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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太陽紀3·愛之巔,恨之岸》第七章 希望女神


海琴望著灰濛濛的天空,不敢相信,就在剛才,這片天空下他們還在一起。

"雪莉……雪莉!"

撕裂的喊聲不停地在山谷裡追尋,一遍又一遍。

"我要去找她!"海琴丟下這樣一句話,轉身向平原盡頭的天際線跑去。

"你瘋了!你知道她在哪裏嗎?"

透沒拉他,他就停了下來,站在離他們很遠的地方,雙手撐著膝蓋,面對著夕陽下赤紅的大地,倔強地直著腰。

他是瘋了,他是不知道雪莉在什麼地方,而這正是他瘋的原因。雪莉不見了,被抓走了,生死未卜,而他站在這裏什麼都做不了,連去哪裏找她都不知道。還有什麼比一覺醒來,發現什麼都來不及了更加可悲呢?

海琴,你為什麼這麼傻,爽快點不會嗎?用力去抓住她的手,不會嗎?

透站在那裏想要靠近他。海砂拉住他用眼睛告訴他,不要去,讓海琴一個人待在那裏。

哥哥不喜歡被別人看到他哭的樣子。

"零,你還能感覺到雪莉嗎?"過了很久,海琴才讓自己狂躁嘶啞的嗓子安分下來,壓著喉嚨低聲問身後的零。

"我……感知不到。"零不能騙他,經過剛才一戰,他的能量消耗太大,身體上的劇痛也是好不容易才勉強忍住的,現在他連他們在什麼地方都不能感知,更別說被茲羅帶走藏身於這世界某處的雪莉了。

"哦。"海琴深吸了口氣,看著遠方的日頭越來越低逐漸隱沒,用手腕狠狠地蹭了下臉後,回過頭來:"那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停在北極圈的船,資料都在上面,還有第七啟示需要我們去解開吧。"

"哥哥。你沒……關係吧。"海砂望著他。

逆著光,海琴的雙眸被陰影掩蓋住了傷痛。

"我沒事。"海琴走過來,回到零的身邊,結界殘留的痕跡還在泥土上未曾散去,失去愛人的悲痛也是,他卻必須讓自己振作起來,迅速地振作起來,因為他已經不是孩子,明白牢騷和哭號都不再能彌補過去犯下的錯誤。

"我們快點回去,解開第七啟示,找到權杖要緊。同時,如果有雪莉的線索,再……"

"好吧。"零沒讓他說完,看了眼只有霞光不見日頭的天際線,拉住了其他人的手,"我現在就帶你們回去。北極的破冰船,抓住我不要鬆手。"

"嗯。"海琴點了下頭。

透卻忽然想到了什麼,才要開口,銀色的光芒覆蓋了他的身體,零的月光通道已經展開了。

再睜眼,周圍滿是表情驚訝的船員。

"啊!你們,怎麼又出現了!"

"你們……消失了兩個小時,知道嗎?"

"這兩個小時,你們去哪了,剛剛又是怎麼出現的?"

"是時空穿越嗎?"

……

船員們的問題,讓透不禁疑惑,兩個小時,難道他們隻離開了兩個小時。

"現在是幾點?什麼時候?"透開口問,忽然從一個船員驚恐的表情中看到了他最不願看到的事。

他轉過身,零匍匐在甲板上,鮮血從他的嘴巴丶鼻子甚至眼睛裏流出來,好像黑色的河流,讓他蒼白的面孔在極夜的深黑中也扎心地讓人難受。

"零!"透跑過去,一隻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攔腰抱住,他的身體冰涼僵硬,那個十字傷疤的位置卻滾燙得像要燒起來。

"他怎麼了?"海砂急得不行,卻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月光通道!"透看了眼船上的時鐘,"我們隻離開了兩小時,現在的北極雖然看上去是夜晚,實際上還是下午3點鐘。他帶著我們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到這裏,他在極陰力量不足的情況下使用月光通道,穿過了不知道是極陰還是極陽的地帶,來到了並不能完全歸屬於黑暗的地方。這是……"

玩命啊!

