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玉令》第125章 你被收買了(一)
時雍沒有吭聲,深深望了趙胤幾眼。自打進入這個山洞,他就沒有說話,比任何時候都要沉默,幽深的眼獵人一樣巡視山洞,偶爾也凝視她。被這樣一個冷漠無情的人盯著,時雍骨子裡都泛寒。
她知天知地,就是不知趙胤的心思。
「大人。」
時雍走到他身邊。
「你怎麼看?」
趙胤低頭看她,「能確定身份嗎?」
時雍轉頭看了看女屍,抬了抬唇角,「你是擔心懷寧公主嗎?目前雖說不能確定死者的身份,但從這具女屍身著的宮裝看,應是懷寧公主身邊的陪嫁丫頭。」
說到這,她壓低聲音道:「剛殺一個宮女,看來公主還活著。不過,得儘快。」
趙胤瞥她一眼,「死了還好,就怕要死不活。」
什麼叫「死了還好」?
不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恩恩愛愛過的人嗎?
趙胤此人果然冷血。
時雍頭皮炸了下,還來不及多說,腳邊的大黑突然「嗚」了兩聲,站了起來,蠢蠢欲動地朝洞口叫了兩聲。
「怎麼了?」
時雍立即警覺起來。
這時,洞外值守的一個兵丁沖了進來。
「將軍,不好了,狼群又回來了。」
眾人大驚。
衝出洞口一聽,山巒間傳來尖銳兇猛的狼嗥。
「狼群回來了?」
「這個山洞是不是狼的領地?」
眾人發散思緒,議論間已開始戒備起來。時雍皺了皺眉,發現大黑極是狂躁,剛想彎腰摸摸它的頭,大黑突然朝天嗷嗚一聲,身子躥了出去,看方向正是狼嗥的方向。
「大黑!」
時雍沒有想到大黑會跑,轉頭大喊。
「回來!」
大黑跑得極快,不過轉瞬就不見了蹤影。
時雍叫了它許久,只有遠處「汪汪」幾聲回應。
大黑沒有回來。
兵丁們殮了屍體,用樹木抬下山去。
時雍心神不寧在原地等了許久,眼看天都亮了,大黑仍然沒有回來,她有些焦慮。
「你們先走。」她對趙胤道:「我去找它。」
趙胤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不要命了?」
「大黑沒有回來。」
「它能從京師追到青山鎮,不會走丟。」
理是這麼個理,但是誰家的狗子走丟了主人能放心?
在離開京師之前,時雍是把大黑託付給王氏的,它吃什麼,一天吃多少,她都交代得仔細。同時,也向大黑交代好了,讓它乖乖在家裡等她,不要隨便出去亂晃,小心被人打殺了吃狗肉……
可狗子就是不聽話,
算算時間,應當是她剛剛啟程,大黑就跟上來了。
時雍一想到這個,心裡就不寧安。
「狼群肯定沒有走遠,它會有危險的……」
「不會。」
「會。」
「當初那麼多人圍殺它都活了下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呀,你幹什麼?」
時雍大驚失色,誰能想到,趙胤會突然變臉將她擄到馬上。
而且,一言不發。
時雍無名火起,下意識撚了撚手指,想要抽他。
趙胤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翻身上馬,將她圈在懷裡,雙腿一夾馬肚,「駕。」
山風拂臉,馬行疾快。
時雍回望背後的山巒,緊緊揪住趙胤的胳膊。
————
眾人陸續下山。
朱九跟著謝放身邊,故意吊在後面。
「我總算知道,楊斐為什麼會挨那麼多打了。」
謝放看他一眼,眼神複雜地看著遠去的一男一女,翻身上馬,沒有說話。
「誒兄弟。」朱九抖了抖馬韁繩,跟上他,「若非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有女子能讓爺變臉,變色,變……變得不可思議?你看到了嗎?爺居然親自抱阿拾上馬?」
謝放不疾不徐地跟著,不吭聲。
「那夜客棧的響動,你也聽到了吧?」朱九神神秘秘地笑,「你說爺對阿拾,這是當真看重,還是玩玩而已?」
「不知。」
「你跟在爺身邊最久,說說唄。」
朱九換了個方向,從謝放的左側換到他的右側,「這個阿拾姑娘真是不可思議。以前,我等著實小瞧她了,以為她老實又傻氣,好像也沒什麼本事,哪知是個深藏不露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一出手,就擄了個大的。」
