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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你長生心不古》74.顧山梅姑(2)
在我拉開門邁出的霎那,聽到梅姑隱約飄來:「潛龍入水,困水而生,原來是這樣......」後面的話被門闔上而隔斷,我大出了一口氣,但懸著的心還沒落地。老媽轉過頭來正要開口而詢,被我搖搖頭製止,用眼神示意她先離開了這裡再說話。

於是兩人默聲下樓,一腳一腳踩著木樓梯都如踩在心頭。

然而,當我們走到樓下時不由怔住,剛剛還不說是門庭若市,但至少也坐了三四個人在等待關盲的,這會居然一個都不在了。是等得時間太久都不耐煩走了?想著也覺不太可能,以他們當時的神態看都是一副不等到天黑不會走的人。

無意多管閑事,也就這麼心中覺奇,挽著老媽的手臂立即走出了門。直等走出好幾十米遠,老媽才忍不住問我:「願願,你剛才為何那麼莽撞?要知道梅姑這裡都是有規矩的,破了規矩就會殃及......」說到這她的淚又滾出了眼眶,顯然是想到上了梅姑身的「父親」。

可是,我拉住她一字一句說:「媽,那個梅姑在騙你。」

她一失神,臉上還掛著淚問:「你說什麼?」

「根本沒有什麼鬼上身,梅姑這一類人擅長的不是通靈,而是套話。你每年都來找她關盲,早從你口中探到了不少訊息。她說你做夢這件事根本就是給你在下餌,在從你口中獲知到足夠多的訊息後,餌終有被魚咽下的時候,然後時機就成熟了。」

老媽聽了我分析後腳下軟了軟,嘴上卻仍不信:「不可能的,那麼多人都來找她關......」

我打斷她:「小時候爸喚我什麼?」

一語中的!

願願這個稱呼是老媽一直喚的,而父親在我小時候總喜歡喊我圓子,說是覺得我生出來就圓滾滾的像個圓子。我不信老媽會忘,而剛剛那梅姑自說被父親上了身,稱呼我時卻是願願!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老太婆招搖撞騙早有準備,可能在老媽去找她關盲的第一次後就開始讓人去調查周邊的事,從而能在以後更好的向老媽套話。

顯然老媽也想起這一茬了,卻仍遲疑不定地說:「即使喚錯了你名,也未必就是假吧。」

我有些無力地看著她,「媽,難道你真希望爸死?」

說出口我就後悔了,老媽一臉被刺痛到的表情,睜大了雙眼驚惶地看著我:「我怎麼可能想你爸死?寧可我自己在昨天淹死也不會去咒他死啊。」說完就伏在我肩上失聲痛哭起來。

我懊悔地抱住她,卻又無從解釋起,只能等她情緒慢慢平靜。

就在這時,山道的階梯上有人在走上來。此時已是午後,陽光正烈,我看到走在前的正是之前那個送人下山的胖婦,她不但滿頭是汗,還氣喘如牛。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她的神情有些古怪。天氣的炎熱,山路的難爬,一般人或許會感到焦躁,但不太可能會覺得驚懼。然後很快我就知道為什麼了。

在胖婦人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女的,格外的引人注目。倒不是長得有多凶神惡煞,相反的還很清秀,但她走路很輕。感覺好像每一步下去都不著力似的,由於胖婦人走得氣喘腳下放緩,她也跟著很慢。我留意到她的每一步踏上台階,與台階邊沿的間距都相同,精準到像精心設計過一般。

很快,胖婦與她一前一後經過了我們身旁,胖婦朝我們看了眼,但她身後跟著的女人眼觀鼻鼻觀心,腰板挺直、直視前方,完全像沒看到我們似的,卻在掠過近旁時明顯的一股寒意沁入皮膚。難怪胖婦會有那驚懼的眼神了,原因都在這人身上。單單從身旁走過,就能感覺到她身上的陰寒,而且這麼熱的天,我都感覺身上粘膩,她卻穿著一件黑外套裹得嚴嚴實實,額頭一點汗都沒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胖婦明顯是梅姑的人,我不想去插一腳。

老媽的情緒已經平復下來,從我肩上抬起頭擦擦眼淚,眼睛紅腫地說:「我們回去吧。」但是當我們到山腳下時,我卻頓住了步伐,目光停駐在路邊的一輛白色轎車上。

那是一輛豐田,沒有太特別,但我卻想起了昨天那個開白色汽車的「男同學」。何叔對車子不熟,不懂什麼品牌,但我有讓他形容過大概車型,沒有實物參照會很抽象,而今看到這輛白色豐田銳志就立即對上號了。