透沒這樣說,不知道是不是迷信,他已經不敢說這些詞了。

"糟糕!我忘了這個!月光通道的缺陷!"海琴明白過來。

"他的身體好弱。"透聯想到經過一戰的自己,料想零失去的能量一定比他失去的還要多,"他本來就已經用了太多能量了。"

"月光通道又是最耗損能量的。"海琴攙扶起零,對透說:"把他抬進房間去。"

"嗯。"透明白這樣的零是脆弱的,是討厭被別人看到的。

透和海琴架起零,撇開了眾人,走進了船艙。

月光通道的缺陷?

海砂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

為什麼不通過零的力量,從一個國家直接跳躍到另一個國家呢?

她以為那是因為大家在一起的旅程,能持續久一點就久一點,在一起吃早餐,看日出,都很好玩啊。

一直沒有人提出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原因吧。因為月光通道有致命的缺陷,使用它時一定要確保通道兩邊的地點陰陽平衡都偏向陰極。因為月光通道需要耗損巨大的能量,特別是帶著別人一起旅行,而零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能量。

只有她不知道,任性地,傻傻地什麼都不知道。

連透都明白的道理,她卻不明白。連透都有在成長,她卻沒有。享受著所有人的寵愛,享受著所有人的保護,卻什麼都做不了。

海砂,你好爛,真的好爛。

這樣的海砂,海砂好討厭。

望著燈火昏黃的船艙,還有船艙中的男孩們,海砂忽然覺得她離他們好遠,好遠。



"你在哭嗎?"

小手的感覺,冰冰的,好像沒有感情,卻讓人忍不住要靠近。海砂抬起頭,看到一雙深若極夜的黑瞳,幽幽的,平靜得麻木,卻深深地吸引住她的所有。

黑色連衣裙的小女孩,抱著那個破舊的娃娃。

海砂站起身,看到濃霧包裹中的黑色城堡,再看她的手小而白,她又來到了那個曾經到過的夢中莊園,變成了8歲的樣子。

"這裏是……"海砂站在橋頭,面前是敞開著城堡深不見底的大門,身後是一片迷霧之森。

"這裏究竟是哪裏?為什麼……"她轉過頭,抓住小女孩的手,急切地問:"為什麼你又把我帶到這裏來了?你究竟是誰?誰?"

"我不是說過了嗎?"小女孩凝視著她,沒有表情的黑瞳彷佛一個巨大的沒有底的漩渦,吸引著海砂,讓她膽戰心驚又欲罷不能。

"不是我帶你來到這裏,而是你,一直都是你在找我。"

"為什麼?我為什麼要找你?"

"為什麼?"小女孩遲疑了下。就在這時,海砂看到城堡上一扇碩大華麗的玫瑰床內有人影在拚命地掙扎。

"那是什麼?"她指著那扇窗戶。

小女孩順著她的手望過去,看了眼便立刻又將視線拉回到她的身上,緊閉著雙唇的樣子,似乎不會為此作出任何解答。

掙扎的人影變得越來越瘋狂劇烈,一個女人的身影撲打在窗戶上,蒼白的手掌透過灰塵的窗戶映出來,刺進海砂的雙眸。

"那裏怎麼了?"海砂尖叫著,推開女孩衝進城堡,爬上灰塵密佈的階梯,爬上去,推開一扇緊閉的大門,門後面什麼都沒有。

難道不是這裏?她心想,旋即聽到走廊前方傳來細微的尖叫聲。她一路跑過去,推開一扇又一扇大門,最後,她走到一扇鮮紅鎦金,懸掛著巨大黑色家徽的房門前,尖叫聲就是從這間房子裏傳出來的,她可以肯定。

她用儘力氣,朝那扇大門沖了過去。

耳邊卻傳來卡擦一聲巨響,肩膀卻跟跟撞在了軟綿綿的棉花上一樣絲毫沒有痛感。洞開的大門後,一陣潮熱腥臭的風迎面撲了過來。

房間裡已沒有人在尖叫,她讓自己站穩,慢慢地轉過身去,直覺告訴她在她背後的房間裡有什麼。

難怪房間裡的尖叫聲會消失,房間裡的人已經雙雙死在了黑色的床單上,而且不是在剛剛死去的。

死灰色乾如枯柴的四肢,保持著臨死前掙扎的造型,和床上的織物交錯在一起,同蛛網和灰塵糾纏在一起腐化成了樹木糜爛後的樣子。那些張大呼救的臉,只剩下黑色的窟窿和裸露凋零的牙齒,孤零零掛在骷髏上的金髮好像洗得發白的蓖麻。

兩具沒有一點東西可以再去腐爛了的乾屍。

"啊!"海砂禁不住抱住胸尖叫。

"你害怕嗎?"

