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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傳——我的愛情》性與政治
1970年,當那個24歲的羅德獎學金獲得者與朋友進行那場深夜談話時,他們之間的態度既嚴肅,又激烈。那天,在牛津深造的比┒·克林頓與朋友曼迪·默克談了很多很多,不過話題的核心只有兩個,性與政治。

他們談話的焦點是1969年發生的一起醜聞。當時,馬薩諸塞州議員愛德華·甘迺迪開著車飛馳,坐在車上的還有他的緋聞女友,年輕的民主黨工作人員瑪麗·喬·科佩琴。正當他

們驅車穿過查帕基迪克島上的一座狹窄的小橋時,悲劇發生了,車子突然急轉彎,然後墜入湍急的河水中。愛德華·甘迺迪奮力遊向河流對岸,瑪麗卻因此遇難。愛德華也因為這起醜聞而葬送了在總統選舉中獲勝的希望。

早在讀書時,克林頓就已經在國會山實習,對於政治圈裏常常會出現的雙重標準,他早有耳聞,也形成了自己的看法。他向朋友解釋了自己對於性和政治之間關係的看法,說,「政治給了男人過多的權力,也讓他們變得狂妄自大,他們因此學不會好好善待女人。我希望我永遠都不要變成這樣的人。」

對於一個花名在外的年輕人來說,克林頓竟然會說出這種觀點,倒是有點新鮮。克林頓的傳記作家大衛·馬拉尼斯曾經在文章中指出,克林頓曾經和幾個女孩一起玩過脫衣撲克,誰輸了誰就要脫掉身上的一件衣服;他也曾經在一次樂隊比賽時,充滿暗示性地將自己旅館房間的鑰匙扔給一個女樂手;他甚至還敢於向當時著名的女權運動家傑梅因·格利爾調情。他聽了一次她的演講,在演講中,格利爾宣稱那些有頭腦、受過一點教育的男人,在床上往往一無是處,並且告訴在場的女人,她們應該專門挑選那些沒有什麼文化的男人,最好是工人上床。在聽完演講後,克林頓公開向格利爾索要她的電話號碼,對她表示,一旦她改變了對知識分子的看法,希望他們能好好較量一番。

當這個法律系學生成為了一名大有前途的政客後,關於他有多麼討女人喜歡的說法越來越多。因此,按照這些說法,1996年4月,當莫妮卡·萊溫斯基離開白宮後,以克林頓的習性和花名推測,他應該另覓新歡,找到另外一個實習生或者別的什麼女人,填補他身邊的空缺。

可是事實卻並非如此。在之後的一年半裡,他仍然繼續與莫妮卡保持著這種關係,安排兩人在公開場合相見,或者與她在電話裡互訴衷腸。這種做法,倒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看到這個男人性格中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也可以令我們更好地認識他們之間的感情。看來,他當年在牛津時所說的那番話,並非是在假扮清高。他接受了莫妮卡的禮物和她的愛,耐心地傾聽她的嘮叨,在她生氣時悉心安撫她,在她受傷時給她最溫暖的鼓勵與關懷。這段關係似乎跟人們通常想像的完全不同,事實上,莫妮卡本就是一個佔有慾很強、疑心又很重的女人,在很多時候,她完全忘記了這個男人的身份,常常會對著美國總統發泄自己的嫉妒、不滿,甚至是歇斯底裡。比方說有一次,他本來答應在她生日那天給她打電話,在電話裡給她吹一曲薩克斯風,可是由於那幾天他碰巧去了洛杉磯,結果沒有兌現這個承諾,結果她在電話裡對他大吵大鬧,全然忘了對方是尊貴的總統。

這正是克林頓與萊溫斯基的醜聞中,一個最諷刺的地方。人們在了解他們之間的關係中,更多的材料源於臭名昭著的斯塔爾報告,他們反覆研讀著這份厚厚的報告中,那些與性愛有關的部分,可是卻忘記了他們之間也存在著與普通人一樣的感情。事實上,我們可以肯定地說,他們之間的感情曾經一度相當熾熱,相比之下,他們之間卻從未存在成熟的性關係,也沒有哪一次的性行為是完整,這一點,肯定會讓莫妮卡懊惱不已。

可以看出,這位50歲的總統並沒有把莫妮卡當作是用之即棄的性玩具,他對這個正處在青春年華的女孩,有種精神上的需要與依戀。在與他進一步交往後,莫妮卡已經發現,在脫下了那層面具後,這個男人實際上是個非常渴望愛與理解,非常脆弱而且孤單的人,一方面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抱有深深的負罪感,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極度需要莫妮卡的陪伴。曾經,他在深夜裏獨自吹著薩克斯風,以此來排解他揮之不去的孤獨,現在,他則在電話裡與莫妮卡長談。其實兩種做法在本質上沒有什麼兩樣。

看起來,他喜歡這個姑娘的陪伴,喜歡與她聊天,儘管她動不動就生氣,而且常常與他爭論不休。這個姑娘敢於當著他的面叫他「總統夥計」,或者在她生氣時喊他「討厭鬼」。他說,她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弗吉妮亞·凱利,1994年她因為乳腺癌不幸逝世。他曾經親口對她說,「你是那麼生機勃勃,充滿活力,這一點和她真的很像。」

黛布拉姨媽記得莫妮卡常常向她透露與總統之間談話的細節,她說,「他看起來可以完全向她敞開心扉。他甚至願意向她談起他自己不快樂的童年,還有他母親的故事。我記得有一次他告訴她,『我們的童年都過得很不快樂,所以我們才會有那麼多共同點。』」

而在莫妮卡的朋友凱瑟琳·奧爾黛·戴維斯看來,之所以總統會對莫妮卡著迷,原因在於她的年輕與她獨特的個性,她分析說,「很多人都喜歡和莫妮卡在一起,因為她很活潑、真誠、有趣,而且活力十足。克林頓之所以能在政治上取得那麼大的成功,也正因為他取得了年輕選民的支持。我相信克林頓受到了莫妮卡那股子活力的感染。」

無論他們兩人之間有多麼互相吸引,可以肯定一點,在他們的這段感情中,莫妮卡無論是在感情上,還是在性方面,都付出了更多。由於比爾·克林頓的職位,他成了兩人關係的主導者,而莫妮卡永遠是被動的一方,她永遠只能在電話機前苦苦守候,而且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在這種特殊的情勢下,莫妮卡的愛漸漸變成了一種迷戀,在她的夢中、也在她醒來的每時每刻,他都牢牢佔據了她的心房。對於莫妮卡這樣一個毫無經驗,而且與生俱來就充滿了不安全感的女孩來說,這樣的癡狂幾乎是致命的。黛布拉姨媽也用了「癡迷不悔」這樣一

個詞形容莫妮卡,「她完全被他迷住了。可是只要你想到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再想想莫妮卡的年紀和她過去的情史就會知道,這一切似乎註定要發生。她就是傳說中的灰姑娘,苦苦等待著王子的到來。」

