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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警》第105節 人才
「小虎你剛來沒多久,不知道這些也很正常。我們這邊是民族自治州,可以執行一些地方性政策。浴榕節雖然是緬國人的特色節日,但為了進一步開放,擴大影響力,州上從前年開始就有組織性的搞活動。主要是在邊境地區組織貿易,用老百姓的話說,就是趕街(gai)子。」

「還有就是作家節。以前是緬國人的拜神活動,後來演化成敬拜和獎勵「像神一樣崇高的」大作家們,於是到了一九四四年的時候,被正式確立為作家節。現在也是緬國的民間重要節日之一,只是影響力沒有浴榕節這麼大。」

虎平濤連連點頭:「劉哥,這些人都是來咱們地界上趕街的?」

劉忠道:「大部分是來賣貨的。你看那個正在檢查的,大口袋裡裝的全是拖鞋,很漂亮不是嗎?呵呵,其實根本不是緬國貨,而是從安南那邊批發過來,中間倒了一次手,然後帶過來,轉賣到咱們這邊。」

「他這樣做,交稅嗎?」虎平濤問。

「當然要交。」劉忠指著一個擠在遠處隊伍裡的老婦:「那個婆娘經常過來,賣香皂花。以前緬國沒這東西,都是從暹羅弄來的。這些年一些緬國人也開起了肥皂花廠子,只是工藝水平沒有暹羅人那麼好。」

「喏,那個男人專門做根雕生意。我九六年的時候就見過他,那時候還沒有邊檢站,只有一道邊檢哨卡。根雕是大生意,那時候他用車拉著根雕過來賣,聽說賺了很多錢。後來好像是得罪了緬國軍隊裡的什麼人,整個家業都毀了,老婆被抓走,兩個孩子也當場被殺,真正是家破人亡啊……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根雕是沒法做了,只能每次帶點檀香木珠和雜料玉石手鏈之類的貨,勉強糊口。」

「還有那女的,打著招牌說是專賣印度紗麗,其實她的貨絕大部分是筒裙。當然也不能算是掛羊頭賣狗肉,頂多是打擦邊球。畢竟有些人就是拿著紗麗單筒裙穿。前年我帶隊在小猛遮集市上還見過她跟客人起糾紛。明明是筒裙,她非說是改良版的紗麗……你說這事鬧的,連市場管理處的人都覺得沒法調解,只能教育一下,不了了之。」

虎平濤微微皺起眉頭:「劉哥,照你這麼說,這些入境的商販,賣的大多是假貨?」

「這個得看你自己怎麼想了。」劉忠道:「要說假,其實也不假。畢竟大部分貨物都是在國外生產。拖鞋、手鏈、串珠、清涼油、香皂花、椰子香膏、皮帶、咖啡糖、炸豬皮、漆器、象牙雕刻、木雕、勃生傘、豎琴、各種編織物……都是打著緬國貨的招牌,可如果換了是對國際貿易很熟悉的人,就知道很多東西根本不是緬國生產,而是來源於周邊國家。」

「就說食品類,炸豬皮和咖啡糖是暹羅產的,緬國人不是做不出來,而是他們做的很難吃,與暹羅那邊過來的貨根本是兩種概念。」

「有意思。」虎平濤笑道:「有來才有往,他們過來不光是賣貨吧!走的時候肯定要買點兒什麼回去?」

「主要是小商品。」劉忠壓低音量:「國內景區你去過吧?」

虎平濤點點頭:「去過。」

劉忠又問:「景區裡常見的那些小商品你還有印象嗎?」

虎平濤有些不解:「有一點,就是普通的工藝品、帽子、玩具之類。」

劉忠笑了:「緬國人過來買的就是這些。以前是零買,現在搞批發。跟你說個真事:去年有好幾個北方過來的出境旅遊團,到了仰光就開始購物,買回來一大堆「具有當地特色的旅遊紀念品」。等回到國內一看,發現無論帽子還是小玩具裡面都貼著「中國製造」標籤,在機場一問才知道,緬國旅遊區的絕大部分商品都是咱們這邊過去的,從義烏批發,一條手鏈才幾毛錢。」

