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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官》第一章
1

北方省副省長谷川突然不見蹤影。

一個普普通通的夏末之晨,淡淡的霧如夢如幻。

省城彩虹路7號,谷川家獨居小院門前,此時顯得格外落寞。他的坐騎,那輛掛著「北V00007」牌號黑色奧迪A6轎車,孤零零地停在那裏。遠遠望去,有如靜謐街路上遺落的一片秋葉。

三年來的每一個早晨,七時十七分,谷川副省長都會準時走出小院。與迎候在車門旁的秘書黃畋打過招呼,習慣地略一環顧左右,迅速坐進車裏。隨著奧迪轎車的起步,繁忙的一天便開始了。

不過今天,時間已經駛過八時,仍然不見谷川的身影。小院的院門緊閉著,沒有絲毫開啟的跡象。

探出小院牆頭的綠蔭裡,幾隻蟈蟈在晨練。也許是睡意並沒有完全消去,蟈蟈的嗓音中多了些許無奈。

黃畋有些沉不住氣了,在小院門前來回踱步。

三十歲的黃畋白凈清瘦,架著一副眼鏡,書卷氣十足。作為秘書,他對谷川的性格、習慣,點點滴滴都瞭然於胸。黃畋擔任谷川秘書已經三年了。三年來的近距離服務,他已經「近朱者赤」了。甚至,言行舉止都有谷川的影子和痕跡。他很崇拜谷川,有如社會上所謂粉絲般的癡迷。

黃畋特別欣賞的是,谷川淵博的知識和堅韌不拔的意志力。更對他文學功底讚嘆不已。甚至,黃畋認為,一位優秀的高級領導幹部,就應該像谷川這樣,文江學海,才兼文武。

精力始終十分充沛的谷川,絕對不會此刻還把自己扔在床上,懶在睡夢中的。黃畋相信自己的感覺。那麼,是在和妻子卓婭大姐商量工作或者家事?也不可能。因為,省委辦公廳副主任卓婭,昨天下午已經隨省委書記王大法到西部的一個市調研去了。他們沒有子女,家裏沒有其他人,也沒有什麼複雜的家事。

作為這個家庭的特殊一員,黃畋的心裏在犯嘀咕,難道,是昨天上午突然降臨的變故,把谷川擊倒了嗎?

昨天上午,省裡召開全省經濟形勢分析會。因為省長章行湘在中央黨校學習,省政府工作由省委常委、副省長谷川主持。根據省委安排,由谷川代表省政府在會上通報全省經濟形勢。會議即將結束時,省委書記王大法正準備做重要講話,一幕絕無僅有的場面出現了。他的秘書鍾大木匆匆地走上主席台,請王大法書記到後台去接一個電話。十分鐘後,王大法書記又回到主席台,開始發表講話。參加會議的省委、省人大常委會、省政協領導以及各市市委書記、市長,省直各部委辦局主要負責同志,都感覺到一定有什麼重大事情發生。因為,作為省委書記,中斷會議去處理的,一定是非同一般的重大事項。

慷慨陳詞的王大法如常,內心世界不為人知。但是,坐在他身邊的谷川,還是從王大法書記凝重的神色中,感覺出一絲不安。

果然,會議結束後,王大法書記把谷川留了下來。二人在主席台後面一側的休息室裡坐定後,王大法書記望著谷川默默無語,目光中依依不捨。

「大法書記,」谷川歉意地把目光移開,聲音中有些苦澀,「有什麼你就直接說吧,我也是黨培養多年的領導幹部了……」

鍾大木和黃畋,兩位坐在外間沙發上的秘書,聽到谷川這句話,立刻緊張地屏住了呼吸。也許由於職業的特殊,他們二人敏銳地感覺到,一定有什麼重大變故發生。並且與谷川有直接關係。

王大法書記說:「谷川同志,剛才,我中斷會議,是去接中央辦公廳打來的電話。關於……關於龍鳳水庫工程重大安全生產事故,國務院有關領導認為,作為龍鳳水庫工程建設的領導者、省政府分管水利工作的副省長,你負有一定的領導責任……」

龍鳳水庫,是建國以來北方省最大的水利工程,總投資120億元人民幣。作為工程的組織領導者,谷川可是把心都操碎了。可是,一個月前,正在進行的工程,突然發生了局部土方塌方,造成了16人死亡……這一重大事故,經媒體的廣泛傳播,一時舉國震驚。

