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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紅了》第四章
秀禾躲在老爺的書房裏如癡如醉的看著書。書中寫道:「他走到她的墳前,看

到一片蘭花,好大的一片,就像娘生前種在園子裏的一樣,這蘭花是娘給我捎來的口信。每次想她,就會長出一朵蘭花來……·「

秀禾讀著書,彷彿自己正置身於蘭花叢中。她捧著那些蘭花,就像見到了自己的親娘。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娘的墳前,那裏果然盛開著蘭花,跟書裡描寫的一模一樣。

她采了一大把蘭花就往容府趕。她徑直走進大廳,見大太太跟胖媽等人在那兒。

就把蘭花交到大太太手裏說:「『太太!花是給你的!」

大太太剛一接過花,秀禾就朝後倒了下去。大太太慌忙叫叫人扶起秀禾,大聲呼喚著秀禾的名字。

大太大叫人把秀禾抬到屋裏床上去。胖媽端來一碗熱熱的薑湯,大太太接過來一杓杓地往秀禾嘴裏喂。

「你醒醒啊,秀禾!」大太太眼中噙著淚水,帶著哭腔叫著。

幾口薑湯灌下去,秀禾醒了過來。但是卻說著胡話:「老爺,求求你!別過來!」

秀禾恐懼地望著眾人直往床角落裏縮。

大太太只是無聲地流淚。

「蘭花呢?那是我娘送我的!」秀禾驚慌地說。

「在這兒呢。」大太太忙答道。

「我的書呢?」秀禾仍然只顧慌忙地亂翻亂問。

「書我給你放在那兒的。」太太應著。

「我不能睡這兒,我會把床弄髒的。」秀禾說著跳下了床來,把紅錦的被子疊了起來。

大太太擋住了她:「秀禾,你以後只能睡這兒,不許在騰椅上過夜!」大太太說著又把她按回了床上。

「太太,相信書上的事情嗎?」秀禾停了一會兒,稍稍安靜地問。

大太太不假思索地說:「書上的事情怎麼能信呢?那全是騙人的。」

秀禾不再說話,靜靜地躺著。一會兒就昏睡過去了。

大太太停留了一陣見秀禾沒有動靜了才走開,她對眾人說:「看來我太心急了,她不過是個孩子,我剛開始也害怕,害怕男人。老爺回來就好了。」

秀禾恢復正常後的那天晚上,她一個人撐著燈到老爺的書屋去找什麼東西。她在她當初躲著看書的地方找,在老爺的書架上找,可怎麼也找不著。

這時,門開了,宛晴站在門口問道:「你在找什麼?是不是這個?」說著從背後拿出一本書來。書名正是《覺醒》。

秀禾輕輕地點點頭。

宛晴走進門來說:「我知道你為什麼生病,就是因為這本書。」秀禾默默地低著頭。

「書裡的那個被老爺拋棄的女孩就是你。」宛晴用書指著秀禾說,秀禾的身子微微一顫,頭低得更厲害了。

宛晴接著說:「你不敢在新房睡覺,還偷跑到你娘的墳上去哭,我都看見了。

你還真不簡單。還真有點骨氣。「

「你幹嘛不跑?」宛晴忽然壓低聲音說,「因為大媽?」秀禾聽到這話彷彿嚇了一跳。

宛晴又恢復了原有的音量說:「我知道你不敢!你想不想知道這本書的最後結局?」

秀禾抬起頭來,望望宛晴,輕輕地點點頭。

宛晴道:「那我就告訴你:最後那個女孩死了!她的魂靈就在那箇舊宅裡出沒。

它是等男人等死的。其實,她的男人從來就沒有愛過她!「

這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秀禾拉了一下宛晴的衣角,宛晴不作聲了,大太太走了進來。

