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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劍》第十六章
可真急死了,簡直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邵真兩眼看不見,雖有心為侯愛鳳扎傷,卻又無從著手,他簡直不知道如何才好。

他急急的說道:「愛鳳,告訴我傷在何處,我為你止血!」

說著,左手一抓,撕下一塊衣袖。

侯愛鳳已呈半昏迷狀,她半睜著眼,微弱的聲音困難的禁不住顫抖,而且已發青的兩唇吐出:「在……在左,左大腿上……」

猛地一怔,左大腿?那,那是女人禁處呵!

邵真面露難堪之色,一時,怔忡如夢……

緊緊抓著邵真的手,侯愛鳳痛苦的搖著頭,她幾乎是哭著叫道:「嗯……哎!知哥……我,我好痛,痛苦,哎呀!」

心中一急,邵真咬了一下牙,如不再動手,侯愛鳳可能就要一命嗚呼了,那管得他媽的男女之嫌!

當下長吸一口氣,便摸向侯愛鳳……

可是,他忽又縮回手,滿臉難堪之色,哦,侯愛鳳的腿在哪裏呵?

侯愛鳳已開始在顫抖了,顯然是毒液已蔓延,她開始痛苦的號叫起來:「知哥,我,我好痛哦!」

心急如焚,邵真張口道:「愛鳳,忍耐一下。」

一頓,長吸了一口氣,邵真吶吶的道:「愛鳳,告訴我傷在哪裏?我為你止血。」

痛苦的打了一個嗝兒,侯愛鳳道:「在,在左腿啊。」

一咬牙,邵真道:「可是,愛鳳,我,我看不見。」

哦了一聲,侯愛鳳恍然大悟,顯然她痛得忘記邵真是個瞎子,她強自睜開眼,握住邵真的手帶到她的左腿,細若蚊蚋的道:「知哥,這,這裏。」

一觸手滿是血漬,邵真心頭凜駭非常,那敢怠慢,還管他娘的男女授受不親?拿起撕下的衣袖綁向侯愛鳳的大褪……

「哎喲!」

顯然是邵真碰到了傷口,侯愛鳳痛叫了一聲。

好不容易,邵真總算是用力綁住傷口的上端,他輕籲了一口氣,整個臉龐已被汗水浸濕了……

可是,侯愛鳳仍呻吟不止,她渾身顫抖著,咬著唇道:「知,知哥,我還很痛!」

邵真不禁愣然,似乎他能為侯愛鳳做的僅此而已,他已是束手無策了……

突然,邵真面上一喜,脫口道:「愛鳳,你身上不是帶有『回魂十三丹,的嗎?」

猛然憶起,侯愛鳳忙道:「噢,我竟給忘了。」

說著,伸手入懷掏出——個小瓷瓶,顫著手遞給邵真。

邵真拔出瓶塞,倒出七八粒小小的金色藥丸,急促的問道:「愛鳳,如何用法?」

侯愛鳳忍著痛道:「以牙碎之,敷於患處即可。」

邵真連忙置入口中,嚼碎之後,吐於掌中,然後小心翼翼的敷在侯愛鳳的腿上……

須爽,邵真已把「回魂十三丹」敷在侯愛鳳的傷口,侯愛鳳似覺好些,但仍低聲呻吟著。

緩緩吐著氣,侯愛鳳滿臉疲憊之色,她兩眸含著歉意低聲道:「好多了。知哥,我連累你了……」

不等她說出,邵真急道:「愛鳳,你說啥話,隻怪我無能保護你,我,我實在該……」

死字沒說完,侯愛鳳急著搶道:「不!知哥,都是我!都是我不好!哦,我為什麼要害怕呢?我為什麼如此膽小呢?」;一陣激動,侯愛鳳淚如雨下,慟哭難忍,邵真心中一陣急,他蠕了蠕嘴,正想發話,侯愛鳳又聲淚模糊的道:「知哥,要不是你,我早就沒命了,爺爺的仇怎麼報啊!」

心中一陣惻然,邵真見其自責,更加悔愧不已,他了解侯愛鳳的心境,她不過是一株未曾經過風霜的溫室小花啊,能及於此,實在很難為她了,何忍呵責?

邵真有點激動的撇了一下唇角,他深恨自己大丈夫之軀不能保護侯愛鳳無恙,他低沉而又沙啞的道:「愛鳳,不要這樣,否則我會難過得無法承受,一切過錯都在我『』『』,」

微微一頓,邵真語音轉為溫柔地道:「愛鳳,你歇息一會,別哭壞了身子。」

這才收起哭泣,侯愛鳳凝視著邵真,小聲的道:「知哥,你有沒有受傷?」

溫柔的搖了一下頭,邵真微笑道:「沒有,只是你受苦了。」

露出一個甜甜的淺笑,侯愛鳳緊握著邵真的手,默默的,深情款款的凝注著邵真……

此時日近薄暮,歸鴉群集,穿梭林中,加諸晚風吹拂,枝葉頓搖,蟲鳴之聲不絕如縷。

邵真微笑著道:「天色將晚,咱們找個宿處,愛鳳,你能走動麽?」

侯愛鳳坐起身子,隻覺傷處仍火辣疼痛,但不及方才劇烈,她挺了挺腰,咬牙道:「不礙事。」

說著,便抬步邁出。

「哎!」

侯愛鳳不過走了一步,忽地痛叫一聲,嬌軀癱瘓般的傾仆下去!

