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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會說我愛你》4.說謊
我們都痛恨謊言。

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世界上連

說謊的必要都沒有,

人類的生活就會很無趣。

——李燕珊

「嗯……是這樣的,本來……我和菊若說好……要在我們家開Party,請我們……的高中同學來聚會……」李燕珊根本不敢看菊若的未婚夫趙鵬遠的臉,一味地盯著自己的夾腳拖鞋,企圖把謊話說得圓融一點。「可是……她們這些沒良心的……」

最狼心狗肺的當屬林菊若,害她在這裏為她說謊!

「沒良心的同學,一會兒說要跟男友約會,一會兒說家裏有事,放了我們兩個人鴿子……菊若於是……就一個人看電影去了。」

「一個人看電影?」趙鵬遠很驚訝,「她從來沒有一個人看過電影,她看什麼片子?」

「《空軍一號》……」

「不可能!」趙鵬遠說,「除非我們認識的林菊若不是同一個人。她從來不看緊張刺激的電影,昨天我邀她去看這部片,她說這是恐怖片,死也不肯……」

「不,我是說……我本來打算跟她一起去看的……只是我想看《空軍一號》,她想看……她想看……」天哪,現在院線片裡還有什麼片子是適合菊若看的?

「《新娘不是我》,對不對?」趙鵬遠覺得自己很聰明,替李燕珊那壞透了的注意力解決了危機。

「對,對!」李燕珊勉強地綻放笑容,「我最恨那些文縐縐的電影。」

「我也是!」趙鵬遠以惺惺相惜的表情看著李燕珊,「不過你……你真的是跟一般的女孩不太一樣……」

「要不要進來坐?」李燕珊的身體根本堵住了門。顯而易見,她的邀請只是客套,她想把這個不速之客——林菊若的未婚夫趕快趕走。他是個好人,但絕對是個無趣的好人;在她看來,他的外表平庸,語言乏趣,但換個角度來看,他也很標準,合乎一般女孩找丈夫的六十分及格標準。

「好吧。」趙鵬遠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行為有何異樣,「我還是把可樂娜啤酒送給你。在你巷口的便利商店買的,好重,總不能叫我再把它扛回去。你要放哪裏?」

「放冰箱裏。哦不!你放著,我再放進冰……」

話沒說完,趙鵬遠已經兀自走了進去,把可樂娜一瓶一瓶擺進冰櫃,算是他對未婚妻好友的熱情回報。

「好香!」趙鵬遠吸了一下鼻子,「誰在烤雞?」

雞?「是蛋糕吧。樓上在烤蛋糕。嗯,真是無聊,現在蛋糕到處有得買,自己做既不經濟又不好吃,不知道為什麼還有人喜歡用危險性很高的烤箱。」李燕珊說。

「我倒覺得自己偶爾做些東西吃很有情趣啊。」趙鵬遠閑著也是閑著,就和李燕珊抬杠了,「李小姐,你一定什麼家務事都不會,對不對?」

「為什麼要會?」李燕珊真想用掃帚狠狠地把這個人像灰塵一樣掃出去。

「我……我不是說每個人都要會啦。只是……我想每個男人辛辛苦苦下班後,可以吃到自己家熱呼呼的菜,看見桌上擺得整整齊齊的碗筷,那是他們人生中最大的快樂之一……」

「你搞清楚,喂!」李燕珊不客氣地挑剔他的問題,「那像我這樣辛辛苦苦工作的女人,下班之後人生最大的快樂是什麼呢?是一個男人把碗筷擺得整整齊齊等我嗎?」

「對不起,你別生氣嘛。算我……算我是大男人主義好了。可是我一點也沒虐待菊若,她在我們家只需洗碗……」

「她洗碗時你在做什麼?」

「我在……看電視。我只有在星期天才有空看……」

「這就對了,你根本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

趙鵬遠沒想到自己好心來送啤酒,竟然自討沒趣。林菊若這個青梅竹馬的閨中密友未免也太凶了一些,難怪,難怪沒聽林菊若說過,李燕珊有男朋友什麼的。「是你樓上的那個律師在烤蛋糕嗎?」他轉移了話題。

「你怎麼知道我樓上住著一個律師?」

「菊若說的。她好像說過,你樓上的律師好像因為女朋友走了很痛苦,每天喝得醉醺醺的,

有一次還把她嚇了一大跳,好可怕。」

「哦?」李燕珊想,女人真容易改變自己的想法。

「你住在他樓下,沒有危險吧。」趙鵬遠露出一臉關心的表情,希望能在李燕珊的印象中為自己扳回一些分數,「在我看來,會酗酒的男人意志力都很薄弱,其實都沒有自信心。失戀有什麼大不了的,真是!」

