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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玉令》第563章 封侯進爵
時雍盯著他,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半山先生卻避開了她的眼神,望向了別處。

這間屋子是木頭製造的,抵不住額爾古城幽涼的風,尤其在安靜的時候,窗櫞外呼呼的風聲彷彿就在耳側,震得人心頭髮顫。

「何止認識。我與你娘淵源頗深。」半山先生聲音很輕,時雍的心卻突然狂跳起來。

秘密就像一個巨大的肥皂泡泡,漂浮在眼前,只要她抬手好像就可以戳破。時雍身子動彈不得,眼神卻極是銳利,帶著火一樣的熱度,彷彿能將一切點燃。

「那先生是不是也認識我的父親?」

半山先生溫和的眼,霎時凝滯。

時雍從他轉頭時的一瞥,捕捉那一閃而過的光芒,接著低低一笑,用沙啞無力的聲音道:「生而為人,不知從何而來,實是不堪。還望先生成全我一番思念,告訴我生父下落。」

半山先生道:「你真想知道?」

時雍繼續裝傻,點點頭,言詞懇切,「先生若肯直言,必當感激涕零。」

半山先生搖了搖頭,儒雅的面孔平添了幾分凝重,他盯住時雍的目光,也暗淡了幾分。

「傻姑娘,世間真相,不是每一件都能盡如人意的。」

「我不怕。」時雍盯住他。

半山先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時雍發現他與褚老有短暫的眼神交流,停頓片刻,這才慢吞吞地道:「你父親早已亡故。」

「亡故?」時雍詫異地問:「因何而亡故?」

「茲事體大,不便多說。」半山先生毫不遲疑地拒絕了時雍的打破砂鍋問到底,含糊地道:「你這次能活著回來,也算是機緣。如今到了兀良汗,你就安全了,好好養傷,其他的,往後再說。」

一聽這話,不等時雍出口,那個隨同他們一路回來的「車夫」卻是急了。

「半山先生,你就這樣放過她了?」

他便是在黃泉谷山洞中時雍見過的那個黑衣人,時雍不知他對自己的仇恨為何而來,但聽他把話說得極狠。

「她投靠趙胤,背叛組織,早已與我們離心。若非此次墜崖,她已然是趙胤的夫人了……」

「閉嘴!」半山先生顯然早知此事,淡淡掃他一眼,「褚老已同我說過,阿拾被歹人所害,落入池塘,雖僥倖活命,卻失了神魂,忘了過去的事情。這哪裏能怪得了她?」

時雍沒有想到褚老已經幫她把說辭都想好了。

這聲師父沒有白叫,馬屁也沒有白拍,看來褚老對她的敵意,已少了許多。

時雍順著褚老的話說下去,目光裡流露出幾分惻然。

「不敢欺瞞先生,即便到了如今,我仍然對先前的事一知半解。還望先生和師父告知。」

「不急不急。」半山先生擼著鬍鬚,輕飄飄地笑道:「你眼下最緊要的是將養身子,餘事我們再從長計議。」

說罷,他朝褚老遞了個眼神,告辭離去。

時雍說了一聲「先生慢走」,但見褚老深深看她一眼,跟著走了出去。

倒是那個黑衣車夫,不滿地重重哼她一聲。

「你別以為褚老護著你,你就沒事。誰不知你是貪圖富貴這才背叛的?」

時雍覺得這憨包實在有意思,聞言嘆口氣。

「這位大哥,你總說我背叛,我連背叛的人是誰都不知道,豈不是冤枉?要不,你告訴我可好?」

「還在裝蒜。」

黑衣車夫還想說什麼,門外便傳來半山先生的輕喚。

「昂格。」

黑衣車夫瞪了時雍一眼,轉頭走了。

……

門外走廊,半山先生一隻手負在身後,一身白衣儒袍對著褚老那一身黑袍,看上去對比強烈,矛盾而衝突。

「褚老,這丫頭還能不能用,可不可信,你心裏要有定論,切莫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被她給迷惑了。」

