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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路相逢》第18節
白雨已經可以走路了,他悄悄開始了身體康復期的鍛煉,他不想真的成為「廢人」,他要早日回到工作中去,工作會讓他忘掉一切……他完全不知道醫院外面發生的事情,不知道單飛陷入的人生危機……

單飛偷聽局長電話的事件還沒等有個結論性的結果就已在這個城市沸沸揚揚地傳開了:「單飛為了向上爬真是不擇手段,竟然採取這樣卑劣的手法!」

「看著小夥子挺精明的,怎麼乾這種傻事!」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唄!這回可夠他小子喝一壺的了……」

各種流言在市公安局大院和街街角角長了腿一般風跑著,它們帶著暗處的陰毒和醃臟塗抹著單飛,即使最後無證據證明偷聽事件是單飛所為,單飛也會被這目的性極強的流言塗抹得面目全非……

公安局黨委會對單飛的偷聽事件展開了激烈的辯論,大家各執一辭,當然最終誰也拿不出確鑿的證據,證明該事件是單飛所為,所以不得不被動地沒有結論地放了單飛,但單飛的工作被調到看守所去當指導員……

單飛辭職的消息是南可告訴白雨的,南可總怕是父親的事把單飛牽扯了,她不相信單飛會幹偷聽的事,單飛的父親臨終前隻她守在老人身邊,老人握著她的手囑她:我就把單飛交給你了!她沒法把這話告訴單飛,而且在她和單飛之間好像總存著不可逾越的一些東西。發生的這一切事情就像故意加重這一層不可逾越似的……

她真想找一個人說說,可是找誰呢?白雨尚在身體恢復中,他的創傷只能靠他自己的意志力來彌合,除了白雨她還能跟誰說呢,她來看白雨,幾次都是欲言又止,白雨看出了她的心神不寧:「南可,你有話要對我說是吧?」

「單飛他辭職了!」南可終於還是把憋在心裡的話說出來了。

「啊?」白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急急追問:「你說什麼?!」

「單飛辭職了!」

「為什麼!」白雨不解地問。

「說是在他的電話機上發現了和局長電話相通的偷聽聯線!」

白雨一下子從床邊蹦起來:「這一定是栽贓誣陷,單飛不可能幹這種事,要乾他也不會把事做得這麼愚蠢和拙劣,以單飛的智商以單飛的品德他是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的。公安局的領導就相信了?這麼大的事單飛怎麼不跟我說一聲!」白雨真是又氣又急。

南可看見白雨因傷口的隱痛而泛起的臉部痙攣,她有些後悔自己的唐突,她也理解單飛為什麼隻字不告訴白雨。她替單飛解釋道:「他,他怕影響了你的康復,他肯定是想找一個最合適的機會告訴你!」

「知道單飛他現在在哪兒嗎?」白雨已在打出去找單飛的主意。

「我去過家裡,敲門裡邊沒人應!白雨你說,他不會……?」南可沒敢把埋在心裡的擔心說出來。

白雨對南可說:「沒事的,單飛不會尋短見的,我了解他。如果有他的什麼消息你記著告訴我,謝謝你這樣關心單飛!」

「不過,你不要告訴單飛是我告訴你這件事的。」南可囑咐白雨。

南可並沒有因為跟白雨說出單飛的事而減輕心裡的壓力,她一臉憂鬱地回自己辦公的病區去了。

白雨迅速脫了病號服,換了一身先前單飛給他從宿舍裡拿回來的便服,趁沒人注意他,偷偷地溜出了醫院……

他打的徑直奔「天上人間」酒吧。

在酒吧門口,他聽見了從酒吧裡飄出的張學友唱的那首歌《祝福》。

朋友,我永遠祝福你!

朋友,我永遠祝福你!

啊……

朋友,我永遠祝福你……

不要問,不要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一刻,偎著燭光讓我們靜靜地度過。

莫回首,莫回頭,

當我唱起這首歌,

怕只怕,淚水輕輕地滑落。

願心中,永遠留著我的笑容,

伴你走過每一個春夏秋冬。

幾許愁,幾許憂。

人生難免苦與痛,

失去過,才能真正懂得珍惜和擁有。

情難收,人難留,

今朝一別各西東,

冷和熱,點點滴滴在心頭……

願心中永遠留著我的笑容,

伴你走過每一個春夏秋冬,

傷離別,離別雖然在眼前;

說再見,再見不會太遙遠;

若有緣,有緣就能期待明天,

你和我重逢在燦爛的季節……

白雨踏著這首傷別離的歌兒進了「天上人間」。

音樂聲中,白雨眼前一片淚光迷離,恍惚間,他的眼前是他跟單飛往昔歲月裡友愛的童年和充滿理想朝氣的大學時光,還有銘刻在他們生命裡的警察歲月中的一次又一次生命歷險……他看見單飛就坐在他們兩人常坐的那個小方桌旁,他看見了單飛喝空了的酒瓶,他也看見了單飛眼中蘊含的淚水……他為單飛蒙受的無法平復的屈侮而心碎而落淚……

而當他們四目相對時,他們又都急急地拭去淚水,把悲傷掩埋在心裡。一個是身體遭受了巨大的創傷,一個是心靈蒙受著深重的慘痛。當四目再相望時,那眸光之中傳遞的則是男人間深及靈魂的寬慰和理解。

「一個受重傷的人想陪陪另一個也受了重傷的人」白雨拿自己打趣地說。然後,他讓服務生為他和單飛酌滿同樣一杯酒。

「只是兩個受重傷的人都傷到了不該傷的地方!」單飛苦笑笑用黑色幽默來回應白雨。兩人默契地舉杯然後一飲而盡。

沉默片刻,白雨說:「那件事你不要太……」單飛用一聲輕哨打斷了白雨,單飛自嘲著說:「一個立誓要管警察的人差點被警察管了。」

「你已決定了?」白雨看看單飛問。

「決定了!」單飛不看白雨。

「不後悔嗎?」白雨仍盯住單飛。

「不後悔!」單飛閉上眼。

「我要是你,我就留下!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真正打倒誰,能夠打倒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

白雨是深知單飛和他一樣喜歡警察這個行當,他相信單飛不是真的對警察這個職業失望,他是對在這個隊伍裡的某些人和事感到了痛徹心底的失望。

「我不是你,所以不會選擇留下,其實我是用離開來紀念我對這個群體保有的最後的愛戀。我認為這世界可怕的不是被打倒而是被毀滅。我認為我留下去就是等待著被完全毀滅。一個被毀滅的人你還拿什麼去反擊這毀滅?」單飛說這話時眼睛裡射出一種白雨前所未見的寒光。白雨在這個春日的酒吧裡並沒有聽懂單飛話中的含意。

「那你有什麼打算?」

單飛從那遙遠的光芒中收回神來,一字一句地說:「我去海南,做房地產,等我有了錢,我會把這`天上人間』買下來送給你,做為對往昔歲月的一種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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