「多謝你的關心。」李燕珊並不領情,「我安全得很……」

「看起來也是……」

「你是不是該打道回府了?」李燕珊乾脆很清楚地下逐客令。

「好,好。菊若如果回來找你,就說我找她,請跟她說,我下星期可以陪她去選婚紗攝影的照片……我真該送她一副大哥大……」

好讓你方便找到?砰!李燕珊把門大力關上。她實在不懂林菊若,當初她到台南念大學,好歹念的還是個男多女少的大學,怎麼會挑出這樣一個人來?就算菊若不是美女好了,也有中上之姿,秀秀氣氣溫溫柔柔蠻得人疼的,幹嗎跟這個無聊男子談這麼久的戀愛?現在可好,她因為自己樓上那個第二個戀愛對象,搞不好會搞砸自己的婚姻。而菊若和她的學長楊選,分明是百分百不適合!

為什麼不適合?在李燕珊的觀察,菊若和楊選前後兩個女友類型相差太遠。楊選除非是酒精中毒深入腦髓,否則,沒有理由愛上林菊若。楊選和女人一向處得好,可是在女的朋友與女朋友之間,她未曾看出一絲曖昧的地方。他分得很清楚,像他的交友哲學中自有法條規定一樣,他涇渭分明。

「上來吧,大記者,我知道你是個工作狂,但這不代表你不需要喝下午茶。」

這一次,按門鈴的是楊選。

「怎麼樣?我做的小鳥奶油餅乾……」楊選像個等待評分的孩子。

「不好吃。」李燕珊為剛才的事,氣還悶在胸口。

「你真是鐵血無情。我是好心沒好報。」

「真的沒有我在『費太太」那裏買的奶油餅乾好吃,人家還有各種口味……」

「你不但倒人家胃口,還沒有情趣。」楊選抱怨,「算了,別討論餅幹了。你不喜歡,還大口大口地吃呢!」

「還有一點要建議,」李燕珊瞪著他說,「別說這是小鳥餅乾。應該叫它母雞餅乾,分明像一隻一隻抱著蛋孵的肥母雞!」

「你到底有沒有交過男朋友啊,李燕珊?」

「問這個幹嗎?」李燕珊看著插話進來的林菊若。菊若正奮力地刷著烤盤。

「我真的很懷疑,你是不是對每個男人說話都這個樣子?」

「在男人面前,我哪有你賢慧?」李燕珊忍不住對菊若開炮。

菊若低下頭繼續刷烤盤上焦掉的麵糊,水聲嘩啦啦地響著。本來斜斜照進廚房旁窗戶的陽光忽然像烏龜縮頭不見了。

「大小姐,脾氣別那麼大。你吃錯了什麼葯?別把我們都當成你的敵人。星期天啊,寫稿別太認真。」

反而是楊選當起和事老來。

林菊若聽得出燕珊話中的刺。她絕對是在諷刺她,一個即將成為新嫁娘的女人,為什麼跑來和單身男子打發星期天呢?她又想起自己找的借口——隨口跟趙鵬遠說要到燕珊家來和同學們聚會,卻沒有跟燕珊套好招。不知道趙鵬遠會不會打電話到燕珊家?

燕珊很少這樣對她說話的。菊若心裏七上八下。

「趙鵬遠剛來按我的門鈴。」燕珊湊在她耳畔小聲地說。燕珊這種小心翼翼的行為,反而讓菊若有做賊心虛的感覺,雖然她沒做什麼——還沒真正來得及做什麼。

「知道了。我會處理的。」她也小聲回答。再留下去,她心裏的負擔會越來越重,然後別過頭看著想努力多吃幾塊餅乾的楊選:「我也該告辭了。」

「這麼快?」楊選看看錶,「還不到三點……」他閉了嘴,因為他想起林菊若快要結婚了,她有很多事要做的。

「我走了以後,別亂喝酒。燕珊,幫我搜一搜,把房子裏所有的酒帶走。」菊若發號施令。

「這個我會。」燕珊得意地開始翻箱倒櫃。她找到一瓶高粱酒、一瓶紅葡萄酒、一瓶Sherry,分別放在灶台櫃子裏、床頭和書桌下。「你喝酒的範圍之廣讓人嘆為觀止……」燕珊想起她在趣味休閑版上面看過的文章:「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對女人接受的範圍也很大?」

燕珊不是故意的,但她輕易就讓抹著毒箭的話從嘴裏發射出來了。她對菊若和楊選的關係有一份朦朧的猜測。

「他是弱水三千,隻取一瓢而飲。」菊若說。

「只是那一瓢的容量可能大得不得了。」李燕珊又接了話。

燕珊偕同菊若踏出門時楊選欲言又止,燕珊看得出來。「你想說什麼就快說吧!一個大男人,別一副朱唇半啟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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