「谷川同志,中央通知省委,你……暫時停止履行副省長職責……」王大法書記的聲音和緩,「暫時的,並不是最終決定。組織上之所以停止了你的工作,我想,主要是為了強調中央堅決遏製重特大安全生產事故的決心,徹底扭轉安全生產形勢的嚴峻局面。省委認為,你……在履行崗位職責上,是盡心儘力的,是有成績的,省委是滿意的。我們會繼續向中央反映情況。」

「謝謝大法書記,謝謝省委……」

「國務院調查組,還在對事故進行深入調查,還沒有對責任最終認定……」

「谷川同志……老谷,省委希望你能夠端正態度,正確認識和堅決服從中央的決定。你是從基層,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來的高級幹部,思想層次和政治覺悟以及黨性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要正確對待……」

「大法書記,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請組織放心……」

「……你不要有太大的思想負擔,我在這裏再強調一次,這還不是最終的處理。關鍵是要提高思想認識,總結經驗教訓,以便將來更好地為黨工作……」

「……」

「利用這一段休息時間,靜下心來,好好總結總結自己,反思反思,對自己、對黨的事業都有好處……還有……這兩年來,不斷有群眾向中央反映……反映你在家鄉遠山工作時,熱衷於搞政績工程,並且,因為工程質量問題,導致紅楓湖大壩決口。這些情況,其實我作為省委書記,早就該和你溝通……」

「紅楓湖?」

「是的。紅楓湖,名字很美啊,可惜過於偏遠交通不便,我來北方省工作幾年了,遠山縣去過,紅楓湖卻始終沒有去過……」

「我……二十多年沒回家鄉。」

……

談話結束後,省委書記王大法和谷川在休息室門口緊緊握手。

「這些年鞍馬勞頓,該調整調整,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王大法書記用另一隻手拍了拍谷川的肩膀,盡量放鬆語氣。

「請組織上放心,請組織上放心……」谷川苦笑著連忙表態。

分別,有些悲壯……

省委書記王大法和副省長谷川昨天分別的一幕,深深地印在黃畋的腦海裡。

此刻,黃畋似乎恍然大悟。今天的谷川,已經被停止履行副省長職務,已經沒有「工作」。自然,也就不需要準時走出自己家的小院,去忙忙碌碌地工作了。

想到這裏,黃畋感到心裏一陣創痛。他心裏十分清楚,對谷川來說,工作和生命是有同樣的意義的。

儘管知道,谷川從來不需要安慰,他內心裏對同情有著本能的拒絕,黃畋還是決定到谷川的身邊去。哪怕是什麼也不說,默默地陪伴在他的身邊。作為秘書,黃畋覺得,自己和谷川已經超越了工作關係。那依依的親情,已在不知不覺中凝結。

黃畋摁了摁門鈴。

稍許,徐大爺前來開門。他是谷川家的廚師,同時負責料理一些家務。黃畋有時開玩笑,稱他為「大內總管」。他也偶爾稱黃畋為「黃大太監」。二人很熟悉,相處十分融洽。

「黃秘書。」徐大爺一把將黃畋拉進門,又趕忙把門關上。神色慌張,不知所措的樣子。

黃畋直盯著徐大爺的臉,想發現什麼。

徐大爺神色有些淒然。嘆氣,搖頭,卻又什麼也不說。

黃畋很理解徐大爺的心情。同在領導身邊服務,長此以往,便不可避免養成了慎之又慎的性格。但是,互相間心是相通的。

「徐總管,谷省長在臥室嗎?」黃畋輕聲問,力求不讓徐大爺察覺自己心中的不安。

徐大爺望了望院中小樓。二樓那個熟悉的窗口,窗簾緊合。他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

「怎麼?今天早晨你沒見到谷省長?」

「唉……根本就沒見到他的身影,他早餐都沒有吃。」

2

省政府辦公廳辦公樓,是一棟俄式建築的三層小樓。掩映在園林的綠蔭之下,寂靜而清幽。

依慣例,省政府辦公廳設綜合一、二、三、四……處,分別為省長、副省長服務。

蘇詩茵,省政府辦公廳綜合三處處長。每天早晨七點十七分,她便準時來到辦公室。處裡七個人,就她一位女性。儘管年齡不同,經歷各異,但是,兄弟們對她這位「處座」還是十分擁戴的。綜合三處令兄弟處刮目相看的是,漂亮的女處長至今待字閨中,處員們皆為單身。似乎,三十二歲的處長名花無主,光棍弟兄們皆不忍心尋芳。大家都在默默地堅持,競相表現著高風亮節。