邵真大駭,忽然一探手,已攬住侯愛鳳的腰肢,他驚聲問道:「愛鳳,怎麼了?」

乏力的躺在邵真的懷裏,侯愛鳳的臉色,忽地轉白,兩唇不住顫抖,且額上又泛起一片汗珠,她咬住牙,強自發話道:「痛……哎……傷口像是針刺般的難耐。」

一陣著急,邵真連忙小心翼翼的把她平放回地上,他著急的道:「糟,看來『回魂十三丹,,只能治創傷,而不能解毒傷!」

侯愛鳳睡躺於地,似又覺好點,但臉上仍是一片痛苦之色,她悲慟至極的道:「知哥,我,我沒希望了。」

驟然色變,邵真叱道:「你說啥話?如此一點苦也不能忍嗎?」

猛地一窒,侯愛鳳顯然料不到邵真會如此呵叱自己,不禁瞠目結舌……

似覺過火,邵真連忙轉顏換色,歉然道:「愛鳳,對不起,我……」

臉上泛起羞愧之色,侯愛鳳細聲道:「不,是我!我,我太軟弱了,」

說著,握住邵真的手掌,侯愛鳳深沉的凝睇著邵真蒼白的臉龐,喟然一嘆,說道:「知哥,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怎……」

撇了一下嘴唇,邵真打斷她的話道:「愛鳳,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刻了,先治你的傷要緊。」

稍稍一頓,柔聲問道:「愛鳳,我們必須離開這裏,你能走動麽?」

侯愛鳳咬住牙,流露出堅毅之色,點點頭:「能!」

邵真面上浮起一絲欣慰之色,戴上鬥笠,攬住侯愛鳳的手臂,溫柔的道:「慢慢起來。」

侯愛鳳艱難的站起嬌軀,然她甫方站起,頓感一陣天旋地轉,嚶嚀一聲,身子又仆向前去!

邵真大驚,連忙把她攬入懷裏,急聲叫道:「愛鳳!」

然愛鳳已昏迷過去,不省人事。

邵真又呼叫數聲,終不得侯愛鳳應聲,心知已昏過去,不禁又憂又急!

邵真把侯愛鳳背在背上,毅然的走出林中……

邵真兩眼瞎盲,不能觀物,且又無人指路,故無法展開他絕世的輕功,他只能像蝸牛般的慢慢而行,他的一跬半步,都走得非常艱辛……

可憐,當他走出林中之時,天已全黑了。

邵真緩慢地走著,他檢起一枝枯木當拐杖,就和一般的瞎子沒兩樣,可是他疑心靜氣,全神在注意四周的一聲一響,他希冀能發現有路人經過,那麼他便可以懇求他救治侯愛鳳,至少可以拜託他為自己帶路。

走著,走著……

快要半個時辰過去了,邵真始終就是沒有碰見一個行人。

背上的侯愛鳳的氣息愈來愈微弱了,他真心急如焚,真想張口大聲呼叫「救命!」

正當躊躇之間,他忽聽的二十丈外傳來一陣急劇如雨的馬蹄聲。

邵真欣喜若狂,連忙住步,大聲叫道:「那位仁兄君子,請留步!」

邵真高舉手中竹杖,在空中用力揮舞著……

須臾,蹄聲愈近,終至他跟前停了下來。

邵真深深一揖,道:「這位兄台請止步。」

來者是年近四旬,身高體大,穿著一件褐色勁裝,且肩荷長劍的中年男子。

他似乎是趕了不少的路,風塵僕僕,濃眉粗目的臉孔罩著一片疲憊的汗水,他微喘了喘氣,對於邵真的攔路似是感到驚愣,他叱聲問道:「閣下是……?」

邵真連忙道:「在下吳知,因敝友不慎為蛇所傷,昏迷不醒,而在下兩目瞎盲,不能視物,故敢請兄台助一臂之力,在下定當沒齒難忘兄台授手之恩。」

細細的,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陣子,中年男子方道:「見難相扶,乃吾輩份內事,奈何現有要緊事,無法相助,還請閣下恕過推託之罪。」

說吧,抱拳一拱,一扯韁繩,便欲馳去。

邵真大急,連忙高聲叫道:「兄台既不能助吾,可否帶吾至鎮上,找一大夫相治?」

面有難色,中年男子道:「非余不助汝,實乃有急事耳。吾乃江湖上人稱『大憨俠』便是,因三月前與『劍中寶』薑中銘相約今日兩更於雲台山對決,事關重大,故實不能有所助於閣下。」

更急,邵真道:「兄台往雲台山是否要經過鎮集?」

搖了搖頭,中年男子捋著頷下短髭道:「不同路。」

「那,那……」

邵真深恐他馳去,急惶的又道:「兄台與人相約兩更,現在不過天黑,離約時尚遠,不知是否能夠以快騎負吾至鎮集,然後,兄台再赴約,如何?」

中年男子見邵真一副哀乞狀,頗具憐心,可又似有隱衷,他道:「君有所不知,雲台山離此足有百裡,吾如繞路而行,必不能赴約!」

吞了一口口水,邵真道:「可是吾友危在旦夕,君見死不救,於心何忍?」

中年男子不禁愣了一愣,獃獃望著邵真,一陣猶豫不決了……

邵真趕忙道:「閣下如願助我,薄酬一千兩,必不食言,」

面色驟變,中年男了叱道:「狂妄小子好生無禮,你竟以利誘我,你道我是貪財之輩?」

邵真不禁當場愣住,萬想不到自己以金酬人,反遭一頓罵。

中年男子似是氣煞,他怒道:「我『大憨俠』姬周聖乃江湖上眾人皆知的俠義之輩,豈能為利所動!」

一陣好笑,邵真道:「閣下自稱俠義,依在下看不過是宵小之輩罷了!」

陡然大怒,「大憨俠」姬周聖哇哇怒道:「小子口出狂言,要不見你殘疾,定當把你痛打一頓!」

「哈哈哈!」

邵真聞言仰首一陣大笑。

姬周聖震怒非常,叱道:「小子,你笑什麼?」

一掀唇角,邵真緩緩的道:「笑你太偽君子了!」

「大憨俠」怒不可遏的瞪著眼,大聲道:「小子,你使我忍不住了!」

邵真無動於衷,冷冷一哼,道:「在下以金懇求閣下助危,閣下以不納金自廉,是嗎?」

傲然一點頭,「大憨俠」道:「當然,當今武林一片蛇鼠之輩,見金眼開,見利思異,往往做出喪盡天良,泯滅人性的滔天罪行,我『大憨俠』獨異於人,何不能引以自傲?」

輕笑了一聲,邵真道:「金錢與生命,兩者何重?」

「大憨俠」似是不解他的意思,疑惑的道:「當然是生命啦,沒有了生命,哪來金錢!」

「說得是!」

邵真笑著道:「閣下既知如此,何以不願幫助我?」

不耐的翻了б幌卵郟「大憨俠」大聲道:「我不是說梗課矣幸事嗎?」

說至此,「大憨俠」顯然是個腦瓜子不大靈光的人,也似乎才想起的道:「我不能再和你扯了,否則我便趕不上和『劍中寶』那傢夥比劍啦!」說著,一扯馬韁……

邵真大急,正想開口,「大憨俠」忽又問道:「你方才說我不願助你,和金錢、生命又有什麼相關連?」

邵真差點要噴笑出來,心想真箇木頭呵!