「有這樣的男人嗎?」大太太問道。

宛晴知道大太太已經聽到了她們的話就大膽地說:「你說大伯愛你嗎?他拿了你的嫁妝去做生意,卻一年到頭不回來。這種男人難道還值得等嗎?」

「啪!」大太太抬手給了宛晴一記耳光。

「你給我跪下!書給我!」大太太怒道,宛晴跪下了。

「太太,不關大小姐的事,是我偷看這本書的!」秀禾為宛晴求情。

「你也跪下!」大太太說,秀禾慢慢地跪在了宛晴的旁邊。

「這本書你也看了。」大太太問秀禾。

「看了,」秀禾低聲回答。

「你相信書裡的事情嗎?」

「我……」秀禾支吾著。

「你信是吧!你相信老爺會拋棄你,所以你想離開老爺,對嗎?」大太太說。

「不……我沒有!」秀禾小聲說。

大太太不管秀禾說什麼,只顧自己說:「我永遠不離開老爺,你,秀禾,也不許離開老爺,到死都不離開。你是屬於老爺的,因為你是我的,我屬於老爺,你就必須屬於他!」

「可是秀禾她……」宛晴叫道。

「不許叫秀禾!」大太太打斷宛晴的話說,「從今以後,不許你叫她秀禾,要叫姨!現在就叫,叫啊!」

宛晴的眼中噙滿了淚水,賭氣似的大聲叫道:「姨——」

大太太又轉向秀禾:「快答應!」

秀禾張了張嘴,小聲地應了一聲:「哎。」

「你們都起來!秀禾,把書給老爺放回去,以後不要再看了。」大太太把書交給秀禾。又對宛晴說:「你下去吧!」宛晴哭著走了。大太太也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秀禾來到大太太房中來給大太太賠罪,大太太沒有怪罪她。她坐在梳妝台上,望著鏡子中的自己說:「我老了,所以不能取悅老爺。我怕失去老爺,所以我讓老爺喜歡你,從而喜歡我。」

大太太理理自己的頭髮,轉過來對秀禾說:「我們長得很像,你就是年輕時候的我,我年輕的時候也有你這麼漂亮。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

秀禾低著頭。大太太繼續說:「不過女人的美倒在於其次,首要的是要育子,相夫,做一個好的妻子,讓丈夫喜歡你,我要讓你幸福。因為我不爭氣,不能生孩子。雖然我感到幸福,但是我喜歡的人沒我那麼幸福。所以我要為他解決這一問題,讓他也感到幸福。」

大太太非常動情地說著。秀禾忽然問:「昨天宛晴說老爺靠你的嫁妝起的家,是真的嗎?」

大太太說:「是的!但那是我自願的。」

「但書上說——」

「又是書上說,書都是騙人的,只有我不騙你。聽說城裏的二太太也不會生孩子,這是老天在告訴我,老爺要回家了。你代替我,為他育子,我們一起侍候老爺。

只求你把老爺留在家裏,留在桔園,讓我天天看到他。我們永遠在一起,誰離了誰都活不成。「大太太雙手摟著秀禾的肩膀,忘情地訴說著。她顯得很激動,最後那幾句話輕得只有她跟秀禾才能聽得到。

秀禾從大太太房中出來後就偷偷地跑到母親的墳墓前挖了許多蘭花來種到院子裏。她想每天都能看到母親墳前的蘭花,看到這些花,就像見到母親一樣。

宛晴正在書房裏念書。老師在念著宋詞:「大江東去,浪淘盡……」宛晴沒心思聽老師念書,她從窗戶裡往院子下望去,見秀禾正在那兒給一叢新種的蘭花澆水,她看秀禾的神情非常專註,望著花兒還帶著一絲滿足的微笑。她不禁好奇了,就一直望著。