身後又傳來小女孩平靜得恐怖的聲音。海砂驚恐地轉過身,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女孩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站在那裏抱著娃娃依舊空洞地望著她。

"這是什麼?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這裏是我的家。你看不出來嗎?"小女孩繞過海砂走到床邊,指著床上其中一具乾屍,介紹道:"這是我的爸爸,親生爸爸。而另一個,是我的母親,後母。"

"他們是,你的父母?"

"嗯。"小女孩點點頭,望向海砂,似乎在等待著她的問題。

海砂望著她,突然回想起第一次來到這裏時的情景,小女孩和她在另一扇大門的後面聽到的話。

"爸爸殺死了舅舅,所以你的媽媽就殺掉了他們嗎?"

"不是。"小女孩平靜地搖頭,慢慢地,語氣平緩地說:"爸爸殺掉了舅舅,因為舅舅發現了爸爸的秘密,那就是爸爸為了他的愛人,殺掉了他的妻子,也就是我的母親。所以爸爸殺了舅舅,而我為母親和舅舅復仇,殺掉了爸爸和他的愛人。"

"你……殺掉了你的爸爸和你的……"海砂幾乎要窒息。

小女孩平靜依舊,指向身邊的乾屍:"我殺掉了他們。在一個很深的夜裏,悄悄地潛入,沒有留情。"

"為什麼?"海砂抱住頭,連連後退:"為什麼你要讓我看到這些,你究竟是誰?"

"我讓你看到這些?"小女孩似乎笑了,又似乎是在嘆息,"不是我讓你看到這些的。是你,你想要看到這些。你打開我心裏的門一扇接著一扇,找到這裏找到我的記憶,再閱讀他們。是你,一直都是你在尋找我,閱讀我,是你。"

"是我?"海砂聽見嗖嗖的風聲,眼前的一切飛快風化,化成粉末,漩渦一樣消失無蹤。

乾屍丶房子丶樹木都飛快地消失。濃霧籠罩的黑色空間,陡然間變得蒼白如雪,白茫茫,什麼都沒有的一片雪白。

"這,這是哪裏?"海砂迷茫地抱著頭,"我在哪裏?"

"我不知道。"小女孩抬著大眼睛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空無一物。

"你把我帶到哪裏?"

"不是我。"小女孩轉過身,走到海砂身邊拉她起來,"不是我,是你,還是你,你帶我到這裏來。你先是找到我,然後你用力去打開我了解我,現在你又把我從我的世界帶走,帶到了這裏,這裏已經不再是我的世界。這裏,也許是你的,海砂的世界。"

說完,小女孩放開她,開始在這個空白的世界裏漫無目的地四處走起來。

"我的世界?"海砂望著這一片無盡的白,"我的世界怎麼會是這個樣子,我的世界怎麼什麼都沒有?"

"因為你確實什麼都沒有。"小女孩在她背後說,海砂轉過身,忽然記起了什麼。

記起了什麼,對了,是小女孩的名字。

她的名字是——

歌羅娜!

"歌羅娜!你是歌羅娜!"海砂終於記起了她的名字,"希望女神,歌羅娜!"



"我是歌羅娜,但是我不是希望女神。"

"那麼……"海砂癡癡地望著她,"誰是希望女神?"

"你,你是希望女神。"

"我是希望女神?"海砂從蒼白的空間裡站了起來,馬上難以名狀的痛苦感又迫使她縮緊了身子。

"我不是希望女神,不是!我不是!"

