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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新明》第三百八十二章 稅改(六)
因為郭思極犯蠢,半個朝廷都在加班。張四維在侍從室等著詔旨出來後才回政事堂,天色已經昏黑。剛進轉過影壁,值班中書王啟年就告知他,申時行、王錫爵、耿定向三人就在他的會客廳門外等著——聽說是要求朝廷追究郭思極,給何心隱***。.

張四維心裡本就不痛快,聞言快走幾步。待進門後,陰沉著臉看向申時行道:「汝墨此來何為?」

張四維稱申時行為「汝墨」而非其號「瑤泉」,是他們同為閣臣之後的第一次。申時行臉現苦笑,王錫爵卻始終笑眯眯的樣子,彷彿沒聽出內閣總理的不滿意。

三人裡耿定向歲數最大,時年六十三歲,比申時行大十一歲,比王錫爵大十歲——卻是最沉不住氣的一個。未等申時行回答張四維的問題,他上前一步,躬身到地道:「元輔大人,未知皇上對何心隱的事兒怎麼說的?」

張四維聽他叫自己「元輔」,心底冷哼一聲。但耿定向比他歲數還大,也不好無禮。就嘴角扯出笑來回禮道:「天台先生,何心隱在報紙上往你身上潑汙也不是一回兩回,你倒是不計前嫌的很。」

耿定向抬起頭,眼圈通紅道:「太祖高皇帝《教民榜》言:「今後天下教官人等,有不依聖賢格言,妄生異議,以惑後生,乖其良心者,誅其本身——」若何心隱伏此罪而死,則死得其所!」

「但何心隱非伏此罪,而以冤殺!郭思極此獠罪不可赦者,一是造出個離經叛道的「偽聖」,使其邪說大張;二是置朝廷於不義之地,雖萬死不足贖其罪!」

張四維聽了耿定向的話,心中一動,這才對養心殿中皇帝的選擇恍然大悟。他心中計較,面上卻不顯,將手一伸道:「進去說話。」說完點點頭,先進了會客廳。

申時行打頭,帶著王錫爵和耿定向魚貫而入。幾人落座後,有中書端上茶水點心。耿定向還待再說,申時行打斷道:「天台先生莫急,總理大臣才面聖回來,皇上必有決斷了。」

張四維拿起茶杯,慢條斯理喝了一口,看著申時行的臉色。隨後他放下茶杯,輕聲道:

「本來麽,對何心隱的言論,皇上本意是「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郭思極這麼一搞,確如天台先生所說,讓朝廷很是難受。兼有些別有用心之人鼓噪,如今輿論鼎沸,皇上頗敢為難,本相更覺得棘手,還建議皇上聽聽水濂先生的意見。」

「皇上也沒召見水濂先生,與本相討論後,已經下旨逮問郭思極,打算給何心隱***——現在詔旨已經出來了,光報今晚就發出去。」

張四維這話說出來,只要今天下午沒在養心殿上的,多數會腦補出來「經張四維力勸,皇帝同意給何心隱***」這一幕。同時腦補出來的還有相較於潘晟,皇帝更信任張四維,因為儘管張四維建議了,但「皇上也沒召見水濂先生。」

但事實與之完全相反——這就是語言的藝術。更關鍵的是,張四維沒有矯詔,也沒有撒謊,他只是將自己與皇帝的交流細節省略掉了。三言兩語流露出來的信息是——老夫聖眷依舊,申某你不必邀買人心的同時來探底。

申時行臉色微變,王錫爵仍是笑眯眯的,耿定向大喜過望。他向北拱手頌聖道:「陛下聖明!」又對著張四維一拱手:「元輔大人,辛苦!」張四維微微一笑。

王錫爵狀似不經意的接過話題道:「總理大臣確實辛苦,適才某就覺得您臉色不太好——您可一定珍攝貴體,現如今國事如稠,政事堂可不能缺了您這個掌舵的。」

這回輪到張四維臉色微變,申時行眼光閃爍,王錫爵說完話仍然笑眯眯。只有耿定向在一旁摸了摸頭,不明白張四維和申時行臉色變幻是為什麼。

......

