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很快到了豫國公府門外。

薑杳對秦淵說道：「時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我改日再進宮去看你。」

秦淵回望著她，良久「嗯」了一聲。

薑杳一笑，下了馬車。

她並未直接進門，佇在原地目送秦淵離開。

等馬車徹底消失在街角，薑杳這才返回府內。

薑老夫人自從上了年歲之後，便愈加地篤信佛理，每日早晚必念經，從未落下，事佛極是虔誠。

薑杳看了下時辰，眼下正是老太太做晚課的時候，不好打擾，於是直接去了正院。

彼時，陸氏正盯著外頭髮暗的天色蹙眉。

大丫鬟織錦跟在陸氏身邊多年，最知道陸氏的心思，「夫人不必擔心，小姐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織錦你說，哪有這種孩子，出門回來連家都不回，直接在外面溜達，也不知道家裏人惦記著。」

陸氏沒好氣，「這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剛剛鬧了反賊，也不知悠著點。」

織錦寬慰道：「夫人多慮了，那些反賊早被一網成擒了，不會有事的。」

陸氏正待說什麼，門外便先傳來薑杳雀躍的聲音。

「娘，我回來了。」

聽見這聲，織錦頓時喜笑顏開，「夫人，小姐回來了。」

陸氏心裏一松，面上卻綳著，涼涼地道：「這是倦鳥知歸了呀？所幸玩夠了還能記得有個家。」

薑杳進來時正巧聽見這句，她眼兒彎彎，幾個步子跑過來，「瞧娘這話說的，女兒怎可能忘了家呢，家裏還有您的，我最愛的娘親。」

她邊說邊將藏在身後的食盒拿出來，討好地道，「瞧我還給您帶了您最愛的桂花糕。」

織錦幫著小主子誇讚道：「小姐真有夫人心，夫人方才還提起想吃桂花糕呢，您這就給帶來了。」

「那是當然，要論體貼娘，這府裡上上下下，也就是我爹能與我一爭。」

陸氏到底沒繃住，佯嗔地在薑杳秀麗的鼻子上點了一下，「促狹鬼，連爹娘都敢調侃！」

薑杳拿帕子取出一塊桂花糕，「娘快吃，這桂花糕我讓廚子新做的，還熱乎著呢。」

陸氏賞臉吃了一塊，隨口問道：「方才跟太子去了天然居啊？」

薑杳點點頭。

「這宮外頭的東西，太子怕是吃不慣吧？」

「娘真是了解太子，他還真沒怎麼吃了，嫌廚子手藝不行。」

薑杳嘖了一聲，「得虧了是太子，要是生在尋常百姓家，還不得餓死。」

陸氏蹙眉，「沒規矩，怎可編排太子？」

「沒事的娘，太子哥哥不會計較這些的。」

「太子畢竟是太子，君臣有別，不能亂了規矩。」

薑杳滿口答應，「是是是，君臣有別，女兒記住了。」

一看女兒這樣子就知道她沒將自己的話聽進耳朵裡，陸氏忍不住嘆氣。

其實她想說的何止是君臣有別，更是男女有別。

兩個孩子之間，好得確實有些過了。

只是看著女兒懵懂無邪的樣子，陸氏又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還是不說的好，免得孩子明明沒這心思的，反倒被自己說的話勾起了不該有的想法。

好在太子很快就要納妃大婚了。

陸氏想得有些出神。

薑杳好奇地伸手在她眼前比了下，「娘，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陸氏忙收回心思，恢復自如，「沒什麼，想問你們這趟出去玩得可開心？」

「開心，要是娘能一起跟著去就更開心了。」

薑杳看向母親的肚子，笑問，「那娘呢？我們不在這幾日，弟弟聽話嗎，有沒有鬧騰您？」

「比你們兄妹那會兒安生多了。」陸氏撫著自己的隆起的肚子，目光溫柔。

生下薑杳之後幾年，她一直未妊，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也就一兒一女了，沒想到眼下三十好幾了，竟然還有意外之喜。

都說小孩子的嘴格外的靈，當時薑杳未出生薑晢就「妹妹妹妹」喊著，等生下來時果然是個閨女。現在薑杳也總「弟弟弟弟」喚著，陸氏聽得多了，也覺得會是個小子。

是小子好呀，薑家就薑晢一個男丁，到底單薄了些，再者多個兄弟，閨女將來也多重幫襯。

……

薑杳在陸氏那待了一陣，算著薑老夫人下晚課的時間，又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薑家孫輩攏共就薑晢薑杳兩個金疙瘩，薑老夫人自是都疼入心坎裏頭，幾日不見便想得慌。

老太太一見孫女便直接扯到懷裏，忽而撫著小臉，忽而摸摸小手，心疼地直呼「瘦了瘦了」，轉頭便吩咐小廚房將孫女最愛吃的吃食都做一遍送上來。

出去一趟天天大魚大肉明明圓乎了一圈的薑杳：……

好吧，有種瘦叫祖母覺得你瘦了。

早知道方才在天然居不應該吃那麼多的。

晚飯薑杳毫無例外吃撐了，沒辦法，只能飯後多走走消消食。

薑杳正扶腰走著，忽的薑晢一躍跳到她面前，興沖沖地問道：「杳杳，我的面人呢？」

薑杳吃太飽腦子有些懵，「什麼面人？」

見她這毫無準備的樣子，薑晢一張興奮的臉瞬間垮下。

「就是你親手捏的面人啊，送給太子那種！杳杳你偏心，我才你親哥啊，現在太子有的我居然沒有。」

薑杳眨眨眼，「不是，這事哥你是怎麼知道的？」

「想不知道都難！」

原來秦淵一回宮就將珍寶司的上上下下召了過去，那珍掌事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哆哆嗦嗦嚇得差點厥過去，結果到了東宮一看……

但見修睿太子拿出個面人，要求那些宮匠無論如何想出法子來，要保證那面人永久不壞不褪色，又不能改變面人表面分毫。

拿不出法子不放人，現在那堆宮匠還被扣在東宮不讓回呢。

薑晢哀怨地看著自家妹妹，「我還以為什麼面人那麼寶貝呢，一問李程才知道原來那面人是你送的，杳杳你好偏心。」

薑杳一陣窒息。

秦淵這是把自己釘在恥辱柱上啊。

捏一個醜兮兮的面人不是問題，問題是捏得這麼醜還要被廣告天下，那可真是要命！

一想到那些手裏雕過無數珍寶美器的宮匠們對著自己那「傑作」懷疑人生時的畫面，薑杳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不行，以後她必須繞著珍寶司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