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會中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薑城和其他三人很快分開，各自在一片區域內活動。

從外面看不出來，但實際上這個集會的區域非常大，給薑城的感覺有點像是某種大型的市集。

許多人直接找了個空地就席地而坐，把自己要出售的東西擺出來，等著人上來詢價。

倒是沒有太大聲的叫賣和吆喝，畢竟輪迴者和主神都是相對要臉的人，這種神秘兮兮的地下交易真喊起來搞成了菜市場，感覺會被所有人一起鄙視。

一名矇著面的主神將三把B級武器擺在自己的面前，又把一塊售價130輪迴點的牌子擺出來，立刻就引來了一大批買家，圍在他的周圍。

有人砍價，不過這名主神要麼無動於衷，要麼輕輕擺手，只是指了指牌子上的價格。

意思是拒絕講價，愛買不買。

不過，具體的定價因人而異，有些賣家顯得相當佛系，對買主愛答不理的，也有些顯得相對熱情一些，還能稍微講講價。

參加集會的人，大部分都穿著純色的外衣，或者遮住了自己的臉，不想暴露真實身份。

這裏面應該也混雜著許多和薑城他們一樣來自於裡世界的人，但已經無從分辨。

薑城只是負責搜索集會中的一部分區域而已，因為是第一次來，所以他也沒打算能找到什麼線索，就單純地把這當成一次逛街而已。

擺攤的除了賣家，也有買家。

買家們就只是拿出塊牌子擺在自己面前，上面寫好自己求購的東西和價格。

比如有人寫了想要100輪迴點求購B級武器，結果十分鐘過去了，連跟他有任何眼神接觸的人都沒有。

而一些牌子上寫的求購價格明顯高於市場價的買家，則偶爾會有人上來詢問。

薑城感覺，這裏好像就是個普通的市集，而跟地下黑市的商鋪最大的區別，大概就是買家和賣家都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成交之後就各奔東西，誰都追查不到誰。

逛著逛著，薑城突然發現一個身影有些眼熟。

這人身形瘦小，穿著一件黑色的外衣，看起來有些破舊，是典型的地下世界原住民的穿法。

薑城看著這人的身材輪廓，總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他默不作聲地跟在這人的身後，同時努力回想。

然而這人三步並作兩步鑽入人群中，消失不見了。

薑城有些錯愕，他無法確定是不是因為自己的注視而引起了這個人的警惕。

如果是，那麼這個人天生的感官能力也太強了！

一般而言，主神和輪迴者對即將到來的危險都能有所預警，這是靈性直覺的範疇。

越是確定的危險，靈性直覺的感知也就越準。

但薑城剛才的目光只是一種好奇，並不包含惡意，按理來說，一般人是無法察覺的。

這和序列、實力無關，僅僅和天分有關。

像薑城就屬於感知能力天生敏銳的，如果有人在暗中觀察自己，多半都可以察覺。

而這個人，好像也具備這種敏銳的感知力！

薑城也沒有刻意地去搜尋，畢竟整個集會中的人不少，穿的都很低調，要找到這樣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逛了一段之後，他又遇上了這個人。