他咳了一聲,正色道:「閣下拒納在下酬金,此種廉風誠使在下佩服……」

「大憨俠」聞言,臉上一陣喜悅自得之色,他作態的咳了——聲,道:「那適才閣下何以汙我為宵小之輩?」

微微一笑,邵真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俠義仁人所崇尚,今閣下不為之,焉稱俠義,與宵小輩何異?閣下摒金而罔視吾友生命,豈非視之金錢重於生命?」

愣了半晌,「大憨俠」抓耳搔腮,急聲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邵真不解的哦了一聲,道:「敢請明言。」

「大憨俠」道:「我是說我如救令友生命,也不收閣下所賜之酬金。」

邵真愈聽愈迷糊,茫然的道:「閣下使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了。」

好像很火,「大憨俠」大聲道:「你真笨哪,我不要你的一千兩就是了!」

還是迷糊,邵真道:「你,你是說願意幫助我嘍?」

「大憨俠」翻了一下大眼,道:「我什麼時候說的?」

愣了一愣,邵真道:「你方才不是明明說救我朋友的生命,而不要我的酬金嗎?」

「大憨俠」姬周聖大聲說道:「我是說,如果呀!」

火大極了,邵真大吼道:「你簡直是在放屁,你不肯救我的朋友,我給個屁,你,你真大言不慚哪!」

一愣,「大憨俠」急道:「怎麼,我又錯了?」

一陣好笑,邵真已敢肯定他是個「豬腦袋」了,他忍住笑道:「原來你是以不收我的酬金為自傲,並沒有說願意幫助我?」

點了一下頭,「大憨俠」理直氣壯的道:「是呀,我就是這個意思,你現在才弄清楚?有什麼不對嗎?」

好氣又好笑,邵真啼笑皆非的道:「和你講話,真得口裏嚼參片才行呢。」

頓了一下,大聲道:「我說哪閣下,你救我朋友的生命,而不收酬金,這才是稱為俠義之士,否則,見死不救,你便與那般蛇鼠之徒無二類了,這樣,你明白了嗎?」

哦哦了幾聲,「大憨俠」一連翻白眼,似是才在轉過腦筋來,他抓了抓耳朵,狀似赧然的道:「我,我,我……」

一連三個我,便「我」不下去了,「大憨俠」傻傻的捉著邵真,真一副愣頭青像!

邵真惦念侯愛鳳的傷情,內心憂急至極,那還和他扯蛋?

急聲嚷道:「我偉大仁慈而又俠義的『大憨俠』,我求求你,千求萬求,只求你帶我到鎮上找一個大夫,我便永遠感激你一輩子,說你真是高義君子!」

根本聽不出邵真話裏帶刺,「大憨俠」竟還傻愣愣的道:「我,本來就是嘛!」

真是「秀才遇到兵,欣硭擋磺濉保邵真心知和他講擔刻熗烈脖匚藿峁,當下不管三七二十幾,一吸氣,一離身,便躍上「大憨俠」的後座上,且兩腿用力一夾馬臀,但聞希哩哩一聲,胯下坐騎已四蹄猛張,飛馳而去!

邵真兩眼雖不能視物,但憑他精湛的功力和靈敏的聽力,就早捏準了「大憨俠」的方向,以是能一絲不差的躍上「大憨俠」的坐騎上,這還不止,邵真的速度就像閃電般的快,「大憨俠」連念頭都沒轉起,胯下坐馬已如飛而奔。

「喂!喂!你這人怎麼這樣不講理?誰允許你上來了?」

「大憨俠」忙不迭張口大叫:「快,快停下來!」

邵真置若罔聞,兩足不住踢著馬腹,而馬便飛也似的狂奔不止……

「大憨俠」大怒,大喝一聲道:「小子,你再不下去,休怪我無情!」

邵真硬是裝聾作啞……

「大憨俠」沒法,用力扯住韁繩,企圖使狂馳的坐騎停下來,可是邵真偏是用力踢著馬腹,馬受了疼痛哪聽指揮,只見它嘶鳴著,循著路飛奔……

悔怒至極,「大憨俠」大喝一聲,手肘猛地敲向邵真!

然邵真似是早防他這一手,就在「大憨俠」手肘一動之時,邵真已搶先了一步,兩指如鉗,正好捏住他的手臂關節處……

微微一用勁,「大憨俠」猛地哎喲一聲,險些墜馬!

「放,放手!」

「大憨俠」隻覺彷彿被毒蛇噬著而不放一樣,他歪著嘴,皺著眉,尖聲叫道:「哎唷!痛,痛煞我也!他娘的,小子!快放手呀!」

微微鬆了一下力,邵真道:「對不起,委屈你閣下了,只要一到鎮上,便不相煩閣下,絕不食言!」

用力掙了兩下手,硬是紋絲不動,「大憨俠」一咬牙,再用勁往後敲去!