大太太走進了書房,老師還在念著:「捲起千堆雪……」大太太見宛晴在窗戶邊一動不動的望,就輕輕地走過去,她也看到了正在澆水的秀禾。

「宛晴,你讀書就是這樣讀的嗎?」

「啊!下課了,我走了。」宛晴被大太太的一聲問話驚醒,趕忙跳起來,逃出書房,跑到院子裏去和秀禾弄花去了。

大太太輕輕地搖了搖頭。

晚上,秀禾抱著一摞書來到宛晴的房間。宛晴驚奇地問:「你這麼晚來幹什麼?」

「大小姐,我把你白天給我挑的那些書送來了。」秀禾說著把書放到宛晴的桌子上。

「怎麼?不看了?」宛晴問。

「不看了!」秀禾說。

「為什麼?」

「太太說書上都是騙人的。所以我以後不看書了,我不想再氣太太。」秀禾低低地說。

「管她呢,她那麼控制你。」

「大小姐,請你不要忌恨太太。其實她就像書裡的那個女人,她是最苦的。說自己最愛的人幸福,才是最大的幸福。」

宛晴好像不認識似的望著秀禾:「秀禾,你真是個好女孩,你真聰明。」說著上去拉著秀禾的手。

秀禾輕輕地笑了笑說:「你不要再在心裏怨太太了,她打了你,她心裏也許更痛苦。你去陪陪太太吧!我走了。」秀禾說著轉身就走了。

大太太在床上做了個夢:她看見老爺從城裏回來了。老爺帶著禮帽,提著一個黑皮箱從桔園快步地穿過,又走到了容府門口。她領著秀禾等在大門外迎候。忽然從秀禾身邊跑出一個孩於來,嘴裏叫著:「爸爸!」就歡快地向老爺撲去。老爺放下皮箱,驚奇地笑著,蹲下身子,準備抱起孩子。可奇怪的事發生了:小孩子跑到老爺身邊,老爺一下子張開雙臂把孩子往懷裏一攬,那孩子卻不見了,老爺什麼也沒抱著……

大太太從夢中醒了過來,爬起來坐在床上喘粗氣。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宛晴走進屋來說:「大媽,你還沒睡呀?」

「宛晴,你來了,剛我才做了個夢,夢見你大伯了。你大伯要回來了。」大太太說。

「大媽,我不想讓大伯回來了。」

「為什麼?」大太太問。

「我不想讓他回來打破我們幾個人的平靜,我就想我們三個在一起。」宛晴坐到大太太的床邊撒起嬌來。

「你不怪我了,不怪我打你了?」大太太拍著宛晴的背說。

「我才不怪你呢!人家秀禾叫我來陪陪你的,我就來了。」宛晴說。

「秀禾可真是個懂事兒的孩於呀!」大太太感慨地說。

「可不是嗎?大媽,我求你件事兒。」宛晴摟著大太太的脖子說。

「什麼事呀?」大太太道。

「讓我跟秀禾一起睡。」

「不行!」大太太說。

「不嘛!大媽,人家秀禾一個人很害怕的。」宛晴纏住大太太不放。

「哎呀!快回去睡覺,別來煩我。」

「你不答應,我就要纏你!」宛晴說。

「好了,好了,我答應。但是再也不許看什麼亂七八糟的書了。」大太太同意了。

「好大媽,我今晚就跟你一起睡。」說著就鑽進了大太太的被窩裏。

這天早上,耀輝看到秀禾在院子裏的那塊蘭花圃前忙著什麼,就走過去問:「你在幹什麼?」秀禾只顧忙著,沒聽見。

「這是從你娘墳上帶回來的素心蘭吧?」耀輝問道。

「枯死了,我救不活它們。」秀禾喃喃地回答。

「我保證能救活它們。你那些書看完了嗎?」耀輝又問道。

「我現在不看書了。太太為看書的事特別生氣,我也以為書上的東西都是騙人的。」秀禾用鏟子拍著土說。

「難道你真的連一點自己的個性也沒有,只是一味地去為別人而活著?」耀輝說。

「念再多的書也只能給人家當妾。」秀禾冷冷地說。

耀輝說不出什麼話來。他見秀禾用鏟子使勁地拍土,就用手去抓那鏟子,卻一把抓到了秀禾的手上。秀禾一下子呆住了。因為這是第一次和男人的手相觸,第一次和耀輝的手相觸。她不想掙脫,相反,她希望這手久久地握住她,永遠都不分開,她想到了他們在原野上放風箏的情景,那時他們的手也曾碰在了一起。

