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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眼》第14章


丁文瑾看著腳下長得稀稀疏疏說黃不黃說綠不綠的草皮,半天不語。她明白,自己上當了。

李克己在一旁連譏帶諷:「你不會不知道,高爾夫這個詞,是由green,oxygen,light,foot組成的,翻譯成中文,就是綠色、氧氣、陽光、步履。可如今,稀稀拉拉,第一個綠色目標就是這個樣子,未來的草皮質量可想而知。」

丁文瑾瞪他一眼:「請不要幸災樂禍。」

「我?幸災樂禍?」李克己急了,「丁小姐,你太低估我了,我是北方集團的一分子,北方集團的生生死死都與我息息相關,我這樣說只是想告訴你,迷途知返,回頭是岸。」

「聽你這麼說,我好像是個囚犯。」

「差不多,感情的囚犯。」

「克己,——」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希望你說這話不是因為妒忌。」

「我從不讓感情左右自己的理性思維。」

「所以,你這個人總是那麼冷靜,沒有激情,沒有衝動,沒有浪漫……算了,現在不是討論你這個人的時候。」丁文瑾說罷,快步離去。

李克己追上來,跟著她走著:「文瑾,我還是那句話,權錢交易的代價就是毀了自己,人家可以高枕無憂,你卻輸不起。」

丁文瑾沖他喊:「我讓他們賠,讓他們賠,這總行了吧?」說著,她拿手機撥通了馬懷中的電話。馬懷中聽了,裝糊塗一般地問道:「為……為什麼?」

「這個問題,我甚至根本不用回答,同業國際標準服務公司應該明白,他們給我的是什麼貨色。」

「丁小姐,別發火嘛。有話好好說。」

「馬主任,線,是你牽的,事,還得你來辦。拜託快一點,我耗不起時間。」說罷,丁文瑾收了線。

沒辦法,馬懷中來到常守一家找金雅麗商量對策,金雅麗才不管什麼丁文瑾李文瑾,她需要的是男人來慰藉自己饑渴的心靈,於是迫不及待地先拉馬懷中上了床,一陣雲雨過後,金雅麗點著一支煙,抽了兩口道,「索賠,絕不可能。相對於他們在你這兒撈到的好處而言,草坪的這點損失算得了什麼,九牛一毛。所以,你把我的態度告訴他們。還有,讓他們別忘了,今日之千山,是誰的天下。」

馬懷中感覺自己的情緒被金雅麗調動起來了,便附和地喊道:「說得對!」

這樣的結果,早在丁文瑾的意料之中,她知道,要想解決這件事的爭端,恐怕還得去找常守一,可沒想到常守一聽了事情的前後經過,卻以金雅麗是金雅麗,常守一是常守一為理由來推託。丁文瑾急了:「一邊是你夫人,一邊是你兒子,你卻說,和你沒有關係?」

常守一裝作難受地嘆一口氣:「兒子,遠在天邊;夫人,只是一個名義。感情上,我孤寂得像一葉扁舟,在洶湧咆哮的大海上……」

丁文瑾打斷了他的話:「常市長,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常守一便感覺有些尷尬,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田副省長打來的,他說,北方集團是省裡掛了號的民營企業,在海外也有影響,不希望因為草皮的問題,影響投資商的熱情。

常守一唯唯諾諾地道:「我記住了。」

田副省長又接著說:「我聽說,這件事情,和雅麗有關係,是不是呀?一定要處理好家庭和工作的關係。在這方面,幹部隊伍中,是有教訓的。」

打完電話,常守一不高興地問丁文瑾:「你和田省長打了招呼?」

丁文瑾說:「你應該知道我父親和他的關係。」

「可你這樣做,傷害了我。」

丁文瑾馬上反擊道:「是你先傷害了我。」

常守一嗓門大了:「難道是我讓你和金雅麗做買賣的嗎?難道我沒有提醒你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是你的妻子,是你兒子的母親。」

「不錯,這都是事實。但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你害怕她嗎?」

常守一長嘆一口氣:「你知道嗎?我大學畢業的時候,分配到省政策研究室,和她認識是我們主任介紹的,但是,他的父親,當時的省政府辦公廳副主任,卻瞧不起我這個印刷工人的兒子。」

