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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面具》第二十一章 渴望與慾望
麵包車在夜色中平治,駕駛員師傅把車子開得快極了,不一會兒就到了省城的外環線。

途中,白忠誠幾次試圖想從駕駛員師傅那裏詢問,是誰花了兩萬塊錢把他從那夥劫匪手裏買下來?還有是誰要花錢雇凶打斷他的胳臂?結果駕駛員師傅都避而不答。白忠誠看得出,一定是那個花了兩萬塊錢那夥人的頭兒不讓他說,後來白忠誠也就不問了,他不想再為難這個已經感到對他深深愧疚的駕駛員師傅。

麵包車一直把白忠誠送到江邊輪渡碼頭。

駕駛員停好車,下來打開車門請白忠誠下車。在白忠誠謝過駕駛員師傅準備離去的時候,那個駕駛員師傅從駕駛室裡拎出一盒點心,遞到白忠誠面前說:「同志,這是你的一位朋友托我到了省城交給你的!」

白忠誠聽了很驚詫,灌水那裏我哪來的朋友?不提朋友還罷,一提朋友,白忠誠不禁又想到在灌水的恐怖經歷,心中不免感到萬分的沮喪。於是,白忠誠央求地說:「師傅,我求求你,你能告訴我這是誰讓你帶給我的嗎?」

駕駛員師傅見白忠誠一臉的無奈,一臉的迷茫,他心終於軟了。他說:「同志,我要是不信任你,我要是不相信你,能把檢舉材料送給你嗎?今晚的事,前面究竟發生了什麼,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就是有人叫我為她準備一輛麵包車,聽候她的調遣,其他我什麼都不知道!」

白忠誠問:「這個人是誰?」

駕駛員師傅說:「這個人其實你見過,也認識!」

白忠誠緊盯著問:「這個人究竟是誰?」

駕駛員師傅說:「就是托我帶這盒點心給你的那個人!」

白忠誠急了,他幾乎用哀求的口吻說:「師傅,我求求你告訴我好嗎?我答應你,我保證不對任何人講,也包括你說的那個人!」

駕駛員師傅終於說道:「此人就是皇宮大酒樓總經理孟蘭!」

白忠誠聽罷,隻覺得心頭一震,一下子驚呆了!

駕駛員師傅接著說:「孟總原來是一個好人啊!」

說罷,他登上麵包車,把車開走了。

白忠誠心事重重,腳步緩緩地向候船大廳走去。這一盒點心,著實是暖了白忠誠的心。她為什麼要送他一盒點心,那是因為她已經知道他現在是一個單身漢了。什麼叫單身?準確地說,沒有家的人就叫單身漢。單身漢一個人住的房子,不管你房子是大還是小,那都稱不上是一個家。正是因為不是家,沒有家,所以她怕他一個人回到省城沒有吃的,怕他餓著,所以送給他一盒點心。

女人啊,永遠都是讓男人既喜歡又討厭的人!

一陣江風緩緩吹來,一股鮮噴噴的烤魷魚味兒在夜空中瀰漫過來。白忠誠倏地停住了腳步,他轉身迎著那沁人肺腑的海鮮味走去。

牽男和起來早就嚷著鬧著要吃那個小夥子製作的正宗大連鐵板魷魚了,他也曾答應過一定要請她們兩個人,只是由於她們兩人工作那麼忙,不是白班,就是夜班,有時還要經常加班,他也就很難找到一個大家都能合適的時間。今天晚上倒是一個好機會,不如去買上幾串,連同孟蘭送的這盒精緻的食品,回去三人一齊聚一聚,也算是他出差回來表示的一點心意。再說,現在才10點鐘,時間還不算太晚,牽男和起來要是上夜班的話,說不準還沒有回來哩!

