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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邛卓家》第11節
唐通所到的夜郎國,位處巴蜀之南,稱為「南夷」,此外還有巴蜀之西的「西夷」,也就是臨邛西北、西南的所謂「椎髻之民」,如「邛」、「笮」、「冉囗」

等等部落,他們與夜郎不同,夜郎由於交通隔絕,與巴蜀的漢人很少往來,而西夷與臨邛等地,一向保持著貿易關係。當司馬相如回蜀時,他們羨慕南夷』,得到漢家許多賞賜,曾表示出願意歸化的意向,司馬相如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題目,所以在報告撫慰經過的時候,附帶也提到了這一件事。

於是武帝要他陳述意見。他說:那些西夷離蜀郡很近,交通方便,秦朝曾立為郡縣。現在真的要文郡置吏,決不會像收服南夷那樣麻煩。

費力少而收功大,武帝自然贊成。便也拜司馬相如為「中郎將,建節」。所謂「建節」,就是擔任天子的特使。「節所以為信也」,一根八尺長的竹竿,掛一串氂牛尾巴毛,就是「節」,對外國來說,這就等於「特命全權大使」的「國書」。

司馬相如是正使,還有三個副使,名叫王然於、壺充國、呂越人。壺充國後來當過武帝的「外交部長」——大鴻臚卿。

持節的特使,對國內來說,正就是後世的所謂「欽差大臣」,威風非凡,在旅途中,交通食宿,無不優先。到了蜀郡,因為是他奉使而來的目的地,迎接的禮節,更見隆重。

司馬相如坐的是四匹馬拉的驛車,將到成都,蜀郡太守率領僚屬父老,出城迎接。縣令「負弩矢前驅」,這就是親自替他擔任警衛清道的工作。不但為了表示尊敬,而且也確認他是一位重要人物,如果有人站在高處,可能會行刺時,就可以先發製人,一箭將他射死。

自秦代開郡以來,成都還是第一次有這樣一位顯要蒞臨,而此顯要又是本地人,足為鄉邦增光,所以從進入漢中開始,蜀人就把司馬相如的衣錦還鄉,當作一件大新聞,艷羨以外,覺得與有榮焉。歡迎的熱忱,前所未見。

就這樣一直到了臨邛。臨邛的縣令自然早就不是王吉了,但他這一次重來,比第一次作王吉的上賓時,還要榮耀。而最興奮的是卓王孫,他會同地方上的紳士,列隊迎接,獻上牛酒,慰勞他的從人。自然,還要大張筵宴,來歡迎他和他的副使。

回首前塵,卓王孫想到司馬相如,當年穿了一條「犢鼻褲」,親自洗滌酒器的情形,自不勝今昔之感。再想想當年為他難為情,甚至不敢出門,而此刻是「欽差大臣」的老丈,顧盼得意之餘,不免愧悔,喟然而嘆:「唉!應該早把文君嫁給他的。」於今補過之道,只有拿文君另眼看待,因而重新分家,文君所得的財產,與她哥哥的所得,完全相同。

這是司馬相如的意外收穫。但是,在公事上,卻有問題。蜀中父老以司馬相如為榮,只是因為他被拜為「中郎將,建節」,等到他召集會議,說明使命,大家的反應卻很冷淡,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這一下又要地方上貢獻物力和人力了。

為了詔諭難回,再經過卓王孫的斡旋,司馬相如總算取得了地方上的支持。他的使命是以慰撫為原則,辦的是「送禮外交」。西夷本來就貪圖漢家的賞賜,自然樂於內附,所以司馬相如此行,相當順利。但深入蠻荒,無論如何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所謂「西夷」,至少有二十多個部落。雲南以北,「邛都」最大,那地方在今西康西昌的東南。邛都人依山而居,累石為屋,有高至十餘丈的,漢人稱它為「邛籠」,而他們自己稱為「雕」。碉堡的調,就是由這個「雕」字演變來的。

第二個大部落稱為「筰都」。司馬相如成都附近的笮橋之笮,與此筰相通,都作竹索的解釋。那裏的夷人,用竹索作弔橋,攀緣而渡,十分不便,司馬相如替他們造了一座橋,從此「邛、筰」聯在一起了。