事實卻是,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一種強大的魔法可以用來幫助莫妮卡。儘管斯塔爾報告將她描繪成一個在性方面極度早熟的女人,一個可以迷惑人心的巫女,可是實際上,以她的本性和經歷而言,她根本就不適合一次又一次玩火,她非常不成熟,完全沒有處事的經驗,這也間接導致了最終的悲劇發生。正如她母親所說,「莫妮卡和與她同一年代的大部分姑娘一樣,她對自己的性慾從不羞澀。可是另一方面,她在與男人交往時非常天真,沒有一點戒心,她是個非常單純、完全不通世事的女孩。」

經歷了這麼多是是非非後,莫妮卡說,現在她完全同意母親的話,她後悔當年的輕率舉動,她說,「如果當初我們只是單純地逢場作戲,那一切都會跟現在不一樣了,他本應該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出更加審慎、更加有節製的態度。我並不想責怪他所做的事,可是,真的,這件事已經超出了我這個年紀的人可以承受的範圍。如果我再大一點,如果我足夠成熟,那麼,我就可以充分理解這件事的影響與後果,很有可能,我會把他當作總統,而不是一個男人那樣看待。」

這段不倫之戀的後果,在1996年4月16日,當她踏入五角大樓的那一刻,已經初露端倪。這個地方與白宮之間的對比未免過於強烈了一點。莫妮卡對於五角大樓的第一印象,是這裏便宜而破舊的傢具,顏色灰濛濛的牆壁,工作人員不事修飾的髮型,還有製服上那一張張沉悶而嚴肅的面孔——相比白宮,五角大樓工作人員穿著的製服,樣式實在過於老舊了點,而且幾乎沒有一點裝飾。

就和以往一樣,莫妮卡帶著一張燦爛的笑臉,與她的新同事們見面。在與上司經過了一番討論後,莫妮卡得到了她的新工作,她將擔任國防部公共事務部門負責人肯尼思·培根的機要助理,新工作的年薪為30000美元,比原先在白宮的年薪升了5000美元,而且福利很好,幾乎不需要加班,每年還有數次出國旅遊的機會。可是從莫妮卡坐在她辦公桌前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清楚地知道,這份工作並不適合她。她本來就對政治一點不感興趣,也因此不可能去關心什麼國防策略,而她的工作更是讓她生厭,大部分時間她就是枯坐在桌前,機械地轉錄錄音帶,她覺得這種事情太無聊,簡直是在虛度光陰。接下來的六個月,她將大樓當作了她的煉獄,要不是總統曾經承諾,一旦他連任成功就會為她在白宮裏弄到一份新工作,她根本不可能咬牙堅持將這份工作做下來。

惟一讓莫妮卡感到安慰的,是「英俊先生」給她打來的電話,就這樣,五角大樓她的那部分機上,開始頻頻出現總統來電。他告訴她,之所以她被解僱,是因為種種原因。伊芙琳·利伯曼認為他與莫妮卡之間顯得過於注意對方,可是今年正好是總統大選年,因此「每個人都應該格外小心」。(利伯曼在大陪審團前說的證詞要更加簡約:總統問她,是誰開除了那個實習生,她回答說正是她本人。總統於是說了聲,「噢,好吧。」)莫妮卡安慰自己,至少她不是因為工作能力不行而被解僱的。總統還對她說,假如她不喜歡在五角大樓工作,他可以幫她在總統競選團隊中找一份工作。可是莫妮卡想到,現在白宮裏對她敵意最甚的這一批人,也正是組織競選的那班人馬,因此婉拒了總統的好意。

總統與萊溫斯基的電話世界。電話長談成了維繫並且加強他們之間感情的紐帶。他們在電話中做愛,當然,也在電話中討論彼此的情感,甚至總統通過電話安排了萊溫斯基父親的總統談話節目。這一切都是正常的戀人間發生的事,但是卻發生在一位現職的已婚的總統身上。他有時僅僅因為需要得到這位女士的撫慰。

在母親印象中,這是女兒最難熬的一段日子,她說,「莫妮卡剛剛去五角大樓工作的那段時間,是她一生中最黑暗、最糟糕、覺得最沒有指望的一段日子。她真是可憐極了。她常常一個人坐在電話機前,扳著指頭數著日子,或者一個人躲在屋裏不出來,只聽到她一陣陣的哭聲。她根本不願意離開房間半步,因為她怕錯過了他的電話。」

電話成了他們維繫感情的惟一途徑。在她離開白宮的最初幾個月裡,他一般每隔四到七天,就會給她打一個電話,直到10月份,大選進入白熱化階段時,他打電話的次數才少了些。就與她了解他的日程表一樣,看起來,總統也非常在意莫妮卡的日程安排,他給她打電話的時間便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例證,1996年春天,莫妮卡需要頻繁與她的新上司肯尼思·培根一起出國,曾先後去過波斯尼亞、澳大利亞、俄羅斯和北歐各國,有趣的是,總統往往會在莫妮卡出差回來後的那一天,往她家裏打來電話。

每當總統出國訪問歸來時,或是他在公眾場合看到她後,莫妮卡往往都會接到總統的電話——從這點來推測,總統對她的思念,或許並不亞於她對總統的思念。每次總統來電,或者在她電話答錄機上留下簡短訊息,她都會錄下來,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反覆播放錄音帶,聽到他「美妙」的聲音了。她說,「他在打電話方面真的很拿手,他常常會擔心我,總是會安慰我說,『別擔心,我會照顧你的。我不想讓你難過。』」

莫妮卡在與總統談話時發現,他的記憶力好得驚人,記得住他們之前閑聊時所說過的一丁點小事,更讓她感動的是,他已經摸透了她敏感的脾氣,因此說話時常常會非常小心。也許正是因為他們無法面對面,總統在通電話時才顯得更加真實。莫妮卡說,「之所以通過電話聊天對我們如此重要,而且使得我們的感情有增無減,正是因為這是完全安全、可靠的,我們都不必擔心會有人突然推開大門走進來。因此,我們可以盡情向對方敞開胸懷,釋放自己的感情。」毫無疑問,此時他們的電話性愛,比起當初他們剛剛相識時,要來得更加富有激情〖DK〗。

1996年5月,在一次閑聊時她向他提及,她的父親和繼母將要來華盛頓,參加她弟弟邁克爾的畢業典禮,她想安排他們參加一檔電台節目。這是一檔常規節目,每星期總統都會邀請嘉賓來到白宮的羅斯福房間,然後與嘉賓進行即興談話,他們的談話內容將被錄製下來,在電台中播出。幾天后他打電話給莫妮卡,帶著幾分不解,他問她,為什麼今天她的家人沒來參加這次談話活動。莫妮卡回答說,他把日子給弄混了,然後告訴他,她家人將要來訪的確切日期。結果就在兩天后,貝蒂·庫裡打電話給正在工作的莫妮卡說,她已經聽說她父母將要來的事情,並且知道他們想去參加總統的談話節目。莫妮卡納悶地問自己,「她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真是奇怪極了。」很明顯,總統雖然工作非常繁忙,可是他還是記住了莫妮卡的家事,並且抽空對秘書作了交待。貝蒂又對莫妮卡解釋說,這周他們並沒有安排總統談話節目,不過總統已經囑咐過她,讓她帶著莫妮卡的家人好好參觀一下白宮,並且承諾他會盡量抽出時間與他們見一面。