白忠誠老遠就看到烤魷魚串的小攤前圍滿了人。

白忠誠走上去伸長脖子朝人堆裡望去,只見那個做正宗大連鐵板魷魚的小夥子,一邊翻動著手裏的魷魚串,一邊說:「請大夥不要排隊了,我手裏的幾串烤好後就收攤了!」這時,人群裡有人說:「才10點鐘就收攤啦?這麼好的生意,你幹嗎不做?」小夥子說:「我今晚有點事,請大夥諒解,明天再來!」小夥子把手裏烤好的魷魚串遞給買主,然後關掉煤氣,就開始收拾家什。人群此時也就隨之很快散去。

白忠誠沒有離去,他對朝三輪車上搬東西的小夥子說:「真不湊巧,我有兩位朋友,她們非常想吃你烤的魷魚串,本來我都要上渡輪了,後來特地趕過來買的!」

小夥子抬起頭看了看白忠誠說:「這位先生,今天真對不住,明天晚上再來吧!」

小夥子說著便騎上三輪車匆匆地往輪渡碼頭那兒騎去。

夜晚過江的人明顯比白天少多了。夜晚過江客大多是辛勞了一天,拖著疲憊身軀趕回出租屋的打工一族。乘客中也有一些城市人,這些人大都是穿著考究的進城購物消費的人。當然,在匆匆的人流中,也不乏有一些手提肩扛行李的長途遠行歸來的旅行者。白忠誠手裏拎著膠袋夾雜在人群中,他不屬於長途歸來的旅行者,他只能屬於是落荒而逃的夜歸人。旅行者人家身邊都有個旅行包,他現在連旅行包都給歹徒拿走了,要不是孟蘭送的一盒點心,那真是典型的兩袖清風。

渡輪啟航了,白忠誠眺望著一江春水,心中不禁湧起一陣陣無名的悲涼和沮喪。

「你也過江?」突然,白忠誠聽到身邊有人跟他說話。

白忠誠轉過身,一看原來是那個提前收攤的賣烤魷魚串的小夥子。

「你也住江北?」白忠誠問。

「我不是,我是去會朋友的!」小夥子說。

「怪不得你今天晚上要提前收攤呢!」白忠誠說。

小夥子憨厚地沖著白忠誠笑笑。

原來,昨天晚上起來來找小夥子,通知他說今天晚上牽男答應在江北跟他見面,所以小夥子今晚要提前結束自己手中的生意。本來,牽男是死活也不答應跟小夥子見面的,這還是多虧了起來,在裏面做了許多思想工作,又是哄又是求,又是軟又是硬,最後總算把牽男的工作做通,答應了今晚的面對面。按照牽男的想法是等白忠誠回來以後,聽聽白老師的意見再說。而起來怕白大哥回來以後,麻煩更多,事情更難辦,所以就決定讓牽男跟他的丈夫趕快見面。因為起來早就看出來,牽男對人家白大哥很有那個意思,可是白大哥好像對她沒有那個意思。這種事,就怕第三者插足,如果沒有第三者,起來認為牽男和她丈夫的事,還有破鏡重圓的機會。

「這位大哥,聽你口音好像也是東北人?」小夥子說。

「我是吉林人,你呢?」白忠誠說。

「我是遼寧!」小夥子回答。

「真巧,我隔壁住的兩個人也是遼寧人!」白忠誠隨口說道。

「大哥,你什麼時候出來的,現在哪裏打工?」小夥子把白忠誠看成也是一個進城的打工者。

「其實你說的也沒錯,我確實也是一個打工者。不過,小夥子,我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我的收入比你賣烤魷魚串要差得很遠哩!」白忠誠說。

「烤魷魚掙錢確實比一般打工要高一些,不過,一個年輕人整天站在街頭,煙熏火燎的,還要不停地吆喝著,這種形象太不上檔次了!」小夥子不無自嘲地說。

「憑手藝、憑本事掙錢,這本身就是檔次呀!小夥子,現在連幹部都下海經商,你怎麼還有這種陳腐的觀念?跟你說心裏話,你這一手鐵板魷魚可是一手絕活啊,現在你的名氣都傳遍整個省城了。我剛才去買你的魷魚串,就是為了招待我隔壁的兩位鄰居的!」白忠誠由衷地說道。

「你這位大哥書一定比我讀得多,真會講。你要是看得起我的話以後儘管去找我,我們也是老鄉呀!」小夥子熱情慷慨地說。

「這麼晚了,是去跟朋友約會?」白忠誠換了一個話題。誰知,這時從船頭傳來一片眾人的呼叫聲:「有人跳江啦!」小夥子聞聲,立即沖了過去。

白忠誠也跟著跑了過去,藉著船上的燈光,他看到江面上有一個女子在江水中不停地垂死掙扎。這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但是人群中雖然作急的人、感嘆的人很多,可就是沒有一個人敢跳入江中去相救那位隨時都有可能被江水吞噬的女子。

