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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補償》33
「我這輩子從來沒聽說過這樣離奇的事情,」克裡夫頓參議員說,「儘管類似的情況我也遇到過幾次。不過,你們有證據嗎?」他站起來,手裡端著咖啡杯走到餐具櫃前,身上那件綉有他姓氏縮寫的白袍隨風飄起。

「全在這裡,參議員,」艾略特說著指了指自己的頭,「我親耳聽到的,而且深信不疑。所有的一切都證明了這一點。」

「我們掌握的證據說明克蘭德爾是被謀殺的。」卡倫說。她坐在參議員鬆軟的皮製沙發上。「屍體組織的蛇毒化驗結果呈陽性。」

「是這樣。這東西——就是蛇毒——是怎樣弄進他體內的?是誰幹的?有何動機?」

「我們還不太清楚。」艾略特承認說。

克裡夫頓搖了搖頭,伸手拿起放在托盤上的銀製咖啡壺,往杯裡續了一些咖啡。他往裡放了一些糖,然後轉身面對艾略特和卡倫。「請原諒我用語粗俗,你們所說的全是對空放屁,你們沒有任何證據。要是我把這件事情捅出去,到頭來卻發現是捕風捉影的話——」

艾略特厲聲地打斷他的話頭:「我到這裡來不是為了幫你撈取政治資本,而是要你採取具體行動。」

克裡夫頓氣沖沖地瞪了他一眼,可是接著又改變了表情。「好吧,我看你們兩人都相信這是真的,當然,兩人一起,」他朝卡倫點了點頭,「是有相當說服力的。不過,如果你們要我相信美國政府正在生產致命的生物武器——」

「參議員,就在今天中午一艘貨輪將要離開巴爾的摩,那上面裝載的V-5足以殺死南非的全部黑人。」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你們報警沒有?」

「沒有。」

「報告聯邦調查局沒有?」

「沒有!」艾略特說,「這裡面有兩個原因:第一,我們不知道政府的哪一個部門參與了此事,闖進我公寓的那人真的是國防情報局的。第二,沒有人會相信我說的,他們會把我當成編造叛亂謊言的狂人。但是,你只需打一個電話就能挫敗這個陰謀。」

克裡夫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年輕人,你把我的權力想得太大了。我僅僅是武裝部隊委員會的主席。我可以乾預國防預算,可是卻無法調動一兵一卒。況且,幹嗎這麼著急?這艘……毒劑船要開一整天才能駛出海灣,進入公海。」

艾略特問:「如果那上面裝載的是專門毒殺白人的武器,你還會持這種無關痛癢的態度嗎?」

「住口!」克裡夫頓頓時火冒三丈。「你怎麼能這樣說呢!」

艾略特站了起來。「參議員,看來這浪費了你的時間。」

「別急。」克裡夫頓說著,臉上露出了異常驚慌的神色。「你們打算到哪裡去?」

「我要設法攔住那條船。」

「怎麼攔?」

「不知道。」

「哼,不知道,」克裡夫頓說,「不要做傻事。我給我的調查組負責人打電話,讓他去查一查。如果你們說得沒錯——嗯,我知道該怎麼辦。如果有必要,我會叫聯邦調查局的人來。聽到我的消息之前,你們不要輕舉妄動。」他的話聽起來與其說是請求,不如說是命令。

艾略特猶豫片刻,然後說:「謝謝,非常感謝。」

克裡夫頓和顏悅色地點了點頭。「好的,就這樣吧。現在去找一家旅店住下,然後打電話告訴我你的號碼。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他把兩人送出了房問。

在電梯裡面,艾略特對卡倫說:「我要去找那條船。」

「可是你剛剛告訴——」

「不,我沒有。我不過是讓他相信我要去旅店而已。看來,他是不會採取什麼行動的。」

「他說了會進行調查的,我相信他的話。你用不著再去冒險了!」

艾略特抓住她的手。「問題就在這裡。我要冒這個險,我必須攔住那條船。」他兩眼瞪著她問道:「明白嗎?」

「不,我不明白!」

電梯門開了,他一步跨了出去。

「別急,」卡倫無可奈何地說,「等等我。」

「這樣做是對的。」哈克說道。他正站在南方之星號的棧橋左側,看著船上的起重機把幾隻裝有V-5的罐子從碼頭上吊上船。那些從德特裡克堡來的卡車正耐心地排隊等待卸貨。

「你說什麼,將軍?」站在欄杆邊的馮·格拉克問道。

「我說對的,我今天到這裡來是對的。還記得丘吉爾的話嗎?『這不是尾聲的開頭,而是序幕的結尾。』利昂,能有機會實現自己夢想的人可不多啊。」

「你說得對,將軍。」馮·格拉克轉身面對兩個從舵手室出來的人。其中一個身材矮小,一頭金髮理得短短的,穿著卡其布褲子和粗花呢茄克。另外一個身材高大,臉色紅潤,白色襯衣上佩戴著灰色的肩章。