與此同時,莫妮卡也已經安排她的家人在6月13日,前往弗吉尼亞的梅耶堡,參加愛爾蘭總統瑪麗·羅賓遜的歡迎儀式。當克林頓從人群中走過時,他一眼就看到了戴著頂禮帽的莫妮卡,於是他對她說,「我很喜歡你的這頂帽子,莫妮卡。」這句話讓莫妮卡的老爸驚呆了,他萬萬不敢相信,總統竟然認得出他的女兒,而且知道她的姓名。

第二天就是總統談話節目。可以看出,總統非常急於要討好莫妮卡的家人,他親自安排了談話節目的時間表,而且邀請她的家人與自己在橢圓辦公室合影留念。儘管在場還有很多客人,他還是盡量騰出時間與她的家人談話,甚至殷勤地照顧她的弟弟邁克爾,一個剛剛達到法定投票年齡的年輕人,當邁克爾表示他會在大選中投克林頓一票時,他顯得非常激動。莫妮卡的繼母芭芭拉·萊溫斯基,事實上對於莫妮卡的事情幾乎一無所知,可是連她都感覺到,總統與莫妮卡之間似乎有一種默契。芭芭拉注意到在他們參觀白宮的過程中,總統始終在看著莫妮卡,她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繼女,小聲對她說,「姑娘,總統肯定對你有意┧肌—他一直在看你。」

通過總統打來的電話,他們可以安排大家在各種公開場合見面,同時製造出一種不期而遇的假象,電話長談成了維繫並且加強他們之間感情的紐帶。有時候,他甚至會在一天裏幾次給她打電話,每次當他們的談話被工作或者其他事情打斷後,他都會在忙完後,立刻繼續給莫妮卡打來電話。正如莫妮卡自己所說的那樣,「我與總統之間的感情主要是通過電話發展起來的。我們可以在電話裡聊上好幾個鐘頭,談我們各自的家事,談我們的過去。在電話裡,我們對彼此都非常真誠。很明顯,我們之間不僅僅只有電話性愛,還有更多、更深層次的感情與激情。」

6月中旬的一天,大選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中,莫妮卡表示她很想要見到他。他回答說,他會查看日程表,然後儘快給她一個答覆。接著,一天清晨他給她打來電話,很遺憾地告訴她,他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沒辦法擠出時間與她相見。儘管非常失望,莫妮卡還是從這通電話中得到了幾分慰藉,她說,「這說明他醒來時立刻想到了我。這真的說明了很多很多。」

有些時候,他打電話給她,是為了從她那裏找到安慰,也有些時候,他打電話僅僅是為了聽到她的聲音。這裏有一個值得大家注意的例子,1996年5月16日夜裏,他給她打來電話,這一天他剛剛得知他的好友,海軍上將傑瑞米·褒達自殺身亡。此時的克林頓情緒十分低落,而且覺得自己非常孤獨,在電話裡他悲哀地對她說,「假如你現在在我身邊就好了,我隻想讓你好好擁抱我一下。」另外一點同樣值得注意,第二天,他特意繫上了一條她送的領帶。

他們常常在電話裡說一大堆笑話——為了找到話題,莫妮卡甚至會從互聯網上找最新的笑話,然後說給他聽。他們會談起各自的家庭和正在進行的大選,事實上,莫妮卡說,「我們會談起太陽下的每一件事。」一次莫妮卡問他,這次大選對他來說會不會非常困難,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在沒有母親幫助和支持的情況下從事大選。他非常讚賞莫妮卡的觀察入微,因為很少有人注意到母親辭世給克林頓生活帶來的空白,他告訴她,「假如她還在世,她肯定會非常喜歡你,你跟她實在是很相像。」

確實,假如弗吉尼亞·克林頓在世,她會發現莫妮卡在很多地方與她相似,最明顯的一點是,她們都同樣充滿活力、精力充沛,不過兩人將這種動力用在了不同的地方。弗吉尼亞將精力集中於幫助兒子在事業上取得成功,而莫妮卡費盡心思,為的不過是與總統見上一面。莫妮卡簡單地以為,只要他看到她,哪怕是在公開場合匆匆瞥見她,也會因此給她打個電話。她的這個願望竟然常常都能實現。

一個星期天,她和母親正在開車回家的路上,莫妮卡突然看到了總統的車隊,她立刻想起來,他應該是要去附近的教堂。莫妮卡剛剛將皮膚曬得黝黑,而且因為吃了種新的減肥藥,看起來瘦了不少,很希望總統能看到她如此健康的形象。於是,她大叫著讓母親停車,放她下去,這時她發現了一個位置極佳的地方,如果站在那裏,她可以近距離地看到緩緩開過的車隊。她的這個小把戲果然成功了。車隊開過時,總統看到了站在行人路上的莫妮卡,立刻拚命向她揮著手。克林頓始終認為這次相見只是一個巧合,當天下午他就給莫妮卡打來電話,好好誇獎了她一通,他說,「你看起來真是好極了。」她一直沒有告訴他,這並不是一次巧合,而是她刻意製造的結果。

還有一次她告訴他,她會在1996年8月,前往紐約的電台城音樂廳,參加他的50歲生日晚會,她特意叮囑他,「我會穿一身性感的紅色禮服,你應該會很容易找到我。」在這個嘈雜而盛大的晚會上,他們兩人享受了一次秘密而又充滿挑逗意味的相會,當他頻頻揮動著手,向大家表示感謝時,她悄無聲息地湊近了他,手輕輕地劃過了他的胯部。當晚,她住在與總統和第一夫人下榻的同一間酒店裏,事後她對他開玩笑說,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同一屋簷下過夜。第二天,她在酒店門口閑逛,等待著他的車隊經過。果然不出所料,他又一次在人群中發現了她,後來他說,她讓他想起了電視偵探片《邁克·漢默》中的一個女性角色,那個人也是常常會在別人意想不到時突然出現。她始終沒有打破他的幻想,告訴他,他們的相遇絕非偶然,也不是上天的安排。

儘管如此,莫妮卡堅持認為,說她是在暗中追蹤著總統,這種說法是不公平的。她說,他們確實是在相愛,可是由於他的身份如此特殊,他們之間的溝通難免是單方向的。她根本不可能主動打電話給總統,然後對他說她現在就想見他。在這種情況下,莫妮卡的焦慮症難以避免地再一次出現,一旦她無法等到他的電話,聽到他在電話那頭安慰她,她就會坐立不安。那年夏天,總統公務繁忙,他必須要將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大選中,確保自己在競選中連任,他的電話不再像以往那樣頻繁了,這讓莫妮卡覺得非常委屈。每晚,她都會守在電話機旁,等待著那個遲遲不來的電話。每當因為思念他而感覺憂鬱時,她就會反覆聽著爵士歌手比莉·哈樂黛的那首歌《我會注視著你》。她說,「這首歌在某種程度上成了我的精神支柱,其中有一句歌詞最能代表我當時的心境,『我會注視著你,在那些熟悉的老地方,在那裏,用我的這顆心與你相擁。』」