突然,人群中衝出一個人來,白忠誠一看,此人正是那個小夥子,只見他撥開人群,衝到船頭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等渡輪上的工作人員扛著救生圈趕到的時候,小夥子與那位落水女子,早已被滔滔江水沖得無影無蹤了。

從乘客的議論中白忠誠了解到,跳水的那位女子一上船就一個人神情恍惚地伏在船頭的欄桿上,後來等船到了江心時,只見她突然縱身躍起,跳了下去。目擊者一致認為,這是一位輕生的姑娘。

平靜的夜晚,平靜的渡輪,一下子被這起突發事件打破了,人們在甲板上議論紛紛。大家議論的焦點都集中在那位素不相識的小夥子身上。人們關切著他的命運,人們祈禱著、祝願著他跟那位姑娘都能化險為夷、平安無恙。

白忠誠先是震驚,轉而敬佩。他沒有想到這個小夥子不但有一手高超的做鐵板魷魚的技能,還有一顆金子般的心。渡輪上,在那麼多的圍觀人群中,所有的人都像他白忠誠一樣不會游泳嗎?不可能!就是可能,那麼渡輪上的水手呢?難道他們也不會游泳嗎?經濟發展了,人們的物質生活提高了,可是一些人的思想道德素質卻下降了,滑坡了。過去是一切向前看,現在是一切向錢看。有媒體報道,說一個孩子掉下河,母親不會游泳,跪在地上求圍觀的人幫她救孩子。這時一位會水的人走過來,問她救上來給多少錢。後來,一直等到把價錢談好了,這個會水的人才下水救人。然而,一切都已經遲了,孩子已經溺水身亡了。這不是虛構的故事,這是一篇真實的新聞。

前來迎接於海虹的牽男和起來兩人,一個站在出站口,一個站在離出站口起碼有50米遠的一個公用電話亭旁。起來見乘客下船了,她踮起腳尖在人群中尋找著於海虹。可是一直等到乘客都走得差不多了,也不見於海虹的影子。就在她準備返身離去時,她的眼睛突然一亮,只見白大哥最後一個從棧橋遠處向她緩緩走來。

「白大哥!」起來揮舞著雙手向白忠誠又喊又跳。

「起來?」白忠誠心裏一陣驚喜,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起來這麼晚了還會來接他。不過,他又轉念一想,她怎麼會曉得他今天晚上要回來的呢?還有,牽男怎麼沒有來呢?

「起來,你怎麼知道我今晚要回來?」白忠誠問。

「我會算嘛,你不知道吧?」起來心眼簡直快極了,她沒有接到於海虹,卻碰上了白大哥,於是她乾脆來個順水推舟,做起了人情。不過,即使不做人情,她也不會把今天晚上到碼頭上來接於海虹的事告訴給白忠誠的,因為她已經跟牽男兩人互相達成了一個協議。那就是,她起來不能把牽男跟於海虹的秘密告訴任何人,尤其是白老師。正是起來答應了這個條件,牽男才答應今天晚上跟她來碼頭與於海虹見面的。

「牽男呢?」白忠誠沒有見到牽男,於是就問起來。

「你看,白大哥你就是偏心吧,你心裏就是裝著牽男,沒有我起來的份兒。你的這句話要是讓牽男姐聽到了,她準感動得流下淚來!」白忠誠了解起來的性格,是心能饒人但是嘴卻決不饒人!

