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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探花多嬌媚》第四百六十一章能信任你嗎
靖寶將書往後翻,卻不料什麼都沒有看到,書頁的後面是密密麻麻的一長串名字。

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看過去,有些完全沒聽過,有一些則是聽過的,說書先生將他們或貪腐,或抄家的事都編成跌宕起伏的故事。

靖寶惶惶合上書,不料卻發現書的背面寫著三個字--

「逆臣錄!」

「啪--」

手一松,書掉落在地上,驚得連燭火都跳動了幾下。

靖寶深深的吸了兩口涼氣,心底彷彿有什麼湧上來,趕緊又撿起書,開始數「逆臣錄」上的名字。

數都數不過來。

幾千個?

還是幾萬個?

她跌坐在椅子上,盯著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臉色複雜晦暗。

該殺的殺了,不該殺的也殺了,枉死的,牽連的,含冤的,含恨的……

那個位置,分明是用萬千人的血肉,鑄就的皇權霸業啊!

這一瞬間,她似乎明白顧長平為什麼鐵了心要造反的理由:

皇權高高在上,操縱世間一切,世人命若螻蟻,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憑什麼由不得自己?

憑!什!麽!呢?

許久。

靖寶將翻湧的心緒壓下,踩著椅子將書放回原處,然後緊閉門窗,吹滅燭火,提著燈籠往外走。

此刻,一輪下弦月照在半空,簷角的風鈴被風吹得叮咚作響。

靖寶心想,無論如何我都要親手做出一隻符袋來,好讓他避災厄、渡劫難……掌命運!

……

甜水巷。

西跨院裡靜極了。

杜鈺梅正在燈下讀書,見喜兒領著七爺走進來,忙放下書迎過去。

「七爺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

「七爺來得正好,皇帝鐵腕削藩,引發的後果不堪設想,我來分析給七爺聽聽……」

「那些個朝事以後再談,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

靖寶出聲打斷,「馬上就是五月初五,我要做符袋,你教我!」

杜鈺梅:「……」

「引發的後果很快就能看到,以後這四九城必不太平,我做幾個符袋送人,也好讓他們避避災厄。」

杜鈺梅心中一驚。

七爺口裡所說的他們,必定是國子監最要好的那幾個,雖說削藩的事情與他們沒什麼關係,但天有不測風雲,誰又說得準呢!

「七爺想學簡單的,還是難的?」

「難的!」

「七爺從前拿過針?」

「從來沒有!」

「那還是做簡單的吧,針線活和讀書都是水磨功夫,急不得。」

「不用,我能行。」

杜鈺梅狐疑地看了七爺一眼,總覺得今兒個的七爺心事重重,她不好多問,笑道:「那我就教七爺做個別緻的吧!」

「成!」

喜兒立刻拿過一旁的剪刀,剪去一段燭心,屋裡頓時亮堂了許多。

「七爺,首先這針和筆不同,所謂穿針引線……」

一個教得用心,一個學得用心,時間靜靜流淌而過。

……

回到靖府,夜已經深了。

走到二門的時候,靖寶頓住了腳,思忖片刻,扭頭沖身後的阿硯道:「先不回房,你跟我到書房來。」

「是!」

主僕二人進了院子,靖寶把院中打粗的兩個小廝遣開,又吩咐阿硯道:「把門掩上。」

阿硯幾不可察的皺了下眉,心想:爺這般興師動眾,怕是有事要說。

果不其然,靖寶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阿硯吃了一驚,「阿硯,我能信任你嗎?」

這話,說得極重,且聞所未聞。

阿硯雙腿一曲,撲通跪倒在地,「阿硯生是七爺的人,死是七爺的鬼,阿硯這輩子只有七爺一個主子。」

靖寶對上他的眼睛,緩緩道:「我與先生的事情,你都看在眼裡,那麼先生要做的事情,憑你的聰明,也應該猜得出來!」

阿硯的眼神驟然緊縮,眉頭已經皺成了一個疙瘩,看著七爺黑白分明的眼睛,他隻得輕輕的點了下頭。

「你怎麼看?」

怎麼看?

阿硯心跳如擂,一張臉憋得通紅,半晌才道:「阿硯第一次見到七爺,老爺在一旁說,這就是你的主子,你這輩子唯一的任務,是護他平安。如今老爺不在了,這話阿硯始終記得。」

提起父親,靖寶的心隱隱抽痛,「你的話,說得太委婉,我想聽更直白些的。」

「七爺!」

阿硯低吼道,「阿硯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護著七爺,只要七爺是平安喜樂的,阿硯什麼都能睜隻眼閉隻眼,若七爺因為先生……」

那幾個字,阿硯始終無法說出口,隻得咬牙道:「若七爺一意孤行,阿硯也只能陪著七爺一意孤行,阿硯這條命是七爺的,有什麼辦法呢!」

有什麼辦法呢?

這話裡的埋怨已經掩不住。

靖寶忽然笑了,笑得雲淡風輕。

「你的命從來不是我的,它屬於你自己,這話我早就與你和阿蠻都說過,主僕一場,我把你們當人,當朋友,當手足,從來不是下人。」

說著,她斂了笑:「我不是一意孤行,若真是,我早就把這身皮撕碎了跟他走。我想了又想,思了又思,每一天每一夜都在靖家和他之間煎熬。」

阿硯看著七爺雙目微垂,默默的在心裡答了一句:這些,我都知道。

「爺與阿硯說這些,是在心裡有了選擇?」

「沒有!」

靖寶搖頭,「選擇太難,非黑即白,這對我來說,生不如死。」

「那麼爺的意思是?」阿硯心緒起伏著。

「人活著,都是要死的,可死之前,得好好活。」

「恕阿硯愚笨,聽不懂爺的話。」

「人活一世,如何能事事理智,心中情愛已起,我想任性一回。說得更直白些,我即要為靖家,又要為他。」

阿硯沉默半晌,「爺,蛇鼠兩端這能行嗎?」

「行不行的,總得試了才知道。」

靖寶伸手虛扶起阿硯,直視著他的眼睛,「阿硯,陪七爺試一試,好嗎?」

這是個選擇問句,做選擇的人是阿硯,阿硯是個下人,是個賣了身的奴才。

他這輩子只聽說「你要如何,你必須如何,你只能如何」,從來沒有一次,選擇權在他的手上。

阿硯的喉嚨突然有些緊,心跳也越來越快,他不由的替自己難過,也替七爺感覺難過。

怎麼,就是這個局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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