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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卵》天下卵
鐵器時代。

東亞,北方,蠻族的首都上京。依水而建,有條小河在城邊流過,經營多年,房密,路仄,人雜,車稠。

碧藍天,無雲,黃沙地,沒草。街道邊,胡楊林縮緊身形,枯骨一樣,不見一片葉子。

大太陽,沒有一絲風。房簷下的乞丐一口痰吐在沙地上,濺起塵土。痰在瞬間被陽光抽乾,發出細細的嘶嘶的響動。

灰黑色頁岩的皇宮在上京的中央偏北,佔地千畝,四城門,四角樓,城牆的厚度超過高度。五丈壕溝環皇宮,每門各有弔橋。

太陽更烈,街上拴馬樁上乾枯的裂痕更深。馬的眼皮緊閉。街邊到處半掩的蓄水缸只剩淡白色的水漬。

幾個縮緊身形的太監亮一下腰牌,待弔橋放下,疾步走出皇宮,在城市的角落裏換上便裝,遮住腰牌,然後消失在無名的街道中。

忽然風起,馬的鬃毛飛起,大滴的雨點砸在黃沙地上,濺起塵土,很快洇濕地面。

雨水從皇宮內宮殿的各個屋簷流下,流到殿基,殿基四面獅頭吐水,流到地表,地表的地溝帶著所有的水匯聚到后宮池塘。

后宮圓形的池塘裡,蓮花,蓮葉,水珠在蓮葉上保持珠狀。池塘中間白色大理石柱,柱頭上雕刻半開蓮花。

快刀劉家的池塘比皇宮裏的大兩倍,沒有蓮花,有上京裡唯一的一池金魚,棚子遮著。池塘中間沒有白色大理石柱,但是池塘周圍,四根巨大的白色大理石柱,柱頭上雕刻半開蓮花,躺倒,互連成正方形。如果這四根柱子豎起來,在全上京任何一個角落都望得見,比皇宮後花園的,高多了。

著便裝的太監們被矇著眼睛,站在池塘旁邊,身體微微顫抖,看不見他們的表情。池塘的水慢慢退去一半,池塘中間浮現半個巨大的白色大理石卵,太監們被人帶領,疾步趨入大理石卵中間的暗門。他們聽見水聲,聞見水汽。出來的時候,每人雙手摟捧一個紅綢包,滿臉微笑,無比小心,快步消失在上京城。

入夜,月圓,上京迅速變冷。

快刀劉獨坐在他爸劉老刀的床前,等他死掉。

雨基本停了,最後的一大滴雨水從屋簷緩慢地滴到院子裏。快刀劉看著一大滴鼻水從劉老刀的鼻子裏鼓出來,漫過斑白的鼻毛,流過嘴角,雨滴一樣,滴落到床下。

「爸,你真要死啊?」快刀劉面無表情地問。

「嗯。短則兩天,長則十個月。我連著七天夢見你媽的左手。你記得吧,我早年西去大秦學割卵,一去四年,你外公逼你媽嫁別人,你媽一刀剁了自己的左手,橈骨和尺骨都斷了。」

「你還能預言生死啊?你沒教我啊?兩天學得會嗎?」快刀劉說話總是這麼直接,尤其是他沒必要不直接的時候。

「這種東西,教不會。但是任何一個行當,做到頂尖,都能反觀內心,自己什麼時候死,就像在湖面看自己的影子,在天上的雲彩裡看自己的將來,基本是清楚的。念經念明白了的和尚,畫畫畫開了天眼的畫師,腳丫子能當手使的勇士,到了自己該死的時候,都知道,就像聽見身體裡,有一隻手在敲門。你再過三四十年,自然就明白了我今天對你說的。」

「好。你也活得不短了。」

「你說話像你媽。你媽比我狠。」

「不狠能幹咱們這個替太監凈身的行當?我爺爺是劊子手,他信天竺來的佛教,他說,三點。第一,生和死本無不同。第二,他的刀快,快到被砍頭的人還來不及感到痛就死了,造福死者啊。第三,上了刑場的,基本都是造了孽的。第一點,我爺爺是騙人的。第二點、第三點,都在理。我們騸人卵蛋的,哪條都靠不上,怎麼說都是作孽。男的沒了卵袋,是什麼?」

「沒了卵袋,做成了有卵袋的人做不成的事情,就是男人。想得勢,先去勢。」

「你真要死了?腦子這麼清楚?我再給你找個大夫,再吃點兒葯?新運來了上好的大麻和鴉片,都是今年的新煙,還有西域的女人,要不你再爽爽?」

「你比你媽還囉唆。不吃藥了,腸子都綠了,血都藍了,不要毒品和女人了,就這麼點事兒,爽過了。大和尚臨死前,好多事情要交代,他看得到他後面三四代傳人。我這點體力和腦力,集中到現在,有事兒要交代你。」

「我一個月割四十個,你一個不割,這樣已經二十年了吧?」

「你刀法比我好,比我年輕的時候都好,你主刀五年之後,技術就比我盛時好,我不擔心這個。」

「我們的錢,你、我,算上你孫子劉瑾,絞盡腦汁花,也夠了。咱們的院子,如果打開所有秘道,除掉所有帳幕,比皇宮更大。咱們的人脈,嘿嘿,你已經不問這些事情很多年了,反正你也走不出這個房間了,讓你知道一些無妨。即使當今皇帝是中興明君,如果我們願意,這裏的皇宮明天就能發生內亂,南方邊界上的軍隊明天就能兵變。」

「我不擔心這個。我剛開始割卵,有給錢的,但是多數是窮人家的孩子,最多在我門口留下一捆柴火或者一隻羊,轉身哭著走了。我知道他們會想念,就把所有切下來的陽具和卵都用防腐香料處理好,風乾好,紅綢子包好,和他們的手印一起。等這些可憐的孩子們,多年以後,或許覺得缺了點什麼,回來找,還在。你改變了路數。第一,你開始不要錢,做了檀木盒子,裝了陽具和卵,壽辰的時候,送給你覺著能成事兒的太監。你看人比你用刀更好,絕少看錯。你出錢出力,你看中的這些太監又互相提攜,他們基本都混出來了。第二,你開始創立迷信,說陽具和卵贖回去枕在枕頭下,睡前冥想,先做春夢,再成大事,比陽具和卵長在兩腿之間更好,比男人還男人。一開始,這是混出來的太監舍利濁說的,喝多了的幻覺,或者他已經徹底瘋了,但是你把這種說法變成了公論。第三,你消滅了所有紅綢包裡的指紋,貼上只有你知道的數字。你重新開始收錢,誰來贖,按重量計價,百倍於黃金。」

「你擔心劉家後代不濟?劉瑾的手比我還快,我看他行,我要是送他去大秦學醫,上一年語言學校,再學三年醫學,就沒人能教他了。小男孩的哭聲還沒起,他的卵沒準就已經在劉瑾手上了。動刀這裏,老天欠我們劉家的,誰讓我媽少了一隻左手呢?」

「我擔心,你以後不割卵了。」

「我不明白。」

「割卵需要這麼快的刀嗎?需要積累這麼多錢嗎?需要控制這麼多人脈嗎?」

「你覺得我們世世代代只能割卵嗎?」

「是。」

「我不這樣想,我一直就不這樣想。你到底還活兩天還是十個月?安息新運進來的女人一般,臉上毛孔太粗,下面太松,但是大月氏國新運進來的大麻實在好。」

天還沒亮,漆黑的皇宮裏星星點點,已經亮了幾盞油燈。皇上和嬪妃們還睡著,廚房裏,水汽瀰漫,三個年輕太監已經開始殺鹿取血,拔摘鹿毛、兔毛,準備一天的食物。

太監曷石說:「昨天做夢,夢見了我來生。」

太監曷魯問:「你來生是豬是狗?我夢見過我的來生和來生的來生,都是太監。夢裏我往上一摸,沒有胸,說明我不是女人,我往下一摸,沒有蛋,媽媽的,我再摸、再摸,還是沒有蛋。操他大爺,我還是太監。」

