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小六對自己的抗拒和排斥，陳氏愣了下，沉聲道。

「我知道你這次受了委屈，可是上次的事情你父親剛原諒了夢兒，你現在若再鬧一場，她的前程可就盡毀了啊！」

小六冷唇反駁，「她只是毀了前程，可我卻差點丟了性命。」

陳氏道，「但你現在不是沒事嗎？」

陳氏理所當然的語氣讓小六眸孔皺縮，她失望透頂的望著陳氏。

「幸而我沒事，還能為自己討回公道！若我今日真的死了，恐怕阿娘你為了三姐姐的名聲和前程，就會讓我這麼不明不白的死掉吧？」

小六憤然道，「阿娘，人在做天在看，你為了三姐和四哥背地裏做了多少虧心事，到頭來報應也只會報應在他們兩個身上！」

「你！」

小六詛咒的話徹底惹惱了陳氏，她狠狠的皺起眉，揚手打了小六一巴掌，「你混帳！」

小六的臉被打的偏到了一邊，她抬手捂著被打的臉頰，抬起眼眸怨恨的看向陳氏。

陳氏盯著她，氣的手抖，「你們三個是親骨肉，又都是庶出，這些年要不是我用手段固寵，讓你父親心疼我們，你們在這府裡的日子恐怕還不如女使體面！」

「你四哥剛出事，若現在你和你三姐再鬧上一場，只會讓你父親覺得是我教子無方，最後得意的還不是夫人？你何必要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陳氏滿目悲愴，句句都把小六和他們綁在一起。

可這些話聽在小六耳朵裡，卻覺得額外諷刺，她怨懟出聲。

「這些年我在祖母院裏挨餓受凍的時候，你從來都沒有管過我！我在大雨中快要死掉的時候我的親姐姐給了我一巴掌！現在，我剛死裏逃生回來，我的好阿娘連打帶哄的要我忍讓！」

「什麼親者痛仇者快？我從來都沒有親人！」

陳氏不可置信的望著小六，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她以前也打過小六，但每次只要她態度強硬一些，小六總會服軟。

這麼反抗叛逆，還是頭一回！

陳氏心頭百轉千回，終於，她從床邊緩緩站起身。

她神情複雜的看了小六兩秒鐘，屈膝對著小六跪了下來，她眼裏閃著淚花道。

「月兒，算阿娘求你了好不好？你們都是阿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不能骨肉相殘啊！」

親娘給自己下跪，就是再孤寡冷血的人心裏也不會好受。

小六變了臉色，掀開被子去拉陳氏，「你是長輩，你怎麼能給我下跪呢？你先起來。」

陳氏反手拖住她的手，哽咽道，「答應阿娘，這件事別再追究了行不行？」

即便是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陳氏還在為趙琦夢求情。

她這份母親的慈愛，是小六渴望卻傾盡所有也得不到的。

小六盯著陳氏看了片刻，眼底的失望越發濃鬱，她伸出去扶著陳氏胳膊的手突然無力的垂下。

自嘲的冷笑了下，「為了三姐姐，你甚至不惜向我下跪？我也是你的女兒，你為我做過什麼？」

「這次的事情是三姐姐咎由自取，我不會就這麼算了，你要跪就跪著吧。」

見小六軟硬不吃，陳氏心裏著急，可又沒辦法，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她聲音裏帶著哭腔，「行，就算我白生你一場。我爭了一輩子，如今卻要敗在自己女兒手上，也算是報應。」

「與其讓夫人那房看了笑話，倒不如現在死了乾淨！」

陳氏說著，突然朝床沿的木頭邊重重的磕了過去。

小六怔了下，情急之下，她突然伸手死死拽住陳氏的肩膀。

砰！

即便被小六拽著，陳氏的頭還是撞了上去，額頭上瞬間起了快淤青。

「你到底要幹什麼！」眼淚從小六眼裏奪眶而出，她怒不可遏的朝著陳氏吼道。

陳氏也轉頭看著她，怒懟道，「你攔我做什麼？若失了你父親的寵愛，我在這府裡的好日子也到頭了，早點死了還能少受點苦！」

陳氏像是發了魔怔一樣，扶著床沿站起身。

她環顧了四周一圈，目光落在了綉樣籃子裏的剪刀上。

小六也看到了，眼眸驀地驟縮。

就在陳氏要衝過去拿剪刀自裁的時候，小六突然撲過去抱住她的腰身，大哭道。

「阿娘，別鬧了！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就是。」

聽到小六終於鬆了口，陳氏也驟然失了力道，低下頭抱住小六痛哭。

母女倆哭了一陣，等都平靜下來了，陳氏向小六道別。

「離家宴還有段時辰，你先吃點東西墊墊。阿娘還要回去準備一下，就先回去了。」

小六雙眼通紅的坐在床上，沒有看她，也沒有出聲。

陳氏看了她一眼，轉身快步離開。

走出房門的一剎那，她臉上恢復如常，抬手擦掉了臉上的淚水。

……

晚上，夜幕降臨。

趙良輔是和趙宣寒一起回來的。

彼時莊氏帶著三姐妹已經坐在了廳上。

見趙良輔和趙宣寒走進來，莊氏立刻起身迎了過去，「卓言。」

「母親。」

趙宣寒將外面的盔甲脫下，遞給小廝，筆挺的站在莊氏面前。

莊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熱淚盈眶的抬眸看著他，「母親記得你走的時候，你還沒你父親高，如今都比他高出一頭了，皮膚也黑了些，在外面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趙宣寒還沒說話，站在一旁剛脫下官袍的趙良輔便先開了口。

「少時多吃苦，成家立業之後才能成為頂天立地的好兒郎，這於他來說是好事，有什麼好哭的。」

趙宣寒俊臉揚起笑意，輕聲對莊氏道，「這趟和外公舅舅出去，兒子見識了不少世面，不苦。」

莊氏破涕為笑，「別光顧著說話了，過來吃飯吧，飯菜都快涼了。」

見他們走過來，趙琦妍三姐妹也都站起身，恭敬的對著他們福身。

「父親安好，大哥哥安好。」

趙宣寒的目光依次從姐妹三人臉上略過，最後視線定格在了趙琦妍身上，臉色也隨之沉了下去。

他繞著圓桌走過去，挨著趙良輔坐了下來，特意和趙琦妍中間隔了一個位置。

莊氏走過去，轉頭看向趙琦妍。

她用目光示意了下趙宣寒旁邊的座位，「你到這兒來，挨著你兄長坐。」

趙琦妍剛才也看到趙宣寒看到自己後的反應，她自然不會主動過去自討沒趣，便坐著沒動。

「二姐姐應該快到了吧？這個位子給她留著吧。」

莊氏擰眉，「晌午的時候，你二姐派人過來說，她如今肚子大了，走路不方便，今晚就不過來了，你過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