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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新明》第三百五十一章 偶遇
很多人搞不清楚,錦衣衛與錦衣衛有什麼區別。其實,自變法之後,錦衣衛內部人都知道,這個機構已經一分為三。

軍情局負責刺探外族軍情,局長劉守有;國安局負責監控百官與輿情等,局長王通;內情局負責錦衣衛的內部監察,局長陸贊元。在錦衣衛基層的傳說中,昔日錦衣衛指揮僉事肖東負責一個部門叫做暗衛,皇帝直領,主要任務是監控錦衣衛***等——其實也不是傳說。

至於昔日負責扈衛宸居等事的錦衣衛,及大漢將軍、內廷侍衛等,都脫離了錦衣衛序列,與禦馬監一同劃歸了拱衛處,由宮廷行走大臣主管。

陳鴻猷就是八千多軍情局探子的一員。從朝廷定下羅荒野攻略開始,他的小隊就在西北草原上活動了好幾年。在草原上行動,穿著是牧民的衣服,吃的是肉干,喝得是馬奶,陳鴻猷早就習慣了自己的一身膻味。

待大軍西來,陳鴻猷帶著馬棟部的傳令兵到扎克圖的金帳傳令時候,就要重新穿上漢人衣冠——軍情錦衣衛的製服是紅色曳撒,上面綉著精美的花紋,值得一提的是,這花紋才是區別錦衣衛軍情與國安的標誌,但外人很難看出其中的區別。

陳鴻猷伏在馬背上賓士的時候,他身上的製服就在強風下呼啦啦的響著。他雖然是軍情總局西域局的總旗,但並沒有得到賜穿飛魚服的榮譽。

然而,並非只有飛魚服才是錦衣,紅色的曳撒遠看如同一團火,在草原上跳動著。

胯下的黃色駿馬扎德每跨出一大步,馬背上的他都猶如騰雲駕霧一般。——去年在馬市上,極度愛馬的陳鴻猷當時一眼就看出,那個馬販子手中牽著的絕對是大宛馬與青海驄的混血,可遇而不可求。

兩條完整的火狐皮,加上六百斤麥子——今天全部收回了本錢。若沒有這匹駿馬,陳鴻猷已經與他的同事一樣,早將命丟在衛拉特部扎克圖汗的金帳前。

扎德早已經將追兵甩得沒影了,但陳鴻猷也沒敢放慢馬速,他強忍著劇烈的疼痛,將手伸到後背摸了摸,判斷那入肉三分的箭頭是不是仍在給他放血。

摸完了傷口,他在馬背上打開指南針蓋子,略略調整方向,隨後他無奈的看向天空,藍天下那隻腳上栓了一段皮繩的灰隼仍在盤旋——向追兵指示著自己逃跑的方向。

他沒有能夠得著灰隼飛行高度的長弓,至於拿鳥銃去打這隻扁毛畜生,陳鴻猷自忖沒那麼好的準頭。他摸了摸胯下駿馬的脖子,輕輕安慰著它——期望它能夠繼續堅持下去。

但馬兒需要飲水,還需要吃點乾糧,否則堅持不了太長時間了。身後的追兵卻至少雙馬,陳鴻猷想到此處又是一陣心灰。

他極目四望,希望能看到一片林子。只要能鑽進樹林,那就還有逃生的機會。然而,在視野範圍內,非但沒有樹林,還有水光如同白練,橫亙在他前進的方向。

扎德腳步越發慢了,它打著響鼻,撲棱著耳朵,向主人表示自己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陳鴻猷無奈放緩馬速,從馬背上的口袋中掏出一把乾飼料,放在扎德的嘴邊讓他吃掉。.

當他們兩個走到河邊時,扎德快衝幾步,到河灘上飲水。陳鴻猷慢慢從馬上下來,掏出一塊肉干,用力咀嚼著,希望儘快恢復自己的體力。同時,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後背,判斷自己泅渡後,會不會因為傷口進水而掛掉。

此時天空中那隻灰隼不見了,很可能回到它的主人那裡領取肉條獎勵——這說明追兵離自己很近,也許與自己只有二十幾裡的距離。

想到這裡,陳鴻猷回頭看了看來路。隨即他猛的揉了揉眼睛,因為來路上出現了一輛馬車。雙輪馬車上鼓鼓囊囊的,遠遠看去很像是逐水草而居的牧民搬家的樣子。

馬車後面,拴著四匹駿馬。遠遠看去,其中兩匹比一般的蒙古馬明顯高大,陳鴻猷一陣激動。

他掏出望遠鏡,在河灘上仔細打量著這隻小小隊伍——馬車旁邊有一個牧民騎著馬趕路,他的懷裡坐著一個孩子。趕車的位置上那人從體態衣裝上看,明顯是一個女的,用頭巾包著頭臉。馬車的後面,還有十幾頭羊,跟著馬車邊走邊吃著地上的青草。

陳鴻猷收起望遠鏡,將扎德馬背上的鳥銃拿下來,檢查了一遍。隨即他費力的跨上馬,一夾馬腹,一人一馬向馬車沖了過去。

儘管扎德的蹄聲在草地上很沉悶,但沒等他衝出百丈,馬車邊的漢子已經發現了陳鴻猷。他將手放在額頭上擋著西方的陽光,向陳鴻猷一人一馬看過來。

陳鴻猷不怕他們跑走,以扎德的速度和腳力,這一家無處可走。那漢子可能也認清了這個現實,他讓女人停下馬車,將孩子遞到她的懷裡,隨即取下馬背上的弓箭,等著陳鴻猷表明來意。

