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盧修斯的講述，薑城陷入沉思。

盧修斯的這個虛擬世界，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乍一看好像確實沒什麼問題，但仔細研究就會發現很多細節上並不合理。

這種不合理很難用語言描述出來，因為它們都是一些相當細微的感受。

薑城仔細品味著這種感覺，突然恍然大悟。

果然，還是和遊戲給人的感覺是一樣的！

這些讓人感覺不舒服的細節，簡單一句話，就是和情緒不符。

假設一款遊戲，美術資源非常精美，從各方面看起來都很優秀，但玩起來卻一點都不覺得好玩，那麼它也依舊是一款非常失敗的遊戲。

這個失敗的陷阱世界，也給薑城差不多的感覺，就是沒有激發某種特定的情緒。

薑城創造的虛擬世界，如果以遊戲的角度來看，都激發了某種特殊的情緒。

比如第一個試煉世界，第一個版本偏向於受苦，第二個版本偏向於背板，都是難度梯度分明、讓輪迴者可以獲得穩步的提升，這是一種「試煉」的情緒。

第二個試煉世界「臨京孤島」，則側重於隨機應變，同樣是難度梯度很明確。

至於陷阱世界，則是一種不確定性，但又不是完全的隨機，而是與受困者的慣性思維完全相悖，從而達成最好的效果。

也就是說，它們都是與目標的心理在某種程度上有緊密聯繫的。

這些，才是優秀的虛擬世界。

而盧修斯的問題在於，他的虛擬世界雖然看起來不錯，但那些理論知識他只是學到了皮毛，並沒有真正做到這種情緒上的一致。

再加上在資源控制、細節等諸多方面做得並不完美，很多問題疊加在一起，就讓盧修斯的虛擬世界更加難以成功了。

薑城沉默片刻，說道：「你手頭有梁安的著作嗎？」

盧修斯點頭：「有一本從圖書館借閱的。」

「拿來給我看看。」

盧修斯回到自己的房間，把從圖書館借閱的梁安著作拿來，交給薑城。

薑城快速翻看。

果然，梁安並沒有在著作中直接寫明「遊戲」和「情緒」這些概念。

至於為什麼沒寫，薑城猜測，這可能是因為即使寫了，這個世界的人也不懂。

只有像薑城和梁安這種在前世反覆受到遊戲熏陶的人，才能快速地抓住這二者之間的共同之處，並快速領會精神。

梁安只是將一些規則和理論儘可能地寫出來，這些內容在薑城看來相當明確，但在這個世界的原住民眼中，就又變成了枯燥而深奧的理論。

「那麼，我又該如何向盧修斯解釋這個問題……」薑城陷入沉思。

必須要找到一個切入點。

「你的虛擬世界方案確實不太行，我的建議是，全部推倒重做。」

「這次我建議你創造陷阱世界。」

盧修斯一愣：「陷阱世界？呃，雖然戰鬥型的虛擬世界用處更大，但難度也更高，真的沒問題嗎？」

薑城點點頭：「沒問題。雖說不同的虛擬世界有難易之分，但從你之前創造的虛擬世界來看，你的思路更偏向陷阱世界。」

「你知道創造陷阱世界的關鍵是什麼嗎？」

盧修斯想了想：「嗯……儘可能地不讓受困者出去？給他們佈置許多意料之外的陷阱？」

薑城搖了搖頭：「你隻說對了一半。準確地說，應該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盧修斯一愣，這可從未在相關的著作中看到過！

