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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新明》第六十七章 撫賞
陸樹聲聽王希烈如此說,恨不得給他一個嘴巴子。朝中重臣都知,去年冬天,皇帝派錦衣衛給九邊總兵送信,附上數張陣圖,號稱練成能以步兵擋住騎兵。

當時有不少想勸諫的臣子,轉念又把此事當笑話看了,以為皇帝少年心性,有好武之心也正常。因此統共三五個題本勸諫此事,朱翊鈞留中不發,也未在朝廷引起什麼波瀾。

群臣之間談起此事,除了少數幾個知兵的,都說總算看到皇上孩子氣的一面。此時王希烈提陣圖之事,還把它給升到亡國的層級,簡直是代表禮部打皇帝的臉。

果然對面的張鯨聽了叫道:「王希烈大膽胡言!禦馬監實操練***發明的陣圖,演習了確實能剋製騎兵衝鋒!」

王希烈聽了,未加思索嗆聲道:「演習?演戲吧!」陸樹聲聽他踩進張鯨的陷阱,恨不得掐死他。

果然陳矩也說話了:「今年在薊鎮外圍,已經有了皇上發明方陣克制騎兵的具體例子,兵部已經核實過了!汝此言何意,是皇上發了陣圖就要亡社稷的意思嗎?」

王希烈已經嘲弄了禦馬監演練陣圖事,此時若再說個是字,今天這身官衣就要被內廷給扒了去。

張居正重重咳嗽一聲,對陳矩道:「陳廠督,王侍郎肯定不是這個意思。宋代陣圖之害,史書難述,與皇上發明的空心方陣無關。還請就事論事,勿要牽連附會。」

陸樹聲在旁邊猛然間發現此類會議和朝會的不同之處——朝會時尚書在場,侍郎代表不了也沒機會代表本部,事關各部的事兒皇帝直接問尚書了。

各部侍郎要想發言,除非尚書不在時才能發揮一下,且不能偏離本部門尚書的政治立場太多,否則這部務混亂,遭罪的還是侍郎這些幹活的。

朝會上就某件事爭論——例如大禮議或開海之議,那時候多數用奏章,反映個人政治立場,皇帝也怪不到尚書頭上。

但這種面對面討論會,若討論的事兒和部務無關,有個性的侍郎可隨意說話,還是站在自身政治立場上的隨意發言!等一會兒皇帝出來了,一看會議記錄——皇帝哪裡知道這王希烈屬於哪部分的?只會以為他是禮部陸樹聲的人!

陸樹聲越想越覺得委屈,以前覺得王希烈這個老傢夥雖然倔了些,但部務精熟,水平很高,對自己還算維護。沒想到今天在這個場合大放厥詞,如果讓皇帝覺得自己禮部私下裡是這樣看待皇帝的,老陸我跟誰說理去?

但回過頭想,這種會議的好處也顯而易見——國朝歷代皇帝沒幾個勤政的,否則也不會搞個平台召對還要祭告祖先。

皇帝這種開小會的方式,極大的推動了朝廷決策速度。而且什麼事情就怕溝通不暢,想得多。這會上群臣當面鑼、對面鼓的一敲,某事的前後左右,優勢弊端都暴露無遺,當政的也好拍板。

此時若回到過去那種在朝會上大議於群臣,光是禦史科道那幫子攪混水的,就能讓任何事兒都拖上一年半載,陸樹聲想想就不寒而慄。

張居正打斷了王希烈和內廷的爭吵,剛要發言做個總結,忽聽內監報名道:「陛下駕到!」

張居正等眾臣連忙站起,從椅子邊退後兩步,在空地上伏身跪下。王希烈鬆了口氣,也跟著在譚綸後面,對著禦座跪了。

等了一會兒,聽見禦座後面的門開了,靴子聲響,皇帝在台階上站定。

內監贊道:「行禮!」張居正等齊聲山呼萬歲。聽皇帝道:「平身。」又謝恩都站起身。

朱翊鈞今天換了輕便的絲綢紅底白領金絲袞龍袍,見眾臣平身了,他才在禦座上坐下。群臣抬頭時偷觀君顏,見他唇紅臉白,下巴有些瘦削,雙目炯炯有神。和一年前相比,氣質更加高華自信,帝王之姿漸展。

