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啟明是看著慕千兮長大的，在他的印象中，這個三小姐依舊是當初慕府那個懦弱膽小被受欺負不敢還手的小丫頭，所以哪怕是現在慕千兮都被封了郡主之位，陸啟明仍然對慕千兮沒有多少懼怕之意。

可是現在，當陸啟明看著慕千兮一下子停下腳步，緩緩側過身子，唇角彎彎，淡漠的眼睛裡滿滿地都是嘲諷之意，要笑不笑地看著自己，陸啟明忍不住後退一步，害怕了。

陸啟明硬著頭皮繼續道：「三小姐，難道你就對當初你母親的死不好奇嗎？你現在和慕府撇清了關係，以後怎麼能調查你母親的死因？而且外人肯定也會說你薄情。」

已經是初秋了，但是今年元楚國的秋老虎似乎格外的漫長，至今仍然氣溫炎熱，太陽光像是不要錢一樣明晃晃地照耀著整個京都，從窗欞烏瓦縫隙裡，打在慕千兮的臉龐上。

她穿著一身殷紅色的襦裙，桃花眼在陸啟明身上掃過，才清嗤一聲張口道：「陸管家許是不知，早在張氏在大牢的時候，我就見過張氏一面，你覺得，我會不知道我母親怎麼死的嗎？」

陸啟明猛地瞪大了眼睛，抬起頭望向慕千兮。

「你是不是在好奇，為什麼我那個時候會有機會見到張氏？為什麼既然見到了張氏，又不將張氏救出來？」慕千兮說著說著就笑起來，不是平常時間那種開玩笑淡淡的笑意，而是冷冷的。

陸啟明一句話都不敢說，他已經被慕千兮的氣勢震撼到了，這完全不是他記憶裡的慕千兮。不過他卻是想了起來，當初慕千兮被元楚帝召進宮的事情，那個時候，正好張氏被收押。

慕千兮也不在意，她自顧自地冷聲道：「因為我不願意！張氏自己親口告訴我，是她害死了我的母親，也親口告訴我，是因為我的祖母縱容，我的父親可以忽視……」

慕千兮猛地頓住，聲音陡然放大，逼問陸啟明，「你說，陸管家，這樣的慕府，我不將他弄垮，是不是已經是我厚道了？」

陸啟明啞口無言，心中卻是湧起一股後怕，原來三小姐已經知道了嗎？那他今天是不是得罪了三小姐？

陸啟明可不想因為自己，使得慕千兮和慕府的隔閡越來越大，因為昨天慕安成才說過，慕千兮如今的勢頭這麼好，需要好好利用，陸啟明張了張嘴，「三小姐……」

「閉嘴吧，陸管家，請你出去。」琴書眼圈通紅，她是現在才知道這件事情，整個人的情緒很是激動，甚至伸手推了一把陸啟明，「出去！」

「怎麼了這是？」常悅從外面走進來，看見的就是琴書紅彤彤的眼眶，要哭不哭的樣子，驚訝地道。

見琴書面前的男人腳下沒有絲毫動作，琴書的情緒越來越失控，常悅沒有多問，眉頭一皺，伸手推著陸啟明，「還請這位趕緊出去，咱們府上不歡迎你！」

常悅可比琴書粗魯多了，手勁兒也大，這一推，直接將陸啟明往前面栽了一下，甚至直接從外面喊人：「寒十三！你是聾子嗎？趕緊帶人將這個人趕出去！沒看見把我們琴書都欺負哭了！」

陸啟明見狀，也不敢在這裡逗留了，灰溜溜地自己往外面走，只不過還是晚了，寒十三冷著一張臉，進門來，直接將陸啟明擰了出去。

「小姐！他們怎麼可以這麼狠心！」琴書哭道：「簡直無恥至極！害了您的母親，居然還有臉來找你！」

常悅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隻得乾巴巴地給琴書遞手帕，讓琴書別哭了，她不過是出去一小會兒，怎麼就哭起來了。

慕千兮也沒有想到琴書反應會這麼大，無奈地抱了抱琴書，安慰道：「別哭了，再哭常悅都要笑你了。」

常悅表示她根本都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不過慕千兮這麼說，她還是十分配合地道：「是啊，你怎麼哭著，待會兒秋娘姐姐回來，又以為是我欺負你了呢。」

這話常悅不是胡說八道，而是之前真的發生過。

常悅性子跳脫，說話皮，愛逗弄人，尤其是像琴書這般老實的人，剛開始跟著慕千兮的時候，將琴書弄哭了好幾次，後來還是秋娘將她訓斥了一番，再加上在慕千兮的影響下，幾個人的感情越來越好，她才收斂了。

「不關你的事。」琴書哭笑不得地將眼淚擦乾，問慕千兮，「小姐為什麼不報復他們？還讓張氏回了慕府？」

她倒不是質問慕千兮，只是單純的疑惑，因為在她看來，慕千兮現在完全有能力可以報復慕家。

慕家害死了她的母親，她就算是做什麼，也說得過去的。

慕千兮自然不是聖母，怎麼可能會放過慕家呢？只是沒有必要因為慕家髒了自己的手。

她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神色十分的漠然，「你要知道，有些時候，活著比死了痛苦。你看看張氏，她怎麼死的？再等著看看慕府，它終究會敗落。」

這話慕千兮可不是說著玩的，張氏雖然苟延殘喘了一段時間，可是卻活得生不如死，因為慕千兮之前以牙還牙下的毒，張氏解毒卻害得自己走上歧路，被壓入天牢，所有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沒有了。

哪怕是後來她從大牢裡面出來了，女兒跟她不親近了，丈夫對她不喜歡了，家中都隻盯著她肚子裡的孩子，得知她肚子裡是個死胎以後，就根本沒有人關心她，甚至於慕安成和慕老夫人都希望她直接死了……

至於慕府，按理說慕安成從疫區回京，立了大功，正是應該扶搖而上平步青雲更上一層樓的時候，可是現在看看？

慕安成在家禁足，慕月玫名聲大不如前，若非還有一個剛剛被封了郡主的慕千兮，慕府都快在京都的圈子裡消失匿跡了。

就算是這樣，可是京都誰不知道慕千兮和慕府不和？

被慕千兮這麼一安慰，琴書才心情好了不少。這個時候常悅才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恨恨道：「這些人總歸會有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