「我自有分寸。」

對比半山先生那一臉的和顏悅色,褚老掩在黑袍下的臉詭譎莫辨,語氣也有幾分不耐煩。

「我親自調教出來的徒弟,她的性子我比誰都了解。再有,趙胤此人油鹽不進,刀槍難入,這世上除了阿拾,還有幾人可接近得了他?我不信,這麼好的機會,先生甘心放棄?」

半山先生燦然一笑。

「褚老知我。」

若是甘心放棄,那女子此時已是一具屍體,斷然不能安穩回到兀良汗。

事實上,他們布了這麼大的一個局,讓她去接近趙胤,本就為了有朝一日可堪大用。那個時候,他們本是不抱希望的,能有今日的結果,已是超出預期。

失憶了,還有機會想起來。就算想不起來,也能再調教,讓她為己所用。

可是,若再想找出一個能接近趙胤的女子,機會就渺茫了。

「昂格的話,褚老別放在心上。他並非針對於你,只是為人忠誠,性子又魯莽了些。」

褚老點頭:「老兒怎會跟他一個毛頭小子計較?」

「那就好。」半山先生回頭看一眼,「我便離開了。客棧這邊,不要耽擱太久。褚老,我等你的好消息。」

褚老朝他拱手,眼睛微眯,「大妃那邊,還盼半山先生周旋。這姑娘的命,總得先保下來再說。」

半山先生瞭然地微笑。

「大可放心。」

…………

時雍一個人安靜地躺在床上,只能聽到呼嘯而過的北風。她望著房頂,思索著半山先生的話,也思考著自己的處境。

兀良汗。

她被帶到兀良汗了。

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趙胤如何了,大黑的腿好了沒有?還有嬋兒,沒有自己在身邊,她是不是嫁到了定國公府,與陳蕭成了夫婦?

「唉!」

時雍低低嘆息一聲,房門便吱呀一聲開了。

進來的人,只有褚老一個。

他反手閂好門,眉頭緊鎖地看著時雍,許久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時雍側目看著這樣的他,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遲疑一下,輕喚了聲。

「師父,怎麼了?」

「別叫我師父。我沒你這麼厲害的徒兒。」

褚老走過來,在桌上倒了杯涼茶,一仰而盡,緩緩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看著纏成了粽子的時雍。

二人對視片刻,褚老低低問:

「你想活嗎?」

時雍嘴角微動,「沒人會想死吧?」

褚老道:「你有兩條路。一是投靠我們,成為真正的狼頭刺。二是……」他眯眼迎著時雍詢問的目光,陰晴不定地道:「快些好起來,逃!」

時雍想也不想,「當然是投靠師父……」

褚老哼聲,將凳子拉近一些,低頭盯住她的眼睛,「想好了再告訴我。你很清楚,此事乾係重大。」

時雍做不出什麼表情,只是低低笑了一聲,以做回應。

「我聽師父的話。」

褚老身子一僵,有些氣緊的樣子。

「你別總在我面前說好話、耍滑頭。我能救你一次,不能次次都救你。」

時雍抿了抿唇,嚴肅了些,「那師父為何救我?又為何要替我在半山先生面前隱瞞?」

褚老眼皮抬起,目光頗為複雜。

「你母親當年,曾指導我針灸之術。我還她人情,不想眼睜睜看著你死。」

喔?

原來如此?

時雍看著他,抿了抿乾澀的嘴唇,「那師父能不能告訴我,這個狼頭刺,究竟是什麼樣的組織?」

褚老哼聲,淡淡道:「你存了什麼心思,我很明白。你若想活命,還是少知為妙。準備吃藥了。」

話音未落,他已離凳起身,又去為時雍調葯了。換了一隻乾淨點的碗,藥水依稀濃稠而腥臭,時雍得忍著很大的嘔吐感才能硬著頭皮喝下去。

她已經知道,這個葯對她有好處。

至少,吃了他的葯,身上的疼痛一直在減輕。

時雍不禁嘆息,幸好陳嵐當年為人善良,做了這麼多好事。要不然,也不會換來今日褚老挺身相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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