太監曷石說:「我夢見我成了一個女人,全身光著,塗滿香料,等著去見皇上。媽媽的,就是來生是豬是狗,也比你太監強。」

太監曷刺說:「你要是能夢見乾一個女人就好了,那這輩子就能發達,下輩子也有機會當男人。」

太監曷石說:「我們要夢見乾一個女人,必須枕著自己的卵睡。枕別人的卵都不行,夢見都是別人乾女人。」

太監曷刺說:「卵都在快刀劉手上,我們這樣拔兔毛,什麼時候才能混出來,把自己的卵贖回來啊?」

太監曷石說:「媽媽的,卵都是按重量計,百倍於黃金。什麼時候能有這個錢?」

太監曷魯放下手上的兔子,白眼向天,像是問曷石和曷刺,又像是問天:「你們說,當今世界上誰最爽?」

太監曷石說:「皇上啊。想睡誰就睡誰,一天一個,一個月不重樣。想殺誰就殺誰,『我讓你愛民,你竟然增稅,殺』,『我讓你強兵,你竟然減稅,殺』。」

太監曷魯是三個年輕太監中進宮時間最長的,說:「那也叫睡?那叫配種。沙漏豎起,最多不許過十五分鐘。過了就有老太監去敲門,還不完,就有老太監一邊敲門一邊讀古訓,說社稷為重,還不完,就推門進去。都是先帝學漢人鬧的毛病,這麼整出來的孩子,也沒看到多少齊整的。再說那些嬪妃,都是有利益關係進來的,各個世家來的,各個藩國送的,陰毛一個比一個稀,鬍子一個比一個重,一看就是大家閨秀。排在一起,比滿朝文武百官還難看。再說殺人,皇上要依靠官僚們,如果裏面沒有一個好東西,他能把他們全殺掉嗎?上朝,全是事兒;下朝,全是奏摺。老太監親眼看到皇上看著看著奏摺,一口吐出來。」

太監曷刺說:「我看白車子室韋大將軍最爽。大馬,金刀,鐵騎十萬。每次南下,從漢人那裏搶來的新鮮姑娘,都是白車子室韋大將軍先使,聽說一個比一個好看,像小綿羊一樣嬌小。還不用看公文,白車子室韋大將軍說過,誰給他的公文超過三十個字,就剁誰的手。」

太監曷魯說:「你知道嗎,全國一半以上的壯年男子在白車子室韋大將軍的軍中,皇帝能放心嗎?你知道嗎,白車子室韋的九族都在一個小院子裏圈著,院子周圍都是柴火,一個火星兒就成烤肉。」

太監曷石說:「這麼說,還是快刀劉最爽。錢多得花不完,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所有的大太監都是他好朋友,大太監的卵都是他送的。他有個密碼本,只有他知道怎麼讀,哪個卵是哪個太監的。」

太監曷魯說:「但是快刀劉什麼都不是,就是一個屠夫。死了之後,和我們一樣,就是一塊臭肉。」

大太監舍利濁聽到動靜,進來,踹了太監曷魯、曷石、曷刺一人一腳:「你們三個今天一口東西都不許吃,互相抽嘴巴,五十下,必須見血。我告訴你們什麼最爽,舌頭被割掉最爽。」

大太監舍利濁派人告訴快刀劉,說昨天夢見他家滿池塘的金魚,想再看一眼,順便帶一個朋友,讓他也開開眼。快刀劉說,好,當然好。

大太監舍利濁來到快刀劉家的時候,他的朋友一直在舍利濁後面跟著,雙手一直揣在袖口裏。快刀劉領他們到了池邊,大太監舍利濁很自然地閃開,他的朋友不緊不慢走到池邊,雙手扶欄桿,池中金魚閑散、淡定、斑斕。

大太監舍利濁的朋友對舍利濁說:「你說,我們這樣看著這些魚,天上也有人憑著欄桿,這樣看我們這些人嗎?」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金魚,沒有看舍利濁一眼。

「一定。先祖一定在天上保佑我們。」大太監舍利濁說。

「二位先看先耍著,我去準備幾個小菜,一壺薄酒。中午,等二位耍累了,我們進屋喝酒。」

快刀劉面色凝重地走進後院最深的房間,重簾之內,一燈如豆,一妾如花。

快刀劉問:「我對你如何?」

小妾說:「你救了我和我的全家。沒你,沒我。」

快刀劉問:「你願意做一切我需要你做的事?」

小妾說:「當然。我只是一具肉身。」

快刀劉說:「我們都是肉身。」他把小妾放倒在床上,剝光,一寸一寸親她,從額頭到腳趾,一停一頓,什麼地方敏感,快刀劉就多盤桓一陣。小妾的肉身逐漸鬆弛下來,無比柔軟,周身溫暖的氣體蒸騰,她往下望,正好看到快刀劉滿是柔情蜜意的往上望的眼睛。

「爺,應該我侍候你才對,你躺著,我親你。」

「我應該侍候你,你別動,別想別的。」

在快刀劉插進小妾的肉身的時候,她的肉身已經柔軟得如一碗肉粥。

「你的肉身真好,我會想你的。」快刀劉說。

大太監舍利濁和他的朋友從池塘走到飯廳的時候,一臉在北方這個大城裏難見的水靈滋潤。三個人一桌,六個小菜、一壺酒,沒有北方這個大城常見的大牲口、大肉、大桶酒。喝完第一杯,舍利濁說:「你的金魚真好,運到這裏,一定費盡了辛苦。」

快刀劉說:「這些金魚,走了四千裡,死了十四個人,現在池子裏的水,還是定期從四千裏外運過來的,否則魚就不靈氣了。但是,這一切都值得。比如今天,我就多了一個可以當禮物的東西,這一切就值得。看得出,你見過太多,難得你見這個高興,這池金魚,送你了。」

大太監舍利濁看著他帶來的朋友,他的朋友說:「不好,金魚好,因為有池子。池子我搬不走,也不想搬,四千裏外的水,我也運不起。我想,看在舍利濁的面子上,我想來看金魚的時候,可以再來。」

大太監舍利濁吃了口烤豬肉:「這個豬肉怎麼這麼嫩?比宮裏的還嫩!」

快刀劉低頭吃菜,平聲說:「喝人奶長大的。」

大太監舍利濁吃了口魚丸:「這個魚丸怎麼這麼鮮?」

快刀劉悶頭喝酒,平聲說:「用的全是魚腮幫子上的肉,一個丸子要十條魚。」

舍利濁不問了,悶頭吃喝。

一壺酒之後,快刀劉對大太監舍利濁的朋友說:「好。我還有一條金魚看你喜歡不喜歡,今天才來,我們一起看。」

小妾穿了白地紅花紗裙,比什麼都不穿還赤裸。在屋子裏的蓮花磚地上,光著腳,在空氣裡,獨舞,比池塘裡最大的那條白紅相間的金魚還閑散、淡定、斑斕。快刀劉看到大太監舍利濁的朋友一直盯著小妾的腳看,那雙腳白皙到半透明,十個趾甲猩紅,在蓮花地磚上,飛舞,綻放。小妾眼光晶瑩,開始唱起來:

羅袂兮無聲

玉墀兮塵生

虛房冷而寂寞

落葉依於重扃

望彼美之良人兮

安得感予心之未寧

小妾斂聲,收舞,退回裏屋。快刀劉看到大太監舍利濁的朋友,眼神還在蓮花地磚上,彷彿上面還有那雙小妾的腳在綻放。快刀劉的眼睛掃過他的腰腿,腰腿之間,山丘隆起。

快刀劉對大太監舍利濁說:「舍利濁公公,最近來了一些高麗的人蔘,咱們到前院看看去,你正好挑一些。」把舍利濁的朋友和金魚小妾留在房裏。

許久,舍利濁的朋友從屋子裏出來的時候,舍利濁和快刀劉已經在屋外遠遠地聊天。

舍利濁的朋友說:「這一條金魚,我喜歡。」

快刀劉說:「好,我送。」

舍利濁的朋友說:「我買。」

快刀劉說:「好,價等黃金,這條金魚重七十八斤。」

舍利濁的朋友說:「好,金魚我先帶走,我已經碰她,別人就不能碰了。黃金小事,舍利濁之後會送來,湊個整數,算一百斤好了。」

快刀劉說:「好說。」

舍利濁再回來的時候,提了一袋黃金,生冷堅硬,比小妾的肉身小很多。

舍利濁問:「你知道我那個朋友是誰嗎?」

快刀劉說:「皇上。」

舍利濁問:「你怎麼知道的?」

快刀劉說:「除了皇上,你會給誰讓道?他扶欄桿露出來大拇指上的玉鞢,是漢族人商代的古玉,一等一和闐白玉、獸面、『臣』字眼。你現在向南四千裡打進漢人的都城,不一定能找到第二個這樣的玉鞢。」

十個月之後,皇宮裏傳出消息,金魚小妾為皇上生了第一個兒子。這第一個兒子馬上被立為太子,小妾被立為懿皇妃,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快刀劉的爸爸劉老刀在這一天死了,距離他預言自己生死的那個晚上,正好十個月。

