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還記得，他回到粵省兩年，唐傲剛四歲。

因為犯了錯，在祖祠裡跪了一天一夜。

是唐棣用一個袋子裝了十個餃子，偷偷摸摸的進了祖祠。

打開之後，唐傲狼吞虎咽，根本就顧不得燙嘴，把冒著熱氣的餃子一口氣吃完。

隨後，用袖口擦了擦鼻涕，一把抱住唐棣的大腿，「哥，我不想留在這個家了，這個家沒人性的！我不想爭，不想搶，可為什麼他們都不放過我？」

「哥，老爺子沒人性的，他給我一把匕首，讓我殺一條野狗，說讓我見見血！」

「我不殺，他就讓我跪在這裡！」

「哥，我不想在這個家呆了，真的不想了。」

「那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年幼的唐棣問唐傲。

「我？」

唐傲又用袖口擦擦鼻涕，「我想平平淡淡的生活，遠離粵省，遠離在這個家，遠離老爺子。」

「這不是你離開的理由呢。」唐棣笑了。

「是，是理由的。老爺子從來不拿我們當人，在他的眼裡，我們就是玩物，他就是看著我們相識牲口一樣被他擺弄。哥，老爺子就是個畜生，沒有人情味兒，沒有親情概念的畜生！」

唐傲咬牙切齒，「我不想再這樣的家呆著，我不想被他擺弄，我不想自己像是木偶一樣被他提著。我寧願將來在馬路上要飯，也不會回唐家了，再也不回了！」

「那如果，將來你在外面不能生存了，怎麼辦？不一樣要回來嗎？」

「回來？」

唐傲站起身，用手扶著發麻的雙腿，雙目噴火，誰出來不應該是一個四歲的孩子，才能說出來的話：

「再回來的時候，就是我給老爺子送終的時候！我要去醫院，親手拔了他的氧氣，我要親手在他的棺材上釘釘子！」

「呵呵！」唐棣笑了，「這樣，對不起那個畜生的！」

從兜裡又掏出來一瓶熱牛奶，遞到唐傲的手裡，「可是你想好怎麼走了嗎？你想把二叔二嬸也丟在這裡，受盡別人的白眼和謾罵嗎？」

「那……」

唐傲慌了，大口大口的喝著牛奶發泄，「哥，你幫幫我，把我們一家都趕走吧！」

唐棣指了指祖祠，「看到那些靈位了嗎？」

「嗯，看到了！」

「一把火燒了吧！」

「啊？老爺子會打死我的！」

「想走的乾脆，那就把這個家最引以為傲的燒掉，徹底燒掉。」

唐棣掏出來一盒火柴，「哥教你怎麼說，再幫你整理一下衣服，不燒的破破爛爛的肯定是不行的。」

「嗯！」唐傲對著唐棣重重的點點頭。

「到時候，你這麼說……千萬別慫，咬死了就這麼說，現在咱們放火。記住了，哥是第一個發現了著火的，來救你的。」

於是，一場大火，燒了粵省唐家的整個祖祠。

那時候，唐棣全身是火的，抱著衣服燒焦的唐傲跑了出來。

唐躍進、莫桂蘭、唐傲一家三口，也在第二天被趕出了唐家。

被趕出去之後，只有唐棣一人送行。

唐躍進和莫桂蘭都是死氣沉沉的，只有唐傲，像是一個勝利者，在歡呼在雀躍。

「哥，等我回來，我會親手拔掉他的氧氣管！親手給他的棺材訂上釘子！」

「別瞎說！自己知道就行了。」

唐棣自己隨身帶著玉佩掛在了唐傲的脖子上，「弟，打虎親兄弟這句話你聽過嗎？」

「嗯，聽過！還有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

「嘿嘿。」

唐棣把唐傲抱在懷裡，「你過你想要的生活，其餘的交給哥。哥幫你，幫你把唐家給滅了！到時候，咱倆一起給老畜生送終！給唐家送終！」

唐棣的眼睛裡充斥著平靜，鬆開了唐傲，看著唐傲戀戀不捨的離開。

他突然明白唐傲的委屈了，老爺子就是一隻怪獸，就是一個漩渦，可以將一切吞噬，可以將一切都扭曲，更可以將一切都碾碎。

活著的人，連給唐銘煌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或許，他們只是老爺子的靶子，只是唐家的舔頭。

這一刻，唐棣笑了，他想起來和他一起長大的官家，活的也是如此的卑微。

彎下腰，唐棣扶著膝蓋，猙獰的笑了起來。

或許別人的回憶都市溫馨的，家是溫暖的。

可他呢？可唐傲呢？

他們的回憶呢？都是恐怖和猙獰。

憑什麼？

憑什麼？

唐棣上氣不接下氣的問自己，但這些已經無關重要了，因為這種宣洩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也沒有任何效果，直起腰，唐棣平復了一下心情，掏出來電話，給那個和他從小在南溪海長大的傢夥，發了信息：

「小贏，咱倆這輩子臨走之前，能不能幹點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

咱們這輩子，太軟弱，太無能。

別的建樹咱們肯定是沒有了。

外敵，老祖宗們幫咱們打了一遍，以後估計我也沒啥軍功了。

民心，老祖宗們幾百年的經營，將來也足夠你揮霍了！

朝堂，還是你們家的朝堂，等你坐上那張椅子，在犁一遍就是了。

我弟走了，很有可能帶著一輩子的遺憾走了。

他說，他想過正常人的生活，他不想活得豬狗不如。

他說，他不想做別人的玩偶，他不想做別人的不要的爛肉。

名利這東西，對於咱們而言，已經沒用了。

老祖宗們把東西都擺在那，咱們伸手就拿得到。

可這不是我想要的，不想活得太窩囊。

我相信我們唐家的老祖宗，當年商量來粵省的時候，肯定不是為了佔山頭劃地為王的。

我想把粵省乾乾淨淨的交給你，我想把沿海兩省二十萬粵南軍，乾乾淨淨的交給你。

一輩子活得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樣子，我想清醒一次，乾一票大得，你呢，想入夥兒嗎？」

對方沒有回信息，而是直接把電話打給了唐棣：

「他說，他一生的心血全都要交給我，他說他是一個和藹可親，是一個慈祥的父親。

哈哈哈，你說可笑不可笑，這些話居然能從他的嘴裡說出來，鬼都不信！

講真的，除了我的老祖宗襄公嬴開，我們家我實在找不到一個正常的人。

老唐，我想活的有點滋味兒，我想活的偉大一點，我想活得崇高一點。

所以，二十萬粵南軍我不要了，就讓那群人人渣畜生們看看，

咱們是有血有肉的人，咱們要活出自己的樣兒！

唐棣，我嬴盪入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