"對,你不是。"

"啊?"海砂徹底糊塗了,抬起眼,那個黑色絲裙的小女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站在她面前的歌羅娜,端莊威嚴身散發著只有女神才有的耀眼光芒。這才是歌羅娜,真正的歌羅娜。而她?她低下頭,手還是小小的樣子,她還是只有八歲。

"看看你的世界。"歌羅娜張開雙臂,"這不是希望女神的世界。所以你,還不是希望女神。"

"希望女神的世界是怎樣的?我要怎樣才能成為希望女神。"海砂問她。

歌羅娜終於笑了,淡淡的,卻帶著穿越歷史的力量的神之微笑。

"這就是你不斷找我的原因吧,這就是你第二次來找我的原因吧,想讓我告訴你答案……"

歌羅娜的聲音越來越淡,慢慢地在這個空間裡消失乾凈。

隨著她聲音的消散,她的微笑也越來越模糊,海砂站起身,想要留住她,卻隻抓到一大團白蒙蒙的霧。

"你去哪裏了?你到底是什麼人?歌羅娜?歌羅娜?"

沒有人回答她,她在這個空無一物的空間裡不停尋覓,都是有空空的,霧一樣的迷思。

忽然,前方似乎有人在說話,她憑著直覺走過去,一直走,一直走,霧越來越稀薄,空白的世界裏終於有了一些東西。

一陣清涼刮過,迷濛的霧氣陡然間消失無蹤,周圍是一片無邊無盡的深藍,紅和白的珊瑚高大得彷佛遠古的杉木,珊瑚組成的樹林中,一個巨大的泡泡閃耀著珍珠的光芒,出現在海砂的眼前。

這是哪裏?海砂走向氣泡,耳邊似乎響起了歌聲,誰的歌聲?

難道是雪莉的?

雪莉在那個氣泡裡嗎?

海砂靠近氣泡,觸碰到它光潔閃光的表面,手插進去的剎那,忽然間氣泡崩解,翻滾的白色泡沫迷糊了她的雙眼,泡沫散盡,海砂發現她再一次來到了另一個未知的地方。

天陡然間變得黑不見底,四處星星點點彷佛遍地都是殘敗的火光。海砂向前走了兩步,看到一座高聳的金字塔形狀的建築在黑夜裏巍峨而鬼魅。一塊閃亮的廣告牌段成兩節,掛在她身後的高樓上。而她腳下是潮濕的,充滿汽油味道黑色的街道。這是一座被地獄的烈火包圍,瘋狂的城市。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愛我的!"

"雪莉是我的!永遠是我的!"

呼喚聲,在死去的城市中猝然響起,尖利而傷心。

"雪莉?"海砂重複著她的名字,朝未知的方向跑過去。空蕩蕩,死沉的大街上不時有深紅的火花飛過,地上也有深紅的痕跡,那是什麼?

"雪莉!你不要離開我!不要!"

淒厲的叫聲又一次響起,和之前的聲音略有不同,卻似乎都來自於男孩子心底最傷痛的部分。

海砂不停地走,不停地找,什麼都沒有,只有更加急促而悲傷的呼喚聲,在這個死去的都市裏不停地響。

"雪莉,不要!不要死!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雪莉?死?

這是誰的的哭泣聲,誰的吶喊聲,是海琴的嗎?好像,又不像,究竟是不是?海砂不明白,她更不明白眼前的一切究竟在說什麼?在告訴她什麼?

雪莉!不要!不要死!

是雪莉要死嗎?

雪莉會死嗎?

不要!海砂不要這樣,雪莉!不要!不要死!

"雪莉!不要!不要死!"

"海砂!"

"海砂!"

"海砂!"

有人在呼喊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她睜開雙眼,看到的是海琴栗色明亮的雙眸。

"怎麼回事?我在哪?"海砂掙扎著坐起來,看到船艙內搖晃的壁燈,她在破冰船上,剛才的所有,歌羅娜的黑色莊園還有後來的死城都是夢,她的夢。

"海砂,你睡了,做了一個夢。"海琴聲音低沉,目光也是如此。

"我……做了一個夢。"海砂重複著海琴的話,忽然意識到夢是一個多麼不詳的詞語,她的夢,好久沒有出現過了的她的預言之夢。

"海砂。"海琴自然知道海砂的夢意味著什麼,他抬起頭看著她,難以控制地聲音沙啞,"你夢到雪莉了嗎?她死了嗎?她會死嗎?"

