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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探花多嬌媚》第六百一十五章替我交給她
李君羨看著那條斷腿,看著他十根被拔得光禿禿的手指,眼眶泛起熱意。

「為你我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你這個瘋子!」

顧長平垂下頭,掩住了欲奪眶而出的淚,「你真是個瘋子。」

「我這個瘋子還做了一件瘋狂的事。」

「你看!」

李君羨一掀車簾,顧長平艱難的抬起頭,那掩住的淚瞬間便落了下來。

是齊林!

他穿了一件乾淨的衣裳,被阿硯和顧懌架著,整個人瘦成一個骨架子。

乾淨衣裳下面的身子,不用想,也知道必是傷痕纍纍。

就在顧長平人頭落下的同時,天下赫赫有名的錦衣衛,被人抄了老窩。

而且是在青天白日。

一群蒙面人闖入大牢,殺了幾個錦衣衛,逼牢頭拿出死牢的鑰匙,將牢裡已經被折磨的只有一口氣的齊林扛了出來。

走之前,蒙面人還故意放了一把火,氣焰之囂張,把聞訊趕來順天府尹馮章氣了個倒仰。

這便是李君羨嘴裡的那樁瘋狂事。

李君羨跳下來,「扶他上來!」

阿硯和顧懌將齊林送到車中,在顧長平身邊躺下。

齊林眼睛被灌了辣椒水,腫得只能睜開一條細小的縫,他氣若遊絲的哭道:

「爺,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爺……」

「傻小子!」

顧長平伸手在他臉上撫了下,「沈長庚呢,他在哪裡?」

李君羨道:「沈長庚被判流放,接應他的人已經在路上,你且安心。蘇家一門靖七爺已經用計救出來。」

靖七爺?

顧長平聽到自己的心重重的跳了下,揪著五臟六腑猝然一疼,目光緩緩落在阿硯身上。

阿硯忙上前道:「先生?」

顧長平艱難的伸出手,掌心中是一支染了血的木簪子,「替我交給她。」

「可有什麼話要我帶給七爺?

有好多的話,有一輩子的話。

哪裡說得完?

只是,眼下……

只是,此刻……

「無話!」

他看上去很狼狽、面色幾乎是青白,但目光充滿了動人心魄的柔和。

無話--

是留著以後再說。

也是留著念想,留著希望,留著重逢,還有那漫長的,孤寂的,折磨人心的等待。

阿硯伸手接過木簪子,一字一頓道:「先生,保重。」

顧長平就這麼昂著頭,直到那馬蹄聲連同阿硯的背影,極快的消失在風雪中,方才頹然垂下。

李君羨一揚馬鞭,吹出一記響徹雲霄的哨聲,回首沖顧長平咧嘴笑道:

「子懷,咱們回家!」

……

夜色,漸漸暗沉,風越大,雪越密。

「怎麼還不來!」

「會不會是你弄錯了,錢三一?」

「不會啊,昊王帶我來的時候,走的就是這條道啊!」

京郊三百裡外的山坡上,三個凍成狗模樣的人躲在一塊大石後面。

正是靖七他們。

三人在暖閣裡寫下的字只有一個:送!

必須要送一送。

因為再見,遙遙無期。

於是,他們穿上小廝的衣裳,哪個下人都沒帶,雇了一輛馬車偷偷出了城。

出城後,一路狂奔,一口氣都不歇的奔出三百裡。哪知,等到現在都沒有等到玄鐵軍。

錢三一:「難不成沒救成?」

高朝:「不應該啊!」

錢三一:「那怎麼還不來?」

高朝:「會不會走岔了?」

錢三一:「那完蛋,最後一面見不著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去看靖寶,靖寶搓著手,頭也不抬道:「見不著,我也心安。再等半個時辰,不來我們撤!」

半個時辰熬過去,那處官道空空蕩蕩,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倒是風雪越來越大。

三人摸黑從山坡上下來,傻眼。

馬車不見了。

那馬車是他們雇的,去程和回程的錢都付了,定是車主等他們不來,攜款而逃。

三人一腔熱情出來,做夢都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情形,隻得抖抖索索的往回走。

走出幾裡便見到了火光,原是個小村莊。

三人花了點銀子,找個農舍將就一晚上,第二天雇了輛牛車,走小路往京中趕。

牛是老牛,車也是破車,更要命的是,整整一夜,雪根本沒有停下來的趨勢,而是是越下越大。

天地間,一片白茫茫。

沒有抱怨。

連騷話最多的錢三一,都老老實實的縮被褥裡。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的那牛一聲長鳴,情緒躁動起來。老漢趕緊下車安撫,不料剛走兩步,腳下竟被什麼東西絆一跤。

他扒開大雪一看,「啊」的一聲叫起來。

車裡三人驚得跳下來,靖寶因為坐得腿麻了,還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死人,你們快看,好多死人。」

「是玄鐵軍。」

錢三一驚呼一聲,從雪裡扒出一具屍體,再扒出一具,等扒到第十具時,他一屁股跌坐在雪地裡,整個人都毛了。

「都是玄鐵軍,昊王的親軍,怎麼會這樣?」

「昊王敗了?」高朝簡直不敢相信。

靖寶的身子在劇烈的顫抖。

這些屍體被大雪掩埋,血順著他們的身體流出來,滲入到地下,一天一夜的風雪啊,將這片殺戮遮掩得乾乾淨淨,無聲無息。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是叫張三,還是叫李四,家裡爹娘是否還在,有沒有娶妻生子……

「爺!」

「七爺!」

兩道聲音由遠及近。

靖寶猛然回神,阿硯和小九已經從馬背上跌滾下來。

「先生是死是活?」靖寶的聲音叱了。

小九手背落在老漢的後頸,那老漢兩眼一翻,昏了過去。小九把人往手裡一拎,拎到了牛車上。

下面幾個爺要說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能往牙泄。

這時,阿硯已經從懷裡掏出木簪子,「先生臨走前留下的,讓我交給爺。」

靖寶一眼就看到那木簪子上的血,來不及去接,腿一軟已跌坐地上。

「他,他是不是又受傷了?」

阿硯在她面前蹲下來,伸手扶住,「別的傷倒沒有,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剛接好的腿骨,被皇帝又踩斷了。」

靖寶的面色白如片紙,半晌才道:「一條腿而已,我只要他活著。」

活著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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