蘇詩茵聰慧大方,身材高挑,優雅的氣質中透著幾分男人的灑脫,又寫得一手好文章,很讓機關同事們羨慕。她的綜合三處,是專門為分管農業和農村工作的谷川副省長服務的。因此,處長蘇詩茵便被機關裡的同事稱為谷川的「大秘書」。三年來,谷川感覺綜合三處用起來得心應手,配合十分默契。特別是對處長蘇詩茵更是欣賞有加。

今天早晨,蘇詩茵打開辦公室的門,感覺屋內的氣氛有些悲愴,有些壓抑。弟兄們各就各位,卻沒有往日見到處座如沐春風的喜悅。默默地對視著,目光沉寂而悠遠。

蘇詩茵感覺到了沉重。

她什麼也沒有說,在這令人窒息的目光中穿過,走進裏間自己的辦公室。沒有坐在辦公桌前,沒有打開電腦,而是朝向窗口。

也許,只有窗外那一抹淡淡的色彩,那有些倦意的晨風,能夠舒緩此時蘇詩茵心中的愁悵。

昨天下午,谷川被停職這個目前尚在保密的消息,便在省政府大院中傳開了。各種議論也如季節的氣息,迅速瀰漫開來。

按理說,像省政府這樣的高層機關是拒絕小道消息的。道聽途說,在這裏是不應該有任何市場的。可是不知為什麼,近些年來,有的時候一些傳說卻如冰河下的汩流,在無人察覺中萌動,如皚皚白雪下沒有消失的綠色痕跡,在不為人知中頑強地浸淫。

昨晚,蘇詩茵徹夜未眠。

關於谷川被停職的真實原因,眾說紛紜中可集中到兩點。其一,是政績說。主要是說谷川是典型的「政績工程」幹部。一路走來,每每升遷,都是靠政績工程支撐。政界人都十分清楚,政績與政績工程有著本質上的區別。為官從政,自然要建功立業,要有政績。可是,政績工程卻是個別領導為了個人升遷,侵害老百姓的利益,不切實際地打造所謂的「面子工程」、「形象工程」。持這種觀點的人津津樂道,稱谷川成也政績工程,敗也政績工程。其二,是陰謀說。主要是說,明年省委、省政府領導班子換屆,既有豐富基層工作經驗、又有魄力的谷川副省長,水到渠成要接任省長,坐到省政府一把手的位置。特別是不久前,中央考核組已來北方省進行了推薦考核工作。作為省長人選之一,中央考核組對谷川進行了重點考核。正因為這個水到渠成,使他過早地突出出來,成為競爭者的眾矢之的。有人嘆息說谷川鋒芒沒有藏住,犯了政界大忌,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谷川的悲劇,是被對手借題發揮,欲置於死地。

總之,谷川功敗垂成,中箭落馬,似乎已成定局……

但是,在谷川身邊工作三年的蘇詩茵,卻對這些傳聞嗤之以鼻。她認為,這些認識未免過於膚淺,過於庸俗,過於小人之心。谷川副省長目前僅僅是因為安全生產責任事故而暫時停職,很單純的,不應該有什麼深層次原因,更沒有什麼陰謀陽謀。況且,事態還在發展中,並沒有最終結論,自然不意味窮途末路。她堅信自己的判斷。

昨天深夜,蘇詩茵幾次拿起電話,想安慰安慰谷川。憑著自己的直覺,她相信,現在的谷川最需要的,也許正是她的慰藉,哪怕僅僅是一聲問候。但是,躊躇間,她又放棄了。因為,畢竟自己不過是谷川身邊的工作人員而已,思想和境界不在一個層次上。何況,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谷川和夫人卓婭大姐感情有些距離,不能在這樣的時候忙中添亂。想到這裏,她又放棄了給谷川打電話的想法……

蘇詩茵依舊面對窗外的景色,處裡新調來的小幹事走了過來。

「處長,這個講話稿怎麼辦?」小幹事怯怯地問,手裏拿著的是一份打印好的文稿。

蘇詩茵知道,原本今天上午十時,省政府召開一個座談會。會議的內容,是專題研究農業產業化問題。這個講話稿,就是昨天準備好的,供谷川在座談會上講話使用。

「先放你那裏吧。」蘇詩茵看了一眼講話稿,心裏酸酸的。

「他們……讓我請示您,今天的工作……」

「今天處裡的工作?今天全處學習昨天谷川副省長在全省經濟分析會上的重要講話精神。」

「……可是……」

「可是什麼!」

「……谷省長昨天的講話,是咱們……起草的……」

「我們起草的怎麼啦?我們起草的更應該認認真真學,學深學透……」

「……是,處長。」

小幹事走了。望著他的背影,蘇詩茵又覺得不忍,自己的態度、自己的語氣似乎不夠和緩。處裡同志的疑惑不是沒有道理的,作為專門為谷川副省長服務的綜合三處,眼下確實面臨何去何從的問題。

