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燁陽是在稻花一行人到甘州城的第五天下午回來的。

稻花披著狐裘坐在臨窗的炕上翻看甘州衛的縣誌，西涼這邊可沒有玻璃，都是用油紙糊窗的，這就導致哪怕是白天，屋子裏也暗得很。

整個屋子，只有窗戶這邊的光線最好。

所以，哪怕窗戶縫透著寒風，稻花也只能坐在這邊。

稻花正看得認真，突然一雙強勁有力的胳膊從身後伸出，緊緊將她抱住。

聞到熟悉的氣息，稻花放下書，轉過身回抱住人：「蕭燁陽，你回來了。」眉眼間透著毫不掩飾的歡喜。

蕭燁陽含笑看著稻花，用臉蹭了蹭稻花的臉和脖子：「想我了？」

正打算親熱一番，以解相思，誰知，稻花一臉嫌棄的將他推開了：「你這鬍子多長時間沒颳了，蹭得我臉都疼了。」

蕭燁陽見稻花臉上有紅色痕跡，伸手幫她揉了揉她：「我急著巡視甘州衛的防區，哪有時間收拾。」

稻花按住他的手，鼻子湊到他身上嗅了嗅，然後臉上的嫌棄越發濃了，連忙叫來穀雨和立夏，讓他們準備熱水。

「你得好好洗洗了。」

蕭燁陽抱住稻花不放手：「那你得幫我。」

稻花沒好氣的斜了他一眼：「見過師父沒？」

蕭燁陽搖頭：「老爺子跟著葛大夫出去了。」

稻花點了下頭，見穀雨和立夏打來熱水，連忙下了炕：「你先進凈室，我去給你拿衣服。」

蕭燁陽笑了笑，走進了凈室。

兩刻鐘後，沐完浴的蕭燁陽眉宇輕鬆的躺在炕上，頭枕在稻花的腿上，而稻花正專註的給蕭燁陽刮鬍子。

看著蕭燁陽有些凍傷的臉，稻花很是心疼，刮完鬍子後，找出傷膏小心的給他擦上。

「回頭我給你做個口罩，日後你出門的時候，記得帶著。」

蕭燁陽眉眼含笑的點頭：「好。」

擦好臉後，稻花查看了一下蕭燁陽的身子，將一些有淤青、擦傷的地方也上了葯。

屋子裏炭火燒得旺旺的，身下是暖和的熱炕，鼻尖充斥著妻子的馨香，完全放鬆下來的蕭燁陽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等稻花上完葯時，發現蕭燁陽已沉沉睡了過去。

踏入西涼後的一個多月，每天都在奔波，哪怕蕭燁陽常年練武，身體也有些吃不消。

看著蕭燁陽睡著時，眉頭都皺著，稻花面露疼惜，伸手去給他撫平。

晚飯時，稻花見蕭燁陽睡得沉，沒叫他，獨自去了古堅院子。

「師父，蕭燁陽今天下午回來的，沒受傷，人好好的，你放心吧。」

古堅點了下頭：「這段時間他肯定累壞了，讓他好好休息休息，對了，多做點葯膳給他補補身子。」

稻花笑著應下：「我會的。」

......

蕭燁陽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一醒來，就聽到稻花在外間問得壽。

「幾天前不才撥了一批糧食去施粥嗎？怎麼這麼快就用完了？」

得壽苦著臉回道：「也不知怎麼回事，這些天城外的難民越聚越多，原本能用半個來月的糧食，幾天就沒了。」

稻花蹙眉：「人多了，沒人鬧事吧？」

得壽搖頭：「沒有，大家都指著施粥活命呢，不敢在這個時候鬧事。」

這時，蕭燁陽走了出來。

稻花連忙起身走了過去：「你醒了？」

蕭燁陽點了點頭，拉著稻花坐下，看向得壽：「難民的事怎麼回事？」

得壽連忙將近兩天難民數量劇增的事說了一下。

蕭燁陽眉頭擰了起來：「我剛來的時候，城外難民也就五六千的樣子，不到一個月就漲到了好幾萬......看來有人不想讓我好過呀。」

稻花面露詫異：「你是說有人在把難民往甘州城這邊趕？誰呀，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剛來，又沒有得罪誰？」