快刀劉看著劉老刀的最後一絲生命從眼睛裏飄走,咬著劉老刀的耳朵說:「你有了個皇孫。」劉老刀的手還是熱的,抽動了幾下,不知道是歡喜還是悲傷。

普天同慶。

快刀劉在上京外的河畔,殺牛宰羊,慶祝王朝定了太子,慶祝劉老刀的喜喪。十頭整牛、三十頭整羊、大缸馬奶酒,流水席三天三夜,來的都是客,醉了睡,醒了再喝,吃飽了走,餓了再來。

快刀劉的兒子劉瑾剛剛滿七歲,第一次被快刀劉許可,可以上桌子喝酒。劉瑾在保姆保安挾持下,到處亂竄,各種人都想逗他說話,什麼都是新鮮的。

「劉瑾,吃塊肉,這是什麼肉啊?」

「牛肉!」

「為什麼不是羊肉啊?」

「肉粗,不膻!」

「劉瑾,你吃的是牛什麼地方的肉啊?」

「牛雞巴肉!」

「你見過牛雞巴?」

「沒有。但是牛靠雞巴尿尿,所以雞巴中間有尿道。我吃的這塊牛肉中間就有個孔!」

「劉瑾,閉上眼睛,摸摸這隻手,是男的女的?」

「男的!手掌上這麼多趼子!」

「這隻手,是男的女的?」

「女的!真滑啊!」

「多大歲數?」

「十二歲到十六歲之間!手出汗了!手發熱了!女的如果太小,不知道緊張害羞,太大習慣了,都不會出汗!」

「這隻手有什麼說法?」

「這是我老爸快刀劉的!他老使一種羊脂護手,一股羊騷味兒,丫還打過我!」

劉瑾睜眼,快刀劉的手正被他自己的手抓著,趕快放下。快刀劉看著劉瑾:「我本來想,你太小,再等三年,現在看沒必要了,明天你就去大秦,先學語言,再學醫,再學巫術。」

十七年後。

劉瑾從大秦學醫學巫術回來,已經十年了。生活簡單而美好,上午做兩台陰莖睾丸全切手術,下午騎馬獵狐,晚上喝酒使姑娘。

春末夏初,今年的雨水比常年似乎多了一些,一天的陽光之後,地皮彷彿還有一絲濕潤。

夕陽西下,紅,圓,彷彿陰莖切除之後還沒癒合的傷口。

倚翠樓,紅燈籠亮起來,中空的是大廳,周圍房門緊閉的是三層包間。酒氣、脂粉氣、精液氣混合在一起。

酒,從罈子倒進碗裏,從碗裏倒進男人和女人的喉嚨裡,從喉嚨到胃、腸,或者重新從喉嚨吐了出來,用碗接了,倒進陰溝,或者被吸收進血液,流淌過腎臟,滲透進膀胱,尿進陰溝。

脂粉,從剔紅漆盒、鏤空銀盒、織錦粉囊裡分種類、分層次塗抹在姑娘臉上、脖頸上、身體上。顏色、香氣、質地,配合燈光、笑聲、酒,點燃男人身體裡的火。男人的手和嘴唇燃燒起來,撫摸姑娘的臉、脖頸、身體。一張帕子抹掉男人手上和嘴唇上汙濁的脂粉,然後被丟進陰溝。

精液,信號強過閾值,附睾輸精管壺腹收縮,將精子推至後尿道。前列腺外周的平滑肌收縮、精囊收縮,前列腺液和精囊液排出,並推動精液前移。坐骨海綿體肌和球海綿體肌收縮,造成勃起組織的內壓力出現節律性的波浪式增高,將精液經尿道射出體外。體外,是姑娘的陰道、嘴、乳房或者肚皮。一張帕子抹掉陰道、嘴、乳房或者肚皮上汙濁的精液,然後被丟進陰溝。

劉瑾一個人坐在大廳的一張桌子上,就著一碟紅辣椒,吃一海碗牛肉麵。

「劉公子怎麼一個人待著?」老鴇寅底水有氣無力地從酒氣、脂粉氣、精液氣裡走出來,半屁股坐在劉瑾旁邊。

「累了,連著做了四台陰莖睾丸全切手術。餓了,中間一口東西都沒吃。」

「好,我陪你坐會兒。」寅底水身子歪在桌子上,一隻胳膊支撐著腦袋。

「趙姐,你忙你的。」

「我現在不忙。第一撥人,姑娘使得差不多了。想留宿的,洗洗,姑娘們沖他們背兩首漢詩,就該睡了。想走的,洗洗,還得抽一袋子事後煙兒。翻台,第二撥人上來,還得有一陣子呢。」

「平均一晚上翻幾台?」

「兩台。」

「嗯,和我每天做手術差不多。」

「嗯。但是姑娘們每月倒霉的時候,不上班。」

「比我強,我沒有倒霉的時候,我總要上班。」

「你年輕,累了,喝喝酒,就有力氣了。煩了,使使姑娘,就忘記了。」

「嗯。趙姐,你也年輕啊,怎麼好像看你越來越累?」

「老毛病了,這麼多年了,越來越重,就是沒力氣,越來越沒力氣。我媽就這麼耗死的,我也沒幾年了,我知道。」

劉瑾盯著老鴇趙姐看了一眼,說:「趙姐,怎麼不找醫生看看?」

「劉公子,你覺得我可能不找醫生嗎?別人不知道,你應該知道,這個倚翠樓招待過多少人才。別說本國,方圓五國最好的詩人和歌手、說客和謀士、刺客和將軍,都在我這兒吐過、射過。我這毛病,已經被最好的醫生看了無數次了。」

「誰是最好的醫生?」

「皇上用的禦醫應該是最好的醫生了吧?錢平,管皇上陽具的。馮固,管皇上胃腸的。李剪,管皇上跌打損傷的。」

「誰說皇上用的禦醫就是最好的醫生?姑娘方面你專業,你說,皇上使的姑娘就是天下最好的姑娘?」

「那誰是最好的醫生?」

「我。東臨黃河,西至玉門,南迄蕭關,北抵大漠,我是最好的醫生。」劉瑾吃完了牛肉麵,把盤子裏剩下的紅辣椒都倒進面碗,喝湯。

「你?好啊,你看我是什麼病?怎麼治?」

「好啊。但是你必須讓我摸你,我學的是大秦醫術,不會漢人的號脈。」

「劉瑾,你少耍我。第一,我是你姐姐輩的。第二,你爹快刀劉睡過我。」

「我又不用雞巴摸你。」

「好,去我房間。」

「不用了,又不用雞巴摸你。」劉瑾的雙手放下牛肉麵,扒開寅底水的眼皮,眼皮慘白。右手背摸寅底水的額頭,額頭微微發燙。扒開寅底水的胸口,不顧兩乳,按壓寅底水的胸骨。寅底水失聲:「啊!」

「痛?」

「痛!」

「趙姐,我知道你什麼病了,我也能治。」

「好,你治,反正是死馬當活馬醫。」

「你要敢讓我治。」

「好,你治,反正是死馬當活馬醫。」

「治好了之後,我有什麼好處?」

「倚翠樓對你終生免費,只要你使得動,你就使。每次來,有專門登記櫃枱,有專門休息室。」

「這個不需要,我有一輩子花不完的錢。」

「你說,你要是能救我的命,你要什麼,我能給的,除了我自己,我都給你。」

「你,我就不要了,留給我爹有空兒使吧。我要你四樓那兩間密室裡藏著的兩個姑娘裡的一個。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那兩間沒有脂粉氣的房間,我鼻子可以馬上帶我閉著眼睛找到。」

「你怎麼知道倚翠樓有四樓的?你怎麼知道有密室的?」

「趙姐,我是天天和太監打交道的,有什麼是太監不知道的?」

「好,好,你要哪個?」

「我要如晴,你十年前從漢人那裏偷來的,琴棋書畫培養了十年,從小我就喜歡東方美人,我要如晴。另一個如雪,你十年前從大秦買來的胡人,琴棋書畫培養了十年,你繼續留著養老吧。」