馮·格拉克把兩人介紹給哈克。「長官,這位是德格魯特船長,這位是亨德裡克先生。」他們互相握手。

亨德裡克用帶有口音的英語說:「很高興見到你,先生。我是貨物經管員——負責本船貨物的官員。」

馮·格拉克低聲告訴哈克:「他的真實身份是少校。」

亨德裡克眨了眨眼說:「這一點只有船長知道。」

哈克嘟噥道:「只要能夠把貨物送到目的地,就算是教皇也沒有關係。」

亨德裡克笑著說:「是的,先生。」

「你們跟海關的人談過這貨物嗎?」哈克問。

「是的,已經照你的吩咐談過了。我們的特別貨物被列為美國陸軍的剩餘藥品和疫苗,是提供給孟加拉國的對外援助的一部分。」

船長這時開口說話了:「他們隻檢查離港船只是否載有禁止出口的物品——往往是查軍火和先進的電子設備。」他講話也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而且聲調低沉。

「好的,好的,」哈克連聲說道,「你們告訴他們船先到哪裡去?」

「印度的孟買,」德格魯特回答說,「不用擔心,先生,我們是對付禁運的老手,知道該怎麼辦。」

「我當然知道你是有辦法的,船長。恕我直言,這貨物凝聚了我畢生的努力,所以我可能顯得過分擔心了。」

「我能理解,」德格魯特說,「或許,我們應該到我的辦公室去吧?我們可以談談有關細節,或許還可能來點荷蘭杜松子酒慶賀一下。」

「請吧,」哈克說,「我在船上總是沒有方向感。」

從碼頭邊的一隻大木箱後面,艾略特和卡倫可以看見南方之星號:那是一艘老式貨輪,上面豎立著參差不齊的各式帆桿。在他們和貨輪之間是一塊露天裝卸場,那裡聳立著幾台碼頭專用大吊車。艾略將認出了那些從德特裡克堡開來、正等著卸貨的大卡車,然後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船貨清單複印件。

「簡直難以相信你輕而易舉地就弄到了這清單。」卡倫說。

艾略特聳了聳肩膀。「我在海運公司時就知道碼頭工作人員很容易被賄賂。」他翻動清單,指頭停在其中的一項上。「在這裡,」他說,「366罐,醫用疫苗。」

卡倫再次觀察那貨船。「那是哪一個國家的旗幟?」

艾略特輕蔑地說:「賴比瑞亞,一個隨便讓人懸掛國旗的國家。還好,這是一艘散裝貨船。」

「散裝貨船?」

「對,一種老式貨船。新式的是用集裝箱,貨物都放在大鐵箱子裡面。」

「我們幹嗎不塞一點錢給碼頭的貨運主任,叫他派人去檢查檢查?」

「他們能夠發現什麼呢?還不是那看上去像血清一樣的黑糊糊的東西?」他搖了搖頭。

「別說了,我們怎樣上去?舷梯有人看著的。」

艾略特沒有理會她說的「我們」,只是回答說:「從錨鏈筒上去,我們只需弄一條小船。」

「從哪裡上去?」

「那裡有一條上船的通道,來吧。」

他領著她來到一個小遊艇船塢,找到了一條骯髒的修理船。它長約20英尺,配有一台推進器和一副船槳。

幾分鐘以後,兩人便把船劃進了港口,過了幾個碼頭,來到距離南方之星號大約有100碼的地方。

南方之星的欄杆邊沒有人,艾略情把船駛到它的尾部。小船現在已經接近船體,船上的人看不見他們。於是艾略特把小船慢慢地劃到銹跡斑駁、處於暗影之下的船首,然後停在錨鏈旁邊。「那就是錨鏈筒。」他一邊告訴卡倫,一邊用手指著船體上錨鏈通過的缺口。