「哎!哎哎哎!」

可是,他甫方一動手,邵真陡又一用勁,直痛得「大憨俠」姬周聖咧嘴齜牙,哎聲不停。

邵真松下手,他笑著道:「奉勸閣下乖一點,否則你便要成為『獨臂大憨俠』了,你相信不相信?」

說著,兩指又微微一用勁。

「相信,相信!」「大憨俠」連忙大聲回道。

像是揶揄的笑了一聲,邵真道:「不錯,閣下總算識相啦!」

「大憨俠」顯然氣怒非常,可是吭聲不得,臉上的表情敢怒不敢言,令人發噱。

顯然是毒發』了,背上的侯愛鳳呻吟得更厲害了,邵真不禁急道:「離鎮上還有多遠?」

「大憨俠」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你敢?」

哼了一聲,邵真兩指一動……

嚇得倉惶失色,「大憨俠」連忙回道:「快了,大概只需半炷香的時刻吧。」

聞言,邵真似是感到寬慰的舒了一口氣,但他仍是兩腳踢著馬肚,且口中大聲的吆喝著……

馬奔得更快了,簡直比飛的還要快。

「喂喂,別把馬累死了。」

「大憨俠」嚇得全神持韁,深怕坐騎傾跌下去似的,大聲叫著道:「慢。慢點,前面有個彎哪!」

邵真硬是不理,當馬拐彎時,差點沒撞出道路去,嚇得「大憨俠」面無人色,幾要昏過去。

如此快馬加鞭之下,竟不過盞茶時間,已達一小鎮。

說巧正巧,無巧不成書,就待入鎮之時,「大憨俠」遠遠便見前面幾丈處有一屋宇,屋下掛著一塊匾額,漆金招牌,那塊匾額招牌上還掛著兩盞大燈籠,所以「大憨俠」一眼便能看到匾額上那幾個如鬥大的金字——金安藥鋪。

「大憨俠」連忙叫道:「前面有家藥鋪啦,快慢下騎勢,否則便要過頭了!」

邵真聞言一喜,連忙停止吆喝與兩腳的踢騰。

眨眼,已抵那家藥鋪了。

「大憨俠」一勒韁索,停在簷下,道:「到了,就是這裏。」

邵真迫不及待的便想下馬,忽然腦中一動,深恐「大憨俠」有詐,兩指依然捏住他的關節處,冷聲道:「下馬!提氣飄下馬!」

一愣,「大憨俠」道:「你這是幹嘛?不是已到……」

不待他說完,邵真兩指一用勁,口中冷道:「少嚕嗦!」

痛得大叫一聲,「大憨俠」連忙一提真氣,飄向地下。

邵真也隨著他飄下馬,且兩指依然扣住他的手臂,換句話說,邵真仍緊隨著他身後。

邵真咳了一聲,冷冷的說道:「敲門。」

甚是憤怒,「大憨俠」道:「你把我當成甚……」

話未完,邵真用力一扣,「大憨俠」慘叫一聲,痛得兩腳跪到了地下。

邵真微鬆手,把他提了起來,冷哼道:「敲門!」

哪敢說不——

「大憨俠」乖乖地走上前去,伸手便用力敲門。

「誰呀?」

幾聲冬冬之後,院牆裏傳來一聲問聲,接著門呀的被

打了開來,應門之人方一探頭,邵真便連忙說道:「在下有

一位朋友被毒蛇所傷,請求大夫診治。」

應門之人是一名年約十四五歲的丫鬟模樣,她眨眨眼,

看看「大憨俠」那副奇怪的臉色,又望望邵真那頂大鬥笠,

再瞧了瞧昏迷不醒的侯愛鳳,這才張嘴道:「很抱歉,我們

主母晚間不替人診療,請三位明天再來好嗎?」

說著,一縮身子,便要關門。

邵真大急,放開「大憨俠」,走前跨進門階,道:「吾友命在旦夕,哪能等至明天?」

丫鬟急急的說道:「不行呀,我家主母晚上不為人看病的,請你另外找一家好嗎?」

「沒這樣的時間了。」

邵真委實太急了,他實在顧不得了他娘的禮儀,他口中說著,不待丫鬟有所表示,便徑自跨進門內。

丫鬟急得大叫道:「喂喂,你這人好生無禮!」

此時被邵真放開手的「大憨俠」顯然是憋了一腔子的鳥氣,他也擠進門內,抓住邵真的衣袖,叫道:「喂喂!別走,咱們之間的帳還沒算呢!」

不耐煩的一拂袖子,邵真溫聲說道:「當然會把帳算給你,你別小心眼,怕我會賴帳,先救人要緊呀,你老兄說對不對?」,

翻了翻眼,「大憨俠」傻傻的點了一下頭,竟也回道:「對!對!救人要緊,救人要緊。」

丫鬟見兩人強行進入,甚是駭懼,連忙轉身奔進院裏,一面叫喊道:「來人呀,有賊!」

一時,人影奔竄,只見從屋內跑出了數十名的家丁模樣,個個手裏拿著刀棍,呼喊道:「捉賊呀!」

「大膽鼠輩,連更都沒上便行竊,打死他!」

愣了愣,邵真又氣又好笑,上門求診,不想反被視為見不得人的賊子,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張著嘴,睜著眼,「大憨俠」還傻愣愣四顧著,口中奇怪的自語道:「怪了,一上門便有賊,咦?賊?在哪裏呀?」

眾仆一湧而上,把他兩人圍住,不由分說的,便吶喊著攻上前來……

邵真連忙張口大喝一聲住手!

這一喝,真有如平地起一個焦雷,聲量之洪大,竟把十餘名來勢洶洶的家僕給震得當場如中魔般的站住。

咳了一聲,邵真大聲道:「各位誤會了,我們是來看病的,並非小偷。」

話聲甫落,屋裏頭緩緩走出數人,只見五六名婢女模樣簇擁著一名約四旬許的中年婦人。

雖狼虎年,然長裙曳地,艷抹濃妝,仍是徐娘半老,風姿猶存也。

款步走至庭院,中年婦人細細打量了邵真和「大憨俠」,開口道:「兩位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貴幹?」

邵真背著侯愛鳳不便打揖抱拳,微微——躬腰,摯聲道:「在下朋友不慎被蛇所傷,故登門求醫,懇請大夫高抬貴手,替吾友診療傷勢,盛情永當志念。」

微微一頓,邵真又道:「請問閣下便是大夫否?」

中年婦人凝眸望了望他背後的侯愛鳳,微一頷首,道:「老身正是。」

聞言大喜,邵真連忙上前一步,道:「適才姑娘言大夫晚間不看病,實乃吾友生死一發,故強行進入,無理之罪,望能寬恕,大夫醫德彌天,必悲天憫人,不致拒垂死之身於千裡之外。大夫挽回吾友性命,診金自當……」

不待他說完,中年婦人啟口道:「老身行醫治病,豈在乎診金?只是老身白天患者過眾,實感疲憊,且必須在晚間調粉製藥,是以許久以來,老身於申時後便不為人診病……」

話說及此,侯愛鳳忽大聲呻吟,狀極淒慘,邵真真急得要瘋了,他幾乎是在哀求的悲聲說道:「大夫懸壺行醫,焉能見死不救?非在下相強,吾友如非危在旦夕,自當不敢相煩大夫,另找別處,望大夫……」

一旁的「大憨俠」似乎忘了對邵真的憤怒,他也張口說道:「救人乃無高至上的聖德,大夫你怎能坐視不理呢?」

中年婦人面有難色,她為難的笑笑,道:「兩位貴賓有所不知……」

話甫一半,侯愛鳳猛地張口號叫,渾身顫抖,顯然是毒發得很厲害了!