起來不說,白忠誠也就不好再問了。兩人一起離開了出站口。

出了站,白忠誠遠遠地就看到站在公共電話亭旁的牽男,他看牽男顯得一副心事重重。牽男見到白忠誠驚訝得一下子臉都變了色,嘴巴張開來,竟一時說不出話來了。起來見狀趕緊跑上去,把嘴伸到牽男的耳朵上,一陣竊竊私語過後,牽男這才緩過神來。

牽男走上來從白忠誠手裏接過膠袋說:「白老師,你出差怎麼連旅行包都沒有帶啊?」

白忠誠搪塞說:「出的是近差,時間也不長,我也就隨便一點了!」

回到家,在牽男和起來的屋子裏,白忠誠把孟蘭送給他的那盒精緻而又豐盛的食品盒拿了出來,與牽男和起來一起分享。在品嘗中,他幾次想把剛才在渡輪上那位小夥子英勇跳江,去救跳江自殺那個姑娘的事情講出來,但每次都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左思又右想,覺得不講出來比講出來好。為什麼?白忠誠考慮到牽男和起來也都是遠離家鄉、遠離親人的女孩,他怕這種事情會對她們的生活產生負面影響。尤其又是他親眼見到的事情,活生生的畫面。

小白兔長得依然可愛,在地上怯生生、羞答答地嚼著青草。白忠誠拿起一塊巧克力蛋糕喂它,它嗅了嗅,還不吃哩!

一頓西洋夜餐吃罷後,白忠誠從地上抱起小白兔就回自己房間去了。

白忠誠打開自己的房門,擰開電燈開關,這時呈現在白忠誠眼前的完全是一個嶄新的世界,屋子裏的東西雖然還是原來的東西,但是變得乾淨了,擺得井井有條了。他走到床邊,床上的被子、褥子都洗過了。白忠誠伸手摸摸,床上竟還散發出一陣陣洗衣粉的幽香味哩!

在黑暗中,白忠誠躺在床上久久地思索著、回味著、衝擊著、震撼著……漸漸地,他進入了夢鄉。

今天,白忠誠真的好累呀!

這時候,在白忠誠隔壁房間裡的兩個人,她們也是心態各異。起來是既無憂又無慮,而牽男是既有慮又有憂。起來躺上床就呼呼入睡了,可是牽男睡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

女人有一個比較普遍的毛病,就是喜歡用別的男人比較自己的男人,而且又特別愛拿那種比較優秀的男人比較自己不優秀的男人。按理來說這種對比法是一種很科學的方法,是進一步認識事物的唯物主義辯證方法。可是,如果要是經過比較,發現自己的男人不如人家女人的男人,那也會很容易出現不應該出現的麻煩。牽男就是因為用這種對比法,就出現了這種麻煩,出現了逃婚的悲劇。如今,她又認識了白忠誠這樣的男人,她的那種對比法就變得更加具體、更加現實、更加強烈了。她認為,白老師不僅有才、有德、有貌,還特別有味。同自己的男人比較起來,不僅成熟得多、穩健得多、豐富得多、而且厚重得多。由於出現這麼多,所以,牽男對白老師的愛慕、賞識、追求、渴望,也就變得越來越多。

在中學時代,當牽男完成一個少女發育成熟的全部過程之後,她身上肌肉裡、血液裡、細胞裡不斷增加、不斷增強、不斷運動的雌性激素就開始促使她對異性有一種強烈而又不可抑製的渴望和慾望。

有一次,她家裏的那隻小花貓鑽進了她的被窩。小花貓身上那細細、長長、絨絨、軟軟的毛尾巴突然碰到了她身上那塊敏感天地,誰知,這一碰不要緊,牽男頓時渾身就像觸電一樣,幾乎就是在一瞬間,她幸福得、好受得、舒服得竟差一點喘不過氣來,幾乎都出現了窒息狀。這是一種典型的處女性觸電。後來,牽男一想觸電的時候,她就把小花貓捉進自己的被窩,用毛尾巴給自己發電。第一次是小花貓無意的,也可以說是自願的,後來經常這麼做,小花貓就變得不耐煩了,看到牽男就躲得遠遠的。牽男最後不得不終止了這種遊戲。

令牽男感到奇怪和失望的是,她跟於海虹結婚以後,於海虹已經代替了小花貓,也就是說原來假的現在已經是真的了,但是牽男反而沒有一點觸電的感覺,以至於最後變得完全冷淡了下來。她如今走上逃婚之路,與這種冷淡有著重要、直接而又密切的關係。

重新點燃牽男心中那種熄滅之火或近乎死亡的生命之火,是她認識了白忠誠之後。在牽男的心目中,只有白老師才能會像小花貓那樣,甚至會超過小花貓那樣,使她觸電,使她幸福,使她快樂,使她窒息。