「好,你要是能治好我的病。」

「好,只要你敢讓我放手治。」

寅底水躺在床上。

錢平、馮固、李剪都在床邊,三個人一臉狐疑、不屑和惱怒。

藥店張老闆也在,滿頭是汗。

劉瑾摸著寅底水的額頭,寅底水頭髮很黑,髮際和皮膚交接的地方,很白,有細細的汗珠。

劉瑾說:「你說過,敢讓我放手治。」

寅底水說:「張老闆說你買的葯是砒霜,你要殺了我。」

劉瑾說:「你說過,敢讓我放手治。」

寅底水說:「錢平、馮固、李剪都說你沒安好心,匪夷所思。」

劉瑾說:「匪夷所思正在我輩,我的想法,俗人怎麼明白?你得的是血障,需要鬼葯。」

寅底水說:「你喜歡我嗎?」

劉瑾說:「要不是我爸快刀劉先使了你,我天天睡你,我想你。」

寅底水說:「好,你下藥吧。」

劉瑾在馬奶酒裡撒了足夠毒死人的砒霜,寅底水揚脖子喝了裏面有足夠毒死人的砒霜的馬奶酒,一口血噴出來,人昏了過去。

錢平說:「死了人,要見官。」

馮固說:「死了人,要償命。」

李剪說:「死了人,要坐一輩子牢。」

劉瑾說:「你媽要見官,你媽要償命,你媽要坐一輩子牢。」

兩天之後,寅底水醒來,聽見鳥叫,只有劉瑾在床邊。寅底水說:「我餓了。我想吃牛肉麵。」然後說,「你爹快刀劉最近想我了嗎?」

當今皇上耶律天柱把大太監舍利濁叫來。

耶律天柱說:「我決定變法。」

舍利濁說:「皇上聖明。」

耶律天柱說:「我要改變什麼,你就說聖明?」

舍利濁說:「皇帝變了兩次法,每次都是聖明,這次也不會錯。」

耶律天柱說:「你說我為什麼變法?」

舍利濁說:「為了光宗耀祖,為了重現盛世。」

耶律天柱說:「靠,我都不知道我爸到底是誰,光雞巴宗,耀雞巴祖?盛世?你看我的太子,長得像豬一樣,暴戾得像獅子一樣,傻得像驢一樣。王朝傳到他那兒,還能是盛世?」

舍利濁說:「但是皇上整出這麼多好制度,至少能維持一陣,如果太子的兒子好,還有希望。」

耶律天柱說:「我沒想那麼遠。我一輩子有三件最爽的事兒。第一,我的地盤,我一個人說了算,爽。第二,騎最快的馬,千裡之外,斬最牛屄的敵人於馬下,拿走他所有的金銀財寶。第三,操最美麗的女人,厭倦了就換掉。」

舍利濁說:「您都做到了啊。」

耶律天柱說:「我先改革了文官制度,考試選官,我的話,通過文官演繹,都成了革命理論,都被貫徹執行了。我又讓改革軍隊,大規模裁減不能打仗只能搶劫的軍隊,砍掉沒用的官僚職位,廢掉王公貴族的遠房親戚,省下的錢培養像虎狼一樣的戰士。我想打的都已經被我打服了。可是,我操過什麼啊?整個宮裏,有一個長得比你好看的嗎?皇后原來有十個哥哥,和我一起征戰,死了一半。她剩下的五個哥哥,帶著全國一半的兵。還好,皇后死了,可我他媽的也老了。那個懿妃,自從接到宮裏,一直在生病,她又不是快刀劉的金魚,離開那個宅子,就要死?你看我這屁股,大象耳朵一樣疏鬆,忽閃忽閃的。我決定改革后宮,我決定選秀。」

耶律天柱半癱在龍椅上,秀女魚貫而入,每人停留一分鐘,耶律天柱眼皮逐漸闔上,嘴唇逐漸分開,口水留下來。忽然醒來,面前一個大臉大眼秀女,正沖他微笑。

耶律天柱罵:「舍利濁,我肏你媽,難道女的都是皇后她家生的,都長得這副德行?你不給我找個讓我硬起來的,我日你全家。」

太子迷骨離躲在大殿的一邊,站在兩個太監身上,從窗戶偷看秀女魚貫而出,他眼睛一直瞪得大大的,口水流下來。

迷骨離自言自語:「靠,這個好,那個也好。」

迷骨離問下面兩個馱著他的太監:「為什麼耶律天柱能挑,我不能挑?」

「您還不是耶律天柱,您還不是皇上。」

迷骨離接著問:「耶律天柱挑剩下的,我能不能都要?」

「不行,於禮不符。舍利濁說了,選不上的,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不擾民,不傷情。」

迷骨離罵:「舍利濁,我肏你媽,難道女的都是你們家生的,改天我日你全家。」

劉瑾含了一口酒,口對口送進如晴嘴裏,說:「我配的藥酒,喝一點,心裏一直會是暖的。」

如晴說:「不用外力。在你懷裏,我心裏一直是暖的。有你在心裏,我心裏一直是暖的。」

劉瑾說:「我一直在。你是我的命門。」

如晴說:「我的命是你的。你別太在乎我,該忙就忙你的去,該耍就耍你的去。寅底水罵我,說我斷了她的財路,把我給了你之後,你就再也沒去過倚翠樓。別憋壞了。」

劉瑾說:「我從來不憋自己,我還沒吃夠你這口,我吃不夠,我要娶你,我是你第一個男人,也會是你最後一個男人。我這輩子就這樣了,白天切卵,晚上膩你。」

如晴說:「你怎麼膩我?」

劉瑾說:「這樣,你每天用一塊白帕子擦你身體一個部位,我閉著眼睛,聞,我能告訴你是哪個部位。」

如晴拿白帕子:「你閉眼,這是什麼部位的味道?」

「頭髮。」

「這個呢?」

「大腿外側。」

「這個呢?」

「太下流了,你那裏的味道。我原來以為寅底水給你的是純情教育呢。」

舍利濁坐在倚翠樓的一張桌子上,老鴇寅底水坐在對面。

舍利濁說:「寅底水,我不知道我說清楚了沒有,我讓你把所有的嫖客都趕走,把所有的姑娘都拉出來,方便不方便的,讓我看。」

寅底水說:「老大,我就是這麼做的啊。」

舍利濁說:「寅底水,你我都是明白人,我知道你和你的姑娘睡過多少部長和將軍,我知道你能量有多大,但是如果我活不了,死之前,我一定拉上你。誰讓你做這個行當,又做得這麼好。」

寅底水說:「老大,我知道您是誰,我有的都給您看了啊。要不,明天我再出趟差,到宋國和高麗看看有沒有您能看上眼的?」

舍利濁左手放在桌面上,右手抽出佩刀,揮刀砍下左手小指,血汩汩而出:「我沒有雞巴了,切下一段手指給你做紀念吧。我再說一遍,把你還沒給其他人看過的姑娘領出來。」

一輛馬車在黑夜裏疾馳進入皇宮,舍利濁包裹了白布的左手牽著馬韁,右手揮鞭。

耶律天柱在寢室抖開虎皮包裹,裏面是一絲不掛的大秦姑娘如雪。耶律天柱沒見過長得如此細緻、態度如此鎮靜的大秦姑娘,一時沒說出話。

如雪說:「皇上累了,您在下面躺好,放鬆,我來動。」

窗外風起,深秋的天氣,竟然飄下大如手掌的雪片來。

十五分鐘後,老太監「梆梆」敲門,背《孟子》:「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中,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裡奚舉於市。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耶律天柱硬著雞巴、裹著虎皮開門,出來,掄起門栓打蒙老太監,轉身進屋。

老太監慢慢醒過來,接著背:「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征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早朝,滿朝文武分列兩邊。

耶律天柱說:「有事兒快說,每人一分鐘。你說也怪了,咱們制度建設這麼多年了,每天都處理事兒,怎麼每天又生出這麼多事兒啊。」

丞相迪車說:「高麗似乎已經知道了我們的進攻動向,在邊境聚集三十萬精兵,白車子室韋將軍問,是打還是不打?」

耶律天柱說:「給大家看個新玩意兒,骰子。想不明白的時候,特別是百分之五十對百分之五十的時候,扔骰子,最管用。兩個骰子一起搖,大於六,就打,小於六,就不打。比過去漢人燒王八殼還省事兒。」

兩個象牙的骰子撒下去,一個三點,一個五點,共八點。群臣互相看看,信鴿放出,千裏外,白車子室韋的軍隊拔營啟程。

耶律天柱寢殿,紅燭高照。

耶律天柱四足著地,胸毛濃密,腿毛濃密,著力的肌肉還看得出年輕時的剽悍。如雪騎在耶律天柱腰上,眼睛是綠色的,叫:

「快跑。」

「好。」

「再快。」

「好。」

「再快。」

「好。」

耶律天柱忽然翻身,陽具筆挺,叫:「硬了。真被你治好了。」

如雪說:「我要看看皇上能硬多久。」按著耶律天柱的屁股,把陽具放進自己的身體。

「你想讓我硬多久?」

「我想讓你硬多久,你就能硬多久?」

「我能。」

春花怒放,陽光溫暖。

如雪說:「讓其他人都退出去,我們去院子裏。」

耶律天柱說:「好。」

遠處馬鳴,庭院裏眾鳥飛翔。

如雪問:「馬有多少種姿勢?」

耶律天柱說:「一種,公馬從後面抱住母馬的腰。」

如雪問:「飛鳥有多少種姿勢?」

耶律天柱說:「不知道。」

如雪問:「我們有多少種姿勢?」

耶律天柱說:「不知道。」

如雪說:「我們一起試試,有多少種姿勢,你先從後面抱住我的腰。」

冬雪,雪片大如手掌。

宮殿裏一聲嬰兒啼哭,老太監稟告耶律天柱:「聖上,是個皇子。」

耶律天柱大喜:「賜如雪為儷妃。」

二皇子舜骨騎在耶律天柱的肩頭,向遠方揮著手,叫:「我媽說,南邊有宋國,有個西湖很好看。父皇,咱們過兩年,找個早春,打過去看桃花!」

耶律天柱說:「好。」

舜骨接著叫:「我媽說,西邊有個大秦,有個海很好看,比湖還大,父皇,咱們再過五年,找個夏天,打過去看大魚!」

耶律天柱說:「好。」

舜骨接著叫:「我媽說,北邊有蠻族,我長大了比他們還強壯,我一箭射殺兩個壯漢,咱們過幾年,把他們趕到北邊的北邊,趕到天邊!」

耶律天柱說:「好。」

迷骨離坐在椅子上,叫:「舍利濁,給我洗腳。」

舍利濁說:「殿下不是剛洗過嗎?我讓曷刺來給您再洗。」

迷骨離說:「你耳背啊?才多大啊?我讓你給我洗腳。你洗了那麼多年,老同志了,經驗比曷刺他們多太多。」

舍利濁面色不改,端水,跪坐,替迷骨離洗腳。

迷骨離說:「舍利濁啊,我其實是想和你聊聊天。」

舍利濁說:「不敢。」

迷骨離說:「你說,皇帝一般都活多少歲?」

舍利濁說:「皇帝都是萬歲。」

迷骨離一腳踢翻洗腳盆,叫:「你媽萬歲!誰能萬歲?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坐在龍椅上,說什麼是什麼啊?什麼時候才能挑姑娘啊?」

舍利濁說:「殿下說的都對。」

迷骨離說:「你是大太監,知道人生道理,我問你,當一個好皇帝最重要的是什麼?」

舍利濁說:「漢人皇帝李世民編了一本《貞觀政要》,我可以讓你老師教給你。」

迷骨離說:「那管屁用!最重要的,就是一條,否則就不重要了。」

舍利濁說:「小人愚鈍。」

迷骨離說:「膽大!看誰爽,大著膽子拉他下來,你就爽了。」

舍利濁說:「殿下說得對。」

迷骨離說:「儷妃人美,心眼兒也不錯,她說西域的土方,膽不是練出來的,是天生的和後天吃出來的。最次吃豬膽,吃熊膽好些,最好吃人膽,和紅酒一起喝,不能嚼。」

舍利濁說:「我替殿下留意熊膽吧。」

迷骨離說:「你還是幫我留意人膽吧,還有好的紅酒。下次哪個太監犯錯,大小不論,我殺了他再說。過一陣我和耶律天柱說,我要掛職去刑部鍛煉,殺幾個不是太監的,試試哪種效果更好。」

迷骨離和舜骨並排站在耶律天柱的面前,迷骨離比舜骨大十七歲,高一倍,重四倍。迷骨離已經開始鬍鬚濃密,眼神兇狠。

耶律天柱問:「我兩年前給你們兩個的玉簡都還在嗎?」

舜骨看了眼迷骨離,迷骨離低頭沉思,舜骨於是說:「父皇,玉簡我一直貼身帶著,洗澡也放在手邊。」

迷骨離說:「一定在我房間裡,過幾天我找給父皇,其實那個玉質一般,不是和闐玉。」迷骨離想起來了,那個玉棒棒第二天就被他用來抽宮女,幾下就抽折了,那個宮女的屁股太壯實了。

耶律天柱接著問:「上面說了什麼?」

舜骨又看了眼迷骨離,迷骨離低頭沉思,舜骨於是說:「父皇,玉簡上五個字:仁、義、智、勇、潔。」

迷骨離說:「基本意思就是說,膽要大,心要狠,手要黑,睡姑娘的時候,要注意個人衛生。」

耶律天柱喝了半碗舍利濁遞過來的鹿血,小聲嘟囔:「真腥。老皇后死後,一直沒有立皇后,懿妃立不得,我該不該立儷妃呢?」

舍利濁臉色不變,一句話都沒說。

早朝。

耶律天柱說:「那些能扔骰子解決的正經事,都基本處理完了。退朝之前,我有個不能扔骰子解決的事兒,需要大家議議。」

耶律天柱頓了頓,接著說:「老皇后死後,一直沒有立皇后,懿妃立不得,我該不該立儷妃呢?」

丞相迪車的臉色慘白,說:「臣以為不可。儷妃非我族類,金髮碧眼,不能母儀天下。」

耶律天柱說:「非我族類有非我族類的好處,儷妃不會有十個弟兄,控制我一國的軍隊。」

丞相迪車繼續慘白著臉,重複說:「臣以為不可。儷妃非我族類,金髮碧眼,不能母儀天下。」

耶律天柱說:「老虎不露牙齒,也是能咬人的。拖出去,殺了。」

丞相迪車被按倒,叫:「殺了我也是這句話。人早晚有一死,我死得其所。陛下你保重。」

文武齊齊跪下,舍利濁快步進殿,交給耶律天柱一張紙條。耶律天柱展開:「陛下,不可因我一婦人拒諫殺大臣,否則,人怨國怨,咎皆歸妾。自古敗亡,皆因婦人。不想後世如此評價陛下。如雪。」

耶律天柱對迪車說:「今天天氣晴朗,沒日蝕,沒地震,不是殺傻人的好天氣,改天吧。」

迪車說:「謝陛下不殺之恩。改天我還這麼說。」

花園。

耶律天柱從後面抱著儷妃。儷妃站得很直。

耶律天柱說:「你腦子好使。」

儷妃說:「我腦子不好使。我替你想比替我想多很多而已。」

耶律天柱說:「你不讓我立你為皇后,我死之後,你和舜骨怎麼辦?」

儷妃沒說話,眼睛一直盯著在花園裏練拳腳的舜骨。

一隻白尾信鴿飛到快刀劉的金魚池,這樣的信鴿,每周從宮中飛來一次。

快刀劉取下信鴿腿上綁的錫桶,展開裏面的紙條,兩行左手寫的小字:「太子又殺一人取腎,就酒吞之。皇上欲立儷妃為後,眾臣力阻,儷妃亦阻。」

快刀劉面無表情,把紙條放在嘴裏一個字一個字地吃了。

快刀劉的手術室,燭光昏暗。

快刀劉問:「麻藥給夠了嗎?」

家僕劉庚說:「劉爺您剛才自己給的。做過這麼多了,應該沒錯。」

快刀劉說:「嗯。」

快刀劉的刀尖在微微顫抖,他微微閉上眼睛,再次睜開,右手按照原來的信心和慣有的果斷按刀下切。

手術台上的小孩兒一聲慘叫,一陣瘋狂扭動,刀尖深陷腹股溝,一股鮮血狂噴出來。

劉庚狂叫:「劉爺,股動脈斷了!我該死,我沒綁緊他!」

血持續從劉庚堵血的雙手指縫中噴射,堵不住。

小孩子很快不動了。

劉瑾在下面對如晴說:「我要吃你。」

如晴說:「沒有這個規矩。」

劉瑾說:「我從來不守規矩。你有多少個興奮點?」

如晴說:「沒數過。」

劉瑾說:「那我們找找看。」

如晴說:「找全了,就忘記我了?」

劉瑾說:「不會。我喜歡你的味道,味道很難忘。我總記不住你的臉,我知道你的臉很好看,但是就是記不住,所以總需要再看,永遠再看。」

如晴說:「你是妖,我的妖。你不需要雞巴,也能輕易害死人的,害死我。」

劉瑾說:「我需要雞巴,我只要用它慢慢害死你。我盼著那一天,它也老了,你也老了,天也老了,地也老了。」

劉瑾心滿意足走進餐廳,快刀劉直挺挺坐在餐桌一側,一壺酒、四個菜,一動不動。

劉瑾看到桌子上一個藥瓶,問:「顏色和以前不對啊,老劉,你新配的麻藥?」

快刀劉說:「嗯。昨天正常麻藥量沒有麻倒一個小孩,切到了股動脈,小孩死了。」

劉瑾說:「有這種事兒?那麻藥對這個小孩兒不管用?估計是個體差異。那麻藥要加量了。」

快刀劉說:「嗯。我新配的這個麻藥勁兒大。」

劉瑾仔細聞了聞:「嗯,好東西,妙。」

快刀劉說:「這是高濃度原液,喝半瓶要昏睡三天三夜。」

劉瑾又仔細聞了聞:「最多兩天兩夜,最多。」

快刀劉換了個話題:「兒子,你最近開心嗎?」

劉瑾說:「開心啊。白天勞碌,晚上打炮,睡到自然醒。」

快刀劉說:「你還有什麼沒滿足的事情嗎?」

劉瑾說:「沒有啊。這樣不是挺好嗎?就是最近偶爾想,以後咱們不切卵了,咱們改當正行醫生吧。你我的手藝,轉身當名醫不成問題,心裏沒有負擔,為下輩子積德,白天勞碌,晚上打炮,睡到自然醒,人生就圓滿了。」