再有一個比較大的部落「冉囗』,就是當初卓王孫的祖父,由漢中到劍閣,說有大芋頭,不愁餓死的那個地方,在江山之下,即今四川茂縣地。冉囗的種族特別複雜,據《漢書》記載,漢山上有六夷、七羌、九蠻,各有部落。這樣一個由三種種族,二十二個政治單位所組成的部落,居然也為「口吃」的司馬相如所說服,亦非易事。

於是邛峽以東,大渡河以西,北起漢山,南迄雲南邊境,這一片約三萬五千平方公裡的長方形土地,從此歸入漢家的勢力範圍。西夷各部落,正式成為漢朝的屬國,司馬相如重新調整縣區,整理交通,並奏準設一個「屬國都尉」的職官,加以管理。

令人喪氣的是,武帝雖讚賞他的功勞,但朝中頗有些大臣,與巴蜀的士紳,持著同樣的觀點,認為通西南夷這件事,是無益的浪費。司馬相如怕引起爭論,在皇帝召集「廷議」時,自己因為口吃的緣故,辯不過別人,所以又做了一篇文章,作先發製人的解釋。

這篇文章是假設他經營西夷,告一段落,回到成都時,有二十七個地方父老士紳去看他,提出質詢,他又如何解釋必須要通西夷的道理。這篇文章中有好些警句,說:「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常人對非常之人,非常之事,自然莫測高深,因為莫測高深,不免戒懼不安,所以他接下來說:「非常者,固常之所異也。故曰:非常之原,黎民懼焉。」接著引用《詩經》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士。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話,大事發揮天下必須統一,教化必須普及的理論,以為他的開山架橋,擴大邊關來促進與西夷的交通,是「創道德之途,垂仁義之統」。結論中又有警句:「夫王事,固未有不始於優勤而終於佚樂者也」,指出有耕耘必有收穫,於是來質詢的父老士紳為他說服,欣然表示,不論老百姓如何艱困,一定支持朝廷的決策。這樣的文章,武帝自然欣賞,他下令把這個文件頒行巴蜀,讓大家了解天子的苦心。

有此一番經過,司馬相如原以為可以安然無事。哪知又有人密告他貪汙,說他出使西夷時,受了對方的賄賂。這自然是誣告。西夷願意內附,原在貪圖賞賜,哪有財物行賄?而司馬相如又唯恐西夷不內附,有求於人,隻當行賄,不宜受賄。況且他正從嶽家分得一大筆財產,何必又受西夷之賄?凡此皆是情理上說不通的事。

可能仍舊是吃了他口吃的虧,對此事竟無法辯白,也可能他因為立功萬裡而橫遭打擊,心灰意懶,不作辯白。總之,在這件案子上,他得到免職的處分。

閑住了一年多,武帝又想起了他,復召為郎——那是他第三次做這個官,但看破仕途,官興已大不如前。同時也因為生了消渴疾——糖尿病,不耐勞苦,常請病假。好在文君有錢,生活優裕,不妨在家飲酒作文,享他的清福。偶而武帝巡幸離宮別苑,也召他侍從。一次在陝西囗囗縣東南的長楊宮,因為武帝喜歡親自獵射熊與野豬之類的野獸,容易發生意外,特地作賦諫勸。他的幾篇有名的賦,幾乎都為武帝而作,其中有一篇例外,那就是《長門賦》。

漢武帝的第一個皇后,是他的表姊妹,館陶長公主的女兒。館陶長公主尚堂邑侯陳午,生女小名「阿嬌」。當武帝已被封為膠東王,大約五、六歲時,館陶長公主攜女入宮,探望膠東王的生母王夫人,把她的那個早慧的內侄抱在膝上,戲謔地問他將來願意娶什麼人作妻子。指這個。他不要,指那個、他不要,最後指著她的女兒問:「阿嬌好否?」

膠東王笑著道:「好」,說是「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以貯」。這就是大家耳熟能詳的「金屋藏嬌」的典故。但這一番戲謔,竟致改變了歷史,因為弄假成真,館陶長公主真箇向景帝提議,中表聯姻。景帝最聽他姊姊的話,欣然同意,立阿嬌為膠東王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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