雖然可以確認對彼此的感情,可是他本人特殊的位置規定了他們之間的事情是無論如何也見不了光的,這讓莫妮卡陷入了越來越深的苦悶,莫妮卡承認,她自己消極而極端的個性,其實也是令她抑鬱不安的原因之一,她說,「每個周末我都會坐在電話機旁,一步也不敢離開,因為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給我打來電話。我還常常會自己嚇自己,我擔心如果他給我打來電話,可我不巧又不在電話機旁,他就會很快忘了我,去找別的女人。我的不安全感常常會戰勝我的理智。」莫妮卡就是這樣一個充滿不安全感和疑心的女人。4月底的一天,也就是她剛剛去五角大樓工作後不久,她決定去華盛頓參加一個募捐活動,這是除了參加白宮的歡迎儀式和歡送儀式之外,她所參加的第一次重大的公共活動,促使她參加這次活動的動機在於,她認為如果她能去這個募捐活動現場,就可以在人群中耐心地等待著被他發現,她可以與他握手,然後對他說一聲「嗨」。她確實實現了這個目標,可是卻失望地發現,總統並沒有擁抱自己,而是擁抱了一個就在她旁邊的俄羅斯女人,而且那個女人長得還很漂亮!帶著一股無名大火,她在活動還沒有結束時就匆匆離去。顯然,總統已經注意到了莫妮卡的反常情緒,第二天早上就給她打來電話,在她的電話答錄機上,他隻簡單地說了一句話,「我不想解釋。」在說完這句冷淡的話之後,他還輕輕罵了一聲,「無聊」。

兩天后他又給莫妮卡打來電話,這一次他們在電話裡爭論得很激烈,莫妮卡哭著問他為什麼擁抱那個女人,而沒有擁抱她,幾個星期以來的苦悶藉著這個機會傾瀉而出。他則解釋說,

「我只是想做得小心點,攝影師就在旁邊對著我,她不僅是我的朋友,而且是一個贊助人,給我捐了不少錢。」

雖然覺得莫妮卡很「無聊」,可克林頓還是小心地照顧到了她的感受。1996年5月,在一個薩克斯風俱樂部舉辦的活動中,他們又一次相遇。他見到她,立刻上前與她擁抱,稍後當他準備離開這裏時,他伸手向她示意,還做出了「我想念你」的口型,搞笑的是,站在莫妮卡身旁的男人原來也曾是白宮工作人員,他以為總統這句話是對他說的。

儘管比爾·克林頓已經費了很大心機,儘力去安撫她,可是對於始終沒有多少安全感、卻又對感情有著諸多幻想和要求的莫妮卡來說,他做得還遠遠不夠。這成了他們之間衝突的主要原因。7月,她生日的那天,總統沒有實現諾言,在當天給她打來電話,並且為她吹奏薩克斯風。更讓她難過的是,當時身在洛杉磯的總統竟然還有閒情逸緻尋歡作樂,她聽說了他與歌手芭芭拉·史翠珊和電視記者伊莉諾·蒙代爾一起出去玩樂的消息。莫妮卡帶著憤怒與失望的情緒,在23歲的那個生日夜晚,哭了一整夜。這樣大大小小的爭吵,與他們感情所面

臨的種種障礙相比,其實只是滄海一粟,正因為她的愛人是美國總統,正因為他是已經有一個女兒的已婚男人,她只能是他見不得光的情婦,一切一切的衝突與爭執,都是因此而起。

她的朋友們一直在勸說莫妮卡,不要再這樣下去,不要再折磨自己,可是她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凱瑟琳·奧爾黛·戴維斯回憶說,「只要幾天聽不到他的電話,她就會變得神經質,簡直像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她常常反反覆復地跟我念叨,『再見不到他,我可就真要對他發火了。』我心裏卻在想,『幸好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9月的一天,總統正在佛羅裡達進行大選工作,抽空給莫妮卡打來了電話。在電話裡她逼問他,什麼時候,總統先生認為會是他們完成性關係的最佳時機?他說,他不可能與她做愛,她立刻向他發泄了自己的憤怒與失望。克林頓從未與她進行過一次完整而正常的性愛,也始終沒有解釋他們的關係隻限於口交的原因,莫妮卡和她的朋友相信,克林頓仍然有所顧忌,擔心如果進行一次完整的性愛會對他產生不好的影響。可是,這一次莫妮卡也許踩到了總統的軟肋,他真的發火了。他簡短地說了句,「如果你不願意再讓我給你打電話,對我直說好了。」然後就掛了電話。這句冷冰冰的最後通牒讓莫妮卡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寒意。

就算他們可以在公開活動中匆匆見上一面,彼此交換一個眼神、一兩句問候,莫妮卡仍然覺得,這些都遠遠不夠。莫妮卡越來越失望,他們的相見時間總是那麼短暫,而且那種偷偷摸摸的感覺就要把她逼瘋了。10月的一天,他們透過電話,享受了一次狂熱而富有激情的電話性愛,彼此都很滿足,於是他們又談起了她重返白宮的可能性。總統還談及這個星期他們有可能見上一面,他保證會親吻她一下。第二天晚上莫妮卡參加了一個社交活動,總統也在場,當著眾人的面,總統簡短而深情地擁抱了莫妮卡。雖然克林頓一直在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努力著,可是莫妮卡還是覺得他對自己的關心還遠遠不夠,那天晚上,當他打電話給她時,她將自己這半年來的壓抑與不滿統統發泄了出來。現在回過頭來看這件事,莫妮卡承認,「當時我很沮喪,我知道這樣做對他並不公平,可是我已經鬱悶透頂,不說出來肯定會發瘋。」總統同樣懷著滿腹鬱悶與委屈,他冷冷地對她說,「別這樣了好不好,你老是對我發瘋,我已經受不了了。」他又安排他們兩人相見,建議她去他秘書的辦公室,這樣他們就有機會見上一面,克林頓知道莫妮卡打算去白宮找比利·沙迪克斯談一些與工作有關的事情,他也知道莫妮卡始終與他的秘書貝蒂·庫裡保持著聯繫,貝蒂還曾經邀請她去自己的辦公室。莫妮卡於是去了白宮,可是讓她更加鬱悶的是,她在西翼的會客室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最後貝蒂才告訴莫妮卡,總統已經離開白宮了。她還對莫妮卡解釋說,伊芙琳·利伯曼就在附近,她現在不敢隨隨便便地將年輕女人帶進她的辦公室。

莫妮卡試圖在眾人面前掩飾自己的失落與挫敗感,可是,她的家人和朋友還是注意到了她的痛苦與煎熬,她們對她的擔憂也開始與日俱增,好友內莎·迪曼·埃布蘭德回憶說,「我非常擔心莫妮卡,覺得她又回到了當年與安迪·布萊勒的老路。我並不害怕美國人會最終發現她與總統之間的地下情,只是害怕克林頓會徹底摧毀她原本就很脆弱的心。我不止一次地告訴她,讓她趁早脫身而出,尋找真正屬於自己的那個人。」

