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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教父》第六章 武裝堂口
曾英勇見同鄉久久拿不下對手,心裏十分焦急,恨不得衝上去幫上一把。此時,身邊的彭昆滴溜著一對十分陰險的小眼睛,挑唆道:「快,快上去幫一把,把他打下擂台!」

曾英勇猶豫著,他知道這是犯規,彭昆於是又附著他的耳朵道:「大事不好,你看陳百威準備上台,哇,還有人要放暗器!」

曾英勇心裏一急,什麼也不顧了,「謔」地站起來,喊道:「我來啦!」從地上掠過,飛身躍上台去。

下面一直觀戰的陳百威見狀,大喝一聲:「不許犯規矩!」

曾英勇不上台也已經上去了,就要動手,陳百威大叫一聲,也躍上台來,接著飛起一腳,將曾英勇踢個趔趄,並很快站佔了上風,又在向科武的後背猛擊一掌,向科武眼前一黑,全身散了架一般。

陳余祥得救,用盡餘力將向科武推下台去……台下一片掌聲、叫好聲。

這邊曾英勇哪裏是陳百威的對手,七八個回合便敗下陣來,賣個破綻自己跳下台去,總算沒給打趴在地,挽回了一點面子。台下的新會員見自己的堂主、副堂主果然身手不凡,精神大振,更堅定了投奔洪門的信心。

已到開飯時間,這時夥房鳴哨通知開飯,眾人也感到飢餓。陳余樣本打算留彭昆等人用膳,因見他們用意不善,便送出門去,並正色道:「彭先生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以明白告訴你,我陳余祥秉承洪門先祖遺志,以仁義為重,寬容為懷,隻以邪惡勢力為敵,今天放了你,並非你罪不該死,而是給你一次改過的機會,將來若讓我知道你持強欺弱、為非做歹,絕不饒你,弟兄們,送客!」彭昆、向科武、曾英勇被趕出「洪勝堂」,隨後,彭昆的手下也放了出來。「洪勝堂」在香港的開堂立壇儀式非常成功,108名基本會員以筲箕灣為大本營,內外勤組織基本套用大陸的洪門編制,各個成員都有級別和活動職責。根據香港的具體情況,以及「洪勝堂」的基本成員大部分都是市場攤販和苦力,過去這些人披星戴月,肩挑背負的小民為了爭地盤、搶主顧、霸檔口經常發生磨擦,小則口角吵鬧,翻臉成仇,大則聚眾群毆,血流五步,這簡直不是謀生,而是拚命。「洪勝堂」的宗旨便是團結這些人,本著公道與良心,一旦出現糾紛,堂主可以公證判決。「洪勝堂」成立伊始,面臨的實際問題很多,最主要是經費問題,解決辦法除了會員每月交納會費,還有傅靈華的損贈,但這樣不是長久之計,按大陸的慣例,成立堂口必須靠開賭館、酒店或走私軍火開妓院的收入來維持正常開銷。

在這個問題上,堂主和副堂主意見有了分歧。

陳余祥想走一條前人沒有走過的路子,這條路子的最大特色就是不靠打打殺殺的慣常手段,而是以「仁義」為重,凡事都講一個「理」,平等待人。因此,也就不能做走私、綁票之類的違法事,要靠兄弟們自覺損贈及節約的辦法來維持開銷。

陳百威認為,這條路斷然行不通,江湖上歷來是優勝劣敗、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任何問題不靠刀劍解決就不存在公道,違背了這一點就等於違背了黑道生存的規律,這絕對是行不通的。

不說陳余祥、陳百威意見如果分歧,自從「洪勝會」成立後,香港各個行業受到啟發,紛紛效尤。

再說梁再堂的「同鄉會」,彭昆回去後,深感組織沒規沒矩,一盤散沙,指揮起來十分不便。受到「洪勝堂」啟法,回來和梁再堂商議,決定也成立一個正兒八經的堂口。為了有號召力,彭昆也厚著臉皮說他在大陸洪門入過會,也有「證明」,將「同鄉會」改名為「洪義堂」,由梁再堂任堂主,水坑口梁府做為堂口辦事處,彭昆任軍師,向科武、曾英勇任武術教官,因兩人在北伐戰爭中當過連長,把「洪義堂」的人員按軍隊編制分成等級,進行正規化訓練。

接下來是香港各碼頭以鍾盛富為首成立了「洪義勇」,堂口設在灣仔碼頭工地。

還有塘西以張鮮花的「桃花園」妓寨為經濟後台的武師許成名成立「洪群樂」。此外,還有「利和堂」、「合圖堂」、「新義堂」、「群英堂」等十多個堂口,一時間,香港堂口林立,熱鬧非凡,且都以「洪門」自詡,此處不再贅述。單說「洪義堂」軍師彭昆是位十分狡詐之人,自從陳余祥成立堂口之後,態度來了一個急轉彎,人前人後,都尊稱陳余祥是香港老大。但這僅僅是表面,暗地裏,他無時不在夢想做香港的「龍頭大哥」。水坑口梁府的場地本身很大,做堂口上不用裝飾,一切都是現成,每天早晨,洪義堂的會員在向科武、曾英勇的指教下練武,刀槍聲不絕於耳。看著這些生龍活虎的手下,彭昆總感到缺少了什麼,整天悶悶不樂。這天午休,梁再堂由塘西「旺發」賭館回來,突然記起一件事,把彭昆叫至密室問道:「阿昆,小楓、小飛他們回大陸多長時間了?」彭昆嘆道:「快一個月了。」梁再堂問:「可沒有消息?」彭昆搖頭:「這些天我正為此事焦急呢。」梁再堂皺眉道:「會不會出現什麼麻煩?」彭昆道:「小楓、小飛這兩個人我比較了解,為人老實不足,輕浮有餘,當初派他們去是迫不得已,那時陳余祥方面的威脅很緊,除了他們沒有更適合的。」梁再堂道:「要不要派一個辦事可靠的協助他們?」彭昆:「我也這麼想,正要跟堂主商量,現在弟兄們操練都上路了,要不就抽向科武或曾英勇去一趟廣州。」