快刀劉:「你生在富家,你不知道什麼是窮。你天賦極好,不知道什麼是滿足不了的慾望。」

劉瑾說:「所以我很知足。」

快刀劉說:「如晴好嗎?這麼久了,你不煩嗎?」

劉瑾說:「不煩,正開心著呢。聲音不過宮商角徵羽,曲子無窮盡。味道也不過五種,顏色也不過五種。如晴是真的尤物,每天不同,每年不同,風雨陰晴不同,春夏秋冬不同,喜怒哀樂不同,總之變化無窮。我有她,我知道了萬千世界。」

快刀劉說:「很好。你相信我的判斷嗎?」

劉瑾說:「相信。我到今天,全是你安排的。如果我不去大秦學醫,我治不好寅底水的病,我也得不到如晴。」

快刀劉說:「很好。即使你不能馬上理解,也相信我的判斷,按我安排的去做?」

劉瑾說:「是啊。你是我爸啊。」

快刀劉說:「很好。但是你懷疑我的麻藥藥力不夠。」

劉瑾說:「老劉,這不是一件事,這是學術問題,我有足夠的信心,我喝半瓶,我只會睡兩天兩夜。不信,我可以試試。這樣有什麼副作用也能看出來。您和如晴說一聲就好。」

劉瑾仰脖喝了半瓶桌子上的麻藥。

陽光明媚,紫藤花開,飛鳥鳴叫。

劉瑾睜開眼睛,腦子發漲,身體軟耷,快刀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劉瑾說:「老劉,你的葯太猛了,我睡了多久?」

快刀劉說:「你睡了兩天兩夜,你說的是對的,你才氣太盛。」

劉瑾說:「那你就稀釋十倍,給小孩兒喝,再做手術就沒問題了。」

快刀劉說:「好。」

劉瑾說:「我做了好些夢,夢見我們當正行醫生了。夢的有些部分,我記住了,更好的闌尾手術術式啊,更好的肛瘺手術術式啊,我要爬起來記下來,要不等會兒忘了。」

快刀劉按住劉瑾的雙肩:「你還得躺著,你還要躺二十八天。」

劉瑾說:「為什麼啊?」

快刀劉說:「因為兩天兩夜前,我切了你的卵。」

劉瑾想跳起來,但是發現身體被牢牢固定在床上。

快刀劉說:「你別動,也動不了。上次出事兒,我改進了麻藥,也改進了手術床,綁得牢牢的,怎麼痛,也動不了。你或許認為我瘋了,但是我沒有。做大事,要捨得。你先什麼也別說,聽我說完,你還有二十八天可以想。你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是我們家的祖堂,也是我存所有卵的地方。二十五年前,我們家已經是最有勢力但是最沒地位的人。二十三年前,我把我最喜歡的姑娘送給皇上,她後來生下了當今的太子,當今的太子是你弟弟。二十三年後,你弟弟變得越來越暴戾,老皇帝又有了新寵,新寵又有了兒子,你弟弟要被廢了。千年的一個機會,我們會成為皇族,我們都是手段,不是為了我們自己,是為了將來,手段永遠小於目的。這個皇族的將來需要你進宮,幫你做太子的弟弟成為皇帝。二十三年前是懿妃作了犧牲,二十三年後,該你了。」

許久之後,劉瑾說:「什麼時候該你犧牲啊?」

十天之後。

劉瑾說:「我要是不幹呢?」

快刀劉說:「你還能幹什麼?」

劉瑾說:「即使我什麼都不幹,我也不成全你呢?」

快刀劉說:「我能切下你的卵,也能切下你的頭。」

劉瑾說:「我答應你,進宮之後,再告發你,你不怕?」

快刀劉說:「盡人事知天命。如果你弟弟當不上皇上,我也沒其他念想,活不活關係不大。」

二十天之後。

劉瑾說:「老劉,對於手術恢復期的小孩兒,我以前最大的擔心是他們做春夢。做了春夢,傷口八成會裂開,八成會感染。我現在明白了,其實沒了卵,很難做春夢,至於那些小孩兒,根本就沒過過春宵,沒了卵,更不會做春夢了。」

快刀劉說:「你如果生在普通人家,你會是名醫,沒有了卵,也會是名醫。」

劉瑾說:「我如何和如晴說?」

快刀劉說:「你和如晴不說。我和如晴說,說我很難過,說你試喝了麻藥,陽痿了,不想再見她,去宮裏做事去了。一切都是報應,別說我們家切了這麼多小孩兒,就說切了這麼多驢,也該陽痿了。我和如晴說,她可以留下,留多久都行,也可以走,能帶走多少金子就帶走多少金子。如晴知道得越少,她活得越好越長。」