說起來永遠比做起來要容易得多。莫妮卡越將自己封閉在一個小圈子裏,她也就越孤獨,越是將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她的情感糾葛上,這簡直成了一個她無法擺脫的惡性循環。好在她還算是一個生性活躍的女孩,在華盛頓她也找到了一些新朋友,其中與她最要好的是阿希莉·雷納斯,她與總統同樣來自於阿肯色州的小石城,也曾在白宮工作,一度擔任過策略發展與特別聯絡部的主管。她們倆常常會相約一起出去逛街、看電影或者一起吃飯,成了一對親密的好友。可是,儘管她們在一起時總是過得非常開心,幾乎無所不談,可她往往與她聊著聊著,就會發現自己開始不可抑製地想起總統。阿希莉已經聽別人談起了莫妮卡與總統之間的緋聞,她也曾勸說過莫妮卡,讓她重新找個好男人。

不過,我們的莫妮卡雖然寂寞,卻並沒有過著修女般的淒清生活。她仍然有一兩個男朋友,可是她發現即使總統不在她身邊,對她的影響依然如此巨大,當她與別的男人在一起約會時,她總會像灰姑娘一樣緊緊盯著時鐘,在午夜到來前就會匆匆飛奔回家。她曾經和一個五角大樓的同事約會過,這個男人是在1996年7月,他們去波斯尼亞出差時認識的,莫妮卡不願意透露他的名字,只是用「托馬斯」來稱呼他,據莫妮卡說,他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長著一張稜角分明的臉,比她年紀要大不少。從波斯尼亞回來後,他們倆就開始約會,當晚他留她在他家裏過夜。可是莫妮卡拒絕了她,因為她擔心總統會在夜裏給自己打電話。她的直覺是對的,那天晚上克林頓果然給她打來了電話,莫妮卡興奮地向他描述起了波斯尼亞之行,她告訴他,她在那裏看到了美國軍隊幫助這個戰火紛飛的地方重建和平,為這裏帶來了希望,現在她確實為自己身為美國人而自豪。總統也為莫妮卡的描述而感到非常激動,那天晚上他們長談了幾個小時,一直聊到天蒙蒙亮。

那天晚上莫妮卡所經歷的一切,恰恰體現出了她的心靈與她的頭腦之間,存在著明顯的碰撞與衝突。她渴望得到一份正常的感情,與一個單身男人相愛、然後結婚生子,可是當她真的得到了這樣一個機會,她卻又退縮了。看起來,她常常會覺得自己不配擁有一個好男人的愛情,父母離婚更是在她的心上留下了深深的傷痕,使她害怕在感情上對人有所承諾。因此,她寧肯選擇一種毫無指望、不可能開花結果的愛情,哪怕因此自己會傷痕纍纍。

在莫妮卡開始與托馬斯約會的時候,她的心情變得開朗了些。儘管托馬斯在她身邊時,她還是常常想起總統,害怕總統此時會給她家裏打電話,可是她還是會將這件事開玩笑似的告訴總統,說現在他已經遇到競爭對手了。

1996年秋天,她結束了與托馬斯之間三個月的戀情,原因實在很好笑,他竟然也在與其他女人約會。最初,當她剛剛與托馬斯在一起時,她的朋友們都如釋重負:她終於肯和單身男人約會了,也許他能讓她忘記總統。可是很快事情就變得很明朗,這個單身男人不可能成為她的真命天子。不幸的是,1996年10月初,她前腳與托馬斯分手,後腳就發現,她懷孕了。

她絕對不想成為單身母親,雖然莫妮卡深具浪漫情懷,她仍然明白現實的殘酷性,在經過痛苦的抉擇後,她決定去做人工流產。托馬斯同意與她平分手術費,可由於她得去美國東部找一位專科醫生,她還是得去找黛布拉姨媽借一部分錢。托馬斯原本答應陪她去做這個手術,可是莫妮卡想,既然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而且現在連朋友都不再是,就無謂讓他陪在自己身邊。作為一個開放、獨立、來自大城市,受到過女權運動熏陶的女孩,莫妮卡覺得這種手術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她實在是高估了自己,手術不僅令她大傷元氣,而且在她心裏又留下了一道永遠難以磨滅的創傷。她說,「當時,我在心理上並沒有對這個手術做好準備,這種經歷實在是太痛苦,太讓人痛心了。」她的朋友對她的情況很關切,內莎·迪曼·埃布蘭德說,「這段時間莫妮卡非常痛苦,她其實非常想要小孩,她對我說,她常常會在睡夢裏聽到孩子的哭聲。」

此時,莫妮卡並未意識到這次墮胎會給她的心理帶來多麼深切的傷害。可是她母親已經感覺到了女兒正在日漸枯萎,她半哄半騙,總算說服女兒去弗吉尼亞的醫療中心接受心理醫生幫助,當年莫妮卡就在這裏參加了一個減肥療程。1996年11月,莫妮卡第一次見到了心理治療師凱思琳·埃斯特普,她花了很長時間,慢慢對醫生講述了自己墮胎的慘痛經歷。

埃斯特普發現莫妮卡表現得非常焦慮、非常抑鬱,而且自我認知水平極低,完全不自信。在莫妮卡第二次看醫生時,她就講述了自己與總統之間的故事。整整90分鐘裡,她不停地訴說

著她的恐懼與無奈,表示自己很難與他人處好關係,她承認自己與父親的關係始終非常僵,可卻又不知如何改善,更讓她擔心的則是自己與克林頓之間的感情,她擔心這段關係最終以失敗告終。不幸的是,埃斯特普醫生錯誤地估計了莫妮卡的情況,她認為莫妮卡既然已經學會了傾訴,情況應該有所好轉,因此不再給予莫妮卡專業的幫助,放任莫妮卡在黑暗中獨自摸索。

莫妮卡有那麼多問題要面對,她這次痛苦的墮胎事件,她對工作的焦慮,她對重返白宮抱著的希望,她與總統之間波折迭起的關係,她的孤獨,令她的心理狀況急轉直下。就這樣,在寂寞、悲哀與絕望中,琳達·特裡普這個絕對不受人歡迎的形象,開始佔據了莫妮卡的生活。

現在,全美國甚至全世界都已經聽說了琳達·特裡普的名字。每個人都知道,正是這個人玩的陰謀詭計,使得莫妮卡與克林頓之間的地下情曝光,並且最終令克林頓遭到彈劾。她其實並未從中撈點半點好處,因此,對於她這樣做的動機,人們始終不得而知。或許,這位政府資深秘書這樣做的根源,還在於她複雜而又矛盾的個性。

1950年,琳達·特裡普在新澤西出生,和莫妮卡從小就因為長得胖而備受屈辱一樣,她也因為自己不討人喜歡的長相而受到了眾人奚落。14歲那年,她已經長到了5英尺8英寸高(譯者註:即173米),她笨重而平淡無奇的身材、寬闊的肩膀,再配上一個鷹鈎鼻,讓同學們聯想起了籃球明星加斯·約翰遜,於是大家都開玩笑般地叫她「加斯」,每當聽到別人這樣叫她,她就會非常憤怒地大叫,「不許這樣叫我!」有一年,在她所就讀的學校、東漢諾沃學校的校友錄上,她義憤填膺地表達了對同學叫她外號的不滿。還有一年,她則向老師報告了同學們的劣跡。她同莫妮卡還有一個共同點,她也曾經經歷過父母離婚的傷痛,她的父親是一位理科教師,在她的印象中,他是一位非常嚴厲、不苟言笑的父親,在讀高中的時候,父親離開了這個家。30年後,直到克林頓與萊溫斯基醜聞曝光後,她才第一次與父親說話。

