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寫心血管內科這個篇章的時候牛蒙太懶惰，耗費的時間太長，所以到現在，竟然感覺沒有什麼可寫的事了……

不過就在我想開始下一個新的篇章——關節外科的時候，又突然想到了我在心血管內科見過的一位殘疾老爺爺。

而那位老爺爺給我留下的最大印象就是身上有一股尿騷味。

我不知道那位老爺爺是什麼時候入院的，反正等我上白班，早上晨間護理需要在病房換床單的時候，就因為病房散發出來的一股難聞的尿騷味而注意到了他。

說實話，剛剛開始的時候我心裏也是有點嫌棄的，畢竟科室病人那麼多，即便是臥病在床需要陪護照顧的病人也沒有他身上臭。

所以那幾天上白班，需要進他所在的病房幫病人換藥的時候，我都會憋會兒氣，因為即便我戴著口罩，可還是可以十分清晰的聞到那股不好聞的氣味。

那個時候出了病房我總是會想:跟他一個病房的病人是怎麼受得了的？

可是沒有辦法，病房的床就那麼多，即便其他病人嫌棄老爺爺身上臭，可也沒有地方搬，因為排隊住院的人都有很多，又哪裏有多餘的床鋪去給你換？

忍著吧！

我想那個時候跟那位老爺爺一個病房的另外兩三位病人也許就是這個心理。（忘記那個病房是住三位病人還是四位了……）

不過在病房走動的時候看到那位老爺爺拄著拐杖艱難的行走，心裏又有些覺得他可憐。

因為看他的衣著，就可以知道他家裏並不富裕。

或者說如果他家裏富裕，家人不在，也該給他請個陪護的。

可是那段時間，他是一個人，即便只有一隻腿、即便行動需要拄著拐杖，可是他也只有一個人……

也許老爺爺身上有尿騷味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他自己的行動不便……

畢竟他沒有人照顧，不方便在醫院洗澡……

或者說，因為行動不便，上廁所的時候即便身上沾染了糞便，可是他也沒有辦法自己處理乾淨……

不過那位老爺爺帶沒帶換洗衣物，我沒有注意，只是隱約記得他出院那天一邊要拄著拐杖走路，身上還要背著自己的一個軍綠色包……

再後來，可能是因為我上夜班，以及輪休，再者可能就是有點忙，沒有去注意他，所以再見次注意到那位老爺爺的時候，是他將要出院的那天。

那天早上，我記得他一直在走廊的一個偏僻地方打電話，與電話那邊的人說話的語氣也不對，很像吵架，不過我只是一個實習的護生，也與他沒有什麼關係，就沒有在意太多。

而且那天早上我是不知道他要出院的，直到後來我在從病房回護理站的路上，無意間聽到我們這邊的責任組的組長跟其他的老師說那位殘疾老人有幾個兒子，可都不想管他的時候，我才終於明白他早上打電話的時候為什麼會是那樣的語氣與神色。

那個時候我心裏對他湧現出了同情。

且不說那位殘疾老人有幾個兒子，也不說老人的腿是因為什麼而變得殘疾，可是他這麼多年為幾個孩子操得心應該不少吧？

可是當他老了、當他生病住院了，卻沒有一個孩子前來陪護……

臨出院了，也還能通過電話吵起來……

那個時候我又變得恐婚、恐懼生孩子了。

結婚是為了什麼？

如果說結婚是為了有個人陪你走一生。

那生孩子又是為了什麼？

生孩子是為了讓自己老的時候有個依靠，還是為了人類種群的繁衍？

從這位殘疾老人的遭遇來看，我估摸著把孩子當成自己年老之後最大的依靠並不怎麼靠譜。

而且在我小的時候，我奶奶她雖然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可是當她生病之後，因為我爺爺早逝，她在自己住的地方無人照顧，也只是輪流著在每個孩子的家裏住幾個月。

是啊，在每個孩子的家裏輪流住幾個月……

可每個地方也只是你會輪流去的地方，卻並不是你的家……

如此，讓我感覺辛辛苦苦付諸很多時間、金錢去養孩子並不怎麼劃算。

因為當他們有了自己的家之後，你再去他們哪裏，也就成了客人一般的存在。

而年老之後，也許還會像那位殘疾老人一樣，出院的時候沒有兒女想來接……

我想了想原因，無非也就幾點。

一:家裏事情多，走不開……

可是這點兒也不是沒有可以反駁的地方，因為如果早知道老人要出院，不該早點安排好時間的嗎？

二:外出務工，不在家。

這點兒我感覺可以原諒。

三:怕出醫藥費，不想來。

這個……

其實我感覺這點兒可能是兒女多的老人不想來接老人的最大的一個原因，因為在錢這方便，似乎誰也不想吃虧……

後來到了大約十一點，那位老爺爺拿著他的行禮、拄著拐杖一點點的要往電梯那裏走。

因為老爺爺的手上還有一個早上拔掉留置針之後貼的敷貼，然後上面的血有點兒多，老師就讓我幫他換了一個新的。

那個時候我是在走廊裏面幫已經拿著行禮準備走的老爺爺換的敷貼，依舊聞到了他身上的氣味，可那個時候我心裏沒有嫌棄，還耐心的跟他說回去之後要注意傷口。

因為之前聽到老師說老爺爺的兒女都不管他，於是我還問了一下他待會兒怎麼走。

聽到老爺爺說他的家人在樓下等他（因為疫情，不做核酸，不能上樓。），我心裏送了口氣。

因為不管怎樣，終究是有人接他回家了……

後來老爺爺拄著拐杖走了，我在走廊還看了會兒他的背影。

心裏有點怕自己老了之後也像他那麼可憐……

不過，未來我不會像他一樣生那麼多孩子，也不會不給年老的自己留條後路……

也希望自己最終不像他那麼可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