劉瑾說:「我如何幫迷骨離?」

快刀劉說:「我不知道。我知道方向,不知道細節。你會找到細節。」

劉瑾說:「好。你安排我進宮。」

皇帝耶律天柱說:「我實在不行了。」挺直身體,不再四腳著地,除了靴子之外一絲不掛的儷妃被摔在虎皮上。

儷妃沒有馬上爬起來,匍匐在虎皮上,腰部細窄,臀部渾圓,小腿修長。皇帝耶律天柱一眼沒看,一腦門子汗水,仰頭癱倒在虎皮上,後腦砸在儷妃腰際,儷妃微微一動,沒出聲。

一滴汗,從皇帝耶律天柱的脖子上流下來,流到儷妃細窄的腰,輾轉在儷妃細細的金色的汗毛上,最後消失在虎皮上的虎毛之間。

儷妃說:「要不要我吃吃它?」

耶律天柱說:「沒用。你也試過幾次了。」

儷妃說:「我冰了上好的馬奶酒,我熱了上好的葡萄酒,我先含了冰馬奶酒吃它,再含了熱葡萄酒吃它。應該可以的。」

耶律天柱說:「饒了我吧。沒用的。雞巴會被泡熟的。」

儷妃說:「這七年,你除了我,再也沒睡別人,我想,即使是普通人,也該厭倦了。我把懿妃叫來,和她一起伺候它,好不好?」

耶律天柱說:「別費事兒了。什麼3P、SM、幼女、老婦,找到你之前,我都試過了,沒用。早就沒用了。我實在不行了。」

儷妃說:「陛下是太喜歡我了,我何德何能?」

耶律天柱說:「我實在不行了,你要受苦了。」

儷妃說:「陛下言重了,陛下願意看著我,我就很滿足了。」

耶律天柱的眼睛已經閉上,睡了,唾液如遊絲飄揚。

耶律天柱說:「舍利濁,七年前,你找到儷妃,大功一件。現在,你要再幫我找個好醫生,讓我能再肏儷妃一百年。」

舍利濁說:「好。陛下,我儘力。」

耶律天柱說:「你叫什麼?」

劉瑾說:「劉瑾。」

耶律天柱說:「你是快刀劉的親兒子?你被你親爸爸凈了身?」

劉瑾說:「他凈身凈習慣了。再說,舍利濁總有辦法讓人做出超乎常規的事兒。」

耶律天柱說:「你不恨他們倆?」

劉瑾說:「司馬遷不是寫了《史記》嗎?命是要認的,不認也得認。我凈了身,在宮裏當禦醫也方便。」

耶律天柱說:「舍利濁說你比我禦醫錢平、馮固、李剪的醫術都強。」

劉瑾說:「他們基本功都很好,人笨些。」

耶律天柱說:「讓我能再肏儷妃一百年?」

劉瑾說:「陛下要什麼?」

耶律天柱說:「你什麼意思?」

劉瑾說:「目的決定方法。陛下要活得快活呢,還是活得長?是要肏儷妃呢,還是活一百年?」

耶律天柱說:「不能兩全?」

劉瑾說:「魚肉熊掌通常不能兩全。」

耶律天柱說:「錢平、馮固、李剪也是這麼說的,不能兩全,家國為重,社稷為重,勸我不肏儷妃,多活百年。你也這麼說,我留你做什麼?」

劉瑾說:「我說,魚肉熊掌通常不能兩全。」

耶律天柱說:「還有什麼不通常的?」

劉瑾說:「有,可以讓陛下肏儷妃百年。但是有先決條件。」

耶律天柱說:「你講。」

劉瑾說:「陛下心裏必須唯我獨尊,必須控制一切,必須把儷妃不當人,必須沒有憐愛。」

耶律天柱說:「那當儷妃是什麼?」

劉瑾說:「不當成什麼,把她當成一個物件而已。」

儷妃躺在虎皮上,玉一樣,光潤,細膩。

耶律天柱按照劉瑾說的,慢慢擺弄儷妃:手指,腕背,肘尖,腋窩,額頭,頸背,肩頭,乳房,鎖骨,乳溝,肚臍,陰阜,陰門,陰蒂。

儷妃開始柔軟,像劉瑾形容的那樣,發出各種細碎的聲音和零散的味道。

耶律天柱按照劉瑾說的,繼續擺弄儷妃:腳趾,腳踝,小腿,膕窩,大腿,腿根,髂骨,臀溝,尾骨,腰側,肚臍,陰阜,陰門,陰蒂。

儷妃癱在虎皮上,像劉瑾形容的那樣,發出各種連續而高低起伏的聲音和漫延彌散的味道。

耶律天柱看著儷妃,儷妃的眼睛是半閉著的,耶律天柱覺得自己彷彿看著一匹完全失去抵抗、等待宰殺取血的梅花鹿。

虎皮下有劉瑾配的藥膏,耶律天柱問過劉瑾,如果他硬不了怎麼辦?劉瑾說,不會。耶律天柱說,我要防萬一。

耶律天柱看著儷妃,梅花鹿的想像讓他的雞巴在瞬間僵直,彷彿手上多了一把僵直的短刀。耶律天柱提了一口氣,雞巴順著股縫捅進去,彷彿殺死一匹梅花鹿。

耶律天柱揮舞著這把刀子,按照劉瑾說的正斜、淺深、快慢,仔細宰割儷妃,刀尖宰割過所有角落:陰蒂,陰道深一指、二指、三指、四指、五指、六指、七指、八指。

刀尖添至八指之外的宮頸口,儷妃一聲貓叫,泉水奔湧,耶律天柱按照劉瑾的說法,一動不動,默默數了九下,拔出雞巴,還是短刀一樣僵直。

耶律天柱披了虎皮推門離開儷妃。

老太監在門口小聲背《孟子》:「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裡奚舉於市。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耶律天柱一邊快走,一邊對老太監大吼:「背聖賢書,大聲點!」

耶律天柱快步走出儷妃院門。

早朝。

耶律天柱說:「今天起,不用骰子了。先盡腦子,再用骰子。誰替我去一趟宋國,幫我帶回幾朵西湖的桃花?聽說他們的皇帝只知道繡花和畫畫。誰替我去趟大秦,幫我帶回幾尾大海魚?聽說他們最近新研製的鎧甲刀槍難入。」

圍場春狩。

迷骨離吆喝左右的群小,打了幾十隻兔子,開心地大呼小叫。

舜骨騎了一匹小馬,緊跟耶律天柱,飛奔。

耶律天柱一箭射中黑熊左眼,黑熊疼痛站起,耶律天柱馬驚,舜骨一箭射入黑熊胸口上的白月牙,黑熊痛苦倒地。

耶律天柱說:「西湖的桃花竟然有些香氣。我還需要再生幾個兒子,真打起仗來,刀劍無情,我這兩個兒子不夠用,不夠死的。」

劉瑾說:「陛下,要肏得爽,要活得長,再加上要多子,太難了。」

耶律天柱說:「我封你為國師,總領大內。」

劉瑾說:「謝陛下。可是陛下要明白,要得越多,風險越大。」

耶律天柱說:「你說詳細。」

劉瑾說:「陛下必須更加控制,包括射的時候和量。如果要生兒子,陛下年事已高,可能不得不用藥。用藥之後,控制不住,陛下有可能有生命危險。」

耶律天柱說:「劉瑾,我是控制天下的人,控制是我的專業。如果能多生幾個好兒子,我死早些無妨。」

劉瑾說:「我儘力而為。」

耶律天柱說:「需要我如何做?」

劉瑾說:「如果要生好兒子,盡量使年紀小的女人,盡量在高潮中受孕,盡量在天地間野合。」

耶律天柱說:「我如果能做兩個時辰,做十個還是一個?」

劉瑾說:「一瓶酒倒十個杯子裏。」

儷妃說:「曷魯,最近皇上晚上都幹什麼?」

曷魯說:「娘娘,陛下遣散了三十個年歲大的宮女,又招了二十個十六歲的民女入宮。」

儷妃說:「哦。」

曷魯說:「娘娘,陛下晚上在後花園高燒紅燭。」

儷妃說:「哦。」

曷魯說:「娘娘,陛下在後花園鋪上虎皮,虎皮上躺十個宮女,陛下一次勞作兩個時辰。」

儷妃說:「哦。」

儷妃望著窗外,遠遠看著舜骨在練射箭,成年人的弓基本也能拉開了,眼睛也兇狠地閃亮。

儷妃說:「誰負責這二十個新進宮女的起居飲食?」

曷魯說:「娘娘,是曷石,您救過他們全家的曷石。陛下臨幸後二三十天的情況,曷石已經隨時向我通氣。」

儷妃說:「哦。」

一小桌精緻的酒菜。

舍利濁說:「劉瑾,你知道大家為什麼都開始巴結你嗎?」

劉瑾說:「我能影響皇上。」

舍利濁說:「你這麼快就統領所有太監,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怨氣呢?」

劉瑾說:「你不好這個。」

舍利濁說:「我好什麼?」

劉瑾說:「錢、黃金、白銀、珠寶、田地。你要那麼多,這輩子,花得完嗎?」

舍利濁說:「你怎麼知道的?皇上宮裏那麼多女的,使得完嗎?皇上疆土那麼大,幹嗎還想著宋國的西湖啊?」

劉瑾說:「快刀劉賣一個卵,分你多少,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有分成。原來幫你分管宮內財務的曷刺告訴我,太監們抱怨,你分發的銀兩都不夠分量。我想,你從國庫裡領出來的銀兩應該夠分量。」

舍利濁說:「你打算怎麼辦?」

劉瑾說:「事關大夥多年的工資,眾怒必須平,我打算管曷刺借個東西。」

劉瑾說:「曷刺,最近幾年,太子的飲食起居你在負責?」

曷刺說:「是。太子每一種吃的,每一種喝的,我都先吃一口,都先喝一口。」

劉瑾說:「一口?」

曷刺說:「一口。」

劉瑾說:「聽說儷妃娘娘救過你父親。」

曷刺說:「嗯,儷妃娘娘大恩大德。」

劉瑾說:「你深吸一口氣,有沒有隱隱覺得肋骨痛?」

曷刺深吸了一口氣,「啊」的一聲叫出來。

劉瑾說:「太子宮裏的飲食,都是你配給的?你對大秦學派的礦石毒物學知道多少?」

曷刺說:「曷魯統一配給的。我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麼,我不知道什麼大秦學派。」

劉瑾說:「你或許說的是真話。這個咱們不提了,咱們說一件別的事兒。」

曷刺說:「大人吩咐。」

劉瑾說:「你說過太監們抱怨,舍利濁分發的銀兩都不夠分量。民憤太大,我管你借個東西,平平眾怒。」

曷刺說:「大人吩咐,我有的,大人儘管拿去。」

劉瑾說:「銀子都是你稱量後分給大家的,我知道,秤是舍利濁動過手的。我要借你的人頭一用,說銀兩被你貪了。」

曷刺的臉變得陰暗而猙獰,說:「大人,這樣公平嗎?」

劉瑾說:「這世上有『公平』二字嗎?你知道嗎,你給太子的每一口吃的,每一口喝的,都是慢性毒藥。每次你吃一口,太子吃多少?太子幾年前,沒那麼喜歡殺人玩兒吧?這幾年下來,我判斷,太子已經無葯可醫了,脾氣會越來越暴躁,在一兩年之後的某天,他會五臟出血而死。你覺得如果太子知道了這一切,他會如何處置你?清炒?紅燜?亂燉?」

響晴天。

出了三件事,宮裏的大小太監們都很高興。

第一件,曷刺被抓出來殺了,原來虧欠大家的銀兩,連利息都補上了。據說,快刀劉添了錢。

第二件,在城外最近的一塊綠洲建起了一片房子,叫中官村,太監過了五十歲出宮,都可以過去。無須勞作,有人伺候,衣食住行免費。據說,太子迷骨離出的錢。

第三件,在城外山上開出來一塊墓地,叫中官墳。死了的太監都可以安葬進去,有專人看護打掃,按時祭奠。曷刺成了第一個進去的太監。據說,國師劉瑾把皇帝賜給他的全部財寶都貼到了這個中官墳上。