虎平濤頗感興趣地問:「既然是這樣,所謂的邊貿集市其實沒什麼意思?」

「話可不能這麼說。」劉忠低聲指點他:「小虎你來邊檢站時間不長,很多事情你不清楚。緬國的食品主要通過暹羅進口,因為都是東盟國家,所以沒有關稅。我們這邊的食品在那邊競爭力不大,賣過去的主要是日用品和電子產品。尤其是手機,我們佔據了緬國很大的市場份額,比如OPPE和VIVO,在緬國很暢銷。」

「邊貿集市存在的意義主要是為了融合。當然這種事情官方不可能承認。你想想,緬國那邊三天兩頭鬧戰亂,咱們這邊生活有保障。只要稍微有點兒腦子,都會絞盡腦汁往咱們這邊跑。其實緬國人也有好東西,來往多了,也就熟了。現在不像從前,能搞國境擴容,我們的影響力主要在經濟方面。比如發電廠和水電站、礦山,還有各類企業,緬國人是搞不出來的,我們就能趁機佔領他們的市場。時間長了,他們對我們的依賴性就越來越大,咱們也就有了話語權。」

看著侃侃而談的劉忠,虎平濤臉上全是驚訝,不由得翹起了大拇指:「劉哥,看不出來啊!您這話挺有水平,妥妥的一個經濟分析家啊!」

劉忠連忙擺了擺手,有些謙虛,也有些自傲:「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在邊檢站這地方呆久了,誰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正說著,一名警員小跑著過來,在劉忠面前站定:「劉隊,書記有事找你,讓你現在去他辦公室一趟。」

聞言,劉忠對虎平濤說:「我估計這事兒跟你有關。」

虎平濤有些莫名其妙「書記找你,又不是找我,怎麼還扯上我了?」

劉忠拍了他的肩膀:「昨天站長就說了,要搞個小語種短期培訓班。為了提高大家的積極性,先從隊長和組長開始。今天是浴榕節,一般來說就算有事也只會延後,不會在當班的時候叫我過去。呵呵……要不咱們打個賭,如果書記叫我過去不是為了培訓辦的事,那就算我輸,請你吃飯?」

虎平濤撇了撇嘴,很堅決地搖頭拒絕:「不賭。」

劉忠嘆了口氣:「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聰明了,想佔你便宜都難……得,這邊你盯著,我去去就來。」

劉忠走後過了近十分鐘,一個身穿灰色襯衫的中年男子走進四號通道。

他的穿著打扮與普通邊民沒什麼區別,照例是短袖襯衫配短褲,腳上一雙夾趾拖鞋。他背著背包,手裡拎著一個很大的紙箱,外面套著加固用的繩網,裡面擠擠挨挨放著四個粗陶土壇。

按照檢驗順序,護照核對通過後,他把背包和紙箱放上傳送帶,開始機檢,然後通過金屬檢測門,站到了人檢平台上。

負責物檢的是一名年輕警員。他從輸送帶盡頭拿起紙箱,指著裝在裡面的粗陶罈子,用普通話對中年男子道:「把這個打開。」

中年男子連忙抬起雙手擺了一下:「這裡面是酒,我自己釀的米酒。」

護照顯示他是緬國人,漢話說的不錯,只是發音聽起來有些彆扭。

年輕警員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同時加重語氣:「打開,我要檢查,否則不準入關。」

中年男人顯得極不情願,他一再辨稱:「這是封壇酒,不能開。我藏在土裡好幾年,打開就跑味了。」

年輕警員公事公辦:「隨便你,不打開也行,你就待在外面別進去了。」

沒有通過安檢,肯定不準入關。

中年男人頓時怒了,他用力跺了下腳,尖聲叫道:「你們講不講道理?這是封壇酒,你懂不懂什麼叫做封壇酒?這個一旦打開就必須喝完,或者賣掉。」

見狀,虎平濤快步走過去,仔細詢問了事情經過,他轉身注視著中年男人,伸出右手:「請出示你的護照。」

中年男子抬起頭,看著虎平濤肩膀上的三級警司徽章,目光有些躲閃,猶豫片刻,他將手插進衣袋,拿出護照遞過去。

護照沒有問題,通關手續文本齊全。

虎平濤把護照還給男子,指著那些裝在紙箱裡的酒,認真地說:「把罈子打開。」

「這……這是封壇酒!」男子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據理力爭:「一打開就廢了,我釀酒很辛苦的,你們根本不懂。」

