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軍情為要，平帝沒有時間多耽擱，很快定下了接替趙將軍的領軍人選，振業將軍藍駿鳴。

藍駿鳴出身將門世家，十三歲就開始投軍征戰沙場，一個小兵卒做起，一路向上升到將軍之職。

被賜封為振業將軍那年，他不過二十七歲，年級輕輕，前途不可限量。

去年，藍老夫人病故，藍駿鳴為承重孫，依律歸鄉丁憂三年。

此時藍駿鳴孝期還未過，但是軍情要緊，金革之事不避，舍孝盡忠，平帝直接下詔奪情起複。

藍駿鳴雖然年輕，但是功勛在身，被授予重職也不出人預料，朝野對此並未過多反應，反倒是另一則消息引發眾人側目。

在平帝宣布振業將軍接任北郡兵權之後，二皇子秦澗向平帝主動請纓，請求隨振業將軍遠赴北郡！

皇子有心報國，平帝很是欣慰，大讚秦澗的報效之心，但還是以秦澗年紀小拒絕了他的請求。

聞此，眾人神色各異。

無人能見處，秦池眼露嘲諷。

虛偽，秦澗必然是明知道父皇會拒絕，才說這樣的話。

話說他怎麼早沒想到這點，可惜秦澗做在前，他這會兒再效仿，已有拾人牙慧之嫌。

在場幾乎所有人也是這麼想的，覺得秦澗就是說些漂亮話博平帝歡心，事實上根本沒想過要隨軍的意思。

也不奇怪，雖然跟北狨的戰還沒真的打起來，但是眼下這局勢難料，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刀劍無眼，可不會因為誰的身份尊貴幾分，就對誰多幾分客氣，甚至因為秦澗的皇子身份，還隨時可能成為眾矢之的，成為敵人最迫切想拿下的俘虜。

秦澗又不傻，怎麼可能放著養尊處優的日子不過，跑到塞北邊關受苦受難。

就在所有人以為被拒的秦澗會順勢就坡下驢時，秦澗卻異常堅持，甚至長跪理政殿以示決心。

眾人錯愕，平帝亦是始料不及。

消息很快傳開，惠妃一聽聞消息，整個人嚇得險些昏厥過去。

不，她不能昏，她必須去阻止兒子！

惠妃撐著沒讓自己昏過去，二話不說往理政殿趕。

因為秦澗的驚人之語，朝野嘩聲一片，討論聲不斷。

同時震動的，還有豫國公府。當然，不是因為秦澗，而是薑晢。

經過一日一夜的仔細思量，薑晢最終確定，要從戎投軍的決心。

「胡鬧！」

聽見薑晢的話，陸氏又氣又急，「這投軍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那是要拿命去搏的，你知道嗎！」

薑晢跪在地上，腰背挺直直的，「兒子知道，兒子是深思熟慮過後，才下的決定。男兒存世，定要建一番功業，兒子不想白活一遭。」

陸氏望著兒子亮得驚人的眼睛，話也說不出，默默紅了眼眶。

薑老夫人沒陸氏克制，此時已滿眼淚花，她一把抱住薑晢，「晢兒，你這一去，若然出了什麼事，你不是要祖母的老命嗎？」

「不會的祖母，孫兒一定好生保重自己，不會讓自己出事的。」薑晢如是保證道。

「沙場之上，刀劍無眼，誰能做這個保證？」

薑老夫人淚水止不住，「再說這北郡山高水長，你一去少說三年五載，祖母已經是這個歲數了，說不得什麼時候就雙眼一閉……」

薑晢聽不得這話，忙打斷她，「祖母別亂說，您身子硬朗，定能長命百歲。」

「你要是不在身邊，我活那麼多歲又有什麼意思？」

薑晢沉默。

見他這模樣，看來是主意已定，薑老夫人直著急，將希望寄托在一直沉默的薑奉秋身上。

「兒子，你快說話呀，晢兒向來最聽你的，你快攔著他，讓他打消投軍的念頭。」

薑杳默然。

她哥既然將話說出口，便是已經堅定心意，怕是誰勸都沒用了。

薑奉秋看著底下的兒子，聲音低沉，「薑晢，你都想清楚了？」

薑晢鄭重點頭，「是的，爹，兒子想得清楚，兒子既不畏沙場艱險，不懼流血犧牲，請爹允準兒子投軍。」

薑奉秋未置可否，繼續說道：「你想投身在藍將軍麾下，藍將軍向來禦下極嚴，誰的面子也不給，不會因為你是我薑奉秋的兒子，就對你優待半分。

在京城，你是太子伴讀，是小公爺，大家都對你禮讓三分，可是投了軍，你便什麼都不是，起點隻個普通士兵，凡事只能親力親為，身先士卒，這中間的差距有多遠你明白嗎？」

「兒子明白，也做好了準備。」

薑奉秋深深凝望著他。

薑晢回望著父親，語氣堅定，「藍將軍當初投軍時，年紀比我還小，不也這麼過來了嗎，兒子不相信我比不過他。」

薑奉秋一臉驕傲，「這是當然，我薑奉秋的兒子，絕對不輸給任何人。」

薑晢神色一動，「這麼說，爹是答應了？」

薑奉秋語氣安慰，「好男兒就該保家衛國，報效朝廷，你有這份心，為父欣慰都來不及，如何會不答應？」

薑晢心中感動，熱火翻騰，「爹放心，兒子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薑奉秋起身，走到薑晢跟前，用力拍了下薑晢瘦削卻結實的肩膀，「爹相信你。」

薑老夫人難以置信地看著薑奉秋。

她是叫他勸阻薑晢，而不是讓他鼓舞支持薑晢！

薑奉秋嘆了口氣，「娘，孩子長大了，是時候讓他自己出去闖闖了。」

難得孩子有這份心，做家長的，應該支持他才是。

薑老夫人很不滿，「有什麼可闖的，咱家已經一等公爵世家，晢兒生下來什麼都有了，還要自己闖什麼？」

「就是因為薑晢生下來什麼都有，他才需要自己出去打拚，才明白先祖創業的艱辛，才能守得住。」薑奉秋如是道。

「可他才幾歲呀，你就當爹的，怎麼就這麼狠心？」薑老夫人怨兒子，眼淚更收不住。

陸氏掩不住淚意。

薑杳眼眶紅紅，手握住母親的，無聲給予她安慰。

薑奉秋心情亦是沉重。

他當然捨不得兒子，但是做父母的，也不能將意志強加在孩子身上。

孩子自己的人生，應該聽從孩子自己的選擇。

看著一屋子黯然神傷的家人，薑晢心有愧疚。

他知道自己的選擇讓家人很難過也難以接受，但……

他是個有志向的男兒，不想靠著祖蔭走過一生，他要自己去闖，闖出一番名堂。

他，不想老來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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