貨船裝載了很多東西,艾略特踮起腳尖,用手剛好可以接觸到低懸著的錨鉤。

「艾略特,我根本沒法上去!」

「當然沒法。」

「你早就知道!」

「卡倫,有你乾的事。我上去以後,你把小船劃到那邊的碼頭去,然後監視錨鏈筒的情況。如果我成功了,我會去那裡與你匯合。如果不行——嗯,就得看你的了。」

她還沒有來得及爭辯,他已經爬上了錨鉤。

她氣沖沖地低聲問:「你打算怎麼辦?」

「隨機應變。」艾略特給了她一個飛吻,然後順著錨鏈爬了上去。他在錨鏈筒裡看了看船上的動靜——一個人也沒有——接著吃力地鑽出去,上了船首甲板。

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到了主甲板。在參差不齊的張帆桿下面,貨箱、紙箱、盒子以及各種各樣的圓桶高高地堆放在一起,形成了一條條通道。艾略特趁著起重機在頭上吱吱轉動的機會,一個箭步衝到大木箱後面。

他觀察了一下起重機卸貨的位置,發現了堆放裝著V-5罐子的地方。

行了,艾略特自問道,怎樣才能使這船無法開動呢?

實際上只有兩個部位可供選擇——發動機或者是舵。不管破壞其中哪一樣,他都得下到船艙裡面去。

他開始尋找艙門,來到了堆放V-5的甲板附近。兩名水手正指揮著起重機卸貨。他躲過他們的視線,順著幾個標著多國文字的貨箱往前移動,發現了前面有一扇艙門,於是停下腳步。

那些貨箱正好放在裝V-5的罐子附近!他仔細地看了看身邊一個箱子上面的標籤。上面寫著「化工原料,物品明細參見船貨清單。第141箱。」

他觀察了一下附近貨箱上標註的編號,然後從牛仔褲口袋裡掏出那份船貨清單的複印件。他用手指指著一一檢查木箱清單,發現了上面所列的品名:「萘啶酮酸、聚氯乙烯樹脂、乙烷、甲烷。」而且,還有「8桶易燃添加劑提取物。警告:燃點為0攝氏度。」

「狗雜種!」他低聲詛咒一句,然後環顧四周。哦,約40碼開外擺放著一些圓桶,都是準備運走的。船上有這麼多化學藥品,燃燒起來會像地獄烈火一樣厲害。他可以毀掉這可惡的V-5製劑。

別急,別急,好好想一想。如果我點燃那些圓筒,裝著化學品的貨箱也會燒起來。熊熊烈火將會吞掉全部V-5製劑,蔓延到整個甲板。他念頭一轉,那樣的話,船上的水手們也會葬身火海。

他面對著一個微妙的道德抉擇,花了幾秒鐘時間來權衡利弊。後來,他覺得隻好讓那些水手們承擔這個風險了。

一個實際問題是他如何使這些化學藥品燃燒起來。他連一根火柴也沒有。

信號彈。對,就是它。往圓筒裡面扔一顆報警用的信號彈,然後逃之夭夭。船上的救生艇裡肯定備有信號彈。只要溜到救生艇甲板上去,取回信號彈,就算萬事大吉了。

艾略特穿過貨物堆,朝船的後部移動,快要到達船尾時卻被一道鋼板擋住了去路。

他考慮了幾分鐘以後才反應過來:這是住宿艙的牆壁。住宿艙在主甲板後部,寬度幾乎和船體一樣。在這裡很可能被人捉住。

他側身向前移動,沿著艙壁到了一扇開著的門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沖了進去。

裡邊沒有人。地上放著纜繩、電線、滑輪、機械配件、繩索、水管、梯子和油漆桶。艙裡瀰漫著油漆的氣味。

艾略特從另外一端的艙門出來,飛快地爬上通往救生艇甲板的梯子。現在他已經到了「房屋」裡面——它包括棧橋、船尾看台、船長室、旅客特等艙,以及其他一些艙房。他往船舷邊移動,發現自己得通過幾道開著的艙房門才能接近救生艇。

他到了救生艇附近,有幾個人突然從前面的走道裡冒了出來。他們談笑風生,看來情緒不錯,其中的一個顯然就是這艘船的船長。

艾略特硬著頭皮朝前走,裝作辦事的船員模樣。那些人閃身讓他過去,艾略特覺得船長瞪了自己一眼。艾略特走出十來步遠,正要爬上附近的一道樓梯,突然聽到一聲帶著外國口音的叫喊:「喂,你是幹什麼的?」