「愛鳳!」

邵真大叫一聲,連忙把她攬在懷裏,伸手探了探她的鼻口,隻覺氣若遊絲,震駭至極!

邵真悲痛欲絕的道:「大夫,在下不慣向人哀求,大夫如能救回吾友一命,願以身上所有之財七萬兩銀為酬,且願以此身終身相隨大夫,任勞任怨,以報大夫之德!」

說至末尾,邵真一陣激動,竟緩緩下跪!

中年婦人見狀,不知是為邵真的誠心所感動,抑或是侯愛鳳那種淒慘狀,而產生側隱之心,連忙趕步至邵真跟前,將他即將跪地的身子扶了起來,口中連道:「年輕人,請起,請起,老身一萬個也擔當不起!」

說著,輕嘆了一聲,中年婦人咬了咬牙,像是做了最大的決定,點頭道:「老身儘力救治你的朋友,但決不要你那七萬兩銀子,和你……」

剛說一半,她身後一名年約十七八歲,長得艷麗照人,艷態嬌俏的紫衣少女,上前急口說道:「娘,你千萬不可!你忘了……?」

搖了一下頭,中年婦人臉上一片漠然,道:「琴兒,不要多言,娘決定為這位姑娘治傷……」

微微一頓,轉首道:「阿珍,阿珠,快把這位姑娘抬進裏頭去。」

身後兩名丫鬟齊聲應了一聲,便從邵真懷裏接過侯愛鳳,小心翼翼的抱進屋裏去。

中年婦人向紫衣少女道:「琴兒,進去為我準備藥材和診具。」

紫衣少女不以為然的沉聲叫道:「娘!你……」

不等她說完,中年婦人冷冷的道:「去!」

「是,是。」紫衣少女似不敢違逆中年婦人,連忙恭聲應道,然當她轉身臨去之時,臉上一片怫然之色,恨恨的瞪了邵真一眼。

中年婦人見她進入屋裏去,忽沉下臉色道:「阿丁,今晚嚴守門戶。」

一名手提著大刀的家僕應了一聲,隨著帶領其餘的家丁離去。

只見每人面色沉重,臨去之時,也惡狠狠的瞪了邵真一B艮。

這一切,邵真兩眼無視,自是不知曉,唯「大憨俠」翻了翻眼,似覺奇怪,他滿臉疑惑的望了望中年婦人,正想開D,不想邵真已先發話道:「大夫盛德,沒齒難忘,在下敢問大夫名諱,永矢拜念!」

中年婦人含笑道:「此俗事耳,先救令友要緊,兩位今夜就在寒舍等待!」

說著,朝身邊婢女道:「小青,帶兩位相公至廂房歇息。」

「是,主母。」一名眉目清秀的少女應道。

隨即向邵真作了一揖,嬌聲道:「兩位請隨奴婢來。」

邵真惦念侯愛鳳,急道:「大夫,在下想追隨吾友之側。」

中年婦人一笑,說道:「相公乃男人耳……」

言下,邵真當然領悟,一時赧然不能語,尷尬異常,道:「對不起,在下一時情急……」

中年婦人溫和的笑笑,道:「人之常情,無傷。」

邵真感激的打揖道:「敝友性命全靠大夫了。」

「老身儘力為之。」中年婦人微還了一禮道。

此際,那名紫衣少女已走出來。」

她向中年婦人道:「娘,都準備好啦。」

微一頷首,中年婦人朝「大憨俠」與邵真道:「完事之時,自當通告二位。」

邵真與「大憨俠」連忙抱拳道:「謝大夫。」

中年婦人微微一笑,便與紫衣少女相偕入屋去,紫衣少女在臨去時,依然回首狠狠的瞪了邵真與「大憨俠」一眼,意甚憤怒。

「大憨俠」看在眼裏,更覺奇怪……

「兩位請這邊走。」婢女微一擺手,嬌聲道。

「謝姑娘。」邵真彎腰謝道,且連忙握住「大憨俠」的手,示意他帶路。

「大憨俠」正為紫衣少女的瞪眼發愣,陡被邵真握住手,才如夢回醒般的提步跟上那名少女。

甫方抬步,「大憨俠」似乎才猛然想起的說道:「慢,慢,小子,咱們的帳還沒算咧!」

一楞,邵真隨即不悅的道:「你急啥?我說過給你一千兩,便給你一千兩,我哪會賴你的帳?要算帳,也得到裏頭去呵。」

啼笑皆非的哇了一聲,「大憨俠」放開邵真的手道:「去你的,誰要你的錢了?我是算你適才挾持我的帳哪!」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邵真實在是太為侯愛鳳的傷情憂急,竟也忘了「大憨俠」與他的「帳」,他還一直以為「大憨俠」是自願幫助他的呢!

