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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動詞—恐怖十三樓》血色嫁衣
如果有一天,我要娶回心愛的女孩,我一定要讓她穿上大紅色的嫁衣。

血色嫁衣

莊秦

兩年前,我因為重度的憂鬱症住進了郊區的一個療養院,那是一幢二層小洋房,房屋外有個花園,很高的青磚圍牆,圍牆上爬滿了綠色的藤本植物,數不清的蜈蚣與壁虎出沒其間。

療養院的病人並不多,我每天上午起床後就在閱覽室裡看看當日的報紙,然後與一個老頭下下圍棋,其他更多的時間則是在花園裏無聊地仰望天空,看著白雲緩慢地曳過天際。

在我在這裏呆了一個多星期的時候,療養院裏又住進了一對年輕男女。女的很漂亮,身材頎長,穿著一件大紅色的旗袍。男的也蠻帥的,不過他穿著一件艷紅的襯衫,看上去陰柔有餘而陽剛不足。那女的似乎很虛弱,每走一步就會停下來捂著胸口歇上一會,那男的總是在這時候撫著她的背溫柔地說上幾句。

和我下圍棋的老頭對我說,這女的叫李燕,骨癌,晚期了,癌細胞已經擴散全身。她的男朋友叫王博,帶她住進療養院,就是想讓她在最後的時間裏過得愉快一些。

我嘆了一口氣,心想,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上帝是不公平的,否則也不會讓這麼年輕的女孩得上如此的絕症。

聽說李燕最多還有兩個月的時間,紅顏總是遭天妒。雖然我的憂鬱症也很嚴重,但我卻總是在心情好的時候,到李燕與王博的房間裡去交談一會。儘管我心情好的時候並不多,但是因為大家都是年輕人的關係,我們交談得很愉快,也成了很好的朋友。

對於他們,我總是感覺有些奇怪。不管什麼時候,他們總是穿著紅色的衣服。是那種艷麗到極點的大紅,就象一團燃燒的火。我看到他們,總會覺得眼睛火辣辣的刺痛。不過,我猜,這只是個人習慣吧,我也不好多問。

李燕的身體情況越來越差了,總是喊疼。療養院為他們準備了杜冷丁與止痛片,但是對李燕的作用卻越來越小。她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在床上輾轉反側,汗水淋漓。

每當李燕好不容易睡著的時候,王博總會走進我的房間裡,叫醒我和他一起抽煙。看著他虛脫的模樣,我也覺得心裏很不好受。

當我扳著指頭算到他們已經住進兩個月的時候,不禁開始擔心起李燕的身體。我知道,她的時間已經快到了。

那是個寒風凜冽的夜晚,正當我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突然王博衝進了我的房間。

他大聲地對我叫著:「小莊,你知道這附近哪裏有婚紗店嗎?我要買一件大紅色的婚紗!」

我吃了一驚,問:「你怎麼突然想買這個?」

他的眼眶裏淌出了淚水,幾乎崩潰地說道:「李燕快不行了,她說一定要在生命的最後期限,嫁給我,做我的新娘。」

我嘆了一口氣。已經是深夜了,又能到哪裏去找一件婚紗,而且還是紅色的婚紗呢?

「為什麼你要選一件大紅色的婚紗呢?一般人都是用白色的婚紗啊。」我還是壓抑不住心裏的好奇。

王博喃喃地說道:「李燕是個舞蹈演員,她因為骨癌再也不能參加演出了。在最後一場演出中,她扮演喜兒,身穿大紅色的演出服,最後暈倒在了舞台上。住進醫院後,她始終不願意脫掉紅色的衣服,後來護士勸說了很久,才為她換上了一件紅色的病員服。從此之後,她隻願意穿紅色的衣物,就連我,也要在她身邊穿上大紅色的衣服。現在我們決定舉行最後的婚禮,當然我要滿足她所有的願望,一定要在這個夜晚找到一件大紅色的嫁衣!」

我無言地指了指窗外,說:「你去鎮上找一找吧,可是估計現在已經沒有婚紗店在深夜營業了。」

聽完了我的話,王博已經衝進了濃濃的夜幕之中。

我走進了李燕的房中。她好瘦,兩隻眼睛已經深深地凹進了眼眶之中,眼圈呈現成可怕的烏黑色。她兩隻手沒有力氣地搭在床邊,見我進了屋,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她緩慢地,一字一頓地對我說道:「莊哥,今天你來當我們的證婚人,好嗎?我要穿上紅色的婚紗,做王博的新娘。我要做最漂亮的新娘。」

我點了點頭,說:「你就是最漂亮的新娘。」

在等待王博回來的時候,疼痛幾次差點讓李燕昏厥過去。我為她注射了杜冷丁,才讓她稍稍平緩了一點。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王博終於推開了門。他渾身是汗,卻臉色蒼白。在他的手裏,竟拿著一件大紅色的婚紗,紅得耀眼,象是有血在滴下來般。

李燕的眼睛裏閃爍著動人的光芒,她大聲地叫了起來:「博,你為我換上這鮮紅的嫁衣吧。「

王博看了我一眼,虛弱地說道:「小莊,你能出去一會嗎?我要為我的新娘子換衣服。」

我點了點頭,然後退出了屋。

我在屋裏點了一根煙,緩慢地吸完,可當我吸完的時候,門還沒有開。於是我又點上了一根煙,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會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

當我吸完了三根煙的時候,門還是沒有開。我覺得有了些不對勁,敲了敲門,卻沒有人回答。

不好了,一定是出事了。我後退了一步,然後使勁用肩撞在了門板上。

門開了,李燕穿著紅色的婚紗,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她沒有動彈。以後再也不能動彈了。

王博躺在了地上,在他的腿邊,滲出了一汪血跡,殷紅的一汪血跡。

他看到我進來,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用細若遊絲的聲音說道:「南宮,我走遍了整個鎮子,只找到一件白色的婚紗。我不能讓李燕失望,所以……」話還沒有說完,他的手已經無力地垂下,永遠也不能再抬起了。

我明白了,他是用他的鮮血染紅了純白的婚紗。

血還在繼續從他的褲腿中滲出來。他是割斷了腹股溝的大動脈,只有那裏的大動脈才會以最大的壓力最快的速度飆射出鮮血。

這幅畫面一直都無法磨滅地刻進了我的腦海中,令我永遠沒有辦法遺忘。

在那一刻,我對自己說,如果有一天我要娶回心愛的女孩,我也一定要讓她穿上大紅色的嫁衣。當然,我會早點選購到這樣的婚紗,而不會用自己的鮮血來染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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