梁再堂點首同意。自從香港陳余祥的「洪勝堂」開了先河,各處堂口林立,梁再堂感到成立堂口必須擁有軍火,才能起到保護的作用。

彭昆則認為,弄軍火不是為了自我保護,而是稱霸江湖,因此他把武器看得十分重要,以至白天黑夜都在想。

梁再堂同意派曾英勇去大陸協助蘇氏兄弟,一會彭昆將曾英勇叫到密室。

曾英勇身材高大,大頭、大眼睛,寬嘴巴,唯一不足是長著一管塌鼻子。彭昆盯了他半晌,突然問道:「你熟識廣州嗎?」

曾英勇不知道軍師問他的用意,隻好如實回答:「我在陳炯明手下當過兵,在廣州呆過一年多。」

彭昆點頭:「你去過天字碼頭沒有?」

曾英勇道:「天字碼頭在大沙頭的西邊,以前我和科武經常去玩,那裏還有一家如意樓很有名。」

彭昆點頭:「我給你一項重要任務,今天起程去天字碼頭尋找蘇小楓、蘇小飛,他們就住在如意樓。」

曾英勇就要下去準備,彭昆忙叫住他:「我的任務還沒有交代完!」

曾英勇搔著頭,說:「不就是叫蘇氏兄弟回來麽。」

彭昆不悅道:「所以辦事情最忌急燥,若是這樣子,我對你也不放心了。」曾英勇臉色脹紅:「軍師儘管吩咐,英勇保證不急不燥。」

彭昆沉思片刻:「這個任務十分重要,牽繫到洪義堂的前程,你到後不僅要把事情辦妥,而且還要保密。」說到此處,站起來。

彭昆坐定:「我和梁堂主有一個宏偉計劃,要讓我們的堂口稱霸江湖。以前我們探得有一批軍火,正好用來武裝『洪義堂』,早些時候已經派蘇小楓兄弟去洽談此事。這兩個笨蛋,難負重任,去了一月有餘,毫無進展。梁堂主贊你辦事能幹,對他一片忠心,特委派你去廣州看看。」

曾英勇受龐若驚:「難得堂主、軍師對我器重,英勇肝腦塗地也不會估負你們的重託。」

彭昆點頭:「以前我給蘇氏兄弟的任務是與賣主洽談,具體事項由我拍板,這兩個混帳東西,說好了與賣主接上頭就回信,可到今天仍無結果,我估計是賣主不相信他,但也用不著躲在廣州不回來,我這裏給你一份『洪義堂』的委任狀,另給一張梁堂主的名片,梁堂主是香港的富豪,又是太平坤士,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亮出這兩個招牌,相信他們會買你的帳。」曾英勇點頭:「我記著了,只是萬一找不到蘇氏兄弟又與何人聯繫?」

彭昆道:「這一點我也預計到了,這兩個小子可能惹了禍,有意躲避也有可能,你先去天字碼頭如意樓住下,找不到人就向茶樓老闆打聽馬佛,這個人很好找,只要有好處,他一定會領你去見貨主。馬佛這人很喜歡佔便宜,有什麼要求,你大膽答應。」

彭昆在一塊絲綢上寫好委任狀,左邊梁再堂也掏出一張「名片」交給曾英勇。

曾英勇離開密室,去管家那裏領取五十大洋做為路費,由梁再堂開著一輛福特轎車送他去碼頭坐船。

渡輪碼頭在上環與中環的交界地,靠近乾諾道中,比起灣仔碼頭更繁榮、熱鬧,每一時刻都有去九龍或大陸的船隻。

曾英勇自小在內地長大,乘船不太適應,到了九龍紅勘碼頭便轉乘汽車直達廣州。

曾英勇來到天字碼頭已是深夜,各處店鋪已經打烊,如意樓卻仍是燈火輝煌。這裏是廣州有名的妓寨,黑夜比白天更熱鬧。幾年前,每當身上有幾個錢的時候,曾英勇常光顧此地,因此十分熟悉。現在舊地重遊,雖然隔了多年,裏面的設置和規矩還是老樣子。

跨進大堂,早有幾個花枝招展的女郎迎上來,這些女郎都施姻脂、穿叉開得很高的旗袍,露出白嫩的大腿,撩得男人心旌搖晃,想入非非……曾英勇住了下來,叫來女人做陪,快活一夜睡至第二天太陽出來曬屁股了才起床辦理正事。

果如彭昆所料,蘇氏兄弟因在香港惹了麻煩害怕報復在廣州躲了起來,第二天下午,曾英勇和馬佛取得聯繫之後便知道此事。

馬佛說,他在如意樓見過蘇氏兄弟,根本不談及購買軍火的事。

曾英勇把彭昆的情況簡單向馬佛做了介紹,馬佛很感興趣,不時搖頭嘆喟:「現在彭昆發達了,這傢夥誠實不足,狡詐有餘,沒想歪打正著,天生是軍師的料。好,回去後跟你們軍師說,事成後如何謝馬佛。」

