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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路相逢》第31節
爆炸發生在凌晨4點鐘。

「大魚」的姐姐和外甥在爆炸中喪生。「大魚」的姐夫因在外地跑業務倖免於難。

赫運光和白雨、沈力他們趕到雲城爆炸案發現場時,被炸的地方已是一片廢墟,警車、救護車,消防車堵在現場周圍的各條路口上,當地武警、軍人一起在廢墟上扒著碎石瓦礫,雲城市局刑警隊的已在現場開始勘查和調查訪問工作。白雨繞著「大魚」姐家的院牆轉了一圈,他在後院豁口處停下,細細查看地上那些新鮮的鞋印,他叫沈力把技術員招呼過來,技術員取腳印的時候,他和沈力走進了「大魚」住過的那間房子,炕上被窩沒有疊,三個被筒就那麼亂亂地攤著,上面落滿了爛木頭碎玻璃,白雨想起小夏在電話裡告訴他的有關「大魚」的那些消息,惱恨地說:「『大魚』果然是回來了,媽的,算這小子運氣好,這爆炸案晚發一天,『大魚』肯定被咱們抓到了!」

沈力聽不明白白雨說話是啥意思,他不解地問:「你是說『大魚』炸了他姐和他外甥?」

「不,一定是馬老三乾的!」

「馬老三是誰?」

「『大魚』的一個獄友!」白雨就把小夏在電話裡告訴他的公主嶺市公安局發過來的那份傳真的事兒告訴了沈力,沈力聽後笑嘆著說:「唉,假如這傳真要是早到一天,或是馬老三晚來一天,或許即抓了『大魚』又避免了爆炸案呀!」

「生活從來不給我們假如的機會。走,咱到前邊去看看,有沒有我們需要的線索和情況,做好準備,跟我去東北捉拿馬老三!」

「你是說馬老三回東北了?哎,白雨,我就不明白,馬老三既然是追『大魚』報仇來了,幹嘛不炸『大魚』住的後院呢?」還沒等白雨回答,雲城公安局的兩個民警高聲叫他們,說是赫局長讓他們到前邊一起研究一下案子。

從訪問到的情況來看,跟白雨的推測是相吻合的。鄰人說他們雖然沒有見過「大魚」露面,但聽到一個小男孩哭過,還聽到一個四川口音的女人喊「栓兒」,街西頭小賣部的老太太提供,曾有一個東北口音的男人向她打聽過「大魚」家住在這條街的幾號……

白雨把他的推測跟赫局長講了一遍,赫局長也問到了沈力提出的問題,白雨想了想說:「我想馬老三之所以沒有直接炸『大魚』住的後院,是因為他兒子跟『大魚』住在一起,他踩過點,且動了一番腦筋,最後他可能是想炸了前院,『大魚』會衝出來往前院救他姐,而這時他可以趁『大魚』不備把『大魚』幹掉,再抱回自己的兒子,而『大魚』一定是在爆炸發生前突然離開的,所以馬老三的復仇和營救就落了空……」

白雨決定帶一路人馬直奔公主嶺,馬老三即使不回家,也定會先在親戚朋友處躲藏起來,待風聲過後,他還會找『大魚』報搶妻奪子之仇的,馬老三是一顆隱雷,不及時排除,誰知還會傷及多少無辜……

白雨、沈力和赫運光一行回到省城市局,赫局長讓指揮中心的小夏和公主嶺公安局取得聯繫,很快當地派出所傳過來一張馬老三親屬家的分佈圖。白雨看了看傳過來的人名和地址,決定先奔牡丹江紫河鎮馬老三的舅舅家。小夏說你們要去的地方正是我的姥姥家,赫局長你讓我跟著一塊去吧,興許還能幫上什麼忙!赫局長說也好,這樣算上小夏再加上一個刑警隊備勤的周文一共四個人好有個照應。白雨看了看錶說這樣吧,赫局長,我們就別等著上班到財務支錢了,大家分頭湊點錢或借點錢,咱抓緊趕火車吧。赫運光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從裏邊拿出三千塊錢,交給白雨。小夏又貧嘴說:「瞧瞧,還是人家當局長呀,這私房錢就是多!」赫運光呸了小夏一聲說:「這是我老婆讓我買冰箱的錢,我還得想法編個瞎話怎麼把老婆糊弄過去呢!」