政事堂高手過招暫且不表。養心殿中,朱翊鈞面前的王通額頭見汗,因為朱翊鈞眼中的怒色毫無遮掩的:「何心隱的事你有什麼解釋?」

王通滿臉通紅,咬牙跪地磕頭道:「臣有失察和失於監管之罪。何心隱身具技擊之術,內情司監視他這幾年,他常用此術脫離監看。此番是地方見他在休寧行程公開,並無忌諱人物,就疏於防範。郭思極抓了他兩天后消息才上報到分局,保護指令下去時已受刑不治。」

朱翊鈞聽了無語。內情探子經常看不住何心隱,這種事不足為奇。當年錦衣衛「尋找李時珍」時,探子們也經常看丟。更何況何心隱流浪江湖數十年,得享大名並非幸致。

因朱翊鈞嚴令內情探子隨意暴露身份,乾預地方公事,導致何心隱被抓之後,內情探子竟然不敢直接去保,否則何心隱也不至於死。這就是體制森嚴的弊病,所謂創造性的開展工作當然是高水平——不是每個人都能在體制內折騰出花來還不出格的。

王通雖然自承有罪,但將經過一說,朱翊鈞也無可奈何,想發作都不知沖著誰。王通配合朱翊鈞這麼多年,見皇帝沉默就知道他將自己的辯解聽明白了,沉吟一下,方咬牙啟奏道:「皇上,您讓內情司監視的這些所謂「士林之望」,還是要給臣一個章程,下次再遇此類情形,總要有個措置。」

朱翊鈞聞言,不知如何回答王通的問題。走下禦座來回踱步,半天方道:「還是照舊吧。朕不是要把他們怎麼著,但總是要知道這些人的思想才放心,否則——」否則什麼,朱翊鈞沒有說出來,但在心裡補了一句道:「否則,我也不知意識形態將發展成何種模樣。」

所謂的照舊,就是還如以前一般,盯著這些人,將他們寫作的、發表的及與其他人交流的內容盡量掌握上報——至於其他的,沒內情司要做的事情。王通鬆了一口氣,打算告退。

沒想到朱翊鈞又想起一出道:「此前,朕讓你查「盜掘案」後面人物,你查的怎麼樣了?距離裘喜子喊法場也快兩年了。」

王通聞言,抬頭看了一眼皇帝左右。朱翊鈞不過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還真有答案,就看向魏朝。

魏朝一躬身,示意養心殿伺候的內侍、女官都出外。他自己站在那裡紋絲不動,待殿門關上,他只是將手中拂塵往臂彎上一搭,仍躬身侍立。

王通咽了口唾沫,低聲道:「臣年後已經找到了馬斌之子,其在太倉富商周德權家,化名周鐵墩。」未等朱翊鈞追問,他又接著奏道:「這周德權與申閣老家甚厚,申閣老家的昆區班子「申班」以「周家班」為底,而「周家班」就是這周德權在萬曆十一年所獻。」

朱翊鈞聞言,面上微微頷首,心中卻不知是什麼滋味。申時行與盜掘案相關,是自己萬萬想不到的。

雖然盜掘案導致四品***自盡,不出所料後面必然有大魚。但此「案」獲利太小,朱翊鈞萬萬想不出來這點利益後面能有什麼大的蹊蹺。要說攀誣張四維,用小案子來撬動大政爭,又有些兒戲——主要知情人「馬斌」連面兒都不敢露,寫幾封舉報信有什麼用處?

他坐在禦案後面思索,王通只能繼續說下去:「因為皇上一直關注韓必顯案,臣未敢怠慢,安排坐探進入周家,與那「周鐵墩」交上了朋友。上個月聽那周某說,其父到呂宋做生意——此線索還沒來得及轉軍情局。」

朱翊鈞心中一陣煩躁,他壓抑著情緒,問道:「京師這邊又查出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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