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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乾坤》第1章 打虎
?時維八月,序屬仲秋。

此時京城雖仍是汗流浹背的天氣,但承德已是金風送爽、涼意逼人了。

承德德華門內,凈水潑街,黃土鋪地,街旁跪滿了前來迎駕承德百姓。

奉天將軍、古北口大營將軍、熱河都統、喀喇沁左旗綠營都統、蒙古諸王、京城各衙門提早前來的堂官及熱河一乾子官員,在禮部尚書司馬白衫及鴻臚寺少卿查斯海安排下,跪迎聖駕。

辰時二刻,只聽德華門外九聲炮響,暢音閣六十四部鼓樂齊奏,在悠揚的鼓樂聲中,德華門內身馱香鼎寶瓶的八對大象依次跪下,接著,各色的寶扇、信幡、旌節、金節、大旗依次湧入門內,說不出的尊嚴肅穆,說不出的榮華尊貴。

這些過去才是正經的法駕,只見八面門旗及蹕旗過後,一百二十名手執金吾的侍衛由詹士謝圖率領,身為前導,緊接著一百二十名手持執事的太監,繼續穿過,又有一百八十名侍衛走過後,才是宣光帝那帶欄桿象移動宮殿一樣的九龍乘輿。

肅文一身五品武官服色,頭頂翠森森的孔雀翎,騎馬跟隨在這九龍乘輿之側。

「宣光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滿城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呼喊,一時間,震天雷、地老鼠、二踢腳及各色煙花在空中爆炸,伴隨著這震耳欲聾般的呼喊,整個承德如癡如醉。

宣光帝早已命人捲起了乘輿上黃幔,他神色莊重略帶微笑地注視著這滿城的百姓,站起身來不斷地向百姓揮手,卻惹得萬歲之聲更如山呼海嘯,席捲全城。

終於在歡呼聲與鞭炮聲中到了避暑山莊的正門,看見蒙古諸王早已跪在大門石獅之旁,因停下乘輿,走出下來,「各位王爺一路辛苦,就不必在此等候了,明兒在煙波致爽齋,朕還要設宴款待,秋狩之後,朕還要陪同太后前往科爾沁草原,這見面的時候多的是,各位就道乏吧。」

宣光帝一揮手,「朕坐得有些乏,正好走走,活動活動。」詹士謝圖、肅文馬上跟了上去,詹士謝圖一路東張西望,肅文卻是目視前方。

「詹士謝圖,你傻乎乎地看什麼?」宣光帝突然停下腳步,「又不是第一次來,倒是肅文,怎麼,這裏的景色不好麽?」

「回皇上,好,」肅文笑著看看詹士謝圖,「但臣的職責就是保護皇上的安全,無論是在宮外還是宮內,看景色不是臣的職責。」

「好,」宣光帝贊道,轉眼看看仍是一幅嬉皮笑臉的詹士謝圖,「學著些。」

「回皇上,臣也在四處察看,臣的眼裏並無景色,只有皇上的安全。」詹士謝圖莊重地答道。

「嗯,是麽?」宣光笑了,「這本事沒長多少,這幾日,拍馬屁的本事倒是長了不少。」他笑笑,繼續朝前走去。

「阿諛奉承,君子所不恥。」詹士謝圖朝肅文擠擠眼睛。

「忠君護駕,臣子之責任。」肅文也朝他擠擠眼睛。

「這麼好的景色,你的眼睛又沒瞎,不好看麽?」詹士謝圖看看宣光,又小聲道。

肅文笑笑,「這地方,上世我來過幾次,熟得很。」

詹士謝圖一癟嘴,「嗯,你就吹牛吧,等到了科爾沁草原,給你弄一群牛讓你吹。」

「你們在嘀咕什麼呢?」宣光帝看看背後二人。

「沒什麼,肅文說想吃牛肉,我知道承德有一家老牛湯做和不錯,正商量著一起嘗嘗呢。」詹士謝圖大言不慚。

「嗯,民間的吃食不同於宮裏,風味也是不錯,」宣光帝似乎也很動心,「待用過午膳,請議政王大臣、上書房大臣、都察院錢牧、刑部趙徹、大理寺諾敏到延熏山館覲見。」

「是。」詹士謝圖急忙應道。

「皇上,一路勞乏,也不休息?」肅文小聲道。

「多少政務等著呢。」詹士謝圖好似也是無可奈何,「這避暑就是換了個地方處理政務而已。」

二人邊低聲說著,邊跟著宣光帝的腳步繞過儀門,走進一處院落,只見院中黑松高可參天,卻是樹冠龐大,遮天蔽日,迎面正門上赫然是四個泥金大字——「萬壑松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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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打虎獵狼!」