由於時間緊走的又急,上了火車還補不上臥鋪,幾個人狼狽地站在廁所旁的過道裡,這一站一直就到了長春,在長春才補了兩張鋪輪流躺著休息,到哈爾濱再倒車到牡丹江市。

到牡丹江那天下著小雨,天光暗暗的,連日來一直沒休息好,白雨說咱們吃點飯,大家踏實地休整一夜,第二天開始工作。住的招待所馬路邊有一條排水溝,緊接著上個高台階,白雨在前,沈力、周文隨後,最後邊是小夏。白雨剛站到台階上就聽身後撲咚一聲,扭回頭一瞧,那小夏掉溝裡了,幾個人的錢都在小夏身上保管著呢,小夏腰直起來時錢包卻掉到了水裏,他顧不得許多趕緊撈錢包,周文和沈力看著小夏的狼狽樣子就樂。小夏撈完了上得溝來沒好氣地沖他倆嘟嚷道:「你小子真他媽操蛋!不知道我眼睛不好嗎?也不言語一聲,看我這身水澇似的,象個落湯雞!」周文看著小夏那樣笑得前仰後合說,你小子眼睛不好,還不是在警院晚上不好好睡覺,躲在被窩裏看黃書看的。周文和小夏是警院同學,兩個人平時老打嘴仗,小夏抹擦著身上的泥湯子,撅著嘴生氣,可周文也是個賤嘴子,繼續追問小夏,你小子不好好在家裏值班,跟我們受這份罪幹嘛?瞧,剛到你姥姥家門口,就栽了吧!白雨說周文你個烏鴉嘴,少說兩句行不行。白雨知道小夏請戰的含義還有一層就是他雖然將接到的那個傳真按程序下發了,但畢竟是在接到傳真的當夜就發生了爆炸的慘案,「大魚」也是在這期間跑的,責任雖不在小夏,可是小夏心裏不好受……小夏又使勁撥浪撥浪腦袋上的水,然後一聲不吭悶頭走了,白雨白了周文一眼,周文知道自己語失,追上去對小夏說:你別生氣,我特愛看你生氣的樣子,就像唐老鴨一樣,明天我請你吃飯!

第二天,白雨先到刑警大隊找到方大隊長,把情況跟方大隊長介紹了一下,希望方大隊長給予幫助,方大隊長是個豪爽的人,拍著胸脯說,天下警察是一家嘛!兄弟單位的事兒就是我們的事兒,需要我們幫什麼忙儘管說,要人出人,要車出車。白雨特別問到有沒有「線人」,方大隊說有,白雨說,您幫著約一下那「線人」,咱們中午一塊吃頓飯。

中午,酒至酣處,話自然就多。方大隊典型的東北漢子,豪邁義氣,反覆說沒問題,你們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兒。白雨臉兒喝得微紅,拉住方大隊的手說,「公主嶺市公安局給我們拉了個單子,馬老三舅舅家有十多個親戚差不多都分佈在你們牡丹江市和周圍的縣裏,要查的工作挺繁重的,實在是給你們添麻煩了!」「哎,我說白大隊長,你這不是見外了嘛,有啥客氣的,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說不定哪天我們就又去你們那兒辦案子去了。來,咱們感情深一口悶!」吃著喝著的時候,白雨又對「線人」說,那馬老三好賭,走到哪兒賭到哪兒,聽說他舅舅家的一個兒子外號叫『肘子』,就在這市裏開了個遊戲廳,也好賭,你把情況給摸一摸!」

「線人」說,我倒認識你們說的「肘子」,他在我姑家的東鄰住。

白雨一聽怎麼這麼巧,就跟「線人」喝了幾杯,囑咐「線人」務必幫忙,定有回報。吃完飯,他偷偷地塞給「線人」五百元錢,讓「線人」盡心竭力把情況都摸透了,小夏說我送方大隊長和「線人」一會回去。周文、沈力欲跟著白雨走,白雨不放心小夏讓周文跟著小夏並囑咐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能輕舉妄動。

白雨知道中午這場酒大家喝的都挺到位,但下午是萬萬不能去幹活了,他想感情鋪墊好了,局面打開了,不在乎這一半天的,他挺放心地回到招待所,倒了杯茶水,倒在床上看牡丹江地圖,他的目光停在了地圖上的紫河鎮……,不一會,周文氣喘噓噓地跑回來,臉色都變了,說白大隊不好了,小夏和「線人」不聽勸現在就去了!