而這次，這個讓薑城看起來眼熟的人，已經坐在地上，開始售賣東西了。

顯然，她雖然察覺到了有人在注視她，但也很清楚這種注視並不包含惡意，所以她只是混入人群擺脫了目光，就繼續放心地留下來，賣東西。

這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不至於被人好奇地看了一眼，就被嚇得立刻離開集會。

畢竟入場費還要5輪迴點。

薑城努力裝成一個對她毫不在意的買主，看向她面前的牌子。

主神的牌子都是自己創造的，上面的字跡也都非常美觀。

而輪迴者的牌子多半都是自己買、自己寫的，字跡也歪歪扭扭。

這位面前的牌子也不例外，用談不上好看的字跡寫著：

出售：C級武器（20輪迴點一件），C級精神念力武器（30輪迴點一件）。

求購：初級輪迴者藥劑（價格面議）。

此外，牌子下面還有一條備註：不與七大家族的人交易。

在她的面前，擺了一排的武器，至少有七八把，裏面也有主神的精神念力武器，就這麼相當隨意地堆在一起，給人一種菜市場擺攤的錯覺。

至於這條備註，就更有趣了。

如何區別出你的買主到底是不是七大家族的人？

難不成七大家族的人想買你的東西，還不懂隱藏身份，還要先告訴你？

薑城仔細端詳這人被面罩遮住的半邊臉，突然想起來自己到底在哪見過了。

這是「刺客」！

「刺客」曾經進入薑城的試煉世界，那時候薑城曾經看過她的真容。

而此時，「刺客」戴了面罩、穿了一件黑色的破舊外衣，確實讓薑城第一時間沒有認出來，但只要稍加分辨，就可以確認她的身份了。

薑城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種地方再度遇到一個執棋者聚會上的成員。

不過轉念一想，這事雖然有一定的巧合，但也存在某種必然。

因為「刺客」本來就是地下世界的原住民，而她又從「船長」那裏接了任務，要調查地下世界是否有某個組織在針對七大家族。

假設真的有這樣一個組織，那麼「刺客」想自己去尋找、加入肯定是很不靠譜的，最好的辦法是讓這個組織自己找上門來。

再結合整個地下世界目前對七大家族的仇視情緒……

薑城懂了。

「刺客」寫這行備註其實不是真的不想和七大家族的人做交易，而僅僅是一種表態和聲明，給自己立了一個「憎惡七大家族」的人設。

這樣一來，那個組織主動找上門來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表面上是在買東西，而實際上是在釣魚……

薑城不由得感慨，果然「刺客」也很聰明，不是等閑之輩。

不過……

薑城也很想問，這些武器到底是從哪來的？

「刺客」是輪迴者不是主神，不能自己創造武器，她在聚會上也從未求購過類似的C級武器，那這些武器……

嗯，聯想到「刺客」在試煉世界中進步神速，以及她矯健的身手，還有地下世界混亂的生存環境，薑城有了一些大膽的聯想。

薑城沒再多看，畢竟他現在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沒什麼理由和「刺客」相認。

又隨意逛了逛，薑城稍微買了一些藥劑。

這些藥劑的價格比黑市中的店鋪還要稍微便宜一點點，而且整體的品質相差不多。薑城現在手上有不少閑錢，稍微補充一些藥劑，尤其是世界樹枝的恢復藥劑，對以後有幫助。

大致轉完了自己負責的區域，薑城感覺這次多半是要無功而返了。

姚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薑城所在的區域，兩個人來到一處稍微僻靜的角落。

「有什麼發現嗎？」姚菲問道。

薑城搖頭：「沒有。沒人出售虛擬世界方案，也沒人求購。」

薑城自己也沒有去嘗試求購，畢竟他還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對這裏的情況完全不清楚，不想表現得太明顯。

姚菲點點頭：「嗯，我們也都沒發現什麼異常，在隨便轉轉，一個小時後我們離開。」

稍微碰頭一次之後，兩個人再度分開，姚菲回到她自己負責的區域。

調查線索本來就是個相對麻煩的事情，大家本來也沒打算第一次就找到線索。

薑城又隨意逛了逛，沒再看到其他感興趣的事情。

然而就在這時，距離薑城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

「裡世界的貴族，滾出去！」

「竟然還敢喬裝打扮地混進來你？你們七大家族的人還沒死夠？」

「上次那個貴族可是死的很慘，你也想和他一樣？」

伴隨著許多不堪入耳的話語。

薑城一驚，難道是某個負責調查這次事件的人暴露了？

該不會是神谷或者姚菲吧？他們也都是七大家族的人。

但，不都已經喬裝改扮了嗎？怎麼會被認出來？

或者不是他們，而是另有其人？

但地下世界這麼劍拔弩張的狀態下，還有哪個缺心眼的貴族敢穿著帶家徽的衣服出現？真不怕死啊？

薑城默不作聲地向事發地點靠近。

事發地點附近，人們已經圍成一圈，充滿敵視地看著中央的三個人。

這三個人全都裹得嚴嚴實實，黑色長袍、面罩遮臉，就只剩下兩隻眼睛露在外面。

薑城不由得震驚，這特麽還能認出來是七大家族的人？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被圍住的這三個人什麼都沒說，只不過從為首的人那雙有些費解和茫然的眼睛中能夠看出，他也是有點懵逼的。