劉瑾到太子宮。

劉瑾對頂替曷刺照顧太子飲食的太監說:「把太子宮所有庫存的食物都退給曷魯。告訴曷魯,以後太子每吃一口,每喝一口,都會先經我親自查看。」

迷骨離說:「劉瑾,聽說你啥都會,你讓耶律天柱活得無比長,他的雞巴也無比長。你長得不錯啊,比舍利濁還好,難怪升得快。我腦子越來越亂,越來越急,有時我想用頭撞牆,有時我什麼都不想,連當皇上都不想,有時我想現在就當。你有葯治嗎?」

劉瑾說:「沒什麼特別的葯了。多使使殿下的嬪妃吧。」

迷骨離說:「使煩了。多煩啊。對了,我生兒子了,是啊,你還送了玉鎖當賀禮呢,昨天一百天了,喝酒。玉鎖真白,比儷妃還白,她腰挺細,沒見過這麼白的。我任務完成了吧我,我穿越時空。你把褲子脫了,你比舍利濁好看。」

劉瑾面無表情,說:「殿下,我沒聽清楚。」

迷骨離說:「你把褲子脫了,你比舍利濁好看。」

劉瑾面無表情,說:「所有人退下。」

迷骨離說:「一個都不許走。他們不是你手下嗎?你怕什麼?都退下了,就我們兩個人,時空扭曲了,你掐死我,誰幫我啊。你脫褲子,轉過身去,手抓著那個龍椅的椅背,屁股撅高點,不許哭,我最怕聽見哭聲了,我兒子最愛哭了,改天掐死他。」

劉瑾面無表情,他忽然非常想念快刀劉和他配的能讓人昏迷兩天兩夜的麻藥。

舍利濁說:「儷妃娘娘,陛下要見娘娘,請娘娘移步。」

儷妃說:「煩公公稟告陛下,臣妾最近皮膚不好,不能見陛下。」

舍利濁離開。舍利濁轉回來。

舍利濁說:「陛下說,想不清楚娘娘長什麼樣子了。陛下還說,最近睡的女人都沒有娘娘好看。陛下還說,要見娘娘,請娘娘移步。」

儷妃說:「煩公公稟告陛下,臣妾以色侍君,這幾天顏色不好,不能見陛下。」

舍利濁離開。舍利濁轉回來。

舍利濁說:「陛下說,這幾枝桃花送給娘娘,從漢人的西湖來。陛下還說,明天接見漢人的使者,讓娘娘也上朝。陛下還說,我們蠻人,不必守漢人的規矩。陛下還問,娘娘最近長什麼樣子了?」

儷妃說:「好。我明天朝堂見陛下。」

早朝。

儷妃坐在耶律天柱旁邊。儷妃戴著面紗,全身裹紗,只有金色的頭髮和藍色的眼睛露在外面。耶律天柱的眼睛一直在儷妃身上。

漢人的使者低首侍立,說:「陛下,我朝皇帝耳聞儷妃娘娘美艷冠絕天下,特令我獻上和闐白玉連環。聽說貴國長於弓馬,最近腦子有長進,不知道能不能解開這個玉連環?」

舍利濁把玉環遞給耶律天柱,耶律天柱把玉環遞給儷妃。

儷妃看也沒看,摔在地上,白玉環粉碎。

儷妃對使者說:「你們漢人的玉環解開了。」

儷妃寢宮。

舍利濁說:「儷妃娘娘,這些是這兩天的奏章,陛下讓娘娘先看一遍,晚上再聽儷妃娘娘意見。」

儷妃說:「本朝好像沒有這個規矩吧?」

舍利濁說:「陛下說什麼,什麼就是規矩。」

儷妃說:「陛下晚上在後花園澆完那十棵花才過來我這兒吧?」

舍利濁說:「是。」

耶律天柱對儷妃說:「你腦子好使,你有氣質。」

儷妃對耶律天柱說:「我是爺的,我是你使的。」

耶律天柱說:「有你,我省心太多。」

儷妃說:「我最近總是頭痛,看些奏摺還好了些,但是還是痛。聽說劉瑾是聖手,陛下能不能讓他幫我也看看?」

耶律天柱說:「當然,他就是一個奴才,你隨便用。他還是一個太監,你放心用。」

儷妃寢宮。

儷妃屏退了其他人,只剩她和劉瑾。劉瑾看到儷妃條案上堆積成小山似的奏章,奏章上儷妃清秀的字跡。

儷妃說:「你怎麼知道曷刺給太子下了毒?」

劉瑾說:「曷刺沒下毒。」

儷妃說:「太子當眾使了你。」

劉瑾說:「那是另外一回事兒。而且,太子是主子,他除了耶律天柱的女人和他媽懿妃不能使,其他人都可以使。舜骨即使將來當眾使了我,如果有人給他下毒,我也會擋著。」

儷妃說:「我一直頭痛。」

劉瑾說:「宮廷病,出了宮就好了。」

儷妃說:「出不了宮呢?」

劉瑾說:「那就要用藥。」

儷妃說:「什麼葯?」

劉瑾說:「以大麻為主的一種香。剛開始的時候,嗅多了,常常見到鬼,想拚命跑。嗅習慣了,能見到神仙,身體飛起來,腦袋就不痛了。點這種香葯,摸陛下摸你的那些地方,一樣的地方,一樣的順序,三天一次,效果不會差。」

儷妃說:「你身上有嗎?試試吧。現在。」

劉瑾點起迷香。儷妃的眼神逐漸柔軟。

儷妃說:「我的頭已經不那麼痛了。我摸那些地方的時候,脫光了是不是更好?泡在溫暖的水裏是不是更好?」

儷妃牽著劉瑾,拿著迷香,走進內室。

儷妃說:「你伺候我脫衣服。」

劉瑾一件一件幫儷妃脫衣服,最後,幫儷妃散開發髻。儷妃的奶頭忽然直挺,說:「劉瑾,你不是太監,你的眼神不對,你的手指有衝動要撫摸我。你到底是誰?你給我把自己的衣服也脫了。」

劉瑾一件一件脫了自己的衣服,兩腿之間,了無所有。

儷妃把劉瑾的衣服扔進水池,說:「你來摸我的那些地方,是不是比我自己摸效果更好?你拿嘴來摸,是不是比用手摸效果更好?來,開始吧。」

儷妃的身體從白色變成金色再變成粉色。劉瑾從儷妃的兩腿間抬起頭,儷妃的眼睛早已經閉上,劉瑾狂親儷妃的脖頸、肩膀,留下一個個深紅的吻印。

儷妃睜開眼:「劉瑾,你是尤物。可惜了,這是在宮裏,我收不了你,也容不下你。耶律天柱馬上會來這裏,他每天都會來聽我給他講奏摺。內室的門已經鎖了,你的衣服已經濕透了,你說耶律天柱看到你和我這個樣子,他會怎麼處理你?」

劉瑾說:「舍利濁,幫我開一下門,幫我拿一套換洗衣裳。」

舍利濁一個人推門進來,服侍劉瑾慢慢穿上衣服。

舍利濁說:「儷妃娘娘,陛下說,想不清楚娘娘長什麼樣子了。陛下還說,最近睡的女人都沒有娘娘好看。陛下還說,要見娘娘,請娘娘移步。這次,娘娘一定得移步。」

劉瑾說:「今夜風大,娘娘路上會被風吹到,迷香裡還有其他一點點東西,娘娘受風之後,會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脖頸和肩膀上的唇印會非常醒目。舍利濁會一直陪著你。」

後花園。

耶律天柱問了三次:「到底是誰?那些印子是誰的?」

被綁成粽子一樣的儷妃一言不發。

耶律天柱看了看周圍的眾嬪妃:「好,我給過你機會,你不要。眾嬪妃,儷妃就交給你們了,我想,你們有辦法讓儷妃開口,你們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耶律天柱轉身離開。

儷妃寢宮裏的桃花還開著。

鮮紅的纖細的血水從後花園緊閉的院門流出來,很快,幹了。

城門外,風起。

白車子室韋將軍小聲問舍利濁:「儷妃病故了。陛下要舜骨去幽州實習鍛煉,他真想舜骨到幽州城嗎?」

舍利濁說:「舜骨是看著儷妃如何死的。他的身手,不出五年,會是一國之內,一等一的弓馬好手。」

白車子室韋將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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