白雨一聽就火了,這個小夏立功心切,這樣會捅漏子的!這一去凶多吉少,驚了對方就失去一次戰機,白雨衝出屋迎面就與方大隊長一行撞上了,幾個當地的刑警攙著小夏在後面跟著……

原來小夏送方大隊長回局裏後,周文去值班室辦手續的時候,小夏就和「線人」一起往回走,走著走著就又想起電傳的事兒。其實,當時他要是往心裏去,及時跟雲城市局叮囑一聲,不就什麼事都避免了嗎,看來一個環節誤一點就全盤皆亂皆輸。他恨自己那時怎麼那麼肉呢,他想著想著就滋生了將功補過的念頭,他捅了捅「線人」說:「哎,你不是知道『肘子』家嗎?咱去趟趟他的家麽!」

「這,你們白大隊好像不讓擅自行動!」

「嗨,你聽我的,我們白大隊他老是不放心我們,什麼事兒都要親自弄,咱今天弄點漂亮活兒給他露一手瞧瞧,行不?」

「線人」猶豫著就被小夏強拉硬拽著走了。

到離「肘子」家不遠的一個小商店裏,「線人」說你在這守著,我進去探探風兒。「線人」上坡進了「肘子」家,「肘子」的媳婦看是二柱子來了,就讓他進屋了。「肘子」和兩個陌生男人在,二柱子笑說喲,你們三缺一我來的正好吧?「肘子」說我牙疼,要玩你再找把手。二柱子又扯了會閑篇,借口出來再找把手就溜了出來。在這邊小店裏小夏正望眼欲穿急不可待地等著。「線人」回來,一說有兩個陌生人,小夏興奮起來腦袋一熱就忘了白雨的囑咐,立功的時候到了,他讓二柱子給方大隊長打電話,他徑直就奔那「肘子」家去了。他想我進去一堵,你們一個也別想跑了。

「肘子」媳婦透著紗門看見大門口外來了一個陌生人,感覺不好,就從後院放出兩條大狗衝出來撲倒了小夏,等到方大隊長的刑警隊員趕到時,「肘子」家的人已全跑光了。

白雨又氣又急,可是一看小夏被狗咬的那樣兒又不忍心說他了,他和周文、沈力坐方大隊長的車趕緊送小夏去防疫站打狂犬疫苗,「肘子」他們跑了就跑了,治病要緊,但當地的防疫站卻沒有了狂犬疫苗的針劑,白雨當即決定讓周文陪小夏趕就近的一班列車往回返,沿途問好哪兒有此針劑就在哪兒下車!小夏說不,我不走,我就是死也死在這兒了。白雨說走吧,我和沈力留下,有方大隊長他們在,你們放心治病治傷吧!

小夏心中懊悔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兩行清淚灑在白雨的手臂上。白雨、沈力、周文幾個人心裏都不是滋味。方大隊跟白雨說這事全賴我沒安排周到,去的晚了一步,也賴我沒管好二柱子,私自行動不彙報,事兒已出了,小夏兄弟別往心裏去,這事我們會幫忙幫到底的。白雨送走了小夏和周文,跟方大隊說,這事兒給你們添了天大的麻煩,可誰讓咱都是一家人呢。抓馬老三他們的這事兒咱還得比劃。方大隊長點點頭說,你說吧,不行咱明晚搞大清查,白雨想想說也行,只是行動時先遠後近吧。白雨是想如果先近後遠這麼查恐怕乾著乾著就泄勁了。按照要搜查的十幾處,白雨又劃了重中之重必須要查的。第二日夜裏白雨和沈力按約定的時間正要出發時,小夏和周文推門進來了,白雨說你怎麼又回來了?不要命了!周文說我勸不了他,不過我們在前一站下車已打了第一針狂犬疫苗,四天后打第二針,醫生說不許累著,不許做劇烈運動,可小夏非要堅持回來參加戰鬥不可,再說我也不放心你們兩個在這兒……