朱翊鈞道:「賜座。」張居正等躬身謝恩,又回到椅子上坐了。王希烈眼圈突然一紅,低聲哭了出來。

陸樹聲實在忍不住了,喝道:「王希烈,何故失儀君前?!」

王希烈回身叩拜於地,低聲道:「宋元以降,臣子獲此「三公坐論」殊恩已久不見於中華也。本朝祖製參酌宋典,皇太子才有綉蟠縭雲花的墩子坐;一品赤墩,止雲花;二品以下三品以上,具蒲墩,無飾。文官三品、武將四品以下,就算是耆老古稀也只能站著。」:

「皇上登基以來,以國士待我等,賜座何止一次兩次。今日更加恩燈掛椅,且怕臣等腿涼,還放了綉雲花的墊子。臣感激天恩,不能勝言,才落淚君前。」

眾臣聽了,無不絕倒。個個心中暗道:「你適才說李成梁奏章儘是些佞幸之言,你這馬屁拍的不比李成梁差!還說什麼不能勝言,老嘴巴巴的可是條理清楚,不僅展示了你熟悉禮製,還表了忠心!」對面的張鯨更是心中敬服,恨不能豎起大拇指說聲「高!實在是高!」

朱翊鈞果然「龍顏大悅」,呵呵笑道:「吾以國士待你等,望你們忠誠報效。」

張居正等聽了,隻好又從椅子上站起身,回原地跪下回奏道:「臣等敢不竭盡努力,回報君恩!」

朱翊鈞道:「好了,都回去坐下,今日有奏言,可在椅子上坐著說。」張居正等都如王希烈般做出感激之態,謝了恩回座。

朱翊鈞問道:「討論的如何?可有決議?」

張居正回奏道:「皇上,李成梁是否封爵,未能統一意見。臣綜合兩方意見,還是贊成封爵。」

皇帝聽了點點頭,道:「會議記錄拿來朕看。」內閣中書連忙將記錄跪呈,皇帝身邊內監接了,轉呈給朱翊鈞。

朱翊鈞快速瀏覽一遍,皺起眉頭道:「老先生,你們討論封賞,未考慮到李成梁部未竟全功?」

張居正心裡撫額,暗道:「如何把這事兒忘了,都是王希烈這鬼頭壞事!」汗顏道:「皇上指示的是,待王杲下落明白了,再定李成梁封爵事不遲。」

朱翊鈞聞言道:「然將士們可等不得李成梁封爵了再賞。兵部說說章程。」

譚綸奏道:「皇上,按世宗和先皇時例子,韃虜斬首朝廷不再給本色,都給折色。」

「***一顆首級四十兩銀子,東虜首級一顆三十兩銀子,此次斬首六千級,女真三千二,***兩千八,朝廷需拿出二十萬八千多兩。再算上韃虜部長、小酋的加賞,需多支三萬多兩。兵部算了下,首級賞銀共計二十四萬一千八百六十六兩。」

「此役我軍傷亡兵士四千六百五十,將官小旗以上共計九十五員名,撫恤家屬加上受傷的加賞,需米二十五萬石、布一萬兩千匹,銀子十萬五千六百六十兩。」

「另外,小旗以上將校死亡的,朝廷要優撫家屬,小旗以上最少月支米二石,銀二錢,若寡婦無子且不改嫁,朝廷養其終身。有子,十五歲加一級襲職後停供。」

朱翊鈞聽了,心中暗暗怎舌。一場大捷下來,先不算糧草和餉銀之費,光賞銀加米、布就折銀四十多萬兩。這還是勝仗,若是敗仗,那撫恤銀子簡直沒邊。

朱翊鈞轉了轉念頭,道:「兵士傷亡的,家屬如何撫恤?另外,未獲首級的,如何加賞?」

譚綸回奏道:「兵士傷者,若殘廢不能自食其力,朝廷給救傷銀子五兩,布兩匹,免其戶一丁雜差;不殘廢的,仍從軍拿餉,給救傷銀子五兩,棉布兩匹;亡者,燒埋銀子十兩,米五石,布兩匹。免其戶一丁雜差,其家給半俸三年,三年後再減半給一年,計四年後停供。」

又奏道:「未拿到首級的兵,由總兵按功勞大小造了冊子,報兵部後再安排首級銀子的分法。」

朱翊鈞聽了道:「這優撫官、兵之別甚大;且分銀子的權力在總兵。」譚綸點頭稱是。

朱翊鈞沉吟道:「關於遼東後續和兵士之撫賞,朕有些別的想頭,今日說出來,你們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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