耀輝卻好像沒事似的,把著秀禾的手一下一下地鬆開被秀禾拍緊的土壤。邊松邊說:「別擠得太緊,這樣就會讓它失去了生長的自由,人也一樣。」

晚上,秀禾跟宛晴住在一個屋子裏。秀禾在一旁整理著衣服。宛晴卻大聲地讀著小說,好像故意是讓秀禾聽的。

「他們在鄉間的小路上走著,風好像一個呼喚自由的精靈,吹起了她的長發和他那條潔白的圍巾。有時候,長發和圍巾繞在了一起,他們的心也隨著長發和圍巾的揮舞而不斷的跳動。只有在神能夠看到的地方,兩顆年輕的心靠得那麼的緊。他們的手不經意地碰到了一起,兩個人誰也沒有出現一度讓大家互相遠離的慌張。他們就這樣輕輕地牽著手,在原野上遊盪,彷彿做著一場將要變成現實的清夢。在他們之間,一度看起來不可逾越的障礙和隔亥都不是真實的……」

「我不聽了!」一直默默坐著的秀禾站起來說。宛晴嘻嘻笑著放下了書本。

第二天,秀禾在往院子裏去的廳道口碰到了耀輝。耀輝說:「蘭花還好嗎?」

「暫時死不了。」秀禾淡淡地說。

「那就好!」耀輝笑道。秀禾也笑了。

「往這邊看!」倆人聽到一聲喊叫都往外一看,只聽「哢嚓」一聲。宛晴在一旁舉著相機哈哈大笑:「可拍到你們了!」

「宛晴,你怎麼能亂拍呢?」耀輝生氣地說。秀未轉走進屋子去了。

容耀華拿著阿川送來的照片。只見照片上的耀輝和秀禾站在門框的兩側,都很驚慌地瞪著眼睛。容耀華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很仔細地看了這張照片,然後打著了打火機,點著了照片。那照片很快就在容耀華的煙灰缸內騰起一陣火焰和青煙,最後化為灰燼。

「1的平方是1,2的平方是4,請問4的平方是多少?」耀輝還在書房裏教秀禾算術,可宛晴卻在一旁讀小說:「他們在原野上飛奔,人聲和犬吠越來越遠,雨水沖刷著他們腳上的泥水,也沖刷著他們的恐懼——」

「宛晴,把書收起來!」耀輝停了一會兒見宛晴還不住聲就干涉道。

宛晴假裝沒聽見,而且提高了聲音:「彷彿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們竟然跑到了兩個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這時雨停了,他們抬起頭等候著太陽刺破烏雲,籠罩著他們;等候著那個春日重新降臨在他們的磨難中。這時候,犬吠又從山的背後面傳過來,他們並沒有脫離危險。他拉起她的手,走進這個陰天和它所代表的一切,走進這艱險和不幸的旅程。他感到女孩越來越沉重的腳步。他停下來看著她蒼白的面孔說:」我們要堅持,只要跑過這個陰天,幸福的陽光就屬於我們了。『她認真地點點頭。「

讀到這裏,宛晴看著耀輝和秀禾,耀輝用手撐著頭望著窗外。再看秀禾,秀禾獃獃地坐在那裏,好像還沒有從夢境中走出來。宛晴叫了一聲,秀禾都沒聽見。宛晴笑了一下,用抑揚頓挫的聲音說:「雨過天晴,雨後的原野,如此清新亮麗,他們已開始不再為逃亡而奔跑。他們奔向幸福的生活,奔向幸福與自由的人間天堂。」