特裡普還對妹妹能上大學而自己卻不能上的事實而感到懊惱不已。由於父母一直是在妹妹臨上大學前,才算清了撫養費的問題,因此在中學時學業平平的特裡普只能去一所秘書學校上學。從學校畢業後沒多久,她就嫁給了一個叫布魯斯·特裡普的軍人,並且生下了兩個孩子瑞安和艾裡森,現在這兩個孩子都已經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了。丈夫的官運還算亨通,在他提拔為中校時,特裡普在軍隊裡也謀得了一份秘書的工作,她工作的地方極不尋常,是三角洲特種部隊,一個高度保密的軍事機構。

這份工作讓特裡普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覺得自己成了政府中的重要一環,足以操縱許多人的命運。這個曾經被人喚作「加斯」、長相粗笨的女人,現在可以帶著傲慢和不屑的眼光看待她當年的同學了。從1990年起,有4年時間,她一直擔任白宮新聞辦公室秘書,當時白宮的主人是喬治·布希,這份工作讓特裡普可以搶先知道無數秘密,於是她的臉上,終年帶著一抹輕慢的微笑。

1993年1月,當民主黨人比爾·克林頓宣誓就任時,琳達·特裡普覺得她的世界都完全變了一個樣。她很不喜歡克林頓,因為發現自從他入主白宮,這裏的人言行舉止都變得輕浮無比,連穿衣服都不像從前那麼講究了,很多女人都穿著在她看來過於性感的衣服,作為白宮老資格的工作人員,她覺得自己有資格對那些小字輩的同事指手畫腳。同事們都認為她是個膚淺而且睚齜必報的女人,報復心極強,別人對她稍稍不客氣一點,她就會大喊大叫,甚至威脅要起訴對方。1993年7月,當局開始調查白宮責任律師文思·福思特自殺事件,她竟然趁機對調查者報告說,這裏的一位秘書有酗酒問題。由於特裡普是白宮裏最後一個在福思特自殺之前見到他的人,因此人們都很重視特裡普的證詞,這讓她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很有身份的人。事實上,1995年8月1日,也就是莫妮卡在白宮實習前兩周,琳達·特裡普還曾在大陪審團前,就福斯特自殺一事作證。福斯特律師與第一夫人和「白水事件」之間的關係,令不少陰謀論者歡欣鼓舞,開始編織起一張事實與想像互相纏繞的大網,正是從這時開始,斯塔爾開始進行對總統的調查。特裡普本人也為陰謀論者貢獻了許多謠言,她反覆傳說政府中存在著所謂的黑暗勢力,之所以有人要暗中對付福斯特,就是因為他與希拉裡·克林頓之間走得太近,知道了太多第一夫人的秘密。

琳達·特裡普的工作經歷也使得她養成了一種習慣,看待萬事萬物,她總是習慣於從一種陰謀論的角度出發,90年代,她與丈夫在結婚20年後離婚,這件事更讓她產生了仇恨一切世人的心理。她認為自己的職位非常重要,而且把自己當作正義與道德的化身。1994年,由於她的頂頭上司、白宮律師伯納德·納斯鮑姆退休,她被人從白宮調往五角大樓,雖然和莫妮卡一樣,這次工作調動後,她的工資也提高了不少,可是特裡普還是為此憤憤不平,她喜歡成為焦點的感覺,認為被調到五角大樓是有人在暗中同她作對。據說,她被趕走一事讓白宮新任律師拍手稱快,因為他一直懷疑特裡普在向外界泄露白宮機密,而且特裡普常常在公開場合批評她的同事,使得所有同事都對她非常不滿。

特裡普一去五角大樓,就擺起了「資深秘書」的派頭,她要求給她安排單獨的車位,並且表示她需要一個私人辦公室,認為只有這樣她才能全心全意為福斯特自殺案準備證詞。而莫妮卡與她剛好相反,1996年4月來到五角大樓時,她對於福斯特事件一點興趣都沒有,而且對特裡普也不是很熟,在她最初的印象裡,特裡普只不過是那個與她同在二樓辦公室,坐在她後面那個格子間的女人,而且特裡普從來不接電話,害得莫妮卡總要為她代接電話。

儘管私下裏特裡普常常批評克林頓的政府,可是在公開場合她總是擺出一副忠誠的樣子,甚至還在她的辦公桌前擺了一張總統的放大照片。正是這張照片和她所謂的忠誠,促使莫妮卡主動與她聊了第一次話,後來她們發現彼此經歷類似,都是從白宮被人趕到五角大樓的,也就越來越投契。

莫妮卡對特裡普最開始的感覺是,她是一個「冷漠,看起來很厲害,可是卻有顆熱心腸」的女人。在工作時,特裡普顯得一絲不苟,而且確實非常勝任她的這份工作。她年薪達到了8萬美元,卻常常對莫妮卡抱怨說這筆錢根本就無法實現她的夢想,她想開一間古董店,然後擁有一片田園,可以在那裏養馬。她們對古董的共同愛好,加上兩者共同擁有的幽默感,使得這兩個女人漸漸忘記了她們年齡的巨大差距,成為了一對好朋友。再加上特裡普雖然對同事很刻薄,但素有喜歡保護實習生的好名聲,很多實習生都非常尊重和信賴特裡普,認為是她在冷漠的白宮裏給予了自己莫大的幫助。很快,莫妮卡就將特裡普當作了自己的良師益友。

凱瑟琳·奧爾黛·戴維斯分析說,特裡普正好滿足了莫妮卡的渴求。由於特裡普曾在白宮工作多年,對於白宮的所謂內幕相當了解,這一點是莫妮卡的其他朋友們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她們根本不了解白宮的基本情況,也因此在莫妮卡遇到問題時,很難為她出謀劃策。凱瑟琳說,「特裡普更像是一個八卦專家,與她聊聊同事的緋聞,她確實是個很好的人選,可是她並不是一個真正的朋友。莫妮卡此時很想和別人談談她與總統之間的事情,可是她的心理醫生對此並不感興趣,甚至急於否認和批判莫妮卡的戀情,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莫妮卡只能找特裡普。特裡普並不會對她的故事作出什麼道德評判,可是,她也不可能做出任何幫助。」

最開始時,莫妮卡與特裡普一起交換減肥訣竅,不可否認這一點,在減肥這方面特裡普確實給了莫妮卡很大幫助,幫助她整整減掉了60磅體重,在莫妮卡痛苦的減肥過程中,特裡普始終給了她熱心的鼓勵。她們常常在一起談論古董,特裡普會說起她每天上下班的不便,由於她的家住在哥倫比亞郊區,已經快要接近馬利蘭州,每天她得花一個半小時坐公交車上下班。她還向莫妮卡訴說了撫養兩個孩子長大所遇到的種種難題,她的大兒子瑞安還算懂事,現在已經開始離家在外讀大學,女兒艾裡森卻是她的一塊心病,她覺得自己很難處理好與女兒之間的關係,有一次甚至把女兒趕出家門。可是在莫妮卡看來,琳達·特裡普仍然是個非常好的母親,而且將她的家整理得井井有條,到處都放著她四處搜集來的古董。