不知什麼原因,儘管牽男用理智和道德不斷地、甚至是嚴格地要求自己、控制自己,但是只要她一見到白老師,她身上就會發灼。有一次,她的手不經意地碰到了白老師的手,可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效果一下子出現了,她頓時感到渾身發悚,那種意境和狀態,就跟第一次小花貓的尾巴碰到她身上那塊敏感天地時那種感受完全一樣,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女人一旦愛上男人,她就會不知羞恥,她就會心甘情願為她所愛的男人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牽男對白老師早就有這種心甘情願付出和無私奉獻的情意。可是讓她不好也不敢輕舉妄動的是,人家白老師對她一點意思也沒有。白老師雖然喜歡她、愛護她、保護她,人家那都是一種老鄉情、兄妹愛。為此,牽男對白老師的付出和奉獻舉措,遲遲不能付諸實施。

牽男睡在被窩裏就這樣癡癡迷迷,心馳神往地思想著、尋覓著、品味著。突然她把一隻手從被窩裏伸了出來,在床頭的桌子上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摸著摸著,她將一把鑰匙摸到了手裏。這是白老師房門的一把鑰匙。此刻,那把緊緊攥在手裏的鑰匙,牽男似乎感覺就像那小花貓的尾巴一樣,刺激著她、引誘著她、呼喚著她。她輕輕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起來!起來!」牽男小聲地叫喚著睡得像隻死豬一樣的起來。

日吐情思夜織網。女人在兩種狀態下最容易出現發瘋發狂的狀態:一是愛,二是恨。愛能讓女人失去理智,恨也能讓女人失去理智。愛能使女人不要臉不要命,恨也能使女人不要臉不要命。現在牽男對白老師就愛得發瘋發狂了,所以也就不要臉不要命了。

牽男躡手躡腳地拉開門,走向白老師的屋子。她今天晚上決定向她早已暗戀的男人,心甘情願地、轟轟烈烈地奉獻出自己溫柔高潔的情懷!

白忠誠睡得很沉。他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那兩條光溜溜的膀臂成一字形伸展在被窩的外面。

睡夢中,白忠誠感觸到他的膀臂上有毛絨絨的東西在蠕動。他的潛意識裏還以為是小白兔爬到了他的身上,於是他就下意識地彎起臂膀,把小白兔朝自己的懷裏摟了摟。

白忠誠這一摟不要緊,牽男一下子順勢便倒到了他的懷裏,雙臂把白忠誠的脖子緊緊地摟了起來,接著熱乎乎的雙唇便在白忠誠的臉上開始吻了起來。

迷迷糊糊、恍恍惚惚的白忠誠彷彿是在做夢,跟仇小紅在親熱,於是又把那隻臂膀摟了上來,這樣就把牽男死死地抱在了懷裏。牽男激動了,牽男興奮了,她酒還沒喝就開始醉了,嘴裏竟昵喃地叫道:「白大哥!白大哥!」

牽男這一叫不要緊,一下子把迷迷糊糊的白忠誠給驚醒了。他雙手摸摸原來趴在他身上的是一個大活人,脊背光滑光滑的哩!白忠誠趕緊伸手一邊去撳床頭的枱燈,一邊大聲叫道:「你是什麼人?」