宣光帝坐在禦榻之上,望著外面湖光山色,千岩萬壑,輕輕道。

透過東面的窗子,秋樹碧湖,一覽無餘,張鳳藻好似沉浸在景色之中,渾然沒有聽到宣光說話似的。

「皇上是想秋狩的事吧,」常阿岱忙道,「明兒您要接見蒙古諸王,初步就定於後天。」

宣光帝看看常阿岱,緩聲道,「這秋狩,是地上豺狼虎豹,朕,說的是朝堂之上的虎,朝堂之上的狼!」

眾人的心不禁都是一沉,站在軒外的肅文雖是長身直立,按刀不動,但也是靜靜聽著裡同這大金朝幾位頂尖人物的對話。

卻聽得耳邊只有風響松鳴,卻聽不到裏面有人接過宣光帝的話茬。

蔭堂看看張鳳藻,只見張鳳藻仍穩坐釣魚台,心裏不禁暗嘆,這老兒果然是修鍊成精了。

宣光帝站了起來,在軒裡慢慢踱著,「朕斷位十九年,以寬為政,仁愛待下,從不妄誅大臣,也從不苛責大臣,可是,蒼天有眼,當前的朝堂竟成了什麼樣子!」

「這十多年來,總督、巡撫、道台以至府縣之撮爾小吏,無不貪汙,無不靡費,出巡則講排場、比闊氣,過節則收紅包,要好處,三節兩壽,冰敬炭敬,過年之時,北京城車馬如龍,省道府前來送禮拜賀的數不勝數!如遇升遷外調、央人辦事,那更要額外花費!」他的聲音已是低沉下去。

「此種風氣之下,朝堂之上潔身自愛之人,所剩無幾,上憲視他們為異類,同僚視他們為仇讎,這朝堂之上竟無他們立錐之地!」這話已經說得很尖刻了,這也是平時蔭堂與汪輝祖私下議論但不敢、不能也不想說出來的話。

「大不法則小不廉,上有行下則效,這朝堂之上,省府州縣,吏治不清,民生何賴?」

「這半年,內務府查處了不少官員,外面流傳著一首歌本謠,……草木榮,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裡,盛不下順天府一口鐘,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隱姓王,天下好文章,珍珠如土金如鐵。」宣光帝看看在坐的諸大臣,「這奢侈極欲到了何等地步!」

「嗯,且不說內務府,就說現今的朝堂之上,這民看官,小官看大官,單說這吃穿用度,人人竟想攀比!我朝有製,親王、郡王以外不穿黑狐皮,可是你看看這滿大街身著黑狐皮之人又有多少!朕,還聽說,有人頂戴花翎所用的翎管子,一個就價值一萬三千兩銀子!」他看看高塞,高塞卻不敢觸碰他的眼光。

「戶部尚書立山有朝珠365掛,每天都換一掛戴。據說,這些朝珠最低等的也值到一千兩銀子,也就是說,這些朝珠的起碼值三十六萬五千兩白銀,他一年的傣祿才多少銀子,這不是貪官又是什麼!」宣光帝猛地轉過頭來,盯著這一乾大臣,「查,立刻就查,今後凡有貪腐者,不管是王爺還是督撫,上不封頂,一查到底!」

眾位大臣都站了起來,眾人早知宣光帝要整頓吏治,原以為也是要迴鑾之後再作商議,誰知,在這避暑山莊就雷厲風行的佈置開來。

立山,肯定這要打的第一隻老虎了!