曾英勇道:「我們軍師說了,事成之後,不會虧待你。」

馬佛這些年仍在廣州賣嘴皮子,經常陪人吃飯喝酒,吃了個大大的肚皮和一臉的橫肉,一搖頭,臉上的肉便一顫一顫。對曾英勇的答覆,他點頭說:「做生意拿回扣天經地義。」

曾英勇:「當然,當然,我們『洪義堂』剛剛成立,香港堂口多如牛毛,競爭十分激烈,隨時都有被人吞掉的可能。因此,這批軍火十分重要,必須儘快到手。」

馬佛一聽,咬著厚厚的嘴唇翻著白眼想了一陣,然後起身,把客房內外察看了一遍,才關上門小聲問英勇:「帶現款沒有?」曾英勇搖頭:「目標太大,不敢,談妥之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這裏有洪義堂的委任狀,還有梁再堂的名片。」說著,要去口袋裏取給馬佛看。

馬佛連連搖:「不看,不看。沒帶現款不好辦。我的意思你明白不?就我們倆人合夥,比如槍械每枝五十大洋,你回去報帳說是一百大洋,這樣我倆每枝就可以分二十五大洋。」

曾英勇道:「這當然好,只是彭軍師說談妥後由他親自提貨付款。」

馬佛咬著牙,啐道:「甚麼鳥軍師,我管他叫彭馬臉!好罷,要我引見可以,先給一百大洋介紹費!」說著伸出一隻手來。

馬佛不悅的樣子十分難看,兩腮的肉凸出,麻衣相法雲「兩腮鼓鼓圓,便宜盡愛佔。」看來此話頗有道理。

曾英勇苦著臉:「不瞞你說,軍師總共才給了我五十大洋盤纏,昨晚玩女人繳房租已花去五個大洋。要不我回去稟告軍師讓他與你洽談?」

馬佛一咬厚嘴唇,開口道:「那就四十個大洋中介費,不能再少了,留下五個大洋吃飯住店做路費足夠了,玩女人的事先克制克制,我給你開一百大洋的條,這樣算對得起你吧?」

曾英勇苦笑,隻得應允,幾經周折總算見到了貨主莫啟青。

這一見不打緊,曾英勇驚呆了,原來他們同在陳炯明手下任過軍官,而且十分投緣。

倆人甩了馬佛,莫啟青要曾英勇搬到海珠區一家酒樓住下,才正式洽談生意。

這是一座名叫「星島酒家」的旅店,共三層,曾英勇租住三樓最北的一間。當時的廣州,三層樓算是很高了。

房內放置一張木床,一張書桌,兩張太師椅,一套功夫茶茶具。

兩位坐定,曾英勇先開口:「莫兄這批軍火價格如何?」莫啟青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面對曾英勇,他的個子不高,臉色很黑,額頭凸出,這些都體現出廣西壯族人的特點。

「曾兄先不要問價,你我兄弟之間不值得談論這些雞毛小事,我問你,你能吃多少?」

曾英勇想了想:「我們『洪義堂』目前有一百二十名弟兄,一人一枝就是一百二十枝。莫兄,這個數目你不為難吧?」

莫啟青沉思片刻:「香港目前有多少堂口?人數多少?」

曾英勇不明他的用意,隨口道:「大約十幾個堂子。除了『洪勝堂』,我們的人數算是最多的。」

莫啟青點頭:「他們都需要槍枝嗎?」

「求之若渴,就是愁無門道。」

莫啟青一拍大腿:「很好,這筆生意我做定了。曾兄,不瞞你說,早年在陸榮延手下當兵,我就私藏了一批軍火,後來陳炯明主政,就想著如何脫手,為這,我求了不少人,如果沒記錯的話,也找過一位叫彭昆的馬臉。」

「他正是敝人的軍師。」

莫啟青點頭:「那次我跟彭昆沒做成生意,後來反武器賣到了廣州。」

曾英勇「嚓」地站起:「什麼?武器你已經賣了,這趟我豈不白來了?」莫啟青按下曾英勇:「曾兄別急,耐心聽我把話說完。那批軍火出手後,我有了一筆錢,想著回家過太平日子,可沒過多久,又有人找上門來,我心裏一癢,又到處找貨源,沒想這一做就上了路。這年頭兵荒馬亂貨源到處都是,上層人物走馬燈似的換,一下是陳炯明,一下又是胡漢民,接著又是龍光濟、孫中山,光記名字頭都暈。那些職業軍人都知道誰當家都坐不長久,最實惠還是多搞點錢,錢何處來?賣手中的軍火,這樣一來你老弟我就過得滋潤了。不瞞你說,我也有自己的堂口,不光販軍火,還賣煙土,我早就打算去香港擴充地盤,就是地形不熟,現在好了,有你這位兄弟,怎麼樣?跟我乾,保證你好處多多。」

曾英勇疑惑地望著莫啟青。

莫啟青忙道:「你不信是嗎?」

曾英勇搖頭:「我是說向科武還在梁再堂手下,我得問問他。」

莫啟青說:「我正要向你打聽他的下落,對你們倆個我打內心欣賞!行,我都要了!」

曾英勇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答覆,莫啟青明白他的心意,上下打量他:「看來你的日子過得不是很滋潤。」說著從仿綢唐裝口袋裏拿出一樣東西:「這裏有五千大洋銀票,先拿去花,花完了再找我。」

曾英勇第一次得到這麼一大筆的錢,心中的所有顧忌一掃而光,他接過銀票緊緊地捏在手裏。

「我們先把軍火生意做起來,回去後跟向科武商量怎麼做,另外還要記得物色人選,花錢的事可以找我。」

曾英勇點頭:「我認識的人多,只要莫兄一聲號令,馬上可以拉起一幫人馬。」

莫啟青替自己倒上一盞功夫茶,一飲而盡:「先說香港那邊各堂口的情況,多少人馬、什麼樣的人執堂。」

曾英勇於是把香港各堂口的情況詳述了一遍。

莫啟青摸著下巴說:「這些堂口最有實力的應該是陳余祥的『洪勝堂』,他『平分天下』的思想在江湖史也算是開天劈地第一件。按他的做法,我的軍火是發展不到香港的,好在還有一位唯恐天下不亂的彭昆。我這裏有一條,你馬上回去向彭昆彙報,最好請他來一趟。」