"雪莉。"是的,我夢到雪莉了,她會死,也許她已經死了。海砂沒有這樣說,她不能這樣說,她不願相信,也不能相信。

"她……"

可她張口卻不知道怎麼說,怎麼去告訴海琴,讓他相信雪莉還活著,或者雪莉一定會活著。

她沒有能力,她確實還不是希望女神。

雪莉,你究竟在哪裏?



雪莉無力地盯著眼前爭吵的二人。

"納瑞娜!你搞清楚,卡斯蒙的命令是叫你們帛曳配合我亞伯罕家族,我說要怎樣就要怎樣!"茲羅粗紅著脖子,叉開腿坐在一面鮮紅的珊瑚屏風之前,怒視著納瑞娜,高聲道:"我的任務就是殺掉她和海琴,現在海琴沒有在手上,但是她一定要殺掉,沒有再留一分一秒的理由。"

"這麼美麗的東西,你也要毀掉,真搞不懂你是什麼做的,還是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納瑞娜邊說話邊撫摸玩弄雪莉柔軟的紅髮。

雪莉討厭納瑞娜說話的腔調,更討厭她摸她的頭髮,與其被她這樣地侮辱不如被茲羅殺掉來得痛快。可惜現在她身上有尼祿的封印,除了聽看,她失去了一切人的能力,就像一個任人擺佈的大娃娃,坐在那裏,也只能任由納瑞娜玩弄。

眼前是蔚藍奇妙世界,顏色繽紛的珊瑚組成的花園圍繞著他們,天空是一片流動炫彩的海水。雪莉心想,這裏應該就是納瑞娜在印度洋下的大泡泡了吧。茲羅怎麼會把她帶到這裏來的?到這裏來要做什麼?

她沒接著想,茲羅衝過來從納瑞娜手裏奪過了她,粗魯地揪住了她的頭。

"我現在就殺了她,你管不著!"

"啊!"納瑞娜跳起來,插著腰道:"你就不怕我向卡斯蒙告發你不聽他的命令嗎?"

"我不聽他的命令?"茲羅冷笑一聲,道:"現在這裏歸我管理,這才是卡斯蒙的命令,違抗他命令的人是你!"

"我嗎?"納瑞娜也學著茲羅的樣子冷笑起來,"卡斯蒙殿下的命令,我當然不能違抗,但他說的是要我服從亞伯罕家族,亞伯罕的族長是誰?是尼祿大人哦,可不是笨蛋哥哥你哦,嘻嘻。"

好討厭的笑聲!雪莉在心裏罵,頭被揪得生痛,奇怪尼祿那個傢夥怎麼還沒有出現。

"尼祿……"茲羅的聲音有些哀傷,聲調陡然低下去很多,"他還不知道怎樣了呢。"

"放心,亞伯罕族長的位置還輪不到你!"納瑞娜跑過來,從茲羅手中奪過雪莉,抱到懷裏,玩具一樣地撫弄,"尼祿還沒死,他不會這麼容易死的,就算卡斯蒙狠心讓他死,歌羅娜也不會讓他死掉的,呵呵。"

"就算這樣!"茲羅迅速將低落的情緒掩蓋起來,大聲道:"尼祿現在不在這裏,我是這裏能力更強大的人,就算不能指揮你,殺掉她泄憤都不可以嗎?"

"不行!"納瑞娜抱緊雪莉,雪莉隻覺得她身上那股桃子香水味都要使她窒息了。

"只要到了這裏的東西都歸我所有,我說不能殺就不能殺,你不行,如果卡斯蒙陛下把我王宮的歸屬權給了尼祿的話,也要等他來了才能作出判決!你不行!永遠都不行!"

"我不管!這個女人,我一定殺!"茲羅燒紅了雙眼,怒視著雪莉,手心有不詳的黑色漩渦在產生。

雪莉被納瑞娜夾在雙峰之間痛苦不已,看到茲羅憤怒的樣子,甚至祈禱起來。

殺了我吧!何必羅嗦!

只是,眼前閃過海琴的樣子讓她分外難過,真討厭,為什麼會這樣,這個時候還要想起他!

"茲羅,你敢!"