邵真哦聲道:「原來是『武』帳,非錢帳呀?」

「大憨俠」似乎愈想愈火,他怒道:「你還裝蒜?媽的,你方才整得我呼天喊地,此仇不報,焉為丈夫?」

婢女一見兩人莫名其妙的吵了起來,嚇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驚惶的道:「兩位,怎,怎麼了?」

邵真大窘,這叫他如何解說?正支吾間,忽心生一計,忙向滿臉憤怒的「大憨俠」說道:「姬兄,你怎還有工夫站在這裏啊?你不是要趕至雲台山,與『劍中寶』比劍的麽?」

一怔,「大憨俠」用力拍了一下腦杓,猛才想起的道:「糟了!我竟給忘啦!」

隨又滿臉憤怒,揪住邵真的衣袖道:「哎呀!都是你這小畜牲,害我到這個地步,我將失信於人了,薑老頭一定會笑我沒膽,不敢跟他比劃,哎呀,這怎麼是好?」

忍住笑,邵真道:「現在馬上去不就得了嗎?離二更還遠哪。」。

眨了眨眼,忽又搖了搖頭,「大憨俠」道:「不行,雲台山離此足有百裡,二更趕不上。」

邵真存心早打發他走,又道:「怎會趕不上?快馬加鞭猶來得及,且既有約,『劍中寶』必然稍等,縱使你慢了一點,也無妨啊。」

哼了一聲,「大憨俠」道:「哼,你說的倒真容易,簡直比唱的還好聽,我那匹馬載三個人,不累死也大概被你踢個半死了,再說你不知道薑老頭那怪脾氣,只要我一遲到,他必定要譏諷我一番,哼,我怎能讓他笑我!」

見他說個沒完,邵真真想和他攤牌,但一想他心憨直,且「逼」他幫了自己一個忙,怎好反目?隻好搔著頭皮與他周旋到底。

他想了一下道:「乾脆你告訴他遲到的原因,你因救人而耽擱時間,這是義舉,想必『劍中寶』不會嘲笑你,反而會尊敬你。」

不屑的一撇嘴唇,「大憨俠」道:「鬼才相信,他這人最小心眼了。」

忽又猛一拍手,「大憨俠」接著道:「我想到一個好辦法了。」

邵真一喜,連忙問道:「啥好辦法?快說。」

「大憨俠」抓住他的衣袖道:「跟我一同到雲台山去。」

「我去?」

一愣,邵真訝聲道:「我去算幹什麼的?」

「大憨俠」理直氣壯的大聲說道:「去做證人呀。」

又是一怔,邵真說道:「去做啥的證?」」

「大憨俠」不耐的道:「這還不懂?你不去,薑老頭怎知道我救人呢?他一定說是捏造的,哎呀,別說了,走,跟我走。」

說著,拖著邵真的手便要走。

在旁的婢女見兩人似吵又像說,聽了半天兜了一腔子迷糊,一直想問個究竟,但兩人說得正酣,根本不容她插嘴,隻好在一旁發愣著,及至最後,竟聽兩人要走,不禁訝道:「你們要走?你們不管那位姑娘了?」

「誰說的?」

「大憨俠」急得很,他邊拖著邵真,邊說道:「我們明晨便會趕回來。」

說著,已走至門口,邵真一陣急,他本想打發他走,不想羊沒趕走反惹了一身膻,他掛念侯愛鳳,哪願意跟他一道去?

邵真急著說道:「我,我不能夠去呀……」

轉過身子,「大憨俠」不等他說完大怒道:「你這小子太忘恩負義,你簡直是過河拆橋,我為你而趕不上約,現在你同去,你竟還推辭?」

邵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無言以對。

但一想侯愛鳳反正已有人診治,量無大礙,且此行去作證一完即可回來,再說「大憨俠」無論如何總算幫了自己一個大忙,那自己怎好不助人家?

腦中盤念一周,邵真即道:「好吧,我與你去。」

「大憨俠」大喜,拍了一下邵真的肩胛道:「這才是!」

邵真正想走,忽又道:「慢,要走也得告訴大夫一聲啊。」

「大憨俠」想想也對,但旋又道:「事已燃眉,來不及啦。」

一頓,轉向一旁的婢女道:「就煩姑娘轉告你家主母一聲,我倆因事離去,明晨趕回來。」

說罷,也不等婢女有所表示,便牽著邵真跨出門外,一提氣,一飄身,兩人已如方才一樣坐上那匹坐騎,「大憨俠」大喝一聲,一抖僵繩,但聞希哩哩一聲,胯下坐騎四蹄猛張,狂奔而去,沒於一片黑暗中……

剩下那名站在門口的婢女,她一直愣了半天,還攪不清邵真與「大憨俠」到底是何關係。

星夜月沉,往雲台山的路途中正急奔著一騎。

雖然一騎,然鞍上卻擠坐著兩個人。

前者是一個身著褐色勁裝,穿長統黑絲靴,肩背長劍的四旬漢子,大眼粗眉,一臉憨直之色,正是「大憨俠」是也。

後者著一襲陳舊衣裝,頭戴一頂鬥笠的年輕人,乃「鬼見愁」邵真耳。

只見「大憨俠」滿臉焦急之色,不時的吆喝著,且兩足也不時的踢著馬腹,顯然他是「赴約似箭」啦。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邵真不知是耐不住寂寞,還是有心和「大憨俠」交一個朋友。他首先開腔道:「姬兄,這般速度,怕是馬兒受不住哪!」

抖著僵繩,「大憨俠」道:「哼,還說呢,方才你為了救那叫什麼愛鳳的,三人一騎,速度比這還快,就沒聽你說馬兒不馬兒的,風已夠大了,你別再說風涼話啦。」

邵真一窒,倒被他挖苦的作聲不得,停了一下,邵真才訕訕的道:「那是救人啦,救人如救火,怎能慢?你老兄說對不對?」

顯然是有意岔開話題,邵真不待他回話,接著又道:「瞧姬兄一副好身手,那啥的『劍中寶』的竟敢找你比劍?」

邵真這一拍,真拍到「大憨俠」心窩裏去,「大憨俠」笑顏頓開,眉飛色舞,樂不可支的咧嘴道:「誰說不是?我這身功夫誰人能抗,薑老頭那瘋子偏說我輸他,他還大言不說他是天下第一劍呢。」