「打開吧!如果酒沒問題,而且就像你說的那樣是封壇酒,那我向你道歉,而且我還會把這些酒買下來,一分錢都不會少。」

虎平濤面帶微笑,同時加重語氣,和顏悅色中平添了幾分不容觸犯的威嚴:「打開!」

男子被他身上散發出的氣勢震懾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的身體瑟縮著,手在發抖。

見狀,虎平濤往側面走了兩步,站在男子身邊最容易將其控制的位置,目光將其鎖定的同時,張口命令站在工作台另一端的年輕警員:「小王,把罈子打開。」

用力一拍陶罐最上端,封口的泥土頓時「悉悉索索」抖落一地。揭開罩在上面的塑料薄膜,露出裝在罐內液體的同時,也散發出一股濃烈的刺鼻氣味。

年輕警員忍不住抬手掩住鼻孔,皺起眉頭連聲嘟囔:「這是什麼酒啊?這麼難聞?」

中年男子眼珠「骨碌」一轉,連忙道:「這是用我老家土方子釀的米酒,用小娃娃的尿做的。反正……反正都打開了,我也認了,這壇酒就送給你們嘗嘗。」

以尿為引子釀酒,很多地方以前都有這種做法,緬國也不例外。這可不是什麼笑話,其中也有一定的道理————兒童體內的細菌和寄生蟲遠不如成年人那麼多,他們的尿味兒不重,用來發酵正好。

有段時間網路上盛傳的太極國造「糞酒」,也是同樣的道理。

「等一下。」虎平濤抬手擋住了正打算把封口薄膜蓋上去的年輕警員,隨即轉身指著中年男子下達命令:「小王,看著他。」

等到年輕警員跑到近前,確認已對中年男人形成控制,虎平濤大步走到工作台前,俯下身,避開敞開的罐口,手掌橫過罐口中央,朝自己這邊輕輕扇了一下。

這是在初中化學課與警校學到的檢驗技能。散發出刺鼻氣味的東西絕大部分對人體有害,聞多了會中毒。這樣做可以通過嗅覺對可疑物品進行檢驗,還能降低可能造成的危險。

看著直起身子,眉頭緊鎖的虎平濤,年輕警員很是期待地問:「隊長,這酒有問題嗎?」

虎平濤蓋上塑料薄膜,轉過身,望向中年男子的目光異常冷峻。

「把他銬起來。還有這些酒,馬上送檢驗科。」

聞言,中年男子立刻轉身想逃,卻被年輕警員從後面一把抓住,以敏捷的動作扣住肩膀,手銬當即鎖住左手腕。虎平濤一個箭步衝過去,掃腿將其製服,按在地上,反向強掰他右手大拇指,中年男子疼得連聲慘叫,胳膊也失去了力量,被虎平濤反擰至身後,交叉起來,牢牢銬住。

兩名全副武裝的警衛押著兀自掙扎的中年男子離開通道,往站內的辦公樓走去。

紙箱裡的酒全部封存,送往檢驗科。

這一幕發生的很突然,卻是邊檢站的日常。

檢驗通道內的警員們紛紛把目光集中到虎平濤身上,有羨慕,更多的還是佩服。

率領巡邏隊抓住偷渡集團這事,已經傳遍了整個邊檢站。

無論任何時代,人們都崇拜英雄。

虎平濤剛來邊檢站的時候,很多人覺得他與所佩的警銜很不搭調。畢竟升遷規則很清楚,大家都知道三年晉級的標準。虎平濤的確英俊帥氣,可他實在太年輕了,那張稚嫩的娃娃臉怎麼看都無法與「三級警司」這個詞聯繫在一起。

有人懷疑他走了上層路線。

有人覺得他可能是系統內某位大佬的親戚。

還有人認為,他就是上面派下來鍍金的。

但不管怎麼樣,虎平濤的戰績實打實,誰也挑不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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