薑城解釋道：「這其中的度，要好好揣摩。被困者中了陷阱，他的第一反應是『這裏怎麼會有陷阱』，這沒問題；但第二反應不該是『莫名其妙』，而是『我本應該提前想到的』。」

「你好好想一想這其中的區別。」

盧修斯陷入沉思。

薑城跟他說了一個很關鍵的點，而在之前，並未在類似的著作中出現過。

盧修斯點點頭：「好的，我再重新試一下好了。」

雖然對創造陷阱世界依舊不抱太大的希望，但盧修斯還是覺得，可以再嘗試一下。

……

下午，客廳的電話響了。

薑城接起電話，發現是找自己的。

「薑城組長，對賺外快感興趣嗎？」

薑城聽出來了，打電話來的是同在第五小組的姚菲。

「說來聽聽。」

其實，薑城對賺外快的興趣並不算太大。

因為他的外快已經夠多了。

試煉世界的活動到月底結束，到時候累計會有上千的輪迴點入帳，而之前在執棋者聚會上賣出的武器方案，加起來也有將近上千的輪迴點。

對薑城來說，序列9的藥劑錢已經是攢出來了。

而姚菲不過是一個學生，能提供什麼賺外快的途徑？別到時候只是賺個幾十學分，那就沒什麼意思了。

不過，既然對方特意打電話來，薑城也不介意浪費幾分鐘時間稍微聽聽。

「電話裡說不方便，你出來一趟，到宿舍區的湖邊等我吧。」

「……好。」

薑城掛斷了電話，離開寢室，來到宿舍區的人工湖邊。

姚菲已經在等著了。

她今天沒有攜帶武器，也沒有穿專門的戰鬥服，而是穿著平常的衣服，相當休閑的感覺。

「組長，你應該也聽說了姚原在競技場死亡的事件了吧？」姚菲問道。

薑城點點頭：「聽說了。」

何止聽說了，當時我就在場。

不僅在場，我還在破解他死因的過程中，發揮了關鍵作用……

姚菲說道：「還是和這件事情有關。」

「現在，家族中已經初步查明了他的死因，他極有可能死於他人的陷害。」

「姚原擁有一個陷阱世界，但那並不是他自己的陷阱世界，而是去地下世界的集會中，花大價錢從別人手中買來的虛擬世界方案。」

「結果，這個方案反而要了他的命。」

「雖說這是一個醜聞，也讓姚原的父親姚啟賢感到蒙羞，但這已經是短時間內的第二起針對姚家的事件，家族的高層也不能再坐視。」

「所以，在姚家的內部出了一份懸賞，凡是能夠提供兇手線索的人，都可以獲得豐厚的獎勵。」

「獎勵內容是：20瓶精神力藥劑、10瓶世界樹枝藥劑、20瓶體質增強藥劑、10瓶試煉上限提升藥劑。前面兩種是主神的藥劑，後面兩種是輪迴者的藥劑。」

「所有藥劑的總價值，達到了將近1600輪迴點！」

薑城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相當有誘惑力的數字，而且只是提供線索就可以獲得。

看起來，姚家為了這次查明到底是誰在針對自己家族中的人，也是不惜血本。

薑城覺得自己這趟沒有白來，點頭道：「說說具體的計劃。」

姚菲繼續說道：「我必須向你說明，這次的行動具有一定的危險性，不過危險性並不算太大。」

「只有序列6以上的主神才能創造虛擬世界方案售賣，所以這次的敵人，極有可能是一名序列6的主神。」

「當然，我們不會去和他交手，那樣無異於在自尋死路。懸賞的內容是，只要能夠提供兇手線索，就可以拿到這些獎勵。」

「也就是說，我們只需要找到這個人是誰，就可以拿到這些獎勵。」

「目前連你我在內一共有四名參與者，正好是兩名主神、兩名輪迴者。我們四人各自進入地下世界的各個集會中，嘗試著去找到購買虛擬世界方案的途徑，並儘可能地搜集這名主神的線索。」

「如果真的找到，那麼找到的人可以獲得這些獎勵中的一半獎勵，其他人分剩下的一半。畢竟，在整個過程中我們是情報共享的，其他人也為這次行動出力了，這相當於是某種風險均攤。」

薑城沒有立刻回復，而是認真考慮了一下。

姚菲的分配方案很合理，她的意思是四個人組成小組，平時分頭調查，然後把一些關鍵信息共享，不斷縮小調查範圍，最終鎖定這名主神的信息，向姚家換取懸賞。

但，這個行動是有風險的。

進入地下世界本身就要承擔風險，而調查這名主神，一旦被發現，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薑城沉默片刻，說道：「好像有些不劃算。假設這名序列6主神確實是為了針對姚家而來，他肯定十分警覺，我們這樣大張旗鼓地調查，好像會適得其反。萬一他反過來獵殺我們，你確定我們能從序列6的主神手上逃脫？」