「所以你就發了狠,要出人頭地,所以你就處心積慮,往上走,是嗎?」

「你經商不也是不擇手段嗎?如果不是因為馬懷中給你降價,你會答應和小同做交易嗎?不會。」

「但是,這不應該成為同業標準服務公司提供劣質產品的借口。」

「代價總是有的。」

丁文瑾望著他,最後通牒一般地問了一句:「你想解決這個問題嗎?」

常守一軟了下來:「我考慮一下吧。」



丁文瑾回到北方集團駐千山辦事處時,李克己正在這裏等著她,一聽她說完情況,李克己馬上一針見血地指出:「他們是利益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會為了我們傷筋動骨。」

丁文瑾說:「我想,他不會把我們扔在一邊不管的。」

「你對他總是抱有幻想。」

「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我建議你給你父親去電話,聽聽他的意見。」

「也好。」丁文瑾點頭同意,撥通了父親的電話,父親說得很直接:「你去見一下江濤,把我們的情況詳細彙報。」

丁文瑾說:「為什麼不起訴索賠?」

電話裡丁父嘆了一口氣:「丁家寨的官司就是一個教訓。記住,在轉型期社會,遊戲規則不確定,進入訴訟狀態,原告、被告都是失敗者。如果你想在千山市做下去,就記住我的話,去找江濤。這是省紀委孟書記的意思。一切以解決問題為準。」

按照父親的意思,丁文瑾約江濤見面,說要請他吃飯。江濤說:「飯就免了吧。」

丁文瑾將了他一軍說:「是不是紀委的幹部都不在外面吃飯?」

江濤笑了,隻好赴約。在飯桌上,丁文瑾把情況向他做了彙報,江濤聽了,說了句:「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丁文瑾說:「家父說,如果我要在千山做下去,一定要找江濤。」

江濤哈哈大笑:「我成了你的保護神了。」

吃完飯,江濤有事先走了,丁文瑾結完帳走出飯店,剛要上車,就發現常守一的車停在自己的車旁邊。車窗玻璃徐徐搖下,露出了常守一那永遠不知陰睛的臉,他冷冷地問了丁文瑾一句:「滋味如何?」

丁文瑾回答說:「很好。」

「他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是嗎?」

「他讓人感到安全。」說罷,丁文瑾上了自己的車,將車發動,常守一從自己車上下來,鑽進丁文瑾的車裏,憤憤地道:「你說過,事情交給我來做,為什麼又去找江濤?」

丁文瑾說:「這是兩件事。」

常守一道:「你根本對我不信任。你對他說了些什麼?」

丁文瑾說:「我有義務向你彙報嗎?」

常守一道:「有。因為我愛你。」

丁文瑾看了他一眼:「你還沒有問我,我愛你嗎?」

常守一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難道你不愛我?」

丁文瑾甩開了他:「我說不清楚。因為你不能給我什麼承諾。請下車。」

「這麼說,江濤比我更出色?」

丁文瑾火了:「你這是在汙辱我,下車。」

常守一無奈,隻好訕訕地下了車。丁文瑾嘭地把車門帶上,一踩油門,紅色保時捷像離弦的箭一般飛馳遠去,眨眼就無了蹤影。



「丁文瑾求你,說明桃花源的蓋子要揭開了。」在市紀委二室,梅潔一邊整理材料一邊對江濤說。王振海在一旁聽了,搖搖頭道:「恐怕沒那麼簡單。」

江濤笑了:「梅潔、振海,你們在桃花源蹲的時間不短了,有什麼收穫?」

梅潔說:「收穫大了,通過查收支兩條線,發現移民新村建築用款帳面上有一個二十萬的窟窿,問呂陽,他說給工程隊了,可工程隊又沒有收到這筆款的記錄。兩邊對不上,證明呂陽又在撒謊。」

江濤一聽,臉上的肌肉綳了起來:「確實嗎?」

梅潔和王振海點點頭。江濤憤憤地說:「這個呂陽,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人常說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可他呢,上次的話兒言猶在耳,老毛病就又犯了,這一次,決不能姑息養奸!梅潔,振海,你們再辛苦一下,務必要查清這二十萬的下落,必要的話,可以上手段。」

梅潔和王振海互望一眼,像軍人一般說了聲:「是!」

馬懷中遲遲不還借走的二十萬,成了呂陽的一塊心病,恰恰此時,高爾夫球場草皮風波又傳到耳朵裡,呂陽坐不住了。這天一早,他找到馬懷中,直接了當地問:「說吧,這件事,你吃了多少好處?」