漸漸地,莫妮卡覺得特裡普這個人有時候會做些很古怪的事情。比方說,當特裡普本人開始減肥時,她竟然拒絕見莫妮卡,說是覺得自己現在的形象太不好看。還有好幾次特裡普問莫妮卡,她母親怎麼評價她與莫妮卡之間的關係,一直到後來,莫妮卡才意識到,琳達·特裡普似乎對她有種莫名的迷戀:她想要生活在莫妮卡的生活裡。基於某種難以言喻的原因,特裡普在暗地裏追蹤著莫妮卡的一舉一動,想要控制她的思想與生活。(甚至一直到了特裡普背叛了莫妮卡,向獨立檢察官泄露了莫妮卡的秘密後,她仍然表示想與莫妮卡做朋友。



當時,莫妮卡的母親一直沒有見到過特裡普本人,以為她是莫妮卡的同齡人,她已經覺得特裡普行事有些奇怪。現在,瑪西婭這樣分析特裡普的行為,「特裡普就像是個獵人,而莫妮卡就是她最好對付的獵物。特裡普其實迷戀的是克林頓本人——她曾經聲稱希拉裡·克林頓嫉妒她,表示希拉裡懷疑她與總統有不正當的關係。這個女人簡直是有妄想症,只要克林頓在哪兒遇到麻煩,她立刻就會出現在哪裏。只要嗅到醜聞的氣味,她就會立刻潛入那裏。她就像是一個好管閑事的巫婆,一隻討厭的臭蟲。」

莫妮卡與特裡普的談話內容裡,幾乎從未出現過政府話題。特裡普敏感地注意到了莫妮卡對政治的厭倦,因此也就避而不談這個話題,只是偶爾向她提及了福斯特自殺的事情。特裡普總是誇大福斯特與第一夫人之間的關係,同時她還不止一次地談到福斯特的死對第一夫人的打擊。她告訴莫妮卡,當第一夫人參加完福斯特在阿肯色州舉行的葬禮後,在總統的私人專機空軍一號上,她竟然通過暴食排解心中的苦悶,工作人員也沒辦法勸她停下來。

一次談心時,兩個女人談到了克林頓總統,特裡普對莫妮卡說,以她對克林頓的了解,她相信克林頓肯定喜歡莫妮卡這一類型的女孩。她說,「噢,我敢肯定他會為你發狂。」莫妮卡發現,這些話對她來說竟然那樣重要,它們適時地滋潤了她的心田。那些莫妮卡的親朋好友,她們因為愛她,所以勸她離開總統,而現在出現了這樣一種聲音,它在莫妮卡耳邊輕聲說,她肯定是總統喜歡的姑娘,她會讓總統如癡如狂,鼓勵她繼續追逐她浪漫的愛情故事。莫妮卡這時發現,現在只有特裡普真正理解她、關心她。莫妮卡並不知道,特裡普對她的甜言蜜語並非出於友善,而只是因為她個人的好奇心和利益。當時,特裡普已經生出了一個念頭,想要寫一本關於她在白宮生活的書,讓世人為之矚目。

1996年5月,通過她的朋友、保守派專欄作家托尼·斯諾介紹,特裡普與右翼作家經紀人盧西安·戈德伯格在華盛頓秘密會面,戈德伯格是一個政治間諜,曾在1972年總統大選時秘密監視尼克遜總統。在這次會談中,特裡普向戈德伯格談起她想寫一本書,專門探討福斯特神秘死亡之謎,同時會透露很多關於白宮的秘密,這本書的書名暫定為《在密閉的大門裏面:克林頓治下的白宮秘聞》。按照她們事先談好的條件,傳記作家麥琪·加拉格擬定了這本書的提綱,既然是秘聞,自然少不了女人這個話題,在提綱中加拉格提出要寫克林頓與他兩個緋聞女友之間的故事,其中包括黛比·席夫和凱瑟琳·威利。之後,她們就將這份提綱送給紐約一家著名的出版社、普南出版機構審閱。可是在此時特裡普卻又決定放棄這個計劃,她解釋說她覺得與麥琪·加拉格之間的溝通很困難,而且擔心這本書一旦出版,會害得她丟掉這份工作。直到1998年,當莫妮卡承認她與總統之間的地下情時,特裡普等人才重新考慮出版這本書。

琳達·特裡普這樣一個老謀深算的女人,就像是童話裡的那個巫婆,不斷地將手中那個紅撲撲、看起來非常可愛的蘋果放在莫妮卡·萊溫斯基面前晃悠。1996年夏天,莫妮卡對特裡普的信任感不斷增強,她開始越來越多地向她傾訴自己正在經歷的這段戀情,她並沒有透露戀人的名字,可是特裡普已經知道,此人就在白宮工作,而且位高權重。莫妮卡對她透露,她想要去紐約參加戀人的生日晚會,可又不知道這會不會帶來什麼不良影響,這幾乎已經是在告訴特裡普,莫妮卡的戀人就是克林頓,因為克林頓將在紐約舉行他盛大的50歲生日晚會,這已經是盡人皆知的事實。莫妮卡願意傾聽特裡普的意見,因為與她的母親、姨媽和朋友們不同,特裡普總是會告訴莫妮卡最想要聽到的話,更何況她曾在白宮、在總統身邊工作多年,理解白宮的遊戲規則,莫妮卡認為她的分析與判斷對自己更有用。

更重要的是,特裡普始終不斷地安撫莫妮卡,她在她耳邊輕輕唱著催眠曲,輕聲細語地告訴她,她肯定會在她那位神通廣大的愛人幫助下重返白宮,一旦她回到那裏,總統就會被她的魅力擊中。莫妮卡回憶說,「當時他不在我身邊,特裡普的這些話和她的判斷給了我很大支持,她讓我對這段關係重又恢復了幾分信心。我以為,當時她並不知道我所說的那個人就是總統。」

在重返白宮的幻想中,她人生中最悲慘的一段日子正在緩緩拉開序幕:為了保守這個秘密而辛苦萬分的莫妮卡,對特裡普講述了過去這一年裏發生的故事。當莫妮卡對特裡普講述自己的秘密時,她以為對方是她信得過的朋友。事實上,她正在被人一步步地引入一個圈套裡。

11月將至時,大選逼近,莫妮卡坐立不安,她的緊張與焦慮與日俱增。總統曾經對她的許諾不斷地在她耳邊重現,她夢想著有朝一日,總統會打電話告訴她,他已經為她找到了一份白宮的工作,她即將結束在五角大樓的煉獄生活。從那年夏天開始,她每天都在倒計時,算著自己還有多少天才能回到白宮。黛布拉姨媽說,「她整天都在我旁邊念叨著,『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要回到白宮,我再也等不下去了。』」大選前一天夜裏,莫妮卡一直期待著總統的電話,這樣,她就可以在電話裡親口為他祈禱,祝他好運。可是這個電話並沒有打來

