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能不能支棱起來，謝雲書跟李憶如都不清楚。但李憶如時常在林月如身邊，確有好好打聽過，他們之前走後，李逍遙跟林月如商議出的結果。

李憶如道：「我月如娘親說了。娘真的復活了的話，月如娘親她就先跟娘不理我爹，晾著他一兩個月。難道，雲書哥也要我學這個？」

什麼橘裡橘氣的……謝雲書趕緊勸阻道：「這可不是什麼好文明。」

「嘿嘿。」

縱使明知是玩笑話，謝雲書總不肯沒事給自己添堵。況且不管性情柔似水蓮的趙靈兒，又或者現在溫婉可人的李憶如，其實都捨不得不理丈夫。李憶如傻笑了兩聲，就挽住了謝雲書的胳膊，忽地神思一動，像是察覺了外部的動靜：「凌音姐姐來找你了？」

「大概是師傅那邊跟嬋幽敲定了日子了吧？」

兩人前後腳出了煉妖壺，即見凌音專程到了夏侯府。一見謝雲書出面，凌音即滿面春風，開朗言笑道：「許久不見，小師弟總不會忘了師姐？」

「哪有……這次我跟憶如出去，還專程找了一把琴送師姐你。」

沒經歷凌波早亡的厄事，凌音卻沒成謝雲書印象中的冷美人。跟謝雲書說話的時候，一直是一副活潑明媚的模樣。

所以，謝雲書跟這位名義上的師姐，實質上的小妹相處始終很愉快，當即把此行的戰利品取了出來：「這琴叫地籟琴，在咱們這邊的人間……也算是一件極上乘的仙器。等日後師姐你仙身有成，想必能如虎添翼。縱是現在，也能當壓箱底的殺手鐧。」

「對女孩子說如虎添翼，小師弟你就算成親了，似乎也沒什麼長進。況且仙身……哪裏有你說的那麼好成就？」

話雖如此，凌音還是喜笑顏開地將地籟琴收下：「雖然不是我最喜歡的簫，可也是難得一見的逸品。這份情，我就收下啦。」

「不用跟我客氣。」

「總而言之，還是多謝。不過用琴的話，《穹光破陣曲》似乎也得改進一下……唔，不好意思，一想到修行的事，就有些忘我了。」

相比起凌波時常外出除妖，凌音的心思沒那麼複雜，多在門中刻苦修行。而凌波又對龍溟念念不忘，多了修行障礙。這些年凌音頗有些後來者居上的潛質。

當然就算原作中有情感因素的困擾，在謝雲書印象裡，哪怕凌音對李逍遙抱有好感，卻也沒耽擱苦修進展。

因此，在草谷的教導下，凌音心無旁騖修鍊，一身修為也進展飛快，搭配地籟琴正是相得益彰：「對了，聽草谷師伯說，柳姑娘也是用琴的，怎麼你不送她？」

「本來是打算送的，但箜篌不太好找……」

謝雲書有些遺憾地說道：「而且這不急，我跟她之間還有什麼禮物不禮物的？」

「你這麼一說，拿到地籟琴的我，瞬間就不開心了。」

凌音以袖捂著紅唇笑了笑，然後正色道：「草谷師伯讓你回去一趟。」

「不用告訴大伯了吧？」

「人妖殊途，我覺得你就別刺激老人家才好。」

原本凌音也是一個，對妖魔極為排斥的主。但之前經歷了許多事，她都求著謝雲書幫忙，也開始學著變得不那麼敏感。

況且，謝雲書眼下都不算蜀山之人了，凌音也就當視而不見，幫親不幫理道：「普通人可沒那麼高的容忍度。」

「嗯，那我們走吧。」

夏侯彰是肯定不會去的。謝雲書只能等到時候，給夏侯瑾軒發張貼，請他去幻璃鏡遊玩，想必能讓大少爺滿載而歸。

但看著謝雲書跟李憶如當先出門，凌音收起了地籟琴在後面跟著，卻還是有些無可奈何。

「唉……算了，希望姐姐見了師弟這樣，不會再動什麼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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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音專程來找謝雲書，自然是幻瞑界那邊，捎了話給草谷，需要安排佈置。不出意外，接下來就是定下日子，以及宴請賓客的一些固定流程。好在除了蜀山的一些高層，以及一些不太在意人妖之別的親朋故友，謝雲書也沒多少人需要去邀請，一切都算順風順水。