馬懷中裝傻道:「呂陽,你說什麼呢?」

呂陽語重心長地道:「懷中,開發桃花源是造福駝嶺的大事,可不能因一己之私慾,壞了全局!我告訴你,該給人家退賠的退賠,該主持公道的主持公道。」

馬懷中哼了一聲:「這事怨得著我嗎?那是和美國人辦的公司,背景複雜,我的手沒有那麼長。」

呂陽急了:「反正,我的話你總是聽不進去。移民新村房子建得也差不多了,那二十萬塊錢你到底還,還是不還?」

馬懷中一聽說又是這事,顯得十分不耐煩:「你別老逼我好不好?做個單平了帳不就行了嗎?」

呂陽說:「你說的容易,你讓我背黑鍋啊?我可告訴你,梅潔和王振海這段時間正在我這兒查收支兩條線呢,這二十萬的窟窿,他們已經問過我不下一百遍了,我都咬牙替你頂著,就因為我們是朋友。可再這麼下去,這點事我怕自己藏不到明天。」

「呂陽啊呂陽,你說你這人,讓我怎麼說你好呢?簡直不食人間煙火……」馬懷中放低了聲音,「我……我可是把移民新村和童話城都給了你……」

呂陽一聽,眼睛瞪了起來:「你以為,我是要靠乾工程自己撈錢嗎?……」

他的聲音很大,嚇得馬懷中趕緊沖他噓噓亂喊:「小聲點,你小聲點好不好?我辦,我馬上就辦,這總行了吧?」

正說著,王振海、梅潔敲門進來。一見呂陽在這兒,梅潔說:「正好,呂陽,你收拾一下東西,和我們到縣政府招待所去。」

呂陽愣了,他明白,上回的戲又要重演了。這一切都怪馬懷中,如果不是他借這二十萬,自己哪裏會再重蹈覆轍,想到這裏,他狠狠地瞪了馬懷中一眼,轉身出了門。梅潔和王振海跟在他身後剛要走,馬懷中喚住了他們:「哎――梅同志,王同志,你們這是——」

梅潔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道:「馬主任,呂陽那兒有窟窿,他有必要向我們說清楚。」

幾個人一走,馬懷中便慌了神,他打了個電話給范東,約他中午一起吃飯,飯桌上,馬懷中焦躁不安地道:「到我房間裏帶人,江濤分明是沖著我來的。」

范東說:「沉住氣,他又沒抓住你什麼把柄。」

馬懷中道:「就二十萬塊錢的事,從呂陽那兒借的。」

范東問:「你幹什麼用了?」

馬懷中不滿地看范東一眼,心說裝什麼糊塗,上次如果不是你說讓我乾好自己應該乾的事,我何必出這份血?到後來朱昌盛沒攬著高爾夫球場工程,弄得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可這些話,他敢說嗎?他只能用筷子蘸著酒水,在桌上寫了「小同」兩個字。范東看了一眼,問:「常市長知道嗎?」

「他應該知道。」

「那你怎麼不把帳平了?」

「一天忙忙乎乎的,不是沒來得及嘛。這兩天我就辦了。紀委那邊,你給老孫打個招呼,千萬讓呂陽別鬆口。」

范東回來就把此事向常守一做了彙報。常守一回到家,就問金雅麗:「那二十萬是不是你伸的手?」

金雅麗瞥他一眼:「我犯得著嗎?那是馬懷中自己覺得心裏下不去,表示點心意。」

「你這是在害小同,知道嗎?」

「別唱高調了,沒有錢,你讓小同在美國喝西北風啊。」

「小同的心是越來越野了,收到錢,居然也不跟我打聲招呼。」

「他還是個孩子嘛。」

「什麼孩子,他都二十了。我問你,同業標準公司的草籽是怎麼回事?」

「是丁文瑾叫你來問的嗎?」

「高爾夫球場是桃花源工程的形象,你胡鬧,要把一切都毀了的。」

「你不是怕毀了工程,你是怕毀了丁文瑾。」

「你要是貪圖蠅頭小利,什麼都不顧,別怪我對你做絕了。」

金雅麗點燃一支煙,狠狠吸了一口:「絕?你不是早就跟我情斷義絕了嗎?」

這句話讓常守一聞到了一股血腥的氣味,為了不把事情搞僵,他緩和了一下語氣道:「你知道嗎?紀委又把呂陽叫走了。」

金雅麗聽了一愣:「姓江的到底要幹什麼?」

常守一嘆了口氣:「什麼時候我完了,你也就高興了。」



丁家寨村民訴桃花鄉政府的官司結束後,龐佔田就覺著在鄉裡乾沒啥意思了。他也想明白了,與其不光彩地讓人家給擼下來,還不如自己先走為快。於是就跟國外似的,鬧了個引咎辭職。正好這時候童話城工程開始施工,他馬上註冊了一個建築公司,通過馬懷中的關係,攬下了這個工程的承包大權。他從心眼裏感謝自己的表哥,所以,一看見馬懷中的車出現在工地,他就趕緊連滾帶爬地從腳手架上下來,跑過去,又摘帽子又哈腰,極盡謙恭之能事地問:「馬主任,有事?」