曾英勇道:「他說過,只要有貨,他馬上攜款過來。不知莫兄有何妙策,能不能告訴小弟?」

莫啟青點頭:「我們之間沒啥不可說,只是尚為期過早不便說,你回去先看看彭昆的態度,我跟他面談後才能定奪。」

曾英勇次日就回香港,臨行莫啟青特別叮囑:「千萬記住,不要說我是軍火商,更不要透露我有堂口。」

曾英勇說:「莫兄放心,我不會亂說一句放。」

莫啟青:「曾兄保重,恕不相送。這裏的租房,我已替你交了半年租金,鑰匙可帶去,隨時可以回來居住。」

曾英勇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香港,面對梁再堂和彭昆,想起「身在曹營心在漢」還是有些不自在,好在梁、彭二人並未多想。

彭昆問:「見著莫啟青了?」

曾英勇:「見著了,馬佛引薦的。」

「蘇家兄弟呢?」

「下落不明。聽馬佛說,兩位沒跟他提過購買軍火的事。」

彭昆點頭:「知道了,你坐。」

曾英勇在梁再堂與彭昆的對面坐下。這裏是客廳,中間隔著紅木茶幾,幾上有茶杯和煙灰缸,四位短裝打扮的衛士把守大門,天井裏來來回回走動著舞槍弄棍的人。

「莫啟青他怎麼說?」彭昆問。

「他請你馬上過去面談。」

彭昆得意地看著梁再堂:「這是老天爺有意讓『洪義堂』稱霸香港,莫啟青的軍火果然還等著我們。」

梁再堂喉管裡有痰,像所有上了年紀的男人,肺部有了毛病。彭昆見他不吭聲,又問曾英勇:「他說過要我帶款過去提貨嗎?」

「沒有。」

彭昆摸著下巴:「有點蹊蹺。他應該提這要求……先過去再說。梁叔,請給我一些能在大陸通用的銀票,我明天就去廣州。」梁再堂:「這個好辦,只是一路千萬小心,軍火出境在大陸是違法的,一旦查出麻煩不少。」

彭昆道:「梁叔放心,我會小心行事。」

次日一早,彭昆打點行裝,帶領六名親隨,和曾英勇一行八人由水路啟程去廣州。

經過一夜的考慮,彭昆認為上百枝槍械目標太大,走陸路沿途關卡多,容易出事,決定租一艘快船,謊稱去廣州販運桐油。當時,香港木船多,桐油需示量大,船家也不懷疑。

船家姓池,名一流,父子倆同在船上,兒子池小容替他當下手,池家是土著,世代以劃船為生,香港逐步繁榮後,由過去的手劃船改為機動船。

船自渡輪碼頭出發經過昂船洲進入珠江口,然後沿大鵬灣、虎門、番禹、黃埔至廣州。

一路上走走停停,彭昆一邊記路線,一邊注意尚途關口,兩天后才到達廣州天字碼頭。

在天字碼頭泊好船,與莫啟青取得聯繫,彭昆想在如意樓洽談,莫啟青卻提出那裏靠近碼頭,是警察特別注意的地方,提議洽商地點擇在海珠區的星島酒家,船家及隨行人員留在如意樓。

星島酒家三樓臨北的一間客房裏,莫啟青請彭昆先入,由酒店跑堂伺候,自己趁機悄問曾英勇:「你沒跟他多說什麼吧?」

曾英勇點頭。莫啟青放下心來,隨手把一樣東西塞進曾英勇口袋裏,才入內與彭昆施禮客套。

彭昆道:「兩年不見,莫兄發福了,看樣子日子過得十分光鮮。」

莫啟青:「托福,一個窮當兵的,談不上日子光鮮。」

彭昆聽罷:「莫兄過謙了,你和別人不同,手裏抱著金娃娃。」

莫啟青搖頭:「別提了,哪是什麼金娃娃,是一堆廢鐵,沒給我帶來絲毫好處,這整天提心弔膽。」

「這麼長時間了,難道莫兄還未找到合適的要家?」

莫啟青明白這是彭昆在有意試探,把手往自己頸上一抹:「這是掉腦袋的玩意,我哪裏敢。」

彭昆哈哈大笑:「莫兄過謙了,是賣剩下的才給我吧?」

莫啟青心裏一驚,想這小子果然厲害,嘴上道:「莫某人若有這般能耐,也不必等到今天還在談兩年前的事。不瞞你說,不是絕對可靠的人,我是不敢輕意接觸。」

彭昆放下心來,又想出疑問:「都長銹了吧?」

莫啟青一愣,原以為彭昆是老手,沒想到會說出這樣一句外行話來,心中暗笑一陣才開口:「彭兄不用擔心,關於武器的保養問題莫某人當兵半輩子還是內行的,凡武器入庫都要用黃油包裹,各零部件浸油,哪怕一萬年後取出來也會像新的一樣。」

彭昆裝做懂行的模樣點頭:「這個當然,可是有了槍,沒子彈也不成呀。」

莫啟青這回終於忍俊不住,笑道:「既然我賣槍給你,就不會讓你拿一堆廢鐵回去,按規矩,每枝槍帶子彈二百發。」

彭昆望著莫啟清:「總共有多少?」

莫啟青:「你全要嗎?」

彭昆:「原則上是這樣。」

莫啟青不願再跟彭昆玩遊戲,說:「實話告訴你,我有一百枝駁殼槍,子彈二萬響,就看你能出多少價。」

彭昆在事前已打聽過行情,為能爭取主動,反問道:「貨是你的,當然得由你開口,要不我說一百元全買下,你會幹嗎?」

莫啟青斟滿一盞功夫茶喝下:「看得出彭兄也是內行人,我也不會獅子大開口,按時下的行價,每枝配二百發子彈一百零五塊大洋,如果由我護送去香港,保護費、路程費另算。」

彭昆道:「好,我都買定了。護送就免了,我自己想辦法,也省去莫兄一大麻煩。」

莫啟青道:「不瞞你說,這保護費和路程費是不能少的,我有一幫兄弟,這批貨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弄出來,一旦成交,就準備離開此地,去香港落戶。」