,莫妮卡重又陷入絕望之中。

1996年11月6日,星期二,威廉·傑弗遜·克林頓以壓倒性的票數,戰勝了他的共和黨對手、參議員羅伯特·多爾,再次當選美國總統。當天,在克林頓夫婦重返白宮後,他們與副總統一起來到白宮的南草坪,在那裏接受人們的祝賀,莫妮卡也參加了這次盛大的慶祝會。她想起總統說過,他喜歡她的那頂黑色的貝雷帽,於是特地戴著那頂帽子來到南草坪。此時的南草坪擠滿了人,民主黨的競選班子、特工、競選贊助人擠擠挨挨,莫妮卡與克林頓能做的,只是彼此交換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莫妮卡帶著期待回到家中,她想,這個周末總統肯定會給她打電話,他還會讓她去見他,然後當面對她說,她就快要回白宮了。

她回憶那個痛苦的周末,「我什麼都準備好了。我早早地就計劃好了到時該穿什麼衣服,做好了頭髮。然後,我坐在電話機旁邊,就這樣坐著,看著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整整一個周末,我都在等著他的電話,可是卻始終沒有等到。我已經快要發瘋了,我在屋子裏亂扔東西,我不知道怎樣控制自己的淚水,我覺得自己失望極了。當時我想,我根本沒做錯什麼,卻被人從白宮攆走了,那麼多女人跟總統有過一腿,有誰像我這麼慘?我覺得自己被背叛了,我覺得自己又一次上了男人的當,那時,我整個人都被人打垮了。」

雖然已經瀕臨崩潰,莫妮卡還在堅持做著五角大樓的那份工作,她想儘力說服自己忘記關於重返白宮的夢想,那個做了半年之久的夢。這時,她人生中最悲慘的一段日子正在緩緩拉開序幕。

11月底,就在大選結束後不久,一次莫妮卡走進五角大樓的咖啡廳,發現琳達·特裡普也在裏面。極度脆弱的莫妮卡知道,特裡普肯定又會老調重談,說些什麼現在既然大選已經結束,她可以重返白宮,將總統迷得死去活來的鬼話。果然,她剛剛坐下,特裡普就滔滔不絕地說起了她的推測,突然,莫妮卡打斷了她的話,「琳達,我要跟你講一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訴別人。我確實曾跟總統有過關係,可現在已經結束了。請你不要再說我回白宮這類話了,一切都完了。」

特裡普終於聽到莫妮卡親口承認她與總統的關係,她輕聲叫起來,「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我就知道你是他喜歡的那種女孩。你千萬不要喜歡我真是一個巫婆,可是確實,我祖母和我都有一種奇異的第六感。我只是對周圍的事情有些敏感而已,你可不要見怪。好了,現在慢慢告訴我,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為了保守這個秘密而辛苦萬分的莫妮卡,對特裡普講述了過去這一年裏發生的故事,說完後,她覺得自己輕鬆多了。特裡普並沒有勸她年輕的朋友忘記比爾·克林頓,重新開始她的人生,她難以掩飾自己得知這個秘密的興奮,對莫妮卡說,「你的判斷肯定不對,你們之間並沒有結束。現在大選的事情還沒結束,他只是太忙了。等他忙過這陣子,他肯定還會再給你打電話,你們還會繼續在一起。」

莫妮卡幾乎可以回憶起這段談話的每一個細節,她與特裡普的每一個動作,帶著幾分窘迫,她說,「特裡普好像是在給我洗腦,可是我竟然喪失了僅有的一點判斷能力。當時,我很痛心,我還在愛著他,我的思緒很混亂,而且我還那麼年輕,根本沒有什麼人生閱歷。當他不再給我打電話時,我覺得我的天都要塌下來了,我以為我的人生就要就此完結,根本就不知如何是好。我只能選擇相信特裡普的話〖DK〗。」

當莫妮卡對特裡普講述自己的秘密時,她以為對方是她信得過的朋友。事實上,她正在被人一步步地引入一個圈套裡。在盧西安·戈德伯格的證詞中,他提到早在1996年5月,也就是莫妮卡認識特裡普後不久,特裡普就告訴自己,她認識到了一個「很可愛的姑娘」,這個姑娘向她透露自己在白宮有個男朋友。這一點受到了莫妮卡的否認,記憶力一流的莫妮卡表示,此時她還並沒有向特裡普說起過這些。到了11月份,特裡普再次與戈德伯格聯繫,她告訴對方,那個「男朋友」事實上就是總統本人。

回過頭來看,莫妮卡的母親意識到,正是從1996年11月開始,琳達·特裡普開始操縱了女兒的生活,她說,「莫妮卡當時處在絕境中,她寧肯選擇相信特裡普的話。她想聽到別人說,她還有希望,她與總統之間存在著真誠的感情。特裡普使出了各種手段來哄騙莫妮卡,莫妮卡甚至連反抗的意思都沒有,乖乖地聽從她的安排,聽著她在耳邊念著咒語,『對他說,你要一份工┳鰲—跟他吵架——我從星相裡看出來了,他是你的——不要放棄他。』真正的朋友都會告訴她,不要再傻了,趕緊忘了他,可是琳達·特裡普卻在給她製造一個虛幻的希望。可是莫妮卡能怎麼樣呢?當時她那麼脆弱,根本沒辦法逃脫一個那麼老謀深算、那麼強勢的女人。這一切的結果就是背叛。想起來就讓人心寒,你會去想,什麼樣的人會做出這麼卑鄙的事情。只有那些毫無同情心、沒有人性、沒有道德觀念的人,才會做出這種壞事。」

背叛的事畢竟沒有在此時發生。回到1996年11月,這時莫妮卡仍然信任著她的朋友特裡普,而且常常向她談起自己與總統之間的地下戀情。每一次,當她對朋友說,她懷疑總統再也不會給她打電話,他們的關係已經徹底結束時,她的朋友就會用一種女巫般的語氣安慰她,「他會打電話,他肯定會打電話。」幾乎每一次特裡普都會對莫妮卡說,總統這兩天肯定就會打電話給她。

與此同時,莫妮卡也在忙著其他事情。她正準備暫時離開華盛頓,前往夏威夷參加她最好的朋友凱瑟琳·奧爾黛·戴維斯的婚禮。行程都已經計劃好了,她先去洛杉磯看望父親和繼母,然後在波特蘭與凱瑟琳會合,最後她們一起飛去夏威夷。

她已經訂好了12月2日飛往洛杉磯的機票,可是在出發前幾天,她聽說了第一夫人離開華盛頓的消息,這還是自從選舉勝利以來希拉裡·克林頓第一次離開這裏。琳達·特裡普的預言又開始在莫妮卡的耳邊迴響,她決定將機票改期,再給總統一次機會,莫妮卡這樣告訴自己,「他只有這一個晚上的機會了,如果過了這一夜,他還是沒給我打電話,我就把電話號碼徹底換了。」

行李箱已經鎖好,坐在房間裡,莫妮卡開始了最後一夜的等待。她的直覺又一次應驗。當晚,電話鈴響了,莫妮卡立刻意識到,這一定是總統打來的。

「嗨,我是比爾。我得了咽喉炎。」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沙啞。聽到了這段簡短的開場白,莫妮卡意識到她漫長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如果說,之前她對於琳達·特裡普還半信半疑,那麼,從此刻起,她已經徹徹底底地相信,特裡普將是她的導師,引領她回到白宮,回到總統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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