艾略特撒腿沖向樓梯。

「攔住那個傢夥!」艾略特爬上艦橋甲板時有人大叫一聲。他如果跑到貨船的另外一側,就能甩掉他們。

他拐進了通往棧橋的走廊。一個年齡大約有五十多歲的男子——船上的大副——正在查看航海圖表。「你這傢夥是幹什麼的?」他厲聲問道。

艾略特沒有理睬他,徑直跑過甲板,一眼看見架子上放著一件熟悉的東西,於是立刻停下了腳步。它的外觀像手槍,粗大的槍孔可以放進一個高爾夫球。

那是一支信號槍,可以發射亮度為兩萬支燭光的信號彈。它旁邊擺著一盒信號彈,上面標有「警告:易燃;使用方法:朝天射擊」字樣。他抓了幾顆信號彈,然後塞進腰問。他伸手取槍時,那名大副已經沖了上來。艾略特抓過槍,順勢轉身朝著大副的胸部狠狠一擊。大副往後踉蹌一退,張大嘴巴直喘氣。

艾略特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出了艙門,接著跑下右舷梯。救生艇甲板上空無一人,他心裡不禁一驚。他穿過一個通道,跑向住宿艙的甲板,可是眼前出現的情景卻使他立刻停下了腳步。

剛才見過的那個船長和一個看上去60多歲、長著濃密灰發的男子正守候在那裡。顯然,他們幾個已經在救生艇甲板上四下散開,等候他自投羅網。

船長舉起一支9毫米口徑的手槍對著艾略特。「好啦,先生,報上姓名吧。」

年長的那人罵道:「我知道你是誰。你是那個狗雜種律師!你叫羅思!」

艾略特跪下來,假裝張大嘴巴喘氣。他問道:「你是誰?」

那人哈哈大笑起來。「哈克。朱巴爾·厄爾利·哈克將軍。記住這個名字吧。」

「先生,」船長說,「我想你不該——」

「事到如今已沒有什麼關係了,德格魯特。羅思先生是無法對任何人透露這個秘密了。」

德格魯特建議說:「這裡不行,有水手來往。我們把他弄到我的艙房去。」

艾略特站起來問:「你就是哈克?」

「沒錯,」哈克得意洋洋地說,「是我製造的V-5。」他冷笑了一聲。「看來,上帝把我的敵人送上門來了。羅思,你費盡心機想要破壞我的計劃,現在終於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艾略特暗忖道,別著急。德格魯特手裡的槍晃動了一下。只要他們讓他講話,他就有機會。他對哈克說:「你知道,我不是單槍匹馬地獨乾,你們的事情已經敗露了。」

哈克又笑了起來。「你的所謂朋友是不會幫你的,羅思。」

艾略特明白不能聽信哈克的胡言,但是心裡卻不禁想知道它的真實性,於是對哈克說:「這麼說,你就是那個被幾個真正的軍人炸掉蛋蛋的雜種囉?我看你那次肯定是一直待在西貢淌尿吧。」

不出艾略特所料,這使哈克大為惱火。哈克眉頭一皺,衝上來揮手照著艾略特的腦袋就是一擊。艾略將低頭一閃,順勢繞過哈克,用信號槍猛擊船長握著的手槍。手槍飛了出去,落在甲板上,滾向另外一側。

哈克猛撲過去抓槍,艾略特扭頭衝過住宿艙甲板,進入裝貨甲板。船長像一頭怒牛,嘴裡吼叫著在後面追趕。

艾略特在貨物間東躲西藏,後來到了堆放的V-5製劑附近,爬上了一個大貨箱。那兩名負責裝卸的水手已經走了。

看來附近沒有人,於是他伸手從腰間掏出一顆信號彈,把它裝進了槍膛。突然,他覺得腿部一震,身體不由自主地倒在貨箱上。他扭頭一看,發現一個人正站在棧橋上用步槍對著他。他翻身滾到木箱另外一側,接著轟的一聲跌落在鋼甲板上。

他撩起褲腳,看了看自己的腿。子彈穿過了腿肚,流了許多血,然而沒有傷著骨頭。看來傷勢不嚴重,而且疼得也不太厲害。

他習慣性地叫了一聲「衛生員」,可話一出口便立刻閉上了嘴巴。他站起來,用一條腿支撐住身體,拾起信號槍,穿過貨箱間的縫隙,發現了他要尋找的目標——那些裝著易燃化學藥品的圓筒。但是,空間太狹窄了,他無法開槍:必須保持一定的距離,否則爆炸產生的火焰會把他也卷進去。

