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若月華的劍，從陣法中緩緩降落。直到望海潮引導方向，使得璀璨的神光朗照乾坤。這一刻，天地噤了聲，晃浪不息的湖水，倏然重回如鏡一般的平湖。狂烈的魔焰定格成靜止，旋即煙消雲散。彷彿一切的喧囂，都已從人世抽離。

遙遙有感，鯤鱗互應。僅此一瞬間，體型大過城池的鯤影，彷彿從雲端窺探人間，而後隻發出一聲悅耳鯤吟，便令這一往無回的劍鋒，無聲無息以最簡單的「刺」，從空中斜著似緩實快地，飛向了迎頭沖向敵人的伐天。

這一劍落下，使得狂魔一切的努力，彷彿飛蛾撲火，全部淪為烏有。

最令伐天絕望的是，他甚至不覺得有任何疼痛，更沒承受到任何力量衝擊。只見到在這柄劍的光耀下，手裏的玄冥寶刀，無端碎成了億萬齏粉。而五劫辟魔錐與七寶琉璃花，也徹底失去了光澤，墜入了湖水之中。

這就是仁善無私的柷敔留給人間，專門克制她這樣的上古神獸的後手，一把沛莫能禦的曠世神劍。同時，也是她最珍視的女兒——祈。

此時此刻，祈，自己就是那口最強的武器，無人能直攖其鋒。唯一能選擇怎樣動用此劍用途的，就只有與柷敔締約的謝雲書。

而望海潮與祈的強烈共鳴，更是使得這股力量無限擴散。敵我差距眨眼已然懸殊到了，不再需要靠比拚見證結局的地步。

就連本想趁機救人的魔翳，都放棄了讓龍溟冒險的提案：「原來，那就是……鯤的力量？」

「太古神獸鯤——縱使類比魔神，祂應當都算強大。人間，怎會還存在著這類神獸？」

「太古時代的事，沒有討論的意義。鯤壽命悠長，縱使活過太古、上古，都不足為奇。當初也並非所有的強者，都隨著天帝與世隔絕。」

魔翳搖了搖頭，掐死了所有救人的妄念：「不過，那個女娃兒應該並非是鯤鵬本身。否則，她根本不必要大費周章，才取出這樣一口劍來。」

「就算是人間，也承受不起神獸肆意妄為的代價。她想化出這樣一口劍，定然也難以持久。」

雖然猜中了真相，龍溟也沒有任何再插手的慾望。付出與收穫已不成正比。既然伐天難以挽救，那魔翳和龍溟，只需把握剩餘的天魔教力量，不必去考慮太多。

因此，兩名魔類按下蠢蠢欲動之心，靜觀著這一劍的後續。

驀然間，謝雲書心知韓仲晰的身體，已經被伐天摧殘的命不久矣。所以這一劍隔空斬落，竟是無傷一草一木，彷彿一團虛影一般，斬透了伐天的前胸後背。

雲淡風輕，疏星朗月。水依然是一汪靜謐的湖水，映照著空中皎月，澄明清澈。隻隨一劍撕裂湖面，映破了長久虛妄之物。

明明是威力無匹的神劍，居然收放自如地操縱在謝雲書手裏，不遺漏一星半點多餘的威力，僅摧毀伐天的意識。

緊隨其後，被這一劍斬身的伐天，彷彿陷入一片滿是清光泡沫的虛幻空間。堅韌的魔之意志，也根本興不起抵禦的念頭，在歸於沉睡黑暗的第一時間，便隨著意識境中的無數浮沫點點碎裂，漸漸歸於虛無。

「憶如，分神術。」

一劍瓦解了魔功，弭平了紛爭。謝雲書卻清楚，伐天與韓仲晰的靈魂已經是一體。這一劍不傷萬物，斬魂滅魄，使得伐天意志消散，卻也自然會透支韓仲晰的魂力。

李憶如見狀當即乘著揚梟飛了過來，命令揚梟接住謝雲書與韓仲晰兩人，旋即右掌豎在胸口，不斷催動聖靈光輝，束縛住即將潰散的伐天魂魄。

與此同時，韓仲晰的意識已壓過伐天，逐漸蘇醒了過來。而隨著分神術的施展，他與伐天竟分隔開來，一者呈現獨佔原本的血肉之軀，一者則只剩下精純的魔能能量。

「太好了，唔——」

雖說強行將一個人劃分為二，尤其伐天失去抵抗能力，對李憶如已經不算什麼難題。但大量的靈力耗損，猶然讓她發出一聲辛苦悶哼，差點樂極生悲從揚梟背上掉下去。

謝雲書見狀，急將手頭未用完的劍光，反手擲回給城頭上的祈，然後一把橫腰扶住朝後跌坐的李憶如。與此同時，李逍遙見狀也落在揚梟背上，撐住了即將倒地昏迷中的韓仲晰。

反倒是，此刻亭亭站在姑蘇城頭的祈，行事十分乾淨利落，將謝雲書未用盡的力量收回體內。緊接著，她就用著一手標準的蜀山飛仙術，凌虛與空飄然而至，同樣踩在了揚梟的背部。

「咕咕咕——」

一次性承載落了五個人，揚梟難得發出抱怨的叫聲，承受了它本不該承受的壓力。不過身為一隻仙獸，這點重量還是負擔的了的，揚梟這一叫，至多被大家當成此刻難得的調劑。

「憶如你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伐天的魔元太多，分離起來有點累。」

抬手用袖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李憶如輕輕往謝雲書懷裏一靠支撐著，旋即朝韓仲晰的位置望去，滿懷憂慮道：「雲書哥，韓大哥他？」

「他和伐天元神融合太久，根本的本源已經毀了，至多不過再活十年。」

「嗯……」

縱使救到了人，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但明知故人隻餘十載陽壽，卻無能為力的感覺，仍然令人心痛扼腕。李逍遙喚了聲「仲兒」，卻也不想太讓幾人為難，於是對謝雲書說道：「我送仲兒去苗疆醫治，你們回林家堡。」

「不用我們幫忙嗎？」

「仲兒對小憶如……要是見到小如兒和你，此刻才不利他休養。」

李逍遙嘆了口氣：「等他好上一些，我再徵求他的意見。」

「也好。」

這種給人難堪的事，謝雲書沒必要去做。目送著李逍遙禦劍遠離，謝雲書依然將李憶如攬住不放，但跟祈隔了五百年照面，總歸得說說話寒暄一陣：「祈？」

「我在。」

「柷敔她怎麼樣了？」

祈面無表情點點腦袋，一板一眼地平靜道：「柷敔她挺好的，就是離化鵬不遠。所以她讓我找你，將來什麼都聽你的。」

「什麼都聽我的？」

謝雲書自問也沒什麼非得祈去做不可的難事。不過伐天的魔元還得收回來，謝雲書遂取出上回收歸蜀山的天魔劍，將半空懸浮的純粹魔能盡數承載，而後瞧了眼懷裏的李憶如，說：「祈，幫幫忙，還有兩件魔器剛剛掉到了湖裏。」

「好呀。」

聽到謝雲書這麼懇求，祈當即走到他身邊，「橫刀奪愛」地把李憶如攙扶著搶了過去，然後比了個請的手勢：「我會幫你照顧好她，哥你可以去了~」

「去了……」

怎麼這用詞就這麼不吉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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