馬懷中把他拉到一邊:「從你這兒,給哥拆兌二十萬。」

龐佔田想了想,點頭說:「成!就是……窟窿……怎堵?」

馬懷中一瞪眼:「還用我教你啊?」說罷,上車揚長而去。

龐佔田便傻了眼,正在這時,一個工程師找到龐佔田說石料不夠了,要買石料,龐佔田倆手一攤道:「要買你買,我沒錢了。」

工程師苦笑了:「我買?我買得著嗎……」

「這不結了?」龐佔田說,「石料不夠,這漫山遍野的是什麼?采啊!」

「那是風化石。」

「什麼風化石雪化石,是石頭就行,就用這個。聽我的,出了問題我負責。」

說罷,龐佔田欲走,工程師又叫住了他。龐佔田不耐煩地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工程師猶豫了一下道:「童話城這種建築對技術要求很高,咱們進的那些鋼筋水泥好像達不到標號。」

龐佔田聽了一瞪眼道:「怎?又想超預算?」工程師一聽他說這話,不吭聲了。



草皮的事也傳到了朱昌盛的耳朵裡,這一段時間,他抓緊建設特色民居,心裏卻比誰都清楚自己正在韜光養晦,這天,他把馬懷中約出來釣魚。一邊釣,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問:「市紀委瞄上你了?」

馬懷中大嘴一咧道:「我才不怕呢!」

朱昌盛笑笑,從包裡掏出一遝錢來,扔到馬懷中腳邊:「你現在需要這個。」

馬懷中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釣我吧?」

朱昌盛哼了一聲,對這種貪官他已是見多識廣,知道該怎麼說話,怎麼對付:「你高抬自己了。錢是我自己的,送給你,沒人追究。」

「那你什麼意思?」

「我聽說高爾夫球場出了點小麻煩,是吧?」

「就是那塊實驗田草皮長得差了點。」

「我去看過了,不是一般的差。丁文瑾要索賠,金雅麗會給她嗎?不會。你老馬夾在中間,想抱著誰跳舞?」

「你老朱這麼關心這事,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就是問問。如果有可能,幫幫你。」

釣完魚,回到賓館,朱昌盛打開電視,立刻大呼小叫地讓馬懷中過來看。就見電視上江小霞就草籽事件正在採訪金雅麗:

「全市人民關注的桃花源開發區高爾夫球場工程,近日,因從美國引進的草籽質量出現問題,已被迫停工。記者最近做的調查表明,與北方集團達成合作協議的是中美合資的同業國際標準服務公司,該公司由美方控股。此前雙方已在有關媒體上表述了自己的觀點,致使一個簡單明了的問題變得複雜起來。現在,我們請同業公司的中方投資方、市交通局金雅麗副局長談談想法。」

金雅麗咳了兩聲,不緊不慢地開了言:「同業國際標準服務公司的美方,是同業國際集團,數年來,一直以高爾夫球場的建設為集團的主營項目,享譽國際。而我們的合作方北方集團,是第一次涉足此行業,缺少專業人才、缺少經驗。此前,在草皮的培育期,我方專家曾就地表沙土的選擇、泥炭的標準、流水作業提出忠告,但甲方並未引起重視,以至於第一期綠化工程未達目標……」

丁文瑾看完電視裡播出的節目,氣得破口大罵:「黑白顛倒,一派胡言。克己,你馬上和電視台聯繫,我要討個說法。」

李克己悲觀地說:「算了吧,我們是民營企業,從來低人一等。」

丁文瑾不依不鐃地說:「你問問電視台,做一期節目需要多少錢?北方集團這筆錢還是能拿得出的。」

李克己搖搖頭:「這根本不是錢的事,你就是給錢人家也不會給你播。我告訴你,現在還是息事寧人的好,如果我們把事情鬧大,下不來台的怕是我們。」

丁文瑾不高興了:「你向來就是悲觀失望者,真不知你這個投資顧問的價值是什麼!」

李克己難以自製地道:「你從來就不尊重我的意見,一意孤行,才導致今天這一切的發生。」

丁文瑾急了:「那你說怎麼辦?」

李克己很乾脆地道:「找江濤。目前或許只有他能幫我們解開這個扣。」



受丁文瑾之託,江濤約常守一在月光大酒店旋轉餐廳見面。他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奔主題,問常守一道:「高爾夫球場草皮出現質量問題,你打算怎麼解決?」