「朕還聽說,鄭親王宴請,雀舌犴尖、雞心犴尖、雲南犴尖、鳳眼犴尖、銀針紫貂、貝勒紫貂、金絲猴皮等等裘皮就有六十多種,他們的傣祿能置辦得起嗎?」見蔭堂要站起來,宣光帝一擺手,「南河總督穆蔭,所穿的裘皮,都是派人攜帶重金直接到關外購買當年獵獲的整張狐皮做的,查,查一下他的家底!」

眾人的心都是提到了嗓子眼,這第二隻虎,眼見已成定局。

「這京師的八大堂,菜價即貴又不實惠,可是,每到晚間,賓客盈門,車馬如龍,聽說,有道「紅燒熊掌」,製作時要用蠟燭火焰慢慢煨十天,吃時純香軟滑,你們吃過沒有?」

眾人個個都是噤口不言,宣光帝卻不等他們回答,繼續說道,「什麼烤鵝掌,豬背肉,烤駝峰,種種吃法,所費甚據,聞所未聞,令人瞠目結舌!」

「這上行下效,整個官場一團烏煙瘴氣!」宣光帝沉痛道,「朕自離京至承德,一路苦思冥想,順貞門刺駕,天理教匪謀逆,皆是官員失德所致,……若朝廷各級官吏果能真正辦公,任勞任怨,以實心行實政,國而忘家,公而忘私,天下未有不治,未有不平,也未有饑寒這民,則不會發生上述不忍言之事!」

他快走幾步,轉身又在榻上坐了下來,「自今日始,上書房擬旨,朕,要整頓吏治,整肅官場,還是那句話,凡貪墨受賄,枉法舞弊者,凡身行奢靡帶壞風氣者,一經發現,決不姑息,一查到底,決不輕饒!」

他又看看幾位上書房大臣,「這些虎狼之輩,吞噬的是我大金朝的基業,吞噬是老百姓的血汗,對這些虎,這些狼,一定要打,有一個打一個,有一雙打一雙!」

眾人都是明白,這整頓吏治,自今日始,正式開始了!

但宣光帝仍意猶未盡,「自古說,正人先正己,八旗腐化不除,全國腐化不除,這八旗的整治,也要自今個起,正式打上!」

蔭堂隻覺心中一跳,不由地抬起頭看著宣光。

「現今,旗人純樸尚武風氣慢慢退化,追求奢華,遊手好閒,無所事事,四處惹是生非,甚至打架鬥毆,為非作歹。」宣光帝臉上卻不象適才那樣慷慨激昂,一幅無可奈何的表情,「逛戲園子,養戲子、賭博、遛鳥,養狗,栽石榴樹,就是不好好營生!朕在宣光十年增加旗丁名額,竟還有人在背後議論朕,這竟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這幫子人如果不整治,有人也會攀比,務得他們自力更生,這是大方向,你們議一議。」他一撫腦門,又端起茶來,適才長篇大論說了這麼多,嗓子乾透了。

「朕,今就把這題目撂在這,都察院、刑部、大理寺都要各司其職,趕緊都察院掌總,再上一個條陳,老叔和輔臣看過之後,再呈上來。」他看看一乾重臣,「行了,都回去吧,朕也想出去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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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奏。」宣光帝返身緩緩下台,來到圓幄,待再出來之時,已是頭頂累絲鎏金貂纓胄,身著金索子錦面綿甲,腰挎寶刀,身懸硬弓,全身上下金輝熠熠,氣勢恢宏,他昂然走向照夜玉獅子馬,那馬長嘶一聲,前腿高舉,宣光帝驟然抽出箭來,引弓搭箭,卻是七箭皆中靶心,校場上頓時又是歡聲雷動,「萬歲!萬歲!」的喊聲響徹雲霄。

「請皇上閱陣。」兵部尚書上前奏請道。

「開始!」宣光帝昂然道。

兵部尚書一揮手,校場上鼓樂喧天,一侍衛手持華蓋為前引,兩名侍衛並馬緊跟其後,三人身後左右成列各是六名侍衛,待他們走上前去,宣光帝一抖馬韁,這才徐徐前行。

煙波致爽齋。

這是四周圍廊組成一座封閉院落,四圍秀嶺,十裡澄湖,致有爽氣,故名煙波致爽。

此殿面闊七楹,前有廊後有廈,兩側有半封閉的走廊與門殿相通。

庭院裏,草綠松高,奇石別緻,透出清新、幽靜的氣息。

殿內陳設富麗堂皇,北面正中設寶座床,中正懸禦題煙波致爽匾,匾下為一個鬥大福字和題詩。

宣光在這裏接見了蒙古諸王之後,又在西暖閣批閱了會奏章,已是有些疲乏。

宣光帝笑著跨上馬鞍,肅文趕緊也踏蹬上馬,群起呼號,踏馬而出,一時間,山崗震動,被驅趕起來的野獸四處奔逃。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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