唯獨妖族與人族間的差異，令得草谷頗感不適應。

「這……你們妖族成親，還有這種規矩？」

到了辦婚禮的日子，雖然已經有了妖族風俗，與人族截然不同的覺悟。進了幻璃鏡後，想跟嬋幽一起當高堂，等著謝雲書來見禮的草谷，晚上卻覺得不大對勁。

這一群妖魔鬼怪，在這瞎起鬨呢？

「不是有規矩，而是沒有規矩。難道你以為，妖族會有許多世俗的繁文縟節？」

嬋幽道：「也就是我們夢貘，經常窺見人族夢境，才會講究一些。大部分妖族的儀式，並不會像你們人類一樣繁瑣。」

「唔……」

平日裏大多在山上修行，草谷清修慣了，就是隨口問問，實際卻也不會去計較。而在她的身邊，凌波安安靜靜地陪伴著，幽深的目光在黑色的天光下卻有些晦暗不明，心思難辨。

又人喜歡熱鬧，就有人不怎麼適應。仍舊有些心事惦念不放，正如妹妹凌音猜測的一般，凌波此刻卻有些好奇，柳夢璃與謝雲書到底此刻是怎樣的心情。

而不管神尊殿下的安隅城內，燈火通明，擺出一條長龍般的流水席，人來人往，是多麼的聲音嘈雜，草谷的目光一直在端坐在嬋幽旁的柳夢璃，與山腳下的謝雲書身上來回：「可是，也用不著讓穿著嫁衣的新人隔著這麼遠，要雲書一層層闖上來吧？」

「憑他的修為，上來輕而易舉。只是眾妖想湊個熱鬧，圖個喜慶罷了。」

此時此刻，謝雲書深刻體會到，人類文明社會的好處。就算是鬧婚禮現場，也不帶像妖怪一樣這麼野蠻的。

這卻是謝雲書自己相差了。他以為薑承跟歐陽倩的婚禮，還能辦得挺融洽有場面，這次也就不會例外。幻璃鏡的妖怪，理應不會差太多。但實際的情況卻是，跟著薑承進入幻璃鏡的半妖半魔，幾乎都習慣了人界的生活，最起碼的社會邏輯還是在的。

而幻璃鏡中卻大大不同。且不提這些妖怪五花八門，什麼豬妖、花精暫且不提，各種類似赤繻的妖族頭領也不在少數，甚至連只會胡吃海喝的饕餮，蛟龍、混沌都有。

其中饕餮、混沌都是神獸幼崽，不過在仙界世界，他們都不算特別厲害的神獸，算是充數的那種。而饕餮雖然無物不吃，但對人類卻極為友善，有時候更會主動庇護人族。

可在得知柳夢璃大婚的消息後，眾妖獸實在很難達成一致意見……不打成一團亂來，都算不錯的了。最終還是勉強同意，一妖守一層台階，阻止換了禮服的謝雲書登臨神尊殿，娶走幻璃鏡的主人。

「造孽啊……我之前回家的時候，幹嘛要把安隅城翻新那麼高呢？」

簡直就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做，而且這群妖怪許多都是不請自來，謝雲書卻總不能把人趕走。

除了一些大腦比較糙的，隻懂得比蠻力，來跟謝雲書較量過關。這爬一階一個考驗的活，綿延數萬階，屬實不是人能想出來的考驗。

難道重婚罪就是這麼折磨人？

哦，湊熱鬧的妖怪們本來就不是人……

最令人頭疼，尤其得屬這些妖怪五花八門，什麼畫妖考驗畫畫，花妖比試釀酒，跟饕餮比吃東西之類的，這是正常思維能整得出的活嗎？

謝雲書平時就算偶有涉獵，但真就這麼一層層打下去，根本沒個盡頭。總不能這群妖怪吃酒，還要吃個十天半個月的吧？

最後，還是擋路的饕餮比較厲害，胡吃海塞吃的不耐煩了，居然一口把自己給吞了消失在虛空中，連謝雲書都徹底看蒙了。

縱使不太清楚，饕餮這種神獸怎麼會來到幻璃鏡，又是怎麼做到自己吃掉自己，但這總算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把謝雲書的耐心給消磨一空——他謝雲書就算給老鐵們表演一個三口一頭烤小豬，那也贏不了饕餮這種怪物！