"我怎麼不敢!空間命令!"茲羅向雪莉伸出了他黑色符咒的右手。

來吧!雪莉心想,沒什麼好怕的,死就死。她習慣性地去閉上她的眼睛,操縱了兩下,沒有反應,合不上,她忘了她現在是動不了的木偶了。

等她意識到這點,她忽然發現周圍的一切都暫停了,茲羅丶納瑞娜全部都停了下來,保持著爭鬥的樣子,像兩尊被定時的蠟像。

怎麼回事?

雪莉看著面前突然間靜止的二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很久之後,她看到一個長發虛弱的少年,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向她走了過來。

尼祿!

是尼祿!

尼祿走到她的身邊握住她的肩膀,把她用力抱起移到了身後。

"時間命令……"

尼祿重重地喘息,身體好像已經虛弱到連說話都成問題了,更別說是使用能量。

"解除。"

"漩渦!"茲羅喊出這兩個字揮下手,一個黑色的漩渦頓時撲出,那裏卻已經沒有了目標雪莉。

"咦……"他稍作遲疑,轉身看到了他的兄弟。

"尼祿!你還……"他不善情感表達的五官一時間有點找不著北,嘴裏也不知是高興好還是該保持一貫的冷嘲熱諷。

尼祿沒心想這些,指了下納瑞娜,吐出三個字:"封印她。"

"啊?"茲羅還在遲疑,納瑞娜已經拔腿逃跑。

不過這個世界上跑得過茲羅的人還沒有出生,轉換空間正是他的拿手好戲。納瑞娜才想逃跑就掉進了茲羅的空間洞中,只聽見茲羅大聲命令:"空間!收集!"

一個水藍色的光球出現在空氣中,茲羅接過光球,從衣兜深處摸出一個綉了符咒的羊皮袋子來,將光球扔了進去,鎖好了口袋。

"嗯。"尼祿放下心來,靠到一邊,看了眼雪莉,向茲羅道:"卡斯蒙的計劃是什麼,告訴我。"

"卡斯蒙的計劃……"茲羅正欲說,忽然看到了尼祿身後的雪莉,"卡斯蒙的計劃等你養好了身體再說。這個女人早該死了,你沒殺過人,讓我來處理她。"

"不行!"尼祿斷然拒絕了茲羅的建議。

"為什麼?"茲羅不解地看著他的弟弟,這個傢夥雖然無理,可從來不會做任何錯事。

"不行,就不行!"

"為什麼?你不能……"

"為什麼我不能!"

尼祿將雪莉護到身後,瞪了茲羅一眼,"我是亞伯罕的族長,你無權責問我!"

"尼祿!你難道看上她了,不會吧,這個……"

"住口!"

"你……"茲羅還要說什麼。

尼祿抱起雪莉,虛弱的肩膀發出骨節錯動之聲。雪莉看到他蒼白的面孔上遮不住難以承受痛苦的表情,不過他咬了咬牙,又看了雪莉一眼,抱緊她一步步向珊瑚叢後納瑞娜的房間走了過去。

"你瘋了嗎?尼祿!現在不是耍性子的時候!……"

茲羅還在後面不停地說,雪莉看到尼祿身後的大門重重地合上了。

她被尼祿一把扔到床上,與其說是扔,不如說尼祿帶著她一起墜落到了床上。他沒有力氣了,徹底沒有力氣了。雪莉不知道他遇到了些什麼,不過他蒼白得都沒有血色了,若有若無的呼吸聲更是帶著死亡的氣息。

雪莉不能動,他壓在她身上,抱著她,很快就睡了過去。

大門關閉後,茲羅的聲音完全地沒有了,深海下的宮殿靜得沉醉。

安寧的海底,逐漸響起砰砰丶砰砰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雪莉慢慢地知道那是尼祿的心跳聲。他的呼吸微弱得快要沒有,身體也沉睡得彷佛死去,但他的心臟還在跳動,一下又一下,越來越強勁。

他活著,他在恢復。

這不是好事,絕對不是。

但雪莉卻聽到她的心臟也在跳動,一下又一下,漸漸與他的節奏配合到完美無缺。他活著,心臟還在跳動,她居然沒有難受,而是感到——

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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