想到這裏,蘇詩茵覺得心裏很難過,從未有過的悲哀。

突然間,蘇詩茵感覺很茫然,也很疲勞。她趕忙坐在沙發上,想閉上眼睛休息休息。

茶幾上的盆景《楓林唱晚》映入眼簾,蘇詩茵頓時為之一振。這盆盆景是去年秋天谷川送給蘇詩茵的。那一次,蘇詩茵陪谷川赴香港招商。閑暇時,谷川帶蘇詩茵去拜訪一位「楓友」。那位「楓友」是香港著名的盆景藝術家,潛心於盆藝研究數十年,很有造詣,佳作層出不窮。《楓林唱晚》的紅楓林盆景,是他的得意之作。他用17棵大小楓樹植株,有主有次、參差有序地分成兩組,拚成一幅紅楓林的壯景,給人一看便產生了「一樹紅楓滿是葉,翻疑無葉滿是花」的感覺,真是如詩如畫,令人陶醉!聽那位老「楓友」介紹說,這盆《楓林唱晚》,是以杜牧《山行》中的「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的詩句為創作題材的,用北京的香山紅葉和加拿大的紅楓林的自然景觀作參考,運用縮龍成寸的藝術手法,創造出這「楓林唱晚」的勝景。讓人看後,彷彿置身於其中,觀賞著那入秋黃櫨換上的時裝,穿紅披錦,漫山紅遍,夕陽映照,如火如荼。無疑,杜牧憑著他的靈感,用文字音韻寫出「霜葉紅於二月花」的千古讚頌的詩句,而這位「楓友」則以樹林為材,構造出這件有生命藝術的「立體畫」。假如杜牧能活到如今,見到這件力作,也許會停車去觀賞,沉醉於楓林,流連而忘返。這位年邁高齡的「楓友」,一直過著充實又從容的晚年生活。他把自己的精神生活和情操,寄託於盆景藝術之中。融情入景,造景抒懷,表達自己生活的情懷。

回到北方省後,谷川見蘇詩茵對《楓林唱晚》愛不釋手,雖然有些捨不得,還是慷慨相送……

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電話是谷川的秘書黃畋打來的。因為工作聯繫密切,蘇詩茵經常稱黃秘書為政委——綜合三處的政委。

「蘇處……」

「請講,黃政委,有什麼指示?」

「谷……谷省長失蹤了……」

「什麼?」

「谷省長不見了……」

「怎麼可能?」

「是真的,我現在在他家裏,你快過來吧。」

「好,你等著,我馬上過去。」

3

坐在谷川家一樓客廳沙發上的黃畋,正沉浸在沮喪之中不能自拔。門被輕輕推開了,蘇詩茵悄沒聲息地走了進來。

見蘇詩茵來到自己面前,黃畋朝身邊的沙發點了點頭,示意她坐下來。

蘇詩茵一聲不響地坐了下來,也不去理會黃畋,順手從拎包中拽出一本雜誌,饒有興趣地讀了起來。

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

黃畋不解地看著把頭埋在雜誌裡的蘇詩茵,心裏想,這位比自己大兩歲的女處長,此時怎麼表現得如此沉穩?難道,她不知道事態的嚴重嗎?二人同為谷川服務,任務類似,責任相同。而眼下的情況是,他們為之服務、朝夕相處的副省長谷川大人突然消失。於工作,於私人感情,現在最為焦慮的,應該是他們哼哈二將才是。

「詩茵大處長。」黃畋忍不住了,輕聲叫了一聲。

蘇詩茵彷彿沒有聽到黃畋的聲音,依舊沉醉在閱讀的情緒中。

「蘇處,別『秀』沉穩了,我知道,大美女,你始終在維護自己的形象。」黃畋見蘇詩茵不理會自己,便提高了聲音。並且,話語中含有一絲譏諷。

蘇詩茵似乎被驚醒了,問:「黃畋,難道……我的靚麗,還需要刻意維護?本小姐,這叫天生麗質。真沒想到,你這谷川副省長的得意大秘,關門弟子,審美觀竟然迂笨到如此地步。痛心啊痛心,我真的沒想到,你會成為近代史中最為典型的……」