差點笑出來,邵真故作驚異狀,道:「那傢夥竟敢自稱天下第一劍?」

不屑的哼了一聲,「大憨俠」道:「就是有這麼豬八戒照鏡子不知醜怪的人,縱有天下第一劍也輪不到他。」、

邵真見他說的很起勁,隨口問道:「那你認為天下第一劍屬誰呢?」

「大憨俠」想也不想的回道:「當然是我『大憨俠』嘍。」

「你?」

邵真以為他是在說笑,可是,聽他語氣一點也不像假的味兒,愣了一下,幾乎要咧嘴大笑,他掩著嘴,仍帶著欲笑的口音說道:「你,是天下——第一劍?」

大刺刺的點了一下頭,「大憨俠」道:「憑薑老頭那種料子敢稱天下第一劍,我自認強過他有多多,當然天下第一劍非我莫屬啦。」

邵真忍不住就要捧腹大笑,但又不便拆他的台,硬是忍了下來,可是卻害了他一連打了幾個嗆。

「大憨俠」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啦?」

用力咳了幾下,邵真才道:「沒啥,被風沙嗆了幾口。」

一頓,吞了一口口水,邵真覺得他有趣,接著又道:「那你和『劍中寶』是比劍而已,還是做生死的決鬥?」

搖了一下頭,「大憨俠」道:「不是生死決鬥,只是分出勝負,判別誰是天下第一劍。」

邵真裝出很起勁的聽著,他哦了一聲,道:「這麼說來,你和『劍中寶』並沒有深仇大恨嘍?」

「深仇大恨?你扯到哪裏去了?」

哈哈笑了一聲,「大憨俠」道:「你完全錯了,我倆人是世交好友哪。」

「世交好友?」

邵真一愣,頗感不解的說道:「那你倆幹嘛,要爭天下第一劍?」

「大憨俠」眨了眨眼,道:「這,當然要嘍,為的是關於名望的問題,雖是好友,也要一爭,這是君子之爭,非流血之爭耳。」

從他的話意,邵真已大概可以揣摩出。「劍中寶」是怎樣的一個人了,他料想「劍中寶」和「大憨俠」是半斤八兩,至於「劍中寶」也不會高明到哪裏。

邵真似乎對他和「劍中寶」的比劍很感興趣,他又問道:「你們為什麼要約定日期的呢?難道你們以前在一塊時沒比過劍嗎?」

「有,怎會沒有?」

「大憨俠」回道:「就是我們常常比劍的緣故,如果他稍稍贏了我一點,便自稱天下第一劍,我火大才和他爭,上個月我們比兩百招,結果不分勝負,所以再約今天二更重比,一樣是兩百招,如再沒輸贏,再約下個月,一直到分出勝負為止。」

邵真聽得津津有味,他笑著道:「這蠻好玩的嘛。」

「大憨俠」哼了一聲道:「好玩?簡直氣死人!」

邵真笑聲問道:「怎般的氣死人法呢?」

「你有所不知……」

「大憨俠」憤憤的道:「薑老頭那傢夥最無賴不過了。」

愈聽愈有趣,邵真打破沙鍋問到底:「怎麼無賴法?」

「大憨俠」道:「哼,每次比劍時,明明有些招式是我贏了,他偏說平分秋色,真平分秋色,他硬說我輸了,這等無賴,你摸著良心說氣不氣人?」

邵真順水推舟的道:「噢,真有這無賴的人?真少見哪。」

「大憨俠」見他一直「拍」自己,心喜非常,可是卻故裝大方狀,一聳肩道:「有啥法子?朋友嘛。」

邵真乾脆拍他到底,他道:「姬兄真夠朋友哦。」

心底開花,受用至極,「大憨俠」高興得呵呵笑出來,一副飄飄然的模樣。

見他模樣,心底著實好笑了一陣子,稍頓,邵真似感不解的道:「他既這般無賴,何不找個見證人?」

「見證人?」

「大憨俠」頷首道:「對,這是一個好辦法,找個見證人做證,他就沒法賴了。」

一頓,旋道:「老弟,你乾脆做我們見證人好啦。」

邵真正想回話,「大憨俠」忽又道:「噢,只顧說話,已經到了雲台山還不知道,真是。」

說著,一勒馬韁,兩人同時躍下馬鞍。

邵真彎了彎兩臂,籲了一口氣,問道:「人在不在?」

「大憨俠」凝目四顧,唯樹草紛紜,群石如屹,並不見一人,正感詫異,忽兩丈地一棵樹上掠下一條人影,不禁喜道:「在也!」

那人一沾地,即又一彈,滴溜溜的在空中打了一個滾,一斜身,已飄至「大憨俠」身側,身手甚是矯健。

只見來人身材細小,與身高馬大的「大憨俠」殊不可相比,且其貌不揚,甚是古怪,眼小如豆,鼻塌如蒜,唯兩耳幾垂肩,身著黑色大袍,隨風飛飄,倒是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概。

其人似乎不悅非常,枯黑的皺臉一副怫然之色,他捋著半白而垂胸的長須,向「大憨俠」發話道:「阿聖呀!你他娘的足足慢了半個時辰,害老夫獃等著喝西風。啊!我還以為你膽小認輸不敢來了呢!」

一哼,「大憨俠」道:「嗟,鬼才怕你呢,今天我非粉碎你做天下第一劍的迷夢不可。」

那人顯然就是與「大憨俠」比劃爭奪「天下第一劍」的「劍中寶」薑中銘。」

他憤憤的道:「別的先別說,你不能準時來,算你輸我五招。」

一聽,氣得哇哇大叫,「大憨俠」大聲道:「你真不要臉,我是因為途中遇見這位小老弟,他的朋友被毒蛇所傷,負其至鎮上找大夫,所以我才慢來,救人是義不容辭之事,怎麼可以算我輸五招?」

睜大了那雙細目,「劍中寶」好似才發覺站在一旁的邵真,他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邵真,問道:「你是誰?」