彭昆點頭道:「我們『洪義堂』要發展,正需要當過兵的人參與,明天你就集合他們,我們一起過去。」

莫啟青:「多謝彭兄美意,這些兄弟早厭倦槍林彈雨,隻想過清靜日子,如果再涉足江湖,等於從船頭又到船尾,還是沒離開江湖。」彭昆知道再勉強會引起對方懷疑:「也好。兄弟們難得一敘,去如意樓快活,今天我請客,明天莫兄領我去看貨,決定起運日期。」

莫啟青說:「心意我領了,如意樓我是斷不敢去的,怕走漏風聲……另外,我還得跟弟兄們通通氣。」

彭昆起身送客:「莫兄先做好準備,我等聽好消息。」

莫啟青離去,曾英勇問道:「軍師,姓莫的提出護送,那是好事,我們可省去一路麻煩。」

彭昆道:「這個你就不懂了。你以為姓莫的老實?到了香港,他再放出風聲,十幾個堂口正急需武器,我們的計劃豈不砸了?況且他們一夥全都是行伍出身,我們也不是對手,由我們自己運送雖然危險,這年頭只要有錢哪有行不通的路?」

曾英勇點頭:「軍師果然高明,想得這般深透。」

彭昆很意道:「不高明能當你的軍師麽?傻瓜!」

曾英勇咧開寬嘴傻笑。

彭昆用右手食指頂著比他高一大截的曾英勇:「你小子走運,碰上我這麼聰明的頭兒。這批軍火一旦運抵香港,馬上就把所有堂口消滅乾淨,到時少不了你的好處,我知道你喜歡女人,就分你去塘管那些雞婆。」

曾英勇笑道:「都是男人嘛,軍師你也喜歡女人。」

「你這話說的不笨,哈哈。」

曾英勇把手放進口袋,摸著了一樣東西,記起那是進門時莫啟青放進去的。他走進洗手間,關上門,摸出來一看,竟是一張疊成小船的紙條,打開,上面寫道:有事請到昌崗路×巷×號找我。

莫啟青的堂口在昌崗路×巷×號,這裏離曾英勇住的星島酒家不遠。

從星島酒家回來,莫啟青便召集心腹黃紹光、黃紹榮密議。黃紹光兄弟是潮州人,身體結實,彷彿每一塊肌肉都凝聚了力氣,黑黑的圓臉、單眼皮、高額頭,兩頰中間長著一管潮州人特有的扁鼻樑。兩位隨同莫啟青出生入死,關係一直不錯。

黃紹光坐下來就問莫名清:「堂主今天與彭昆淡得如何?」

莫啟青說:「彭昆這個人很狡詐,難對付。」

黃紹榮站起,雙目圓睜:「不好對付乾脆一槍崩了他,不要跟他客氣!」莫啟青知道黃紹榮是火爆脾氣,製止道:「問題哪有那麼簡單。開始我們談得很投機,價錢也沒有問題,姓彭的很爽快,但提到由我方護送,他卻不肯讓步,又不說出理由來。」

黃紹光比他弟弟處事冷靜得多,道:「不會是擔我們收費太貴吧?」莫啟青搖頭:「尚未提及價錢他就拒絕了,我們也不是想賺保護費,無非要去了解香港市場。」「這就對了,他肯定也是害怕我們去香港銷貨。」黃紹光道。莫啟青想了想說:「這個問題我認為很複雜,看樣子他也不像要做軍火生意。」黃紹榮道:「那是什麼意思?把他抓來用槍口頂著,他就會說真話。」黃紹光罵道:「你少亂放屁好不好?我在跟堂主商量正事!」黃紹榮虎起雙眼:「你商量正事我就能商量正事?!」莫啟青勸道:「不要吵,都是自己人。」黃家兄弟這才不說話,但眼睛還是互相瞪著。黃紹光說:「堂主,彭昆是什麼用意?不弄清楚會對我們不利。」莫啟青點頭:「說得對,我們一定要把彭昆的用意弄清楚。」正說著,外面有人報告。莫啟青示意黃紹榮開門,門衛報告道:「外面有個自稱曾英勇的大個子求見堂主。」莫啟青眉毛一揚,吩咐道:「請他進來!」對黃氏兄弟:「我正要和你們說,有一個人可以告訴我們彭昆的用心何在,他已經來了。」莫啟青喜形於色,很快,曾英勇走了進來。莫啟青把密室門關了:「我正在念著你,你就來了。」向黃氏兄弟介紹道:「這位是我過去的戰友,武功了得。」

黃氏兄弟沖曾英勇一笑,算是招呼。

黃啟青又向曾英勇介紹:「這兩位是黃紹光、黃紹榮,我們『三山會』的得力幹將。曾兄請坐,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我們正討論彭昆為什麼不要我們護送。」