姚菲點點頭：「可以。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這四個人中，有人可以確保我們的安全。而且，我們實力很低，被序列6主神盯上本來就是低概率事件。」

有人可以從序列6主神的手上保護我們的安全？

薑城想了想：「你如何向我證明這一點？」

姚菲微笑道：「這樣，明天晚上6點鐘，我們在學校的西門外集合。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明確的解釋。」

……

周四，晚上6點。

薑城準時來到校門外，看到了姚菲和另外兩個人。

其中一個薑城認識，是之前小組中一起進入過管制區的趙昊然。

看到趙昊然，薑城本能地有些抗拒。

不過轉念一想，這次大家都是分頭行動，只是行動結束後會情報共享、縮小調查範圍，也不用擔心趙昊然會拖累自己。

趙昊然真的犯蠢、作死，也跟自己沒什麼關係。

而且，趙昊然有的時候腦子短路，但實力還是有的，在新生中他的戰力排在前列，姚菲估計也是沒找到更好的選擇，所以把他拉來湊數的。

而另一個應該同樣是主神學院的學生，年紀與薑城相仿。

「組長，你來了。我給你介紹一下，趙昊然你已經認識了，這位是神谷悠平，你應該也聽說過。」姚菲向薑城介紹這兩個人。

聽到神谷悠平的名字，薑城不由得一愣。

久聞其名，未見其人。

現在仔細觀察，薑城發現神谷悠平確實長得很符合東洋人的特徵，只不過東洋人和東方人的外貌區別本來就很小，所以薑城第一眼並未意識到。

「薑城，幸會。」神谷悠平還很有禮貌。

薑城同樣回禮。

「組長你不是問我如何確保我們的安全嗎？讓神谷跟你解釋吧。」姚菲說道。

神谷悠平伸出右手，露出手指上的一個造型獨特的戒指。

戒指上有一圈一圈極為複雜的銘文，還有一顆碩大的寶石。

「當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只要捏碎這枚戒指，就可以立刻召喚家族中的強者來到身邊。不管敵人是序列6、序列5甚至是更高級別的主神，這枚戒指都可以保證我們的安全。」神谷悠平說道。

薑城：「……」

這才是真·富二代。

虛假的富二代自己偷偷跑去地下世界黑市買虛擬世界方案，結果被坑了，死無全屍。

真實的富二代捏碎一枚戒指就能叫來幫手，連序列5甚至更高級別的主神都不放在眼裏。

姚菲解釋道：「我們會在一定範圍內排查，彼此之間不會離的太遠。一旦發現不對，立刻向神谷這裏逃跑，就可以保證安全。」

這麼看來，倒也不算莽撞。

薑城自己對危險的感知能力非常敏銳，如果有人盯上了他，他是可以意識到的。

只要跑到神谷悠平這裏，基本上就相當於安全了。

只不過薑城又有了其他的問題。

「我想問，你這麼大費周章，就為了這一千多的輪迴點，至於嗎？」

為了一千多的輪迴點讓家族的強者跑一趟？

薑城不知道這枚戒指到底是用了多麻煩的手段打造的，但能夠實現這種「跨空間搖人」的效果，消耗絕對不會小。

這不是用金鏟子挖土嗎？

神谷悠平笑了笑：「首先，我們遇到危險的幾率並不高。我們要做的只是進入黑市、求購虛擬世界方案、通過各種渠道篩查賣家身份而已，不一定會和這名主神有直接的接觸。」

「其次，對我而言重要的不是獎勵，而是過程，參與這些調查可以加快成長。這也是為什麼我的家族默許我可以放心地參加這些事情，他們是希望我能夠更快晉陞。」

薑城懂了，果然這才是真正的貴族玩法。

神谷悠平備受家族重視，但神谷家也並不打算把他像溫室花朵一樣保護起來，而是給他一個足夠保命的道具，然後讓他去盡情地浪、快速成長。

「好，我加入。」薑城說道，「但還有個問題，就是地下世界已經禁止學生進入，我們要怎麼進去？」

姚菲笑了笑：「這當然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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