艾略特心裡測算了一下,往後退了20碼左右,爬到另外一隻貨箱頂上。他調整站立的位置,使自己能夠看見那些圓筒。這時,一顆子彈從他的頭頂上呼嘯而過。他舉槍瞄準,然後扣動了扳機。

信號彈直接射到圓筒上,出現了一團巨大的火光,液體燃燒發出吱吱的響聲。時光好像停止了流動,就連剛才朝他開槍的那個傢夥也不再射擊了。

艾略特縱身跳下貨箱,落在甲板上面,立刻朝船首跑去。突然,他看見幾名荷槍實彈的船員沖了過來,連忙扭頭就逃,希望在貨物中間找到一個藏身之處。

卡倫吃力地將小船劃到碼頭邊,距離南方之星號大約有20碼。她能夠看見貨船的鐵錨,但是希望船上的人看不見自己。

她調整了一下姿勢,盡量使自己在堅硬的座位上舒服一點。過了一陣,難以抵抗的困意向她襲來。儘管身處險境,她還是覺得難以睜開眼睛。她正在打盹,突然聽到有人在自己的頭上講話:「你在這裡!快上來!」

碼頭上有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其中一個正朝她揮手示意。

卡倫爬到小船尾部。她雖然不知道如何開動那台倒霉的推進器,但是卻可以試一試。

「嘿!聽見沒有?」她覺得那聲音有些不妙,抬頭瞟了一眼,看見他握著一支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她。

那兩人把她拉上碼頭時,卡倫心裡暗暗叫道,對不起,艾略特。

兩個男子像是一對雙胞胎:面部颳得精光,留著棕色短髮,戴著飛行員式的黑色眼鏡。個子高的那個朝前跨了一步,晃了晃手裡的徽章說:「喬治·莫裡斯,聯邦調查局的。」

「明白了。」她說。

他們架著她走到停放在碼頭上的黑色大轎車前。那是一輛政府部門專用車,車窗遮得嚴嚴實實的。轎車後門開了,莫裡斯吩咐卡倫:「請進去吧。」

她轉身看了看南方之星號和碼頭四周的情況。「唉,我們已經儘力了。」她喃喃自語著上了轎車。

「你好,穆爾大夫。」

「參議員!」

「正是本人。」克裡夫頓懶洋洋地將身體向後一靠,臉上露出了微笑。

這下完了,卡倫暗暗叫道,心裡湧起一種巨大的恐懼感。「你在這裡幹什麼?」她吃力地問道。

「是你們要我進行調查的,對吧?」

「嗯,不過——」

「我知道,我知道,我當時沒有明確表態。但是,我還是叫我的調查組負責人查過了這艘貨船的情況。他發現上面裝有一些來路可疑的化學藥品。嗯,國務院沒有這艘貨輪的任何記錄。大概就在那時,我接到了一位自稱格爾頓博士的人打來的電話,他談到了有關V-5的情況——」

「你們得攔住那條船!」

「我的人剛才正準備上船去,但是我估計你們兩位可能就在這附近。艾略特在哪裡?希望他不是在乾傻事。」

她剛要開口回答,只見海面上閃過一道亮光,接著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耀眼的火焰從南方之星號上騰空而起。

卡倫和克裡夫頓相繼鑽出轎車,望著貨船甲板上燃起的大火。

「艾略特!」她隨即癱倒在轎車旁。

爆炸產生的氣浪好像把艾略特往後吸,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彷彿被一隻巨手拎了起來,猛地一下扔在甲板上。

他覺得眼前直冒金星。

過了一陣,他掙扎著站立起來,然後環顧四周。熊熊燃燒的烈火形成了一道牆壁,將他和船首分隔開來。

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每一塊骨頭都在疼痛,但是沒有缺少什麼。他覺得嘴巴裡有一種金屬的味道,伸手摸了一下臉,發現自己滿手都是鮮紅的血跡。

「血。」他木然地嘟噥著,一邊在褲子上擦著手,一邊朝住宿艙走去。受傷的那條腿鑽心地疼。

突然,他的左側躥出了一個人影,艾略特立刻一閃。那是船長,但是他好像沒有看見艾略特。德格魯特的耳朵、鼻孔和嘴巴滿是血跡,兩眼直愣愣地望著遠處的什麼東西。艾略特繞過他徑直朝前走。