曾英勇在一張骨牌凳上坐定,莫啟青又問道:「你出來彭昆知道嗎?」

曾英勇搖頭:「他不知道我們是戰友,不會懷疑,你一走他就回如意茶樓去了。」

莫啟青點頭:「這就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憑他彭昆狡詐多疑也想不到這一層。」

曾英勇笑道:「多虧莫堂主留了地址,剛才彭昆對我說,等拿到了軍火就血洗香港,消滅所有堂口。他最擔心你去香港與其他堂口接觸,影響他的計劃。」

莫啟青、黃氏兄弟愕然。

莫啟青嘆道:「難怪他先是問我共有多少軍火,再又是不讓我去香港,原來是另有所圖。」

黃紹光、黃紹榮齊聲問:「堂主怎樣處理此事?」

莫啟青眼望著天花板:「從表面看來,他要消滅香港其他堂口與我們無關,可事實上關係重大,一旦他的陰謀得逞,不僅以後我們不能在香港做軍火、煙土生意,向那裏發展都不可能,他會成為我們的死對頭!」

黃氏兄弟面面相覷,這一層,他倆是怎麼樣也意想不到的,光憑這一點,就不得不佩服堂主的老到。

黃紹光說:「那麼我們要千方百計阻止彭昆的陰謀得逞。」

莫啟青道:「說得很對,各位想想,我們怎樣才能使彭昆既達不到目的,而又不怨恨我們。」

黃紹榮道:「我就知道不賣軍火給他能叫他達不到目的,這樣做肯定就要得罪他,堂主有什麼妙計妙策儘管吩咐,我們這些粗人天生就是打打殺殺的料。」

黃紹光橫了他一眼:「你這是跟誰說話,對堂主有沒有禮貌?」

黃紹榮紅著脖子道,「我天生就是這嗓門,堂主也了解,你不要老是揭我的短處。」

黃紹光還要頂嘴,莫啟青說:「阿光,你是哥哥,讓他幾句。」

黃紹光轉對曾英勇說:「你可能還不了解,阿榮從小喜歡和我作對,吃飯爭碗筷,吃菜爭多,連去海邊拾貝殼我的貝殼比他漂亮都要說我搶在他前面佔了便宜。」

莫啟青喝道:「阿光,你有完沒完?!」

黃紹榮見哥哥挨罵,也就不再爭執了。潮州人性格暴烈,好鬥,在家兄弟都不相讓,到了外面又團結一致,一旦出了鄉,天下潮州人又成了一家,很講義氣。

沉默片刻,莫啟青仍繼續剛才的話題:「彭昆不能得罪,他乃是我們最大的主顧,明天看貨的時候,子彈不要給他看,說正在籌措之中,以此拖住他,我們就利用這空隙去香港先建立一個秘密點,由曾英勇負責,暗中聯繫其他堂口,爭取在極短的時間內讓香港都擁有我們三山會出售的武器。」

曾英勇說:「我不妥,現在我的身份還是洪義堂成員,一旦暴露,對你們、對我都沒有好處。」

莫啟青道:「曾兄說的很對,我的意思是你對香港情況熟,先幫著打理租一秘密處做據點,最好靠近海邊,隨後我的武器也運達,由黃紹光帶一幫兄弟守護,你仍可以在洪義堂做事,有情報可以秘密聯絡,阿榮槍法好,運武器難免發生意外,就留在我的身邊。暫時就說到這裏,如果情況有變再另想辦法。」

曾英勇看看天色已晚,擔心彭昆找他,起身告辭。

英啟青起身握著他的手:「我就不留你了,凡事要見機行事,臥底歷來是十分危險的,加之彭昆為人狡詐多疑,多保重。」

曾英勇道:「莫兄不必相送,請留步。」

曾英勇回到星島酒樓,沖了涼,叫來逆女過夜。時間過得很快,不覺天已大亮,彭昆帶著幾個手下過來敲門,曾英勇才急急起床洗漱,陪彭昆在客房等候莫啟青。昨天雙方商量好了,上午九點一起來這裏會合。

九時正,莫啟青在黃紹光、黃紹榮的陪同下準時來到星島酒樓,雙方不再客套,喝了一輪茶便下樓上了莫啟青開來的福特車。其餘等人上了另一輛客貨兩用車。

汽車在天字碼頭對面的珠江邊停下,跟在後面的黃氏兩兄弟率先跳下客貨車跑過來對彭昆說道:「彭先生,看貨不宜人多,你一個人就夠了,別介意,我們不會為難你的。」

未等彭昆反應過來,兩艘烏蓬船己靠向岸邊招呼他們上船。

莫啟青說了一聲「請」,陪彭昆上了一葉小舟,隨後黃氏兄弟也上了另一葉小舟,兩舟向江心劃去,然後順流而下,在二沙島最北的江心拋錨。這是初冬的上午,太陽無遮掩地直照江面,珠江水一碧如玉,隨處可見清水中魚兒遊動。

兩條船正對著二沙島的北端,江上不時過往各類船隻及撒網捕魚的漁民。

黃氏兩兄弟從船艙裡尋出魚網向江心撒去,收網時,除了幾條活嘣亂跳的鯉魚,還有幾個系著銅線的空瓶。

黃紹光和黃紹榮把魚網和魚隨便拋在船頭,隻把空瓶抓在手裏,輕輕地一拉,竟有五隻木箱浮上水面……兩位劃船的艘公過來幫忙,很快把箱子搬上船,起了錨,順流而下。

莫啟青的船倉裡放了兩隻木箱,他用事先準備好的鐵鎚敲開濕漉的木蓋,露出一層油布來。

彭昆迫不及待地揭開油布,底下意是一排排黑亮的駁殼槍……見著這些可以給人帶來權力、地位、財富的寶貝,他不顧槍身上還有一層厚厚的黃油,抽出一枝拿在手裏把玩……

彭昆還不會用槍——準確地說,今生他還是第一次摸槍。

莫啟青見狀,戴上一雙手套,抽出一枝扔進旁邊一個早備好的木盒內翻弄幾下,再脫下手套從木盒裏撿出滿是草木灰的駁殼槍用乾抹布擦試起來。彭昆看著他變戲法似的擦好一把槍,於是扔下手裏的,奪過來把玩起來,嘴裏喃喃道:「好東西,真是個好東西!」