「什麼?」

「近朱不赤的典型。」

「我想說的是,你是女中豪傑,每臨大事有靜氣,這是人人皆知的。你的優秀素質,已經使你在仕途中得益,並且將繼續發揚光大。當然,你要儘力維護,並且不斷完善,使之盡美……」

見黃畋的情緒有些激動,越發認真起來,蘇詩茵這才微笑著站起來,有些誇張地扭動著腰肢,派頭十足地說:「黃秘,我正在讀但丁的《神曲·第十三歌》。你感興趣嗎?」

黃畋迷茫地瞪大了眼睛,覺得自己曾經熟悉的蘇詩茵,突然變得十分陌生起來,有些不可思議。

「哈比鳥以它的樹葉為食料,給它痛苦,又給痛苦一個出口……」蘇詩茵毫不理會黃畋的迷惑,繼續著自己的思緒,「受啄是痛苦的,但卻給了原有的痛苦一個流淌的出口。以皮肉之苦來釋放內心的痛苦,痛苦之深可見一斑。」

「你……」

「我?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難道你不願意傾聽下去嗎?」

「蘇處,你再穩重,也不至於麻木吧?」

「此話怎講?」

「我們的谷川副省長不見了,突然人間蒸發了……」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從昨天下午開始,谷川副省長已經暫停履行職務了,也就是說,他如今已經不是副省長了。難道,一個普通人不該有屬於普通人尋常的空間嗎?」

蘇詩茵的輕描淡寫,讓黃畋吃驚得張大了嘴巴。

「蘇處,谷川即使停止履行副省長職務,也是高官啊。何況,暫停職務,並不是解除職務!再說,他還是省委常委嘛!」

「這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在這一特殊時期,谷川副省長的言行,一舉一動,都影響很大。」

「還有呢?」

「按照標準的表現形式,他此時應該閉門思過,應該痛哭流涕,應該悔恨自責……以此贏得組織上的理解和人民群眾的同情,以便儘早官復原職……」

「這樣看問題就對了,谷川副省長畢竟是高官,我們二人也畢竟在高處,不能用一般認識和思維看待和處理問題……」

蘇詩茵見黃畋並沒有真正理解自己的意思,便嘆了口氣,苦笑了笑,問道:

「黃秘,黃副官……」有時候開玩笑,蘇詩茵稱黃畋為谷川副省長的副官。

「我想,目前最為重要的,是立即將谷川副省長失蹤的情況向省委,向王大法書記報告。」黃畋看著蘇詩茵的眼睛,說出自己的想法,徵求她的意見。

「你能確定谷川副省長失蹤?」

「百分之百!」

「怎麼證明?」

「家裏沒有,又不可能去辦公室。」

「你是想說,你懷疑谷川副省長……一時想不開,出現意外?」

「不敢想像……」

「畏罪潛逃……自殺身亡,自絕於人民?」

「不是的,我相信谷川副省長的為人……」

「那……」

「我的腦袋很亂……」

「我不是說過嘛……是但丁說的,給痛苦一個流淌的出口……」

「求求你,大小姐,別讓我觸摸如此兒女情長、多愁善感的情緒了,現在可是火燒房子了……」

蘇詩茵又坐回到沙發旁,問:「告訴我,小男生,谷川副省長不見了的消息,目前有誰知道?」

「目前……我、你……還有徐師傅。」

「黃畋,我再強調一遍,谷川副省長身處高位,也是組織觀念很強的人。」

「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們有責任為這件事情保密。」

「明白。」

「同時,也不可因為我們的驚慌失措,使得問題複雜化,雪上添霜。」

「你是說……秘而不宣?」

「對。這樣,最起碼,對穩定大局有益。」

「你的意思……類似歷史小說中的皇帝駕崩,密不發喪……」

「大同小異。」

「目的是留有充分餘地……」

「官場高處,需要這樣的藝術。」

「我有些明白了,女強人……」

「原因是,你我二人,是最沒有理由懷疑谷川副省長的。」

「那麼,我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

「我的看法,首要的是,我們二人要泰然處之。」

「風過水無痕?」

「對,沉著面對,一如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還有呢?」

「同時,尋找蛛絲馬跡……」

「儘可能……繼續為谷川副省長服務……」

「對……」

黃畋點了點頭,同意蘇詩茵對局勢的分析判斷,贊同她提出的對策措施。

二人一起上樓,向谷川設在家中的辦公室走去……

他們希望,能在谷川家中的辦公室裡,發現類似「遺書」性質的什麼東西,以便解開謎底,知悉他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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