牽男見白忠誠要去撳枱燈,就趕緊伸過手去阻擋,這時她幾乎用哀求的、絕望的聲音顫抖地說:「白大哥,是我,我是牽男!」

白忠誠一聽是牽男,就把手縮了回來,這時牽男把白忠誠抱得更緊了。

「牽男,快起來,你這又何必呢?」白忠誠埋怨道。

「白老師,我是心甘情願的!」牽男傷感地說。

「不行,不行,快起來!」白忠誠有點急了。可是他聲音又不敢大,連動作也不敢大,燈又不能開,他怕稍有不慎就會驚動隔壁的起來。這時,白忠誠倒真的有點束手無策了。

白忠誠說:「牽男,我是結過婚的男人!」

牽男說:「我也是結過婚的女人!」

白忠誠說:「我是離過婚的男人!」

牽男說:「我是要離婚的女人!」

白忠誠說:「牽男,你不要騙我,你還是孩子呀!」

牽男說:「白大哥,我一點也沒有騙你!」

這時,白忠誠感覺到自己的胸脯上濕淋淋的,他用手一摸才發現原來是牽男的淚水。

「牽男,你哭啦?」

牽男沒有吱聲,只是把白忠誠抱得更緊了。白忠誠已經感覺到牽男的身軀在他的身上開始顫抖。

「起來牽男,有話起來說好嗎?」白忠誠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無動於衷了,他怕自己的革命意志、思想覺悟、道德情操,在牽男的激情燃燒下,會變得越來越脆弱,甚至搞不好自己也會燃燒起來。於是,他乘自己還沒有脆弱,還沒有燃燒的時候,頭腦還清醒的時候,決定必須果斷地採取行動。

說時遲,那時快,白忠誠用力把身子一翻,一下子將牽男從他身上翻了下來。

本來白忠誠是想把牽男翻到床裏邊的,哪知道白忠誠用力太猛,動作又不規範,再加上牽男又沒有一點思想準備,結果一下子將牽男掀到了床下,牽男的頭一下子撞翻了地上的一隻臉盆,腳一下子碰到了地上的一隻水瓶。這臉盆和水瓶發出的聲響,在這寂靜的夜晚,足以驚天動地。

睡在隔壁的起來終於被這驚天動地的聲響驚醒了。她擰開電燈,一眼發現牽男的床上空著,人不見了。於是她趕緊套上衣服跑出房間去敲白忠誠的門。她一邊敲一邊急切地喊道:「白大哥,快開門,牽男姐不見了!」

白忠誠趕緊打開燈,將牽男從地上扶到床上。

白忠誠打開門,眼前的情景一下子把起來驚呆了。牽男渾身上下就有兩樣東西,一樣是三角褲頭,一樣是無帶胸罩。白忠誠身上的東西更少,比牽男還少一樣胸罩,就穿一條短褲。牽男見起來進來,嚇得趕緊把被子朝身上擋,她披頭散髮地蜷縮在牆角,身子直打哆嗦。牽男埋著個頭,白忠誠耷拉著腦袋,他們兩人一個也不吭聲。

然而,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對於毫無思想準備的起來來說,則是無聲勝有聲,慘不忍睹啊!起來圓瞪著雙眼,張開著嘴巴,過了半天,她突然失聲地痛哭了起來:「你們兩人怎麼能幹這種事呢?我把你們都當成是我最親愛、最敬愛的哥哥和姐姐看待,可是你們太過分啦,太不要臉啦,背後竟做出這種無恥下流的事來!」說著,哭著,起來轉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牽男見狀,從床上跳下來,跟著起來追了出去。

起來跑回自己的屋裏,一頭拱到床上用被子把頭蒙了起來。牽男走過去,也擠到起來的被窩裏。

「起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什麼事也沒有!」牽男說。

「還說沒有,兩人都睡到一個被窩裏了,還說沒有!」起來在被子裏喊道。

牽男嘆了一口氣說:「起來,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不過今夜的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自作多情,跟白老師一點關係也沒有。起來,你現在無論怎麼罵我、怪我、打我,我都接受,不過,你千萬不要侮辱白老師的清白和人格!」

誰知,起來不聽牽男的表白還罷,現在她越聽肚裏的氣就越不打一處來,她突然把頭從被子裏伸出來,語氣不容置疑地說:「你不要來騙我,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們兩個人都不是好東西,一對臭流氓!」

這一下,牽男被起來罵得面子再也掛不住了,她雙手把臉一捂,扭頭回到自己的床上,鑽進被窩,悲痛欲絕地哭了起來。大概是牽男越想越傷心,所以就越哭越厲害。

哭與笑都是女人宣洩情感的一種方式。方式一樣,但性質不一樣。笑是喜悅,哭是悲傷。

起來看牽男哭得那樣的傷心,她的心又一下子軟了。於是,她又爬到牽男的被窩裏安慰起牽男來了。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的話行了吧!再說這件事,我也不會跟任何人講,包括你的那位準男人!」起來哄著牽男說。

蒙在被子裏的牽男聽起來這麼一說,她馬上也就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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