薑城不由得有些好奇，壓低聲音問旁邊的輪迴者：「這怎麼看出他是貴族？」

旁邊的輪迴者嗤笑一聲：「你看他身後的兩個輪迴者，始終和他保持著一米多點的距離，就像是兩個木頭人一樣，明顯就是輪迴者僕從。除了裡世界的貴族，地下世界的哪個主神會蓄奴？」

薑城恍然，原來是這樣。

這個人確實從各方面看都沒問題，但身後跟著的這兩個「木頭人」卻暴露了他。

「嗯？等等……」

薑城感覺有些不對。

這名主神，和他身後的輪迴者僕從，給薑城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卻又很難說這種奇怪的感覺從何而來。

集會中地下世界的人，只是將這三個人給圍了起來，雖然有不少人口出惡聲，但卻沒人真的動手。

因為在這個地方有統一的組織者，是不能隨意動手的。

眾人僵持之際，一個身材稍微有些走形的中年西方人分開人群，來到三人面前。

「是福斯特先生！」

「福斯特先生，把這個貴族趕出去！」

「對，讓他滾回裡世界！」

人群中看到這個中年西方人，原本有些平息的聲浪再度高漲起來，顯然這位就是這次集會的組織者，被稱作福斯特先生。

福斯特來到三人面前，淡淡地說道：「三位，非常抱歉，這裏不歡迎你們，請你們離開吧。哦，入場費，會如數退還。」

他表情嚴肅：「地下世界不需要貴族的施捨和幫助，但也請你們這些貴族，能高抬貴手，放我們一條生路。」

「說得好！」

「對，貴族們滾出去！」

「滾出去！」

群情激奮中，福斯特一攤手，遞出一小塊輪迴點結晶，意思是退還這三個人的入場費。

為首之人看了看福斯特，全身上下僅露出的一雙眼睛中仍是充滿著困惑和迷茫，彷彿完全沒有聽懂福斯特和周圍的人到底在說什麼。

不過，他也看出來現在的狀況如果不趕緊走會有大問題，所以伸手接過這塊結晶。

「嗯？」

薑城注意到，結晶到他的手上並沒有立刻融化、吸收。

為首的這個人把手伸進衣袋，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說道：「我想跟他說兩句話，可以麽？」

這聲音沙啞、低沉，讓人聽了感覺相當不舒服。

福斯特一愣，看向說話之人。

個子並不算高，也不強壯，全身黑袍、帶著面具，面具額頭處有一個小小的飛蟲圖案。

「蜉蝣……」

福斯特面露難色，考慮片刻之後點點頭：「好，不過……請儘快。」

蜉蝣？

聽到這個名字，薑城瞬間精神一振。

他記得這個人！

在執棋者會議上，刺客曾經分享過這條情報。

地下世界最近出現了一名身份不明的新主神。他出手很闊綽，在聚會上售賣過很多東西，包括武器、防具、虛擬世界方案，自稱為蜉蝣。

薑城不由得多了幾分關注。

「蜉蝣」來到這個全身黑袍的人面前，稍稍靠近。

黑袍人本能地後退，藏在黑袍下的手似乎也握緊了，顯然是極為戒備。

「蜉蝣」低聲說了幾句。

黑袍人的臉色瞬間變了，從剛才的茫然，變成了惶恐和震驚！

而後，他急匆匆地離開，身後跟著的兩個人也緊跟在他身後離開。

說完這幾句話之後，「蜉蝣」也閃身退入人群中，消失不見。

薑城很想追上去，但理智阻止了他。

他隱約覺得，這個「蜉蝣」很有可能是一個關鍵人物，姚原死於虛擬世界方案，而他就賣過虛擬世界方案。

雖然尚不能完全確認二者的聯繫，但至少是一條有用的線索。

但薑城不敢去追蹤，畢竟這個「蜉蝣」至少是序列6！

序列8去追查序列6，唯一的結果就是死的很難看，薑城還沒蠢到那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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