「受不了了。外援呢，我的外援呢？快來救一下啊！」

「喲，小謝這是急了，就這麼趕著入洞房？」

「……老謝，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快給我開路——」

謝雲書自己不適合在大婚當天，用暴力軀趕賓客。可一聽到罡斬的調侃，謝雲書當即從妖海茫茫中，找到了在桃花妖旁邊貪杯的主，嚴厲地給他下了死命令：「被妖怪攔著不讓上門，咱們蜀山一向斬妖除魔，實在丟不起這人吶！」

「這，好像也有點道理？」

「你不廢話，我師傅、你師姐，臉都要黑了，別磨磨蹭蹭才對！」

娘家妖能同心協力，怎麼著這邊的謝雲書親友團，也不能落下！

雖然跟幻璃鏡的妖怪們比，那叫一個杯水車薪。但其實比修為精深的，幻璃鏡裏面的妖怪裡卻也不多。有罡斬挑頭幫忙，很快他徒弟鐵筆也加入了進來，靠著酒、武、鑄、畫各門手藝，不久就殺出一條通路來。

不過，跟群妖相比，這效率實在太低了點。所幸收了謝雲書好處的凌音，乾脆用地籟琴彈出一陣仙音，大範圍覆蓋住通往神尊殿上的階道，將大部分醉酒的妖族給催眠了。然後，凌音才接著給謝雲書打氣道：「師弟，妖怪都解決了，可你最艱難的一關也要來了噢。」

「最難的一關？」

妖怪都解決了，薑承又是個悶騷，不會搗亂。謝雲書自問應該沒誰還能攔他才是。但這個時候，本來在神尊殿上等著的夏侯瑾軒，在最後幾階台階上，突然開口說道：「嗯，我本來不該為難雲書你。可你這樣作弊上神尊殿，未免有些不合理法。不如作詩一首……」

「大少爺你給我爬吧——」

輕輕一推把夏侯瑾軒推了上去，落在他原本的坐席上。謝雲書一尋思，他夏侯瑾軒這是搞的哪一出呀，壓根不符合凌音口中，最難一關的標準。

結果下一秒，李憶如就給了他一個驚喜，大大方方地說道：「雲書哥你猜猜看我要幹嘛？」

「這，你都是我的人了，不帶胳膊肘朝外拐的。」

原來夏侯大少爺，只是區區一個打醬油的……

兩人踩在同一階上，被上下一群人盯著。謝雲書這才懂，為什麼凌音要說，李憶如這一關才是最難的——她這一明媒正娶的過門妻子，要是提出什麼奇怪的要求，或者喧賓奪主的話，那氣氛可就得瞬息降低到冰點。

一時之間，最信賴李憶如的謝雲書，此刻都有些緊張，居然也猜不到李憶如，究竟會提出什麼關卡要求來。

好在，李憶如雖然今天故意刁難了謝雲書一下，卻還是很給面子的，並沒有刻意在人前秀恩愛，而是點點頭說道：「對呀，但是我可沒想為難雲書哥你。」

「嗯？」

「妖怪們差點比你累著了，咱們也得報復回來呢。」

李憶如一板一眼道：「所以，我才不為難雲書哥，而是要夢璃姐姐接受考驗。至於雲書哥你……乖乖站在原地就好啦。」

「我？」

「對呀！」

紅髮姑娘從來沒遮掩聲線，所以兩人談話的內容，不出意外被柳夢璃聽到了。

原本看著謝雲書被為難，柳夢璃還有些哭笑不得。結果最後這一下，就讓她成了「被害者」，不由好奇地問道：「憶如，你想夢璃做什麼？」

「妖怪都考驗過雲書哥了嘛。所以現在該換咱們跟夢璃姐姐你做一個小遊戲。」

「行。」

不知道怎麼的，謝雲書有種不祥的預感，李憶如像是突然乾起了司儀的活。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上輩子，謝雲書看著別人結婚在儀式上社死。難道今天就要輪到他了嗎？

但是，讓自己的妻子來做這件事，總覺得更加羞恥了……

就在謝雲書躊躇之時，柳夢璃蓮步輕邁，不久就走到了兩人身邊，假裝鎮定自若，掩蓋忐忑地的心情：「說吧，你想怎麼考驗？」

「這是一顆甜棗對不對？」

「嗯。」

本來想用一個蘋果的，但比起甜棗來，還是大了許多，不應景。李憶如很老套地用一根線把它吊起來，然後空中轉著圈，始終處於一個距離三人差不多的位置，言之鑿鑿道。

「兩個人吃一顆棗子。待會兒我也會搶，夢璃姐姐你動作要快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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