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厲霆能感受到她的小心翼翼，也總算髮現了她的異樣。

是不是那天的事把她嚇住了？

那種情況下，甭說蘇瑾一個女孩子了，連他每每想起都是不寒而慄。

蘇瑾肯定是被嚇壞了。

盛厲霆更是用力的握住她的手，他覺得她的手在顫抖，是啊，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蘇瑾低下頭，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情緒不對勁，連忙轉過身，「我、我去一下洗手間。」

盛厲霆沒有阻止她離開。

護士緩慢的升上病床，然後將一堆葯擺放在他的面前，「蘇小姐好像很難過。」

盛厲霆安靜的將一粒一粒葯放進了嘴裏，苦澀的藥片瀰漫在口腔裡，他從剛開始的厭惡漸漸地變成了一種習慣。

就如同醒來後知道自己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一樣，他從最初的崩潰到慢慢的接受。

人，總要學著妥協。

洗手間裡，蘇瑾狠狠地洗了一遍冷水臉，她看著鏡子裏明顯有些頹廢的自己，狠狠地抽了自己兩巴掌。

等到她再出去，護士已經離開。

盛厲霆聽見聲音，往她這邊側了側頭。

蘇瑾走上前，拿起了桌上的紙，認真的記在了腦子裏，這個時候她很慶幸自己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再複雜的東西，她好像都能滾熟於心的記著。

忽然一隻手搭在她的胳膊上。

蘇瑾看了過去，「怎麼了？是渴了嗎？」

盛厲霆搖頭，「小瑾，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蘇瑾竟是笑了起來，「小四爺，你在說什麼玩笑話。」

盛厲霆依舊面色嚴肅，「小瑾——」

蘇瑾打斷他那些不切實際的話，「小四爺，負擔的意思是無論是生活還是能力還是工作，都一事無成，小四爺事業有成，別說養我一個人，養半個京城都是綽綽有餘，你憑什麼說自己是負擔？」

盛厲霆倒是被她這番話逗樂了。

蘇瑾再道：「小四爺不是這種杞人憂天的人，更何況誰說你站不起來了？就算你站不起來，也比那些四肢健全的人高大帥氣！」

「小瑾這話讓我竟是有些自慚形穢了。」

蘇瑾把用藥提醒放在了一旁，「我都記住了，會準時準點讓你吃藥的，接下來我還要學習什麼？」

盛厲霆莞爾，「沒有別的事了。」

蘇瑾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我、我也可以幫你解決、解決三急。」

「……」盛厲霆再次閉上雙眼，裝作很疲憊的樣子，他道：「我想睡一會兒。」

「嗯，你睡吧，我去問問護士那個三急怎麼處理。」蘇瑾彷彿的下定了決心，毅然站起身。

盛厲霆覺得自己有必要把她支走了。

須臾，病房門再次打開。

盛厲霆本以為是那個小丫頭又跑回來了，忙道，「我現在沒有那種想法，你不用幫忙。」

盛峰正準備進屋的身子不由得頓了頓。

盛厲霆扭過頭，正巧看見大概是被自己這一句話給弄得有些進退為難的父親，他尷尬的說著：「我以為是蘇瑾又回來了。」

盛峰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推門進屋，他道：「我剛剛路過護士站的時候，正聽見蘇瑾在詢問怎麼換尿布。」

「……」

盛峰大概也被逗樂了，忍俊不禁道：「她還拿著一個本子認真的記著，看那樣子，是隨時都準備著服侍你。」

盛厲霆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的閉上雙眼，看來他就不該這麼快醒來。

盛峰坐在一旁，「我去問過醫生了，手術很成功，但目前不知道脊椎受損後會影響到哪一步，等你恢復一些之後，做完第二次右腿修復手術，就可以嘗試復建。」

「嗯。」盛厲霆似乎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成功率很高，不用擔心。」盛峰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反正凡事往好處想就行了。

盛厲霆何嘗聽不出來這是父親自己說的，畢竟他的身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腰部以下，毫無知覺。

這並不是一個好徵兆，無論後期如何再修補，受損的神經都補不回來。

盛峰欲言又止，微微有些躲閃目光。

「爸，您離開的時候把蘇瑾一併帶走吧，她肯定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我怕她看見我會更愧疚。」

「這兩天她確實是很奇怪，有可能真的是被嚇到了，那種情況下，她一個女孩子，心理肯定會受到一些衝擊。」

盛厲霆藏在被子裏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抓緊了床單，他穩定著聲音，道：「等我好一點，再讓她過來吧，我不想讓她看見我現在這樣子。」

盛峰皺了皺眉，「你在想什麼？」

盛厲霆搖頭，「我沒想什麼。」

盛峰站起身，目光如炬，「你現在是想告訴我，蘇瑾會嫌棄你現在這樣子？如果她真的嫌棄你這樣子，那她這個人就不必存活在世上了。」

「爸——」

「蘇瑾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你。」盛峰加重語氣，「她的價值是由你決定，你如果不想讓她活著，隨時可以把她推出去。」

「咯吱」一聲，房門推開。

盛峰聽見聲音的剎那，連忙坐會椅子上，一本正經的說著：「你現在是蘇瑾的救命恩人，我看得出來蘇瑾是個恩怨分明的好孩子，她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定會不離不棄的，哪怕你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她也會從一而終的好好照顧你，你說是吧，蘇小姐。」

蘇瑾沒有想到盛家老爺子也來了，聽著他這番話，幾乎都不帶一絲考慮，點頭如搗蒜，「我會照顧好小四爺的。」

盛峰欣慰的點了點頭，「聽見沒，蘇小姐可是當著我的面保證的，她就算有意欺騙你，難不成還會欺騙我這個老頭子？蘇小姐不是那種睜眼說瞎話的壞孩子，對吧。」

「……」盛厲霆算是看出來了，不光是蘇瑾不對勁，連帶著他的父親也有些異樣。

蘇瑾走上前，把小本子直接掛在了床頭上，她同樣是很認真的說著：「我都一一請教了護士姐姐們，她們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我怎麼照顧小四爺這樣的病人，吃藥時間，吃藥劑量，運動時間，運動次數，最最重要的是清潔時間，清潔方式，清潔次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