謝放放慢馬步,「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
「怎麼?」
「你想步楊斐的後塵?」
說到楊斐,謝放聲音重了,朱九也有點嘆氣。
「咱們幾個跟在爺身邊這麼多年了,我以為爺不會動真格的。哪料……也怪這楊斐,屬實是放肆了些。這人吧,在身邊時著實招人煩,就這麼沒了,又怪難受的。」
謝放眼神微暗,朱九看他這樣越發難受。
「楊斐在咱兄弟幾個裡,最是可憐,無父無母,也沒個去處。離了無乩館,你說他能去哪裡呢?真怕有一天辦差,就是替他收屍。」
謝放瞪他一眼,一巴掌用力拍在馬背上。
「駕!」
「誒我還沒有說完……呢。」
馬蹄嘚嘚,謝放走遠。
————
晌午後,大黑仍然沒有回來。
時雍站在裴府的院子裡,望著背後的大青山,實在等不下去,進屋披了身衣服就往外走。
趙胤這時在書房,嫻衣見狀,趕緊拿了把傘跟上來。
「夫人。快下雨了,你這是要去哪裡?」
時雍頭也不回,「出去轉轉。」
嫻衣壓低聲音道:「爺有吩咐,不許你上山。」
「不上山,我上街。」
時雍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面,嫻衣愣了愣,朝門口的侍衛使個眼神,示意他去通知趙胤,然後跟緊時雍出了裴府。
錢名貴今晨回來就被趙胤放走了。
既沒有要他給個交代,也沒有再詢問他半句闖入裴府的真正原因,甚至還安排了馬車送他回盧龍。
他的淡然處理,不僅讓時雍等人感到意外,就連錢名貴自己都害怕。
而趙胤給的理由是,念他一片孝心,不與計較,等他父親大壽過後再說。
錢縣令的老父壽辰在後日。
青山鎮街口的戲台已經搭起來了,堂會從明晚就要開始唱。
時雍帶著嫻衣從錢宅的大門走過去,看到烏嬋正在跟幾個戲班的人說話。
她輕咳一聲,抿了抿嘴,側頭對嫻衣道。
「我們去對面坐坐,看戲。」
「戲還沒開始唱。」嫻衣不解。
「前戲更好看。」
「???」
嫻衣一臉不解,但沒反駁。
在錢宅斜對面,就有一個小茶肆,今兒坐滿了,時雍進去就讓小二安排了個角落的位置,茶上來,她耐著性子喝了幾口,就借口方便,從茶肆後門走了出去。
那邊臨河,有兩棵樟樹。
烏嬋就站在那裡等她。
時雍笑著走近,拍她肩膀,「默契。」
烏嬋左右看了看,「你這麼出來,會不會不方便?」
「不會。」時雍沉下眸子,「他都知道。」
烏嬋吃驚地看著她,「知道什麼,知道你是……」
「知道我們有交情而已,不用怕。」時雍莞爾,與她寒暄幾句,眸色沉了下來。
「到青山鎮幾日了?感受如何?」
烏嬋看著她,表情捉摸不定。
「感受很奇怪。」
時雍一怔,「什麼?」
烏嬋道:「五年前我曾來過青山,也是給錢老太爺祝壽。所以,這次他才又請了我們。這青山鎮,我原本極是喜歡的,可這次再來,我卻覺得處處不對勁兒。」
她的話,引起了時雍的興趣。
「說說看,哪裡不對勁兒。」
烏嬋看著她,欲言又止。
好半晌,搖頭。
「我說不上。就是一種感受,好像什麼都變得不一樣了。可非得找原因吧,時光易轉五年,人都會變,一個小鎮有變化倒也是自然。」
這種不對勁兒的感覺,時雍也有。
同樣,她也說不上來。
她想了想,突然對烏嬋道:「那我們來舉例子。」
烏嬋又是不解,「舉例子?」
「嗯。」時雍點點頭,半眯起眼道:「我開頭。比如,盧龍縣殮房裡除了使節的屍體,居然沒有別的屍首。奇怪吧?」
烏嬋微微怔住,「這很古怪嗎?」
她不接觸這個行當,不清楚內情,時雍卻很明白。
「這麼大個地方,沒有正常死亡,不正常的。」
「也許殮了?」
「總會有存放,總會有案子發生,總會死人的。」
這是一個概率問題,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烏嬋搖搖頭,表示不太理解,然後說出了她的疑惑,「我發現青山鎮的老人,好像很少。」
「獵戶許久不上山打獵。」
「孩子很少上學堂。」
「田地荒蕪,農人不愛務農。」
兩人對視,眼底突然生出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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