宛晴終於讀完了。秀禾呆坐了一會兒突然站起身走出書房出去了。

宛晴對耀輝說:「我們得幫秀禾。」

「怎麼幫她?」

「幫她得到自由啊!」

大太太接到城裏的來信,說老爺過幾天就要回家了。大太太很高興。宛晴卻走開了。

宛晴回到房中對秀未說:「大伯要回家了。」

「我聽說了。」秀禾淡淡地說。

「哎!你怎麼了。你應當逃跑呀!跑得遠遠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生匯呀!」

宛晴對秀禾的麻木感到光火,於是大聲說。

「你認為我還有追求幸福生活的可能嗎?」秀禾說著就往樓下走去。

樓下,一家人都在忙著擦地板,擺桌椅,把該洗的毯子、簾子都拿出去洗。秀禾也走過去,到院子裏去采了一束蘭花。

秀禾拿著蘭花走到正在指揮眾人的胖媽面前說:「花放在哪兒?」

「三太太,您歇著吧,這不要您乾的。」胖媽忙過來說。

「花放在哪兒?」秀禾仍然問著。

胖媽見秀禾有點不對勁,就說:「那您,您就擱在桌子上吧!」

秀禾默默地把花放到了桌子上。大太太走了過來,秀禾對大太太說:「花放在那兒了。」說著就要走。

大太太拉著秀禾的手說:「明天,明天老爺就回家了,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

秀禾不答話,眼中卻流下了淚水,大太大幫秀禾擦幹了眼淚。秀禾走出客廳,跑到院子裏自己的蘭花圃前,望著蘭花又流下了傷心的淚。

宛晴見秀禾那難過的樣子就氣沖沖跑到耀輝的房間,準備叫他想辦法。她進去後,卻見六叔不在房中。只有桌上放著一封撕開的信。宛晴拿起信來,只見上面寫到「XX絲綢公司」的字樣。

這時,耀輝進來了。見宛晴在翻自己的東西。便道:「你在翻什麼?」

「六叔!你原來已經幫秀禾找到出路了哇?」宛晴高興地說。

耀輝笑而不答。

「我還以為六叔真的要做大媽的幫凶呢?」宛晴跳了起來,「下一步該怎麼辦?」

「下一步應當這麼辦,你過來。」耀輝叫宛晴過來,悄悄地說了他們的行動方案。宛晴又跳了起來。

「這事兒先別告訴秀禾!」耀輝警告道。

「知道了,放心吧,六叔。」宛晴說著高興地跑了。

晚上,突然下起了雷陣雨。漫天的大雨像瓢潑一樣,閃電不時地劃破長空,照亮了整個大地,照亮了容府。

耀輝踱出門外,望著大雨,想著大哥明天可能回不來了。想著心裏還升起一絲快意。他又下意識地朝院子裏秀禾的那塊小蘭花圃望去。這一望倒使他大吃一驚。

一道閃電劃過,只見秀禾從台階下往院子裏那蘭花圃跑去。耀輝馬上轉身跑下樓去衝到雨霧中,拉著秀禾往回扯說:「你在幹什麼啊?」

秀禾揮脫了耀輝的手,朝花圃撲去哭著說。「別管我!你說你可以救活它們,可現在它們都死了!我要去救它們!」

「現在你要先救你自己,這雷電會把你劈死的!」耀輝邊拉邊說。

「我不在乎!」秀禾哭叫道!「沒有人在乎我!」

「別人可以,你決對不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生命!人活在世上,只有一次!」

耀輝大聲而又懇切地說。

「我懂!」秀禾嘶聲地哭喊道,「就是這個雷雨天,老天把我娘奪走了,我再怎麼哭,她都回不來了。『」秀禾說著就撲在了耀輝的懷中,在耀輝懷中痛痛快快地哭著。她覺得,往日壓抑著許多感情和悲傷都在此時一下子渲泄出來了。

耀輝讓秀禾在自己懷中痛哭,他對著秀禾的耳朵說:「我知道沒有人可以讓你娘起死回生。但我保證,代表著你對你娘的思念之情的每一朵蘭花,會永遠開放在你的面前!」

停了一下,耀耀又說:「連花都有人憐愛何況是人。」

這時,聞訊趕來的大太太老遠就大呼小叫道。「秀禾!你怎麼了,快回來。」

耀輝看著趕來的人們說:「誰說沒人在乎你!」說著拉著秀禾上了台階。大太太忙扶著秀禾到房裏去換衣服去了。

第二天早晨,大太太起得很早,她很認真地梳妝打扮了一陣子,然後就去把秀禾也叫了起來。大太太仔細地為秀禾打扮著說:「今天老爺要回來,可要漂亮點兒喲!」秀禾默默地任大太太忙碌著。