白雨背過身眼圈紅了,兩滴淚水撲嗽嗽地滾落下來。

白雨和方大隊他們開車到了紫河鎮,那紫河鎮背靠威虎山,解放戰爭時期,楊子榮等偵查員就在這一帶捉住過土匪頭子座山雕。夜裏12點鐘開始清查,荷槍實彈地闖了四、五家都撲空了。這一次要闖的是「肘子」媳婦的娘家表姐家,方大隊親自帶領十幾名刑警,其中有個弟兄自報奮勇專門對付各家的狗。翻柵欄子,呼呼嚕嚕一大幫挺氣勢的,那表姐和孩子在家,問及「肘子」來過嗎,回答說沒來過,不過晚飯時在他丈母娘家見了,白雨心裏一陣暗喜,這證實了馬老三仍在親戚朋友群裡扎著。白雨說您帶我們去他丈母娘家看看吧。那表姐說那可不行,去了日後知道了「肘子」還不得跟我急。再說我男人也沒在家,孩子也睡了。白雨說孩子我們找人給你看著,你帶我們去吧,我們自己去怕找不到地方,你去後就站在遠處給我指指不用進屋,我們會給你保密的。那表姐猶豫一下,又看看當地的幾個警察,其中一個她似乎還見過,她再次看了他們的工作證,挺不情願地跟著走了。到「肘子」的丈母娘家已是凌晨2點多了,一進村那表姐說這樣吧,村口有個小賣部,一問店主就知道了。白雨想別太為難人家表姐就答應了。一敲小賣部的門,不大一會門就開了,一個乾巴老大爺問啥事呀,白雨說是「肘子」的朋友,生意上的事找「肘子」,而「肘子」來他丈母娘家了。小老頭挺熱情地鎖上門,一直把他們領到那家門口,指了指就回去了。偵查員迅速包圍了那個小院。方大隊敲門,裏邊沒聲音,再敲,並報了公安局的身份,半晌裏邊才把門打開,屋子裏有「肘子」的丈母娘,小舅子、孩子和小舅子媳婦,白雨讓把幾個人分開分別問一下,問了幾分鐘,誰和誰說的都不一樣,丈母娘說「肘子」根本沒來過;小舅子說在表姐家裏見過一面但「肘子」沒回這個家;小舅子媳婦說吃晚飯時回來了,但吃完就走了,還有兩個人一起走的。

白雨把情況全集到腦子裏分析了一下,就選了小舅子媳婦對其施加壓力,告知她如果知情隱瞞不報就會把全家都要交待給公安局的。那媳婦想了想說,「愛他娘的怎麼著吧,俺反正也在和他打離婚呢,他們家的事不能牽扯著我!俺就告訴你們吧,「肘子」他們三個就住在後面山坡的那幾間屋子裏……」

山坡後面一溜五間房子。小夏從茅房的小矮牆上第一個跳進院,卻踩了一腳軟乎乎的東西,小夏知道是踩著雷了!也不敢聲張,忙比劃讓後邊的警察繞開這地方跳下來。小夏沮喪地想,怎麼倒霉的總是我!

警力分散後顯示了警力的稀少,可是大夜裏的也不便再調人來,有人把住後山坡,有人把住窗戶和門口,小夏扒著窗子剛要往裏邊張望,一隻高壓鍋就從頭頂拋出來,裏邊的人發現了外面的動靜。

方大隊喊話了:我們是公安局的,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趕快出來投降吧!白雨聽了心裏就樂,心說這和電影裡的鏡頭差不多。裏邊又踢裡噹啷往外砸了一些叉子、鏟子、磚頭、瓦罐什麼的。黑燈瞎火的,外邊的人對屋裏的情況不摸底兒,不敢冒然挺進,裏邊的人又是罵又是嚷又是砸東西也不出來。白雨說總僵著對咱不利,萬一這村子裏的人都出來把咱圍攻了,就咱這幾個人真對付不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們逃跑和拒捕咱就開槍。方大隊說這得跟領導聯繫一聲。說完用對講機與局長通報了情況和將要採取的行動,局長同意白雨他們的意見。對於白雨他們來說如果真開槍打死了其中的人,當地檢查院肯定得先把他們看起來,審查清了才會放他們,麻煩事也挺多。這是不到萬不得已不為之的事兒。方大隊又喊話了:我們已經請示領導了,你們再繼續反抗我們就開槍了,打死你們也白打!

山裏的風涼,方大隊的嗓門大,那聲音冷冷的順風傳出很遠,屋裏有好一陣不滋聲了。這時那個主動要求對付狗的小夥子從山坡北邊的礦上弄來許多礦燈,白雨他們在院子裏將礦燈擰亮,立時屋裏的一切便看得清清楚楚。那三個人光著膀子像狼一樣走來走去,有的提著菜刀,有的拎著鐵杴,其中一個在燈照過去的時候吱溜一下扎在炕角子裏頭了。白雨喊道你們投降吧,我們都看見你們了,你拎著那把刀沒用,穿花褲衩的你那把鐵杴能幹嘛,再給你們五分鐘,你們再不出來,我們就開火了……白雨喊完心說媽的,我這不也跟演戲似的。

「肘子」、馬老三和「爛頭瘡」你看著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外面賊亮賊亮的燈光,「爛頭瘡」趕緊穿上褲子,小夏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拿槍的手高舉著揮了一揮想再大聲喊他幾嗓子,不想還沒喊出聲,槍就走火了,「嘭」地一聲,把他自己嚇了一哆嗦,話也沒喊出來,歪打正著,裏邊真緊張了,連忙喊你們別開槍,我們出來。那時天快亮了,白雨讓把刀哇鐵杴的先從窗子裏扔出來,又閃身到了門口處,一等他們幾個出屋,就地摁那兒戴上了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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