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琦妍嘴裡含著糖，感受著嘴裡一點一點化開的甜意，不由得有些神遊天外。

她不知道未來如何，但待在家人身邊，卻總是有一點一點的暖意從心中湧起來。

原本有些恐慌的內心，此時也平靜了不少。

但其他的夫人貴女們，可就沒有這麼平靜了，她們張皇不安的四處望著，偶爾與自己的家人低聲說幾句話。

就這麼一直到凌晨半夜，殿門才打開。

之前那個侍衛統領面無表情的說道，「諸位夫人和姑娘可以離開了，只是今日發生的事，還望諸位謹言慎行，不要為自己與家人添了麻煩。」

在驚慌中過了一日，此刻門打開，幾乎就意味著生的希望，至少在此刻，幾乎是沒有人想為著所謂的正義丟掉自己的性命，於是忙不跌的點頭，迅速的走了出去。

趙琦妍則陪著莊氏和莊老夫人一同的回到了侯府。

可是幾人剛到侯府，還沒有下馬車，就看到管家守在門口，見到幾人，立刻快速的跑了過來。

「老夫人，您可回來了！侯爺……侯爺去了！」

「什麼？」

老夫人剛下馬車，就聽到了這個噩耗，不可思議的問了一句。

管家抹著眼淚，將事情的大概給描述了出來，「侯爺為了阻止三皇子登基，死在了大殿上，不只是侯爺，還有許多大人……用命攔住了三皇子！」

莊老夫人聽完了事情的原委，心神巨震加上今日飢餓所帶來的虛弱，再也支撐不住，隨即一顫，幾乎暈了過去。

莊氏和莊舅媽趕忙上前扶住，趙琦妍站在原地，隻覺得心一寸一寸的涼了下來。

祖父死了……

在趙琦妍心中，莊烈是一個似乎無堅不摧的人，他性格嚴肅，卻對自己無所不應，帶兵猛如狼虎，卻又將所有的溫柔都給了家人。

不可能，這一定不可能！

趙琦妍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拉著管家追問道，「怎麼會，祖父怎麼會死？三皇子不是要拉攏祖父嗎？怎麼會讓祖父死了！」

最後一句話，趙琦妍幾乎是吼出來的。

管家跟了莊烈多年，早就不止是尋常主僕的關係，他眼睛通紅，十分悲戚地望著趙琦妍，「五姑娘，侯爺……侯爺是性命明志，忠臣良將死在大殿上，三皇子就算是登基，也會被天下人指著脊梁骨罵，侯爺走的時候就說了……他這一去恐怕是回不來了！」

這話徹底打碎了趙琦妍最後一次幻想，她踉踉蹌蹌的往後退了一步，神色之中滿是茫然。

怎麼會呢？事情怎麼就到了這樣的地步了呢？

明明昨天，一切都還是好好的，她救回了嫣兒，已經安置好了蕭陽宸。

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現在怎麼就忽然變成這樣了呢？

莊氏那邊，一邊悲痛著父親的離去，但一邊又要分出心神來照顧母親。

「母親，您別難過，父親……父親也是為了不讓逆賊坐上皇位……」莊氏抽泣著想要安慰莊老夫人，可話還沒說一半，就幾乎泣不成聲。

她知道，夫妻幾十年，最難過的還是母親。

莊老夫人閉著眼，她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內心劇烈的疼痛翻湧著，讓她隻覺得天地都變得扭曲起來。

她自從嫁給莊烈開始，兩人之間的感情就幾乎沒有什麼嫌隙，莊烈年輕時脾氣爆，但面對她時總是願意忍讓。

可做忠臣良將，總是比做別的要難的，很多常人看起來愚蠢的選擇，都要義無反顧的去做。

「你如今為國而死了，可有想想我，」莊老夫人閉著眼，隻覺得呼吸都帶著劇烈的痛苦，喃喃自語道，「你走了，又讓我怎麼活下去？」

這一夜，對於京城裡的許多人家，都是刻骨銘心的一夜。

他們失去了親人，但卻沒法手刃仇人。

仇恨和悲痛無聲的滋長著，像是一股暗流，面對著千裡江堤，也許顯得不值一提，可表面上牢固的江堤，也許並沒有那麼的堅固，究竟結果如何，還要看來日。

而靖安侯府，因為失去了靖安候莊烈，在一夜之間就靜默了下來。

從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差異。

但是門口守衛將領通紅的眼，府上素白的裝飾，都在無聲昭告著生者的悲痛。

莊老夫人原本強健的身子骨，也因為這件事情瞬間衰敗下來。

沒過多長時間，她就幾乎到了起不了床的地步。

趙琦妍在莊老夫人的床前陪著，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給老夫人喂葯。

葯不燙，也不苦，趙琦妍特意往裡面加了蜜糖，老夫人慢慢的一口一口喝了下去，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

這兩天，老夫人睡著的時候多，醒著的時候少，就算是睡著了，神情也帶著痛苦和掙扎，彷彿在夢裡也無法獲得安寧。

「祖母……」趙琦妍剛剛開了口，就不知道該如何說了下去。

她猶記得自己以為要失去蕭奕乾時，內心有多麼的難過，遑論祖父祖母幾十年夫妻相濡以沫。

話語在此刻顯得無比輕飄，根本沒了什麼用處。

最終，趙琦妍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默默的喂完了葯出來。

而剛剛出門，就碰上了從門外回來的妗雲，她對趙琦妍道，「姑娘，我剛剛去看了蕭公子回來，他……狀況有些不太好，自打他醒來發現自己看不到了之後，就想要自殺，藏了碎瓷片在屋子裡，幸好發現的早，否則人就沒了。」

蕭陽宸……

這一件一件的事情襲來，趙琦妍隻覺得喉中窒息，她啞著嗓子問道，「現在他情況如何了？」

「仍舊不太好，所以我在他房中點了些安眠的香，現在已經睡下去了，我讓人在那邊看著，回來是想問問姑娘打算怎麼辦？」

趙琦妍低著頭想了想，最終還是有些疲憊的嘆了口氣，「罷了，我去看一看吧。」

趙琦妍出了府，看著白茫茫的天色，卻忽然覺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