迴轉頭往山坡上看了看,腦中閃過剛剛怪異安靜的樓下的畫面。

老媽在旁詢問:「怎麼了?」

我搖了頭說:「沒事。」

本以為近郊很難會碰到的士,相信這刻老媽也沒那個心思來對這顧山的梅姑虔誠,所以走出一大段路當有輛綠色的士緩緩開來還是亮了空車綠燈後,我立即招手。

車子停在跟前,把老媽送上了車我卻沒有跟著上,站在車外彎著腰道:「我昨天在市裡訂了空調,今天要去看看什麼時候送過來,媽你就先回去啊。」

老媽隻敷衍地嘴裡嗔怪了一句:「買什麼空調啊,浪費錢。」倒也沒再多問,於是跟司機報了家裡地址,等目送著車子開離視線,我才轉身再往顧山而走。

走回到山腳下見那輛白色豐田還在,暗鬆了口氣。不管是否我多疑了,既然決定了要一探究竟就上吧。再爬到山上時,發現屋門已經關上了,這是閉門謝客的意思麽?

上前去推了推,竟然一推就開了,木門發出吱呀的響聲。在上山時已經做好了打算,假如被問起為什麼去而復返就謊稱自己的掛件掉了回來找。事實上,我從不戴掛件。可當我推開門向內探頭而看時,發現屋內仍然空無一人,但因大門關上後顯得屋內昏昏暗暗的,空氣中又有一股霉味,無形中增添了詭異氣息。

邁入門內後我隻略一遲疑,選擇將門仍然關上。但是看著那木樓梯沒有魯莽地立即就上去,因為木樓梯本身的陳舊問題,踩上去不管腳步放得有多輕,只要承受人身體重量總會發出一些吱嘎聲。

目光落在明堂右側的那間關著的木門上,剛剛胖婦領著那姑娘進去又出來過,裡面應當是私下交易「通靈費」之類的地方吧。

既然理由想好了,索性施施然走過去,推門的一霎聽到樓上的門吱呀而開,與此同時我看到門內的情景。那0.1秒的瞬間我做了一個選擇,一腳踏進房門並關上用背抵住,眼睛卻驚愕地看著室內地上躺的幾人。

他們......他們不正是我與老媽上來時看到的坐在那等著關盲的人嗎?從外間挪到了裡間本不奇怪,問題是他們一共四人全都昏倒在地上。

我的第一反應是覺得他們被梅姑給控制,甚至說是綁架了!這是電視上常演的黑店橋段。可轉而又覺不太對勁,這些人來顧山本身就是來找梅姑關盲,換種意義就是來送錢的,梅姑沒必要用這樣的手段來斂財,更不至於如此砸自己的招牌。除非是,他們身上有什麼被梅姑覬覦著。剛剛才感同身受過,很明顯梅姑在覬覦我家那個「七星麒麟獸」。

上前探過幾人呼吸,雖然短促但都應沒生命危險,幾人脖頸處發現都有青紫。應當是被人擊打所致昏厥,我們在樓上並未聽到任何呼救聲,這種老房子的隔音設備肯定不好,所以「肇事者」一定是在短時間致人昏迷。因此也越加肯定不是梅姑所為了。

還在理性分析,突的頭頂傳來語聲,我驚訝地抬起頭。別人聲音我可能聽不出來,可那尖細的嗓太有標識性了,不是梅姑又是誰?

她剛才那句明顯有提高了音量在喝:「你想怎樣?」

原來這間屋與樓上那間關盲屋是樓上樓下,隔音豈止不好,上面只要稍大聲說話就能傳下來。尤其是張婆婆那種跋扈的音量,但似乎即使仍在大喝著,語音卻有些顫抖。到底什麼人在上面,以至於連梅姑都不鎮定了?

因為始終沒有聽清除去梅姑這派之外別人的語聲,隻隱約好像有個男人在說話,但好像刻意壓低了嗓音。忽然大開腦洞,會否這個在上面與梅姑對峙的人就是將這些來求關盲的擊昏在地的「肇事者」?他故意壓低聲說話是因為知道底下與樓上隔音不好。等等,如果是在我與老媽剛上樓那會,這個人就將此處佔據,那麼我們在上面與梅姑的對話豈不是都入了對方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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