常守一堅決地道:「同業國際標準服務公司必須賠償損失。不論代價有多大。」

這個回答,出乎江濤的意料,他感到奇怪,彷彿坐在自己對面的不是常守一而是另外一個人,為了摸清底細,他又接著問:「你和雅麗打過招呼嗎?」

常守一道:「她必須接受現實。」

「如果她不同意呢?」

「她會同意的。」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江濤道,「順便說一下,北方集團提出的是雙倍索賠要求。」

常守一聽這話不高興了,他冷冷地望著江濤,問道:「恕我直言,江書記,你是北方集團的代表嗎?」

江濤愣了一下:「在一定意義上,可以這麼講。」

常守一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告訴我,你是用什麼辦法征服丁文瑾的?」

江濤說:「我們是朋友,我無意征服誰。」

常守一卻步步緊逼過來:「那麼你和呂陽怎麼說?你和紅花又怎麼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江濤也有些上火:「他們是你的私有財產嗎?」

常守一語氣平和下來:「不是。我只希望你給別人一個生存的空間。」

江濤點點頭:「這話說得好,我很贊同,凡事要留有餘地。退一步海闊天空。」說罷,轉身而去。

常守一回到家,驚訝地發現金雅麗正在自己下廚做飯,顯然她興緻不錯,這可真是難得,看來,她正洋洋自得於電視上的她的傑出表演,可她哪裏知道她這麼做,已經把局面置於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想到這兒,常守一諷刺地說:「你在電視裡很出風頭嘛。」

金雅麗故作姿態地道:「我不想參加。台裡、局裏同志們紛紛要求,我不得不這樣做。」

「夠了!」常守一突然吼道,「我希望你儘快滿足對方的索賠要求。」

「不可能。」

常守一看著她,感到從心裏有說不出的厭惡,可為了大局,他又不能不說:「現在,北方集團還是通過行政手段來索賠;如果告了你們,你們必敗無疑。」

金雅麗卻不識這句話的好歹:「你想讓我破產,還是盼著我死?你和姓丁的好坐上一條船是吧?」

「我不想和你爭論。我隻想告訴你,田副省長希望你後退一步,省紀委孟書記也叫江濤介入了。」

「我不管上頭誰說話,想索賠,門兒都沒有。」

「雅麗——」常守一大叫一聲。

金雅麗像是很久沒有聽到這種稱呼,一時顯得很不適應,站在那兒愣了半天,就聽常守一接著說道:「東方不亮西方亮,不要把自己的路堵死。」

「可是,」金雅麗略帶哭腔地道,「我要是答應丁文瑾的要求,你知道同業損失多少嗎?四百萬,那只有破產。」

常守一道:「就是破產也得賠,這一點,不容商量。」

「你一定讓我這麼做?」金雅麗話剛出口,淚花已經轉出來,「你為什麼就不站在我的立場上想想,我是為了誰?」

常守一抓起一張報紙:「你只要把這件事做了,你的損失我想法給你補上。」

金雅麗一把將報紙扯過來撕碎:「為了姓丁的,你是不是可以把我賣了?」

常守一平和地望她一眼:「你的智商怎麼就這麼低?」說罷,他轉身進了自己的臥室,砰地一聲將門關上。

這一下,金雅麗的心宛如從高樓上墜下,徹底地絕望了。她顫抖著雙手,呆怔了半晌,才一步步捱到電話機前,往美國撥號。電話通了,兒子接了電話,才說了一句:「媽,是你嗎?」她就把電話擱下了。

她走進自己的臥室,望著與常守一分居以來陪伴自己度過無數個不眠之夜的雙人床,更加感到一種萬事俱空的孤寂感覺。她徐徐地把床頭櫃打開,取出一瓶盛得滿滿的安眠藥,打開蓋,猛地,將葯全倒進了自己嘴裏。這之後,她起身走向常守一的臥室,把門推開,看著熟睡在床的常守一,走過去,上了床,把手搭在常守一的胸前,哽咽著說了一句話:「我是愛你的……」便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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