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歲的女老闆，燙髮，穿金戴銀，衣著時髦，性格潑辣，典型的江城女漢子，男主人戴副眼鏡，文質彬彬，負責收銀，請了三個員工，生意不錯。

「大爺，打個電話？」

「小夥子用！」

孫健用隔壁副食店櫃枱上的座機（街道上還沒有磁卡電話），按照號碼撥了出去，轉盤電話，六位數，撥盤是一圈圈數字，從零到九，嘟……

接通了，好兆頭！

「找哪位？」

「老闆，我想看看你在下坡路口的門面？」

孫健一聽就是女老闆的聲音，但沒有曾經那般自信，有些低沉。

「你在什麼地方？」

「我就在老闆門面的側門！」

「你等我一會，我就下來！」

不到一分鐘，見過面的女老闆一身夏季睡衣睡褲，穿著拖鞋，面容倦怠的出現門面前，左右張望，沒有將站在面前的孫健當成購買門面者。

「老闆，莫欺少年窮，我就是打電話的人。」

「對不起，進來坐坐？」

女老闆叫郭春華，看見孫健穿戴得體，談吐不凡，一雙平和的眼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很不好意思，這套房子是祖上留下的門面房被拆遷置換的，父母走後都留給她了，就靠這套門面房出租，一輩子都夠了，她也從來沒有打算賣掉，但在美國的表弟突然出車禍去世，留下姑媽一個人獨自生活，姑媽打電話讓她將國內的房產都處理掉，到美國照顧她，拿美國綠卡，等她百年後，遺產給她繼承，一家人就留在美國生活。

姑媽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最親，有江商這尊大佛在身邊，家電生意也沒有以前好做了，她和丈夫早就萌出將門面租給別人做的想法，姑媽的期望正好滿足她（他）們的心願。

下坡路後面的私房五十多元一平，當街的門面房，雖然沒有江成路和六家橋的門面房值錢，如今行情看漲，起碼能賣三百元一平，但四萬左右的價格就是江正街的老闆也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現金，好不容易來個買家，差點被自己忽視了。

「老闆，不好意思，這裏好幾天沒有開業了，連開水都沒有，請稍坐片刻，我到隔壁郭大爺家拿兩瓶汽水過來！」

郭春華用抹布將櫃枱前的二個凳子抹一下，請孫健坐下。

「老闆客氣了！」

孫健起身。

「謝謝！」

很快，老闆帶著二瓶帶有吸管的汽水進來，孫健起身接過。

「老闆貴姓？」

「免貴姓孫，大姐就喊孫健！」

在江城，比你大的，男的喊拐子，比你年輕的，喊小兄弟，比你大的，女的喊大姐，比你年輕的，喊小妹沒錯！年紀大的男人，喊爹爹或爺爺，年紀大的女人，喊婆婆或奶奶，別人會認為你有禮貌。

「恕我直言，孫老闆知道這周圍門面的價格嗎？」

雖然一看孫健就是見過世面的小夥子，家境不錯，但郭春華還是不相信他有這個經濟實力。

「大姐請告訴我這套門面的使用面積是多少？」

孫健也不知道。

「建築面積是一百一十七平，使用面積有一百零五平！」

「大姐想賣多少錢一平？」

「四百塊一平！」

「大姐知道這後面的私房多少錢一平？」

孫健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九四年結婚，他問了江華西村六層樓的房價，有廚房帶廁所，老房子四百元左右，六樓和一樓三百六十元就能買到，當時孫老師一個月賺二百五十多元，如今是八五年，上班後的工資只有五十八元，估計這後面沒有室內廁所的私房每平不會超過八十元。

這套門面最多三百元一平！

二世為人的孫健在商業上不是愣頭青，他已經看上了這套門面，但不會當凱子，也不會讓對方沒有迴旋的餘地，做生意最高的境界就是讓買賣雙方都滿意。

從孫健小商品市場給家人購買小禮品就知道他的商業天賦，如今的心態更平和，和氣生財，誠信為本，智商和情商在那裏擺著，二世為人的經驗，還有金手指在，賺錢不難，給他一年左右的時間摸索，就會成為行家能手。

「鄰居劉大爺今年四月份剛賣自己的私房，每平七十元，不還價！」

「大姐，這套門面打算賣每平多少錢？」

「三百五十元！」

「大姐，小弟出個價格，看大姐是否滿意？二百八十元一平，四捨五入，小弟出三萬三千元。」

「孫健，二百九十元一平，少一分錢，我就不賣了！」

「就依大姐，一百一十七平，三萬三千九百三十元整。」

「孫健爽快！」

郭春華一聽孫健心算出總價，自嘆不如。

「大姐這裏是否有二張白紙？我起草二份房屋買賣臨時合同，大姐覺得滿意就簽字。」

以免夜長夢多，臨時反悔，變成文書就可靠一些。

「孫老闆稍等片刻，我去叫愛人下來！隨便也把房產證、土地證和營業執照給你看看？」

「多謝大姐！」

「孫老闆！」

「拐子，就叫孫健！」

五分鐘過去，孫健見過的戴眼鏡中年人跟著郭春華過來了。

中年人叫李松波，老三屆，鄂大畢業的工農兵學員，專科生，學習期間，政治學習就佔了一半，也沒有學到真本事，國家計劃讓這批人重新回大學學習一年（回爐），如今廠裡進來的都是七七級、七八級、七九級畢業的本科生，他在廠裡越發不受重視，加上廠裡的效益也不好，就停薪留職幫老婆管帳。

姑媽都催了幾次，夫妻倆正發愁，這麼大的門面也不好出手，如今在江正街找街道管委會辦個營業執照只要一百八十五元就夠了，哪家能一下子拿出三、四萬元現金？拿得出來的已經有了門面，老婆下去不一會，就與人談成了生意，與他倆預期的差不多，當然高興。

「房屋買賣臨時合同是拐子寫？還是小弟寫？」

孫健拿出鋼筆。

「還是孫健寫吧？」

李松波也不知道如何寫一份房屋買賣臨時合同？他不是學中文專業的，也沒有學過應用文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