蕭燁陽嗤笑了一聲：「我們是沒有得罪誰，可是因為我們的到來，可能會打破西涼的局勢，對於某些人來說，就是礙了他們的路。」

哪怕西涼苦寒貧瘠，可在一些人眼裏，這裏也是他們的勢力範圍，容不得外來人干涉，更容不得改變。

由於朝廷對西涼疏於管理，可能已經讓這邊的當政者生出這片土地已經是他們的錯覺了。

稻花蹙眉：「那要是我們拿不出糧食來安撫城外的難民......」

蕭燁陽接過話：「一旦難民鬧出了事，肯定就有人向朝廷上摺子，然後藉此把我趕出西涼。」

稻花聽了，沉吟了一下，看向得壽：「你隨穀雨再去領一批糧食，務必安撫住城外的難民，不許他們鬧事。」

得壽看了一眼蕭燁陽，見他沒反對，便隨著穀雨退下了。

蕭燁陽看向稻花：「我們帶來的物資應該沒剩下多少了吧？」

稻花點了點頭，隨即讓立夏將庫房清單拿了過來，遞給了蕭燁陽，讓他自己看。

「你也不要太著急，我已經給秦小六去信了，不過京城離西涼太遠了，糧食運過來，估計得等到二月左右。」

「以現在城外的難民數量，我們根本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但只要扛過這段時間，日後糧食肯定供應的上。」

說著，頓了一下。

「城外的難民也不是我們一家的事，城裏的官員和商戶是不是也該出點？」

蕭燁陽搖了搖頭：「西涼不比其他地方，甘州衛又是最窮的衛所，縱使是官員和商戶，家裏的餘糧也沒多少。讓他們拿出糧食來，會跟要了他們的命一樣。」

到時候城外沒鬧起來，他們可能就不幹了。

稻花又問：「那衛所呢？平時軍戶們不是都在屯田嗎，衛所裡肯定有存糧吧？」

蕭燁陽再次搖頭：「軍戶是會上繳糧食，可是這邊的糧食產量太低了，甘州衛最靠近西遼，平時還得養著一支駐守在這邊的邊軍。」

「上一任指揮使之所以死，就是因為拖欠了邊軍的糧餉，被邊軍將領叫了過去，不小心被西遼人放了冷箭。」

稻花有些結舌：「不是說上任指揮使是在巡防的時候被殺的嗎？」

蕭燁陽面露譏笑：「那不過是為了說起來好聽罷了。西涼百姓過得這般苦，除了地理氣候，以及西遼人的原因外，很大程度上也和這邊官員的無能有關。」

稻花看著蕭燁陽：「如今你接管了甘州衛，那豈不是說也要養駐守這邊的邊軍？」

蕭燁陽頭疼的點了點頭。

這次要不是邊軍顧忌他的身份，加上他又領著人殲滅了一隊西遼騎兵，邊軍怕是早就來甘州城鬧了。

見蕭燁陽眉頭又打結了，稻花坐過去給他撫平：「這不是什麼大事，缺別的，我可能幫不上忙，可要說到糧食，我這個糧食大戶怎麼可能會缺。糧食的事，交給我吧。」

蕭燁陽笑著看向稻花：「你不是說糧食要到二月份才能運到嗎？」

稻花笑道：「京城離得遠，沒辦法，但我們可以找近一點的地方借糧，或者買糧嘛。」

蕭燁陽不想打擊稻花，沒告訴她，在西涼她可能根本買不到糧食。

西涼九衛，幾乎都是都指揮使的人，而最想讓他離開西涼的人，可能就是都指揮使魏鴻才了。

不過，是人就有弱點，幾個指揮使也不是都不能收買。

想到錦翎衛傳回來的消息，蕭燁陽決定明天出門一趟，去見見最不受待見的蘭武衛指揮使。

只要收服他，應該能弄到一批是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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