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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玉令》第341章 不知好歹
一場搶人風波以趙胤的勝利結束。

可是,趙胤讓人將呂建安和嚴文澤兩個人犯押往錦衣衛,自己卻沒有同去,而是匆匆上了馬車,讓朱九回府。

時雍瞧出他臉色不好,蹙著眉頭跟他上了車。

「傷口難受了?」

「無妨。」趙胤坐直了身子。

時雍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就生了惱意。

一個人怎能如此克制自己壓抑人性呢?她想起自己以前上過的心理課,人若是從小乖到大,嚴於律己到苛刻的程度,一般是不曾得到過愛,這種人便是長大了,哪怕世事洞明,身居高位,有很多金錢,仍然會活得很辛苦。

大都督是這樣的人嗎?

時雍看他一眼,又打簾子望了望夜色下寂靜的長街,一種難言的情緒慢慢爬上心頭,「夜深了。」

趙胤嗯聲,「我先送你。」

「這麼晚回去,會被我娘罵。」

時雍以為自己說得很明白,可是趙胤低頭看她一眼,似乎並沒有明白姑娘的心思,平靜地道:「我幫你向宋夫人解釋。」

「……」

時雍認輸了。

「我今晚去無乩館。」

趙胤一怔,看定她,微微皺眉,「我可能沒法顧著你。」

誰要他顧著了?時雍瞥一眼他的腰腹,「我不放心大人,得親自看看你的傷才行。」

「阿拾……」

趙胤話還沒有說完,時雍猛地抱住他的胳膊,腦袋靠過去,軟聲道:「如今大人可是我的護身保命符,我不想你早死。」

趙胤見她低垂著頭,露出一截白瓷般纖細修長的脖子,柔順的頭髮鬆鬆落下來搭在他的肩膀上,彷彿對他有無盡的依賴與眷戀……

他伸出去推她的手凝固了,手指動了動,又縮回來。

這女子慣會得寸進尺。趙胤知曉她在瞎說,可聞理似悟,遇境則迷,他那隻手終是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將她整個人半攬在懷裡。

「你啊!」

一聲無奈的嘆息。

時雍低垂的眉眼彎了起來。

又賭對了。

大人就吃這一套。

……

時雍猜得不錯,趙胤沒去錦衣衛夜審嚴文澤的原因,確實是身子不適。

回到無乩館,他走入臥房挑亮燈芯,那張臉已是白如紙片,可他仍是固執地拒絕了時雍看傷,反而讓謝放差人備水,然後讓嫻衣帶時雍去客房睡下。

想把她支開?

時雍自是不肯。

「大人是嫌棄我學藝不精?為何就不肯讓我瞧你的傷?」

趙胤眉頭蹙得很緊,「我那傷處,多有不便。」

大約是房裡的火盆燒得太旺,時雍發現他的臉上有了一絲紅潤,她思忖片刻,似笑似惱地哼一聲。

「我又不是沒看過。我都不羞,大人堂堂男兒,有何顧慮?」

趙胤道:「這不合禮數。」

時雍白他一眼,「是禮數緊要,還是性命緊要?」

唉!趙胤看她生氣,只剩嘆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低柔無奈。

「我已著人通知醫官,馬上就來,阿拾不必憂心。」

「哼!現成的大夫你不要,是不是傻?」時雍看他仍然站在那裡,不再廢話,直接抓住他的手,把他整個人按坐在那張鋪了厚毯的椅子上。

「躺好!」

她素來不好講話,狡詐又固執,可是要讓趙胤把不可示人的傷處對著一個女子仍是做不到。

「阿拾!」

他看時雍轉身去拿藥箱,撐著椅座就要起身,恰好時雍回頭,這一下,他的額頭就撞到了時雍的下巴上。

「嘶!」

時雍疼得眼淚都下來了,摸著下巴嗔怒。

「你幹嘛呀?有這麼難嗎?」

趙胤額頭也痛,可時雍的反應搶在他前頭,讓他忘記了自己是個傷者,更不記得身上的疼痛,看到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泛了紅,委委屈屈地直視著自己,心裡深處突然被針蜇了似的,狠狠揪緊,下意識摟她過來,抬高她的下巴便低頭看去。

「撞痛了?」

「你說呢?」時雍氣咻咻地看著他,借勢發威,兩隻美眸動也不動,很快就泛起了淚霧,一句話說得可憐巴巴,「我誠心為大人著想,想為大人治傷,大人卻一再推託,好像讓我瞧上一眼,就被我輕薄了似的。」