莫啟青見他對武器的使用一竅不通,又手把手教他如何握槍、瞄準、上子彈,開保險、擊發……彭昆搖頭道:「可惜沒有子彈,真想打一槍過過癮。」正說著話,船已漂流了好幾裡水路,在下渡村附近靠岸。莫啟青釘好箱,早有幾個漁民打扮的人把木箱扔進魚筐,上面堆了魚網,抬著走向村子。原來「三山會」在廣州很有實力,堂口遍佈城鄉每個角落,行動神速,且紀律嚴明。彭昆看得呆了,他隻以為這是軍隊裡訓練出來的人,根本不曾想到莫啟青擁有堂口。除了艄公仍在船上,莫啟青、彭昆、二黃四人沿著鄉間馬路走了兩華裡左右,福特車和客貨兩用車早已停在一條公路旁等候他們。眾人仍回星島酒家。汽車啟動後,莫啟青問道:「彭兄,我的貨你已經看了,不會有假吧?」彭昆連連搖頭:「莫兄說哪裏話,莫非你懷疑我彭某人有假?」「不敢,彭兄乃堂堂『洪義堂』的軍師,怎會有假?」彭昆斂起笑:「我想莫兄多少是會有點顧慮的,這麼大一樁生意,空口說話誰也不會相信。我這裏帶了一萬元可在廣州提款的銀票,可能還短一點,莫兄若信得過,我先把貨提走,你派人隨我去一趟香港,保證一毫不少。」莫啟青點頭:「我當然信得過你。只是槍械有了,子彈還得緩幾天。」彭昆疑道:「怎麼?非要足款才能提貨不成?」

莫啟青苦著臉道:「彭兄誤會我了。不瞞你說,子彈不比槍械,它由火藥製造不耐潮,剛才你已經看見,我是採取水藏的辦法,時間一長,就會失效。」

莫啟青抓住彭昆不懂武器常識,有意捉弄。

彭昆信以為真,皺眉道:「沒有子彈的槍等於一堆廢鐵。」

莫啟青:「彭兄別急,有了槍,子彈好辦。實不相瞞,當初曾英勇與我洽談,我不大相信,受騙多了,以為又是耍人的把戲,所以沒有做準備。」

彭昆仍不放心:「一時半刻去哪裏搞子彈?」

「彭兄放心,我自會有辦法,不瞞你說,子彈是現成的,只是存放了多年。」

彭昆急道:「存放時間長了,會不會失效?」

「所以我才要你等幾天,幾天以後,我以前的一位手下調任軍輸倉庫任保管員,再換成新貨。」

「要等幾天?」

莫啟青:「不會超過一月。」

彭昆搖頭:「我的鬍子都白了。」

「若等不及,彭兄可先回去,一個月後一定有貨。」莫啟青估計彭昆是絕對等不及的,看他如何處置此事。

果然彭昆進入了圈套:「好吧,我先付一半定金,這批槍我還是馬上運回去,待子彈辦齊了,我再交付另一半款項。」

彭昆目的很明確就是壟斷這批軍火不落到他人手裏。

福特車轉眼停在星島酒家門口,莫啟青道:「彭兄,我就不上去了,生意暫談到此。」

彭昆急了,一把將他拉下車:「這算那門子生意,你還沒答覆我呢。」

彭昆拉著莫啟青上了三樓,未落坐,彭昆急不可待:「這事就這樣定了,這是一萬銀票,先收著,我不怕你跑,難道你還怕我不成?」

莫啟青故意推讓:「恐怕不合做生意的規矩,還是等幾天我把子彈辦齊再說。」

彭昆:「好了,好了,我沒功夫跟你泡,香港那邊還有一攤子事等著我。你通知手下做好準備,不要到時候交不了貨。」

莫啟青不再客氣,收好銀票:「彭兄既然有意,莫某恭敬不如從命。提貨的事不用你擔心。」

彭昆只要求莫啟青把貨送上船,餘下的事由他自己打理,為了省去麻煩,說好就在下渡村交貨。莫啟青用完餐立即離開星島酒家,率眾回到昌崗路堂口辦事處,招黃氏兄弟進密室議事。

「今晚阿光去下渡村負責發貨,一定要取到彭昆的收條,另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說到這裏,莫啟青停頓下來。

黃紹光把椅子向前靠攏支起了耳朵。莫啟青道:「你去跟曾英勇聯繫,擬定一個在香港的具體聯絡方案——告訴他,就在這兩天我會去香港。」

黃紹光:「堂主先擬一個方案他豈不省事多了?」

莫啟青:「不行,我們對香港一無所知。」

黃紹光臨走莫啟青給了他一樣東西:「這一張萬元銀票,你拿到錢莊去換成香港通用的,再交給曾英勇,要他幫我們在香港租一處住房,有合適的人選先招一批。」

黃紹榮見莫啟青要哥哥辦這辦那,憋不住了:「堂主,有什麼事我也可以去做!」

莫啟青把一隻手搭在他肩上:「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左右手,阿光的長處是辦事老練,論衝鋒陷陣,三個阿光都比不過你。」

