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妮看著顧安安那樣，不由氣笑了，擰了把顧安安的臉。

「你個小沒良心的，你媽成天照顧你。

你一見你媽就乾嚎嚎，半點好臉都不給。

見了你嬸子倒是開心，嘖嘖，這麼大點的娃兒，就知道看嬸子好看了？」

顧安安像是聽懂了李春妮的話，看著她癟了癟嘴，就要哭。

李春妮立馬鬆開手，後退了兩步。

「得，算我怕了你了，你在你嬸子身上沾沾福氣。

媽這還有事，得趕緊給你爺把米湯送過去讓他喝點……」

話沒說完，李春妮就回過味來。

小心的看了眼顧長樂和蘇桃，乾笑兩聲。

「那個，你們先坐，我馬上就去你們家收拾。

屋裏頭我經常給打掃，就只有點灰塵，掃掃就乾淨了。」

顧長樂點點頭，看著李春妮笑了笑。

「那就辛苦大嫂了，我去外頭走走。」

他說完，看了蘇桃一眼。

蘇桃瞭然，點點頭。

「沒事，你去轉轉，這兒不是有我呢？」

顧長樂從始至終都沒往顧根生屋裏看過一眼，好像回來不是來看顧根生的。

蘇桃哄了會兒顧安安，顧安安心滿意足的睡著了。

顧為民輕手輕腳的接過顧安安，沖顧根生屋裏抬了抬下巴。

「現在啥都吃不下去，春妮怕他餓，給熬的米湯。

也都是喝一口，吐一碗。

長樂要是不想見，明天就回去吧！

這事，也不怪長樂。

咱心裏都知道，就是長樂心事重，回頭你好好勸勸。」

蘇桃點點頭，摸了摸顧安安的腦袋。

「大哥，我知道了，外頭冷，你抱著安安進屋睡吧！」

顧為民也沒多說，抱著顧安安進了屋。

李春妮剛去後頭給他們打掃衛生去了，院子裏就只剩下蘇桃和二丫兩個人。

二丫這會兒一改回來的開心，臉上的笑不見了。

她拉著蘇桃的手，低著頭晃了晃。

「嫂，是我爸生病了是不？

所以，你才帶我回來的？」

蘇桃蹲下身，溫柔的摸了摸二丫的頭。

「嫂想著，你也不小了，這事，得讓你知道。

你要是想進去看看他，咱進進去，不想進去。

咱就當這次回來是看安安的，嫂不會逼你乾你不想乾的事。」

二丫揉了揉眼睛，抬頭看向顧根生的屋。

以前那屋裏總是熱鬧，不是吵架就是叫罵，她每次路過都想繞路走。

可這會兒屋裏安靜極了，她卻更不喜歡了。

她捏了捏蘇桃的手，上前了兩步。

雖然沒說啥，但蘇桃明白她的意思。

牽著二丫的手，進了顧根生的屋子。

屋裏燈火昏黃，顧根生躺在床上，呼吸聲都弱得聽不見。

看得出李春妮兩口子是用了心照顧，屋裏也沒啥怪味。

蘇桃拉著二丫走近了些，二丫看到床上瘦脫了相的顧根生，沒忍住哭出聲。

顧根生聽見動靜，吃力的睜開眼。

眼神渾濁，啥都看不見。

他試探的伸出手，往床邊摸了摸。

「是我，長樂，二丫？」

二丫上前兩步，握了握顧根生的手，哭出聲來。

「爸，我是二丫。」

顧根生看著二丫的方向，擠出一個笑。

「哦，我，二丫，好好。

爸，想，你。」

二丫雖然心裏恨著顧根生，可到底是個孩子。

看到自己的親爸成了這樣，心裏頭那點恨都變成了傷心。

「爸，你想我，我不是回來了？

你怎病成這樣了？我哥和嫂子都回來了，他們會帶你上醫院。」

顧根生一聽蘇桃也來了，不由一愣。

過了好久，他才擠出三個字。

「我錯了……」

這話，也不知道是對二丫說的，還是對蘇桃說的。

二丫傷心得不行，撲在顧根生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爸，咱上醫院。」

顧根生吃力的摸了摸二丫的腦袋，嘆了口氣。

「不去，治不了。

別折騰了……」

顧根生說完，頓了頓，似乎是想攢點精神。

「你哥？」

他伸出手，在床邊摸索著。

可是，顧長樂不在，他沒摸到。

他似乎明白顧長樂為啥不在，落寞的收回手。

「他，還恨我，也該，恨我。」

人只有到死的時候，才會回望自己這一生。

顧根生也是在這時候，才明白自己當初幹了些啥事。

事到如今，他也醒悟過來，落到今天這個下場。

他怪不上其他人，只能怪他自己。

許是精力不濟，顧根生說完這句話就閉上眼。

二丫哭得傷心，蘇桃心疼的抱起她。

「爸累了，得睡會兒，咱也回去睡會兒，明天早上再過來看爸。」

二丫乖巧的依偎在蘇桃懷裏，跟著蘇桃回了家。

半道上，二丫實在是累極了，居然就這樣睡著了。

正好，李春妮也把家裏收拾出來了。

見到蘇桃和二丫回來那樣，也猜到她們去見了顧根生。

她把手裏的抹布放在一邊，幫蘇桃把二丫放在床上。

看著蘇桃，嘆了一口氣。

「你們也別太傷心，我爸這樣，也是他自找的。

你大哥以為他能瞞著我去找你們，其實是我放他去的。

爸身體不行之後，一直念叨著自己錯了。

我看著他那樣，也到底是有點不忍心，才讓你大哥去告訴你們。

長樂不樂意見爸，咱都能理解。

當初，他確實是被爸傷透了心。

說起來，我這個做嫂子的都替他生氣。

等爸沒了，你好好勸勸他，過去了就過去了……」

蘇桃點點頭，感激的握住李春妮的手。

「大嫂，這段時間，可辛苦你跟大哥了。」

李春妮看著蘇桃，連忙擺手。

「可別這麼說，你大哥因為你們，在村裏可長臉了。

天不早了，你們早點睡，指不定這兩天有的忙呢！」

李春妮走後，蘇桃關上門，走到李春妮院子裏等著顧長樂回來。

天黑透了，李春妮家都熄了燈，只見一個黑影慢慢走向顧根生的屋子，推開了門。

蘇桃在黑暗中站得太久，所以能看見。

她沒出聲，而是悄悄回了自己家。

房門被推開，顧根生聽見了，卻沒睜眼，以為是李春妮家的。

他擺擺手，擠出兩個字。

「不餓……」

意思是，不吃東西。

沒人搭話，也沒人走，顧根生慢騰騰睜開眼，看向門口，雖然啥都看不見，他還是動了動嘴唇，想擠出個笑。

「長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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