趙胤的頭隱隱作痛。

「我沒有。」

瞧到他眼中情緒軟化,時雍委屈哼聲,借題發揮。

「我是大夫,又不會逼大人對我負責!也罷,既是大人這般怕我,那我便不看了。九哥,你進來看好大人,我回去了。」

她說風就是雨,情緒來得又快,趙胤整個人瞬間僵硬,毫無招架之力。

最倒霉的還數朱九,他聽到招呼剛邁過門檻就被趙胤冷眼瞪了回去,一臉無辜。

「爺?」

「滾!」

朱九:……

時雍吸了吸鼻子,扭頭看朱九。

「九哥,大人是生我的氣。」

朱九從喉頭「哦」一聲,又被瞪了一眼,默默出去了。

趙胤緊緊扣住時雍的肩膀,見她仍然擰著要走,呼吸突然加重,重重抱了抱她,像是無奈妥協,又像是無力支撐一般坐回去。

「看。給你看。」

時雍見他濃眉緊蹙,漆黑的雙眼泛起血絲,剋製地抿緊嘴唇,一眼也不看自己,心裡突覺好笑。

「大人身子金貴,我不配。」

「阿拾。」

趙胤怎會看不出她的心思?

只是無能為力罷了。

見她仍然要走,趙胤扯住她的手腕將人帶入懷裡,牢牢按在腿上。

「朱九!」

聽到主子的喚聲,朱九又緊張兮兮地走了進來。

「爺,您有什麼吩咐?」

趙胤朝他使了一個眼神,「去告訴醫官,不必來了。」

「啊?」朱九愣住。

看看趙胤,再看看時雍,「可是,爺的傷……」

「話多!」趙胤沉下聲音,朱九立馬慫了,「是。屬下這就去辦。」

時雍沒想到他會有這番舉動,眯起眼仰頭看去。

「說你傻,你還真傻了是麽?」

她面有薄怒,似嬌似嗔,當真是吹皺了一池春水。

趙胤輕嘆:「我仍是沒有做對麽?」

時雍道:「我不是不讓你找醫官,是想參與你的治療。我怕你找的醫官不盡心,或是對手派來的臥底,反誤了你的性命。這般說你明白了麽?」

說來說去,總歸還是擔心他。

趙胤眼皮蓋下去,長長的睫毛讓他的眼眸看上去深邃了許多,話說得一如既往地平靜,可上揚的嘴角卻掩飾不住內心。

「有阿拾在,別的醫官都是廢物,不要也罷。」

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時雍看著他奇怪的表情,突然意識到什麼。

「你是不願我在別的醫官面前看你的傷口吧?」

她聲音輕柔緩慢,說完慢慢朝趙胤靠過去,小聲誒了下,笑問。

「你要我單獨為你療傷,就你,跟我?兩個人,偷偷的?」

這女子!

趙胤哭笑不得,想要說什麼,突然皺起眉頭,掌心捂住傷口,變了臉色。

「痛了?忍住!」時雍一看他這副模樣,再沒了調侃的心思,飛快斂住表情,找來藥箱,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是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

趙胤呼吸微微一重,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熱水還沒來。」

時雍:「要熱水做什麼?」

趙胤沉吟片刻道:「小衣粘住傷口……」

時雍當即變了臉色。

衣服粘在傷口上用熱水浸濕後再揭開,這不是作死麽?

她拉下臉,故意惡狠狠地道:「有酒就行。痛是痛了點,可比溫水管用多了。」

最後,趙胤的小衣不是脫下來的,而是被時雍用剪子生生剪開的。

這男人真是狠。

鮮血浸透了紗布,浸透了小衣,時雍剪開帶血的紗布看去時,發現傷口早已浸得泛白,若不好好處理,說不得就要感染。更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傷口並不是他說的「無妨」。雖不致命,可傷在右下腹,離要害極近,絕非輕傷。

「傷成這般,你還敢到處走動?」

時雍氣恨不已。

「大人,我該說你是英雄呢,還是該說你是傻子?我從沒見過這麼不愛惜自己的人。」

趙胤眉頭皺了下,似乎不知道說什麼,索性沉默。

時雍看他一眼,不忍心再說什麼,低頭認真處理傷口。

好半晌,她在腦子裡還原了趙胤受傷的場面,突然停下手,重重哼聲。

「哪有人往這裡扎刀的?白馬扶舟也太狠了!我看他要的不是你的命,而是要你斷子絕孫。這個人,是在嫉妒你有他沒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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