邵真畢恭畢敬的打揖到地,恭聲道:「小可吳知拜見前輩。」

捂了捂鼻子,「劍中寶」見其戴著大鬥笠,不能窺見其貌,便又問道:「你幹嘛不脫下鬥笠?」

邵真感覺他一副大刺剌模樣,頗感不悅,當下齜了一下牙道:「高興嘛。」

顯然是料不到邵真會出此言,「劍中寶」不禁一愣,旋怒道:「小輩爾敢放肆猖狂耶?」

淡淡笑了一下,邵真道:「有何不敢?」

登時氣得哇哇大叫,「劍中寶」色變道:「放肆!混帳!」

說著挽起袖子,便要揍邵真。

「大憨俠」連忙攔下,口中道:「喲喲,老頭子,你真不害臊哪,長了這麼大把年紀就要入棺材嘍,還在欺負小孩子,不怕貽笑大方嗎?」

「劍中寶」仍滿臉怒色,頗不甘休的道:「此子狂妄,目無尊長,竟敢對天下第一劍如此莽撞……」話未完,「大憨俠」搶著道:「慢,慢,誰是天下第一劍了?」

翻了一下眼,「劍中寶」嗤著鼻道:「當然是我『劍中寶』薑中銘,薑大俠啦。」

哇哇大叫,「大憨俠」怒不可遏的說道:「你他媽的馬不知臉長,咱還沒分出高下咧。」

噴了一聲,「劍中寶」趾高氣揚的說道:「我不管,活該,誰叫你要遲到?今後我老夫就是天下第一劍,你姬周聖是天下第二劍。」

又怒又急,「大憨俠」道:「你真無賴到家,我說過我是因救人才遲到,你不相信可以問問這位老弟。」

睨了邵真一眼,「劍中寶」哼聲道:「鬼才相信呢,天知道你們是不是串通好?」

氣怒非常,「大憨俠」漲紅著臉道:「老頭子,你真是他媽的小心眼,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發誓,決沒有串通!」

蠻橫霸道的嗤了一聲,「劍中寶」兩手環胸,道:「狡辯無用,反正我是當定了天下第一劍啦。」

「我堅決否認!」

「大憨俠」緊張著臉道:「我才是天下第一劍!」

「我才是!」

「我才是呢!」

兩人一言一語,竟爭得面紅耳赤,相持不下,兩人怒目相視,卻偏是沒動手。

一旁的邵真幾乎要笑破肚皮,天下之廣,竟有寶至如兩人耶?竟為「自說自唱自拉」的「天下第一劍」相爭執,且又奇怪的不比劃分一高下,彷佛他們有人首肯,對方即可成「天下第一劍」似的。

噢,竟有如此荒謬之事,可笑不可笑?

實在是忍不住了,邵真咧嘴大笑起來……

「大憨俠」與「劍中寶」正吵得不可開交,見邵真縱聲大笑,齊齊一怔,「劍中寶」怒目道:「小子,你笑什麼?」

「大憨俠」也顯得不悅的道:「老弟,你這般笑,是何意?」

仍大笑不止,邵真置若罔聞,笑聲如舊。

怒極了,「劍中寶」齜牙咧嘴地喝道:「渾小子,你算老幾?哼!膽敢在天下第一劍面前如此狂聲縱笑?」

一斂笑聲,邵真聳了聳肩,不在乎的說道::天下第一劍?可惜啊,我是個瞎子,我是個瞎子,不能夠一睹閣下之雄姿,故憾極而笑也!」

眨了眨眼,「劍中寶」道:「扯雞巴爛蛋,焉有憾極而笑?分明你是心存不服……」

說著哼了一聲,「劍中寶」做態要摑邵真,忽又停下來,道:「你,你是瞎子?」

微微一笑,邵真點了一下頭。

哦了一聲,「劍中寶」老臉上流露出無限的同情之色,半晌,才道:「那,那我便饒過你,天下第一劍怎可與殘疾之人計較?」

「大憨俠』』見他仍口口聲聲自稱「天下第一劍」,早就漲紅了臉,只因邵真插了進來,所以一直沒開口,著實忍耐不住了,他扯開嗓子大喊道:「去去去!我才是天下第一劍,你老骨頭涎著那張臉皮在說話!」

怒目一瞪,「劍中寶」正想發作,邵真已先開口道:「兩位莫吵,兩位莫吵。」

「劍中寶」與「大憨俠」不期然的靜下來,皆轉首望向邵真……

邵真微微一咳,清了清嗓子道:「天下第一劍者,乃須得天下人稱,才能名之,你們自吹自擂,豈不老王賣瓜,自贊自誇嗎?」

怫然色變,「劍中寶」與「大憨俠」不想邵真竟「煞風景」』「拆台」,雙雙怒哼一聲,便想發話,然邵真又道:「依我看哪,你們都沒資格稱天下第一劍,夠資格者,我也!」

首先忍不住,「劍中寶」哇聲道:「哇,無名小子,你瘋了?竟敢篡我天下第一劍之名?」

「大憨俠」更是氣憤填膺的道:「小子,你發燒了?吃錯藥了?竟敢和我爭天下第一劍?你呀,有多大的能耐啊?」

忍住笑,邵真道:「沒發燒,也沒吃錯藥,更沒瘋,兩位要不相信,儘管比劃比劃。」

大怒,「劍中寶」嗆一聲亮出長劍道:「好!這話是你說的,可別怪我手下無情。」

說著,劍鞘一晃,便要遞招……

邵真忽一伸手道:「慢!」

一愣,「劍中寶」捋了一下長須,慍聲道:「小子,敢情你是後悔了?」

微微搖頭,邵真微笑道:「一個一個來太費時間了,依我看,閣下兩人一起上如何?」

肺葉差點沒氣炸,「大憨俠」與「劍中寶」暴跳如雷!

嗆一聲,「大憨俠」也兵器出鞘,他怒不可遏的道:「小子,讓我教訓教訓你,否則你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說著,一把推開「劍中寶」道:「我來!」

「不,我來!」

反推開「大憨俠」,「劍中寶」氣煞的道:「我要他輸得服服帖帖,噤若寒蟬,再也不敢如此的亂叫亂唬!」

「大憨俠」硬是不相讓的道:「老頭子,你站開了點,我讓他知道天下第一劍的厲害。」

豎眉瞪眼的哇了一聲,「劍中寶」怒道:「你已是敗軍之將,竟也如此大言不慚!」

邵真一聽兩人又吵起來,竊笑不已,當下趣心大溢,腳下一挑,一根尺把長的樹枝已應聲落手,一晃,大聲道:「我就是天下第一劍!」

齊齊轉首,「劍中寶」與「大憨俠」顯然是忍不住了,再也顧不得爭吵,相視一眼,便雙雙撲向邵真!

雙肩微微一晃,邵真已電也似的滑溜了出去,於是「劍中寶」與「大憨俠」著實撲了一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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