大火產生的高溫使人覺得恐怖,艾略特擔心自己的衣服也會燃燒起來。住宿艙的通道就在眼前,艾略特沖了過去。

哈克坐在甲板上搖晃著腦袋,還沒有從爆炸的震蕩中清醒過來。兩個男子——一個身體肥胖,另一個矮小壯實——正攙扶著他站起來。哈克先看到艾略特。「馮·格拉克!」他對那個胖子叫道:「有人!」兩人一見艾略特頓時目瞪口呆。

艾略特意識到自己的模樣一定非常可怕:一個從滾滾濃煙中冒出來的血色幽靈。但是,矮個子很快反應過來,隨即把手伸進粗花呢茄克內掏槍。

艾略特用盡全力朝他衝撞過去。

兩人跌倒在甲板上,艾略特壓在矮個子的身上。矮個子的腦袋砰的一聲撞在甲板上,頓時失去了知覺。由於體內的腎上腺素和內啡呔的作用,艾略特幾乎沒有感到什麼疼痛。為了保險起見,他抓住對方的頭部在甲板上狠狠地撞了幾次,然後站起來對付剩下的兩個。

哈克沖向救生艇甲板,艾略特在後面追趕,回頭觀察時恰巧看到舉起手槍朝他瞄準的馮·格拉克。在馮·格拉克開槍的那一瞬間,艾略特閃身躲在堆放起來的貨箱後面。子彈轟的一聲打在他身邊的一隻貨箱上面。

艾略特還帶著信號槍,但是使用它危險性太大:整個船上充滿了易燃氣體。萬一——

看來,他不能射偏了。艾略特裝上一發信號彈,從木箱後面伸出頭來觀察。馮·格拉克雙手握著槍,小心翼翼地朝前移動著,一見艾略特的面孔,立刻開了一槍。子彈呼嘯而來,轟倒了艾略特身邊的一把摺疊式梯子。

艾略特如果不暴露自己的身體就無法朝對方射擊,於是隻得換了一個位置。他彎下腰,衝過幾個救生圈。如果他不過多地暴露在對方的火力之下,他可以利用貨船的寬度進行周旋。

那個捉迷藏式的戰鬥似乎持續了若乾小時,其實整個過程還不到1分鐘。馮·格拉克幾次朝艾略特開槍,但是連他的汗毛也沒有碰到。

後來,艾略特覺得自己的腿突然不聽使喚了,身體像一堆衣服似的一下癱倒在甲板上。那支信號槍壓在他的身體下面,這一跤幾乎使他斷了氣。他趴在甲板上,像一條被拋上河岸的鯉魚,張開嘴巴直喘氣。馮·格拉克趔趔趄趄地走上前來。

「你這個奧狗屎。」馮·格拉克罵道,站在艾略特的腳邊。「羅思,事情全都被你攪了。我要叫你好好嘗嘗苦頭。轉過身去。」

艾略特吃力地哼了一聲。

「聽見沒有?轉過身去。」馮·格拉克說罷照著艾略特的肋部猛踢一腳,劇烈的疼痛幾乎使艾略特失去知覺。

「好吧。」艾略特呻吟著滾了一轉,仰面朝天地手握信號槍對著馮·格拉克。在那漫長的一秒鐘時間裡,馮·格拉克肥豬似的面孔上交織著驚訝和恐懼的表情。艾略特扣動了扳機。

信號槍向後一震,火焰直衝馮·格拉克的胸膛。在那樣短的距離裡,子彈的速度非常之快,其衝擊力不亞於大貨車發動機產生的力量。

馮·格拉克像一個布片做成的玩具人,被拋到甲板的另外一側。信號彈在他的身體上穿了一個大洞,打在遠處的艙壁上,彈跳了好幾下,最後才燃燒起來。它附近的一切頓時陷入烈焰之中。

艾略特歪歪倒倒地站起來,走到馮·格拉克的屍體旁邊。透過屍體上還在冒煙的大洞,他可以看到下面的鋼板。他抬起自己那條沒有受傷的腿,用盡全身力量狠狠地踢了馮·格拉克的腦袋一腳。「這是替傑基踢的。」他大笑著。

接著,他朝救生艇甲板跑去。

水手們來回奔跑,互相大聲叫喊著,沒有人注意他。突然,又是一聲爆炸,好像到處都是火焰。艾略特吃力地咳了幾聲,跌跌撞撞地到了右舷,翻上欄杆,縱身跳進了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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