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從來沒有見過三皇子殿下這麼對待一個女子過。

容大爺顯然今天是個不會說話的人。

他話才剛剛一出口，整個溫馨熱鬧的氣氛就一下子冷了下來，就連一向擅長給他圓場的容大夫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雖然剛剛他們都只顧著慕千兮，沒有在意慕千兮和北霄寒兩個人之間的互動，可是任誰都能看出來，慕千兮和北霄寒兩個人的關係不一般。

容成皺了皺眉：「明銳，千兮和三皇子殿下應該只是朋友。」他年紀大了，再加上剛剛一時之間情緒激動，這會兒才說了幾句話就覺得有些累了。

慕千兮卻不想讓他們就這樣自欺欺人，直接道：「不是朋友，我們是戀人。外公，大舅舅，北霄寒是我的戀人。」

容成和容明銳連驚訝慕千兮直呼北霄寒名字的時間都沒有，而是瞪大了眼睛看著慕千兮。

尤其是容成，他不信以慕千兮的聰慧會看不出來，他剛剛那句話的意思就是替她打掩護，不想讓容明銳這個時候提這些掃興的事情。

現在她直白地說出來，反倒是讓大家都處在了不好的境地。

容成微微皺眉，「千兮……」他看著慕千兮清澈沉靜的目光，後面的話突然說不出來，許是年紀大了，對於這樣靜靜看著自己的孩子，他突然覺得他後面要說的話會很殘忍。

容成不說，但是不代表容大爺不會說。

容大爺不顧容大夫人的製止，沉聲道：「千兮，你是容家的孩子，容家的女兒，一不嫁皇室，二不嫁賭徒，三不嫁寒門，你……和三皇子殿下終究是沒有結果的，趁早斷了吧。」

他硬邦邦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大舅舅是你的親舅舅，總不會害你。」

慕千兮聽著容大爺說完，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冷了下來。

容四爺一直都看著慕千兮，第一個察覺到慕千兮的神色不對勁，撞了撞容大爺的肩膀，哼哼道：「大哥，今天是個好日子，你說這些幹什麼！」

「大哥，你這些話說得太早了，不是時候。」容六爺也皺著眉道。

容大爺看著他們一個兩個一副「你怎麼這樣無理取鬧」的神情，再見自家夫人也一臉「你不對」的表情，氣得鬍子都快翹起來了。

「你不說，他不說，我不說，到時候她什麼都不知道，又去步五妹的後塵嗎！」容大爺指了指容四爺和容六爺，氣憤地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當初五妹就是非要嫁給慕安成，要不然，要不然也不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容大爺提及容仙，容四爺和容六爺面面相覷，都訕訕住了嘴，忍不住望向坐在石頭上沒有說話的容成。

容仙可以說是容家的禁忌，這麼多年來，容成不讓容家人提及容仙，容家幾兄弟怕容成聽到容仙的名字傷心，也就鮮少在容成面前提起，這一次倒是容大爺第一次明目張膽地在容成面前提容仙。

容大爺嘴一禿嚕，話全部都說完了才發現自己剛剛說的話十分不妥，他想要補救，卻又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乾脆一甩衣袖，一聲沉沉地嘆息：「唉！」

好端端的認親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尷尬起來。

還是容成沉得住氣，拍了拍慕千兮的手，輕聲問道：「好孩子，你的意思呢？」

這個時候的容成，目光尤其銳利，帶著直視人心的鋒芒，絲毫不像一個行動緩慢的老人家，很有壓迫感。

要是容芊芊在這裡，只怕一下子就慫了，連連道「聽父親的」了。

可惜站在這裡的是慕千兮。

慕千兮豈是一個輕易因為別人的話就改變自己想法的人？更何況這個人與她十年未見，一見面就指手畫腳！

而且指手畫腳的對象還是慕千兮的底線之一北霄寒！

容成這才注意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慕千兮臉上的笑意沒有了，他心下微沉，面上卻不動聲色，揮了揮手道：「算了，這件事情……」

「外公，大舅舅，你們怕是忘了，我不是容家人。」慕千兮淡淡打斷容成的話，站了起來。

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一個兩邊山脈往內側傾斜形成的天然拱璧，將季夏熾烈的太陽光遮了個嚴嚴實實，山澗的風聲颯颯作響，吹得慕千兮衣袂紛飛，襯得她整個人的神色無比清冷。

容家眾人這才發現，慕千兮不笑的時候，其實是一個十分疏離寡淡之人，目光冷冷淡淡，彷彿他們這些親人在她的心上根本濺不起一點漣漪。

更有一種難以說起來的感覺。

容大夫人等人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容大爺和容成卻是知道那種無形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是氣勢。

沒有想到，慕千兮小小年紀，居然就有了自己的氣勢，也難怪就算是站在三皇子殿下身邊，也完全沒有被三皇子殿下的存在感壓製住。

但就算是這樣，也不能抵消容成對慕千兮剛剛那句話的不滿。

他驀地沉下聲來，彷彿剛剛眼中的慈愛溫和淚光全是假象一般，「千兮，你剛剛說的可是真心話？你是外公的外孫女，怎麼就不是容家人了！念在你年紀還小，之前又沒有人教導你，這一次就算了，以後這種胡話，不再再說了！」

容大夫人看見父親沉了臉，說出的話也像是在訓誡一般，心中暗道不妙，她是女人，心思比容成和容大爺細膩多了，早就看出來慕千兮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父親這般強製性地要求千兮，只怕千兮反而會更倔。

容大夫人猜錯了，慕千兮不是會更倔，而是一下子失笑，她淡淡勾唇，「外公，大舅舅，如果你們今天來這裡是跟我說這件事情的話，那麼，我還是送你們回去吧。」

容成的面色微變，「千兮，你這是說的什麼傻話！」

「千兮！你怎麼跟你外公說話的！」容大爺心中一急，語氣也嚴厲起來，「你外公和我都是為了你好，你就算是不願意，也不能這樣傷你外公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