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寶哪裏算計到，離先生遠了，那就離武生近了。

武生們跑完十圈，三三兩兩圍上來，有的抱著胸，有的勾肩搭背，還有的索性一屁股坐下，興緻昂然地看熱鬧。

「哎啊，我的箭掉了！」

「你離我遠點，踩我腳了！」

「你也離我遠點，你扯著我衣袍了。」

「啊啊啊，我的弓怎麼掉了？」

「那誰啊，別朝我射啊，人命關天好不好！」

文生們亂成一團，武生們樂得捧腹大笑。

恰好這時，靖寶用盡全力引開弓，箭「咻」的一聲射出去，差點沒把她自己的腳射個對穿。

她嚇得趕緊往後一退，踉蹌了幾步，摔了個屁股朝天。

「哈哈哈哈……」

「我說什麼來著，就有人專往自己腳上射的。」

「小兄弟，要不要哥哥我手把手的教你啊！」

「我來教，只要你叫我一聲好哥哥！」

靖寶羞得面紅耳赤，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彎腰去撿弓，突然，有隻手搶在他前面。

靖寶抬眼，「怎麼是你？」

高美人冷哼一聲，將弓往身前一橫，大拇指扣弦，食指壓上，箭桿在弓駙右側，拇指發力。

箭，離弦而去。

咻的一聲，正中靶心。

那幫武將們，頓時笑不出來了。

這是正宗的蒙古射法，對臂力，腕力要求極高，普通人根本射不出那一箭。

高美人把弓往靖寶懷裏一送，「刷拉」一聲打開手中的摺扇，遮住了陽光。

「不就是多練了幾年嗎，別一個個牛逼轟轟的跟上過戰場，打過仗似的。都識字嗎，謙虛兩個字會寫嗎？不會寫，爺手把手教你們啊！」

「深藏不露啊！」靖寶在心裏感嘆。

高美人好像是聽到了她心裏的感嘆，忽然露出一點吝嗇的笑容，「知道這一招誰教我的？」

靖寶搖搖頭。

「顧祭酒！」

高美人得意的一昂頭，「啪」的一聲收了扇子，沖一旁的徐青山點了點。

「你們武生班最好的學生徐青山，射箭都比不過顧祭酒，一個個狂什麼狂？」

靖寶聽得耳朵裡嗡嗡作響，祭酒大人不是書生嗎？

王保生一看高公子發火，沖自個的學生喝道：「得了，都別看熱鬧了，過去指點他們一下。」

師鋒光忙一抱拳，「保生兄，謝了。」

王保生回禮：「客氣，客氣。」

靖寶見兩位先生髮話，趕緊沖高美人討好一笑，「高公子，你能指點我一下嗎？」

「哼！」

高公子毫不客氣的甩了她一記白眼，「姓徐的，這傻小子交給你了！」

讓我教，你以為你是誰？

徐青山走到靖寶身旁，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弓。

靖寶一怔，「徐兄，你這是做什麼？」

話落，靖寶的肩膀被人不客氣的一拍，她雙腿一軟，差點又一個屁墩兒摔下去。

這娘娘腔的身子怎的跟棉花似的，他還未曾用勁哩！

徐青山皺眉，「我去幫你換副弓，這弓不適合你！」

靖寶嘟囔：「你換弓就換弓，拍我做什麼？」

那是因為你肩上有隻飛蟲。

不識好人心！

徐青山懶得解釋，飛快的換過弓箭，在手裏掂了掂，「這是把最輕的，你再試試？」

靖寶忙接過來，果然輕了許多。

「你的姿勢不對，屁股不要抬，胸也不要挺，要斂胸收腹，氣運丹田，像我這樣。」

靖寶看著他，深吸一口氣，擺出姿勢，「徐兄，你瞧我的姿勢可對？」

徐青山沖著她的屁股一巴掌拍下去：「讓你不要抬屁股，你怎麼還抬？抬那麼高有用嗎？」

「你……」

靖寶捂著屁股瞪著他，臉紅得能滴出血來。

徐青山臉一板，「打屁股怎麼了，我還沒踹你的屁股呢，想要學……」

不對啊！

剛剛那一記下去，這手感怎麼軟了吧唧的，還很有彈性，徐青山看著自己的掌心，倏的出神。

靖寶一看不對，忙道：「徐兄，你去忙吧，我自個琢磨就行。」

徐青山回神，抓著她的領子往自己面前一拎。

「你給我老實點，我徐青山應下的事情，沒有半途而廢的，斂胸，收腹，拉弓，手握這裏，胳膊抬高，眼睛平視前方，準心在……」

靖寶僵成一條筆直的魚乾。

這人握著她的手，前胸貼著她的後背，隔著兩層布料，她既能感受到那具胸膛的熱度，又能感受到熱度下那精健的肌理。

聯想到那晚在盥洗室……

這是要把她逼瘋啊！

靖寶要瘋，徐青山更要瘋。

這娘娘腔身上擦了什麼，怎麼頭髮香，頸脖香，連衣服都是香香的？

還有……

這人前面軟也就算了，為什麼後背還那麼軟？

更要命的是，這個娘娘腔的手，跟個小肉球似的，滑不溜啾，嫩不溜啾。

這人渾身都不長骨頭的嗎？

徐青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厲聲道：「拉弦，放箭。」

靖寶一咬牙放箭，箭在一丈遠的地方，一頭栽下。

徐青山怒罵道：「沒吃飽飯還是怎麼地，怎麼就那麼一點勁？要不要回家吃點奶再來啊！」

怎麼還人身攻擊呢！

靖寶氣得拿手去推他，不想這人全身上下硬得像坐山，沒推動，反而自己往後倒。

徐青山餘光掃見，趕緊用手扯了一下，重心不穩的靖寶又往前栽，一頭栽進他懷裏。

徐青山隻覺得胸口一熱，腦海中自動浮出那日山道上，這小子往他娘懷裏拱的情形。

我的媽啊！

他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也懶得發火了，神色又漠然，又高冷的來了一句：「娘娘腔，你還是個男人嗎？」

我本來就不是個男人！

靖寶退後，撅著屁股撿了弓和箭，沖徐青山一鞠躬，「謝徐兄指教，是我太蠢了，您受累！」

說完，紅著臉繞道走了。

徐青山滿心鬱結。

這人不僅是個娘娘腔，還是個小心眼。

罵他兩句就跑路，想當年他學武的時候，都被自家親娘吊起來打，都不帶哭一聲的。

徐青山眼裏滿是冷蔑。

這時，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快看，顧祭酒來了。」

眾人尋聲望去，嚇了一大跳，顧祭酒的邊上，還有一人，這人既是當朝首輔，也是國子監的監事大臣－－曹明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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