扎德速度極快,很快就衝到了那馬車跟前。因為一路上沒有想好是直接殺人取馬,還是用物資來換,因此陳鴻猷勒住馬後,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一時間雙方無語對視。

馬背上看漢子黑紅色的臉膛,下巴頦很尖,眼睛很大,滿面風霜之色。從面相上看,不太像陳鴻猷常見得圓臉細眼的蒙古人,反倒是像漢人多些。

那人看了一眼陳鴻猷身上的紅色曳撒和雁翎長刀,握著長弓的手緊了緊。陳鴻猷看出他的緊張,咧開嘴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並無敵意。

馬車上的女人抱著孩子看向他們也不說話,那孩子大概五六歲的樣子,烏溜溜的眼睛裡露出好奇的神色。

陳鴻猷也看清那孩子臉上的表情,殺人越貨的想法隨即一瀉千裡。他吞了口唾沫,指著馬車後面的駿馬,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口袋,裡面裝著黑色的茶磚——他決定先好言求換,如果這個牧民不答應再說。

馬背上的漢子獃獃的看著陳鴻猷,彷彿不明白他的意思。馬車上的孩子反倒是看明白了,抬起頭看了他父親一眼:「阿爹,他想換咱家的馬哩。」

陳鴻猷吃了一驚,因為這孩子說的是山東話。他心裡一陣激動,忙開口問道:「你們是漢人?」

那漢子好像終於回過神的樣子,點了點頭。陳鴻猷大喜,忙道:「你能跟我換匹馬嗎?我有十幾個金豆子,還有這樣的茶磚兩塊。」

那漢子又不答話,又獃獃的看著陳鴻猷。陳鴻猷心裡一陣焦躁,隻好表明身份道:「某家是錦衣衛,扎克圖汗反了,欲對西征軍不利,那邊有追兵馬上過來,我真的需要你的馬——能幫幫忙嗎?」

那漢子終於開口,卻聽不出是哪裡的口音:「你雙馬跑幾天能回去報信?」

陳鴻猷道:「我也不知道帥帳離這裡多遠,我需要泅渡過河,然後去找大部隊。」

那漢子聽了皺眉道:「那你的傷堅持不了,你還在流血。」

陳鴻猷不由自主的將手向自家後腰摸了摸,隨即拱手道:「那是我的事情,我只需要你幫忙,給我一匹馬——我不白要你的。」

那漢子扭頭向陳鴻猷說有追兵的方向看了一眼,啞聲問道:「你跑了多長時間?知道追兵有多少個嗎?」

陳鴻猷又是一陣焦躁:「我從扎克圖汗帳跑出來大半天了,追兵有多少不清楚!我說,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換?」

話音未落,天空上一聲尖銳的鷹鳴,那隻灰隼再次出現在天空之上。陳鴻猷抬頭望了一眼,將馬鞍掛鉤上的鳥銃取下,對準眼前的漢子:「我說,你換不換?!」見他突然翻臉,馬車上的女人孩子都一聲驚呼。

那漢子嘴角抽了抽,啞聲道:「我換給你了,追兵來了,搞不好我一家子都要沒命。你——」

陳鴻猷將手指放在扳機上,將鳥銃一抖:「我他麽的沒工夫與你廢話!」

「你為什麼不想著把追兵都殺了呢?」

陳鴻猷聽得愣住,不由自主將鳥銃放下,火大道:「我特麽——」

「就追你一個,追兵不會超過十人隊,你帶著鳥銃,長刀,能對付四個嗎?」

陳鴻猷氣極反笑,「你那意思,剩下的六個你負責?」那漢子點點頭道:「有心算無心,能做到。」

陳鴻猷聽了疑雲大起,脫口問道:「你是誰,你也是錦衣衛的人?」

那漢子面上露出落寞的神情,眼神下垂,低聲問道:「劉守有現在幹什麼?他還在錦衣衛嗎?」

陳鴻猷驚訝至極,高聲喝道:「你到底是誰?」

那漢子卻不答。陳鴻猷狐疑的瞅了這奇怪的漢子一眼,無奈答道:「如今錦衣衛分了軍情局和內情局,劉守有是我們軍情局的老大——我的大爺,你到底是誰?」

那漢子嘴角牽了牽,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道:「你救你的命,你答應我一件事情,回去永遠別說遇到過我,行嗎?」

陳鴻猷舉起一隻手道:「我指天立誓,若說出遇到你的事兒,就不得好死!」

那漢子嘴角抽了抽,露出微笑道:「我沒有讓你發誓的意思。你只要答應我就行了。」說完,他伸出一直藏在馬脖子後面箭囊上的右手,陳鴻猷一眼看出,這隻手小指頭的部位齊根而斷。

陳鴻猷腦袋裡如同一道閃電劃過,他驚訝之下脫口而出:

「你是張.……張....…」

那漢子見他反應如此之快,滿臉苦笑長嘆道:「是,我就是張伯倫。看來……劉局長這些年一直沒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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