黃紹榮這才不說話,露出得意的神色。

莫啟青認真說:「你的任務比阿光更艱巨,我就要運一批貨去香港,這一路關卡林立,不時要用槍說話。」

黃紹光走後,莫啟青心裏很不踏實,彷彿有一件必須辦卻沒辦的大事,認真反思,卻又不曾有漏洞。

這時黃紹榮問他:「堂主,彭昆還住在星島酒家嗎?」

莫啟青隨口回答:「在如意茶樓。」這時猛然記起馬佛經常光顧那裏,而馬佛既知道他莫啟青的底細又和彭昆認識……不禁一拍胸口:「大事不好!」

黃紹榮問:「堂主,出什麼事了?」

莫啟青:「阿榮,快,快去如意樓尋找馬佛。馬佛,你認識嗎?」

黃紹榮:「認識,一個大胖子。」

莫啟青知道黃紹榮魯莽,不宜說得太多:「我有急事找他,你儘快把他請來就行!」

黃紹榮剛下樓,莫啟青越想越不放心,決定親自去一遭。

當時的廣州市區還沒有橋,去河南需要擺渡,把車停在天字碼頭對岸,立以就租了船。

在船上莫啟青要黃紹榮和船家換了衣服,戴一頂遮臉的鬥笠,吩咐到了茶樓見機行事,盡量避免和彭昆見面,萬一尋不著時可向一個叫「咪咪」的小姐打聽馬佛的下落。

船到了岸,黃紹榮上船辦事,莫啟青在船上等候。

十幾分鐘過去,黃紹榮回來。莫啟青急問道:「看到人了嗎?」黃紹榮搖頭:「我們來晚了半個鐘頭,咪咪小姐說他剛離開。」

「去了哪裏?」

「沒說,可能是家裏。」

莫啟青吩咐船家:「劃回去!」

船家不敢怠慢,拚命地劃動雙漿。

馬佛的租房在瑞寶,曾經去過那裏。

在一片荔枝林旁邊,莫啟青一眼看見馬佛和幾個農夫指手劃腳,農夫肩上扛著鋤,赤腳上粘滿泥,與長袍馬卦的馬佛站在一起極不協調。

莫啟青與黃紹榮耳語。黃紹榮下車,偷偷繞過去在馬佛的肩上猛拍一下:「姓馬的,你什麼時候到這裏來了?」

馬佛回頭看清是黃紹榮,訝問道:「你,到這裏來幹嗎?」

「我正問你呢。我替堂口收債,沒想碰上你這鬼!」馬佛道:「我家本來就在這裏,要不要進去坐坐?」旁邊的農民看看黃紹榮,走了。

馬佛因和莫啟青熟,也和黃紹榮見過幾次面,雖未深交,此刻到了家門口免不了要客氣一番。

馬佛在前引路,來到一棟低矮的磚房,馬佛向黃紹榮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請進。」黃紹榮也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老馬,請。」

馬佛不再勉強,搖搖頭把門推開卻見裏頭坐著一個人,竟是莫啟青,馬佛轉身要走。

莫啟青冷笑道:「馬先生不要走,自己家裏你怕什麼?」

馬佛道:「莫先生真會唬人,招呼也不打就坐到我家裏,我還以為是打劫的,能不怕嗎?」

莫啟青沒想到馬佛如此鎮靜,沉下臉:「打劫?是不是最近彭昆給了你一筆錢——你才害怕打劫?」

馬佛咧著厚嘴唇:「彭昆?彭昆是誰,我怎麼不認識?」

莫啟青說:「阿榮,把門掩上,不要讓外人進來。」

馬佛看看莫啟青,又看看黃紹榮:「你……這是什麼意思……」

莫啟青道:「我們來找你。老實招供,你對彭昆瞎說什麼了?」

「阿莫,求你別裝神弄鬼了,幾天前我敲了曾英勇四十個大洋,把如意樓的咪咪小姐包了起來,今天才送她回去。」

「我問的就是你今天去送咪咪和彭昆說什麼了。」莫啟青緊逼不放。

馬佛哭道:「冤枉呀,我在如意樓總共呆不到幾分鐘,你就非要賴我,我歷來知道江湖恩怨難扯,你把我扯進去真是冤枉!」

莫啟青見硬不行,臉上露出笑意:「馬兄別介意,我在跟你開玩笑。我這些天對彭昆監視得甚嚴,每時每刻都派人盯梢,他們回來向我報告說你剛才被彭昆叫到房裏說了些什麼。馬兄,你說出來也無礙,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說罷,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這是一千元銀票,把這房子買下來,別老是到處瞎跑了,一輩子連自己的窩都沒有一個。我準備再開設一個堂口,正需要一位軍師,我覺得你是最佳人選。」

馬佛以前曾多次有意投靠莫啟青,一直沒答覆,現在居然要他當軍師,胖胖的臉上立即堆滿了笑:「嘿嘿,這麼說,從現在起我也是『三山會』的人了,自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確實不曾見過彭昆。」莫啟青笑道:「好吧,我也相信你。」說著在馬佛的肩上輕輕地拍了幾下:「好吧,準備準備,過兩天我就派人來接你,以後好好乾,我不會虧待你的。」

馬佛躬身:「謝謝堂主栽培。」

莫啟青轉對黃紹榮:「阿榮,我先走了,收完帳早點回來。」

黃紹榮答應著,目送莫啟青離去,才回頭與馬佛說話:「馬先生。」

馬佛回見黃紹榮亮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驚道:「你、你……你要幹嗎?」

黃紹榮獰笑:「不幹嗎,奉堂主命令,索你的命。」

「不、你不可以殺我,我真的沒見過彭昆。」馬佛步步後退。

黃紹榮步步緊逼:「正因為你沒見過彭昆,堂主不想你們見面,所以才殺你。」

馬佛己經沒有了退步之地,背脊頂住了牆:「不,不要殺我,我見過彭昆,你走遠一點讓我說話。」

黃紹榮把臉拉下來:「你見過彭昆更應該殺你。」

馬佛口吃道:「為、為什麼……」黃紹榮伸出左手抓了馬佛的腮身,雙眼佈滿凶光:「不為什麼。我喜歡殺人,我已經好久沒殺人了。」

黃紹榮舉起利刃,扎向馬佛左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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