秀禾跟大太太分乘兩乘小轎來到火車站。當最後一列火車上的乘客們都走光了時,還是不見容耀華的蹤影。

「阿川。」大太太叫剛從前面去探望回來的阿川脫。

「什麼事?太太!」

「現在還有沒有從城裏回來的汽車?」大太太問道。

阿川看看懷錶說:「應當還有最後一班。」

「走,咱們去汽車站看看。」大太太命令道。

於是眾人又抬著大太太跟秀禾往汽車站跑去。剛下轎,最後一班汽車來了。可下完了最後一個人,汽車又開走時,老爺也沒出現。

「老爺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兒吧!」大太太焦急地說。

「也許老爺臨時有事兒,回不來了!」阿川在一旁說。

大太太沒理會阿川,又說:「也許老爺不坐火車汽車,可能坐船回來呢!」

「太太,還是回去吧,可能老爺今天——」

「去渡口!」

在渡口,大太太下轎,走到高處向江面望著,神情非常焦急。這時秀禾也下了轎,走到大太大身邊。

大太太見秀禾也下了轎就說:「秀禾,你怎麼下來了,快回去,渡口邊風大。」

說著就把秀禾扶回轎中去。自己又折回來翹首張望。

天已昏黑了,大太太隻得失望地命起轎回府。秀禾心裏倒有一份喜悅和放鬆。

這一天,等候老爺的這一天,她都感到惴惴不安。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太太的焦急的加劇,老爺回來的可能性越來越小,她反而心情一陣比一陣輕鬆起來。

大太太等人剛進門,就見耀輝搖搖晃晃地走來說:「大哥回來了嗎?」

見大太太失望的樣子,耀輝竟哈哈笑道:「哈哈……好!大哥沒回來!」

「你大哥沒回來你高興嗎?」大太太生氣地說。

「當然高興,這樣秀禾就不會害怕了。」耀輝手舞足蹈地說。

「你喝酒了,連一點禮數都沒有,胖媽,給六爺熬解酒湯去。」大太太冷冷道。

「禮數?我就是太講禮數,所以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耀輝大聲說。

大太太走到耀輝面前說:「六弟,我看這鄉下不適合你居住,過幾天你還是回城裏去吧!」在他們說話的當兒,秀禾悄悄地上樓去了。當她聽到耀輝說到「禮數」

時不由地在樓上倚著欄桿不走了。

「大嫂,」耀輝說,「求你放了秀禾,反正你想要的只是為大哥生兒子的女人,再花錢買一個就是了。秀禾是一個有自己個性的女孩,你放了她,再去買一個沒有思想的人來……」

「你以為我只是買了一頭只會生崽的母豬嗎?」大太太叫道,「只有像秀禾那樣知書達禮的女孩才能討老爺歡心。」

「難道你想讓秀禾變成第二個你嗎?」耀輝憑著酒勁大聲地說道。

大太太怔了一怔,轉過身來,逼視著耀輝緩緩地說:「你是不是對秀禾動了什麼心思?」接著又大聲說:「容家的體面都讓你給丟盡了!你這樣做對得起你大哥嗎?」

耀輝冷笑道:「什麼體面、孝敬,都是你自私的借口,我要救她出去,我要給她自由!」

秀禾在樓上聽得清清楚楚,耀輝那憤怒的叫聲和激動的語調,她流淚了。淚水滑過她清麗的臉龐,她緩緩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大太太毫不理會耀輝的激動,她又用冷靜的語氣對耀輝說:「我親自去給你熬解酒湯,希望你是因為喝醉了才說出這些話的。」說完,轉身走了。

第二天早上,大太太沒有組織大家去迎候老爺。秀禾一個人來到院子裏,來到她的蘭花圃前。她看見那些蘭花又重新活了過來,而且葉子更加綠了,花也開得特別鮮艷,特別有活力。花兒隨風飄搖著,好像在為秀禾歌唱,為秀禾祝福。

秀禾用手摸著綠色的葉,白色的藍色的花。輕輕地說道:「娘!你告訴女兒,你是派他來救女兒的,還是成全女兒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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