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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燈樹》第三十二章 江棹歌
昏暗的月光在江水裡暈散,一切都顯得如夢似幻。

「嘩啦!」

水流聲因為江水的震蕩變得有些雜亂。

「我靠!」我內心不由得驚訝的罵道,因為之前下墜的銀盒現在似乎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將它托住,飛速旋轉著向上推舉。銀盒的後面緊跟著頭戴白骨面具的儺人和白蛇。

眼見著銀盒離我越來越近,身邊的江水開始慢慢地旋轉起來,直到這時,我才發現,原來銀盒的下方是一個向江底延伸的漩渦,雖然細小,但是轉速極快,竟然引得周邊的江水一併發生共振。

一個巨大的漩渦即將形成,而我正處於漩渦的中心。

「都到這了,管不了這麼多,拚一把!」我一咬牙,用力在水裡一蹬腿,借著推力,向銀盒衝去。

可能因為銀盒長年浸泡在江水中,手指剛一觸碰到其表面,便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冰冷。銀盒抓在手裡,如同握著一塊冰塊。

「砰!」一聲低沉的水壓爆破聲響起。

儺人衝到我面前,一掌重重拍在銀盒上。不過我早已料到會被搶奪,提前做好了準備,雙手死死的抱住銀盒不放。

「啊!」就在我全力與儺人搶奪銀盒的時候,小腿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媽的!該死!被蛇咬了!」我強行穩住自己內心的慌亂,只要在大漩渦之前帶著銀盒逃出去,遊到江面,便有機會活下來。

「轟隆隆!」

四周的江流旋轉得越來越快,攪動得人很難在水裡直立。

「咕嚕嚕!」我吐出一串氣泡,用力拉扯著銀盒,無奈儺人也死死抓住銀盒的另一半不撒手。

「嘶啊!」一聲蛇鳴,緊接著,儺人的白骨面具下發出一聲悶哼。

「轟隆隆!」

逃出去的機會轉瞬即逝,以銀盒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飛速的水流衝擊在身上,巨大的水壓讓人全身骨骼生疼,高速旋轉帶來陣陣眩暈,很快眼前便出現金星與黑色斑塊。

眼前開始越來越黑,轟鳴的水聲也漸漸消失,在意識到即將昏厥之前,我將身體向前一送,把銀盒緊抱在懷裡,任憑儺人拉扯。

。。。。。。

「滴答!」

「滴答!」

陣陣清涼從眉心處傳遍全身,我猛的一睜眼,發現自己半邊身子搭在一個半米來寬的池子邊,池子的邊緣是不規則的岩層,被江水沖刷得很光滑。頭頂上方是一片倒掛的石鐘乳林,不斷的滴答下冰涼的液體。此地看似是一個巨大的岩穴,前方有著朦朧的亮光,不時有著幾縷微風,帶來新鮮的空氣。

「前面一定有出口!」我心裡想到,用盡全力向岸上爬去。不知為何,我的下身變得沉重無比,難道是因為手裡的銀盒?

「嘩啦!」

一個戴著白骨面具的儺人隨著我爬上岸,被連帶著拖到了岸邊,儺人的雙手緊緊的抓著銀盒。

「我靠!我就說怎麼這麼重,原來下邊還吊在個人!」我喘息著,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過了大概一分鐘,確定白蛇沒有被一併帶上後,我才放心的將儺人拖上池邊的平地上。

拿掉儺人面具的這一刻,我愣愣的呆立在當場,是她?

沾染江水而帶有細小水滴的彎翹睫毛,高挺的鼻樑,白凈的肌膚,一副精緻卻又有些冷艷氣息的玉容出現在我眼前。

「哇!」女子突然吐出一大口水,劇烈的咳嗽起來。

「你。。。。。。你沒事兒吧?」我遲疑道。

女子沒有回答我,欲站起身來撲向我身中的銀盒,不料中途乏力,向堅硬的岩石地面摔去。

我連忙上前,正好將其拉入懷中,不小心觸碰到她的手腕,脈搏下沉,綿而無力。

「放開我,流氓!」女子黛眉緊蹙,無力地說道。

我將她攙扶到岩洞邊靠著,手裡拿著銀盒,退到一步開外處,擔心她再來搶奪,搶不到銀盒不說,還傷到了她自己。

「姑娘,剛才不是故意佔你便宜,只是看你虛弱,這地面又硬,摔下去不死也得落下個骨折。」

「哼,要你管,把銀盒拿來。」女子一臉冷漠地望著我,用著類似命令的口吻對我說道。

「我剛剛碰到你的脈,你現在身體裡氣機微弱,恐怕離死不遠,為何還執念於外物?」我看了看手裡的銀盒,「難道它對你就這麼重要?」

「你好奇?給我我就告訴你,呵呵,彆強裝沒事人了,我知道你也中了蛇毒,強撐只會死得更快。」女子微微一笑,露出一臉不屑。

聽此話,看來她是中了蛇毒才導致的如此脈象。不過說來奇怪,我的確別白蛇咬了一口,但是現在身上沒有感覺到一絲中毒的癥狀,除了胸口有一點瘙癢外。經她提醒,我連忙拉起褲腿,只見四個指頭大小的血洞留在小腿上,深紅色的血痂覆蓋在傷口上,已經止血,血洞的周圍略微有些紅腫,像是被蚊子叮咬過一般,沒有其他中毒的跡象。

「哈哈哈!天不亡我啊!」我大笑道,難道白蛇咬我這一口正好毒牙裡面沒有毒液?想想就覺得不怎麼靠譜。

我慢慢地解開上衣的衣扣,看了看自己胸口,只見原本周慕兒點在我心間的那顆「硃砂痣」的顏色有些發暗,由之前的朱紅變得有些發黑。看到這,我心裡已經有了一種猜測,周家的「硃砂痣」是由千百種劇毒調和而成,種在我身上後,其他的毒對它來說都是小巫見大巫,以毒攻毒,像蛇毒這種自然便被「硃砂痣」給吸收了,這種原理與現在的疫苗很像。不過眼見著硃砂痣變黑,不知道毒素淤積在裡面會不會不好,畢竟此痣離心臟最近。

「哎,管它毒不毒的,得先出去了再說。」我一邊心裡想到,一邊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空曠的岩洞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霉氣。

「你想幹嘛!」女子見我望來,以為我有什麼想法,玉璧環抱於前,緊張地問道。

「哎,我這個人總是心太軟,見不得女人受苦,更別提你這麼個美女死在我面前,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蛇蠍美人,救了你後,反咬我一口,怎麼辦?」我盯著她的明眸,悠悠地說道。

「快把銀盒給我,不然我死前也能先弄死你!」女子黛眉一橫,說道。

話音未落,女子腳下一軟,沿著岩壁慢慢下滑。

「哎!」我長嘆一口氣,搖了搖頭,也顧不上太多,人命要緊。

我扶住女子,讓她背靠著岩壁坐下,抓起一個散落在地面的碎石片,一手握住她的腳腕,在她小腿處輕輕一劃,頓時,盈潤富有彈性的腿部皮膚從緊身潛水服下露出,四個發黑髮紫的血洞在白嫩的皮膚下顯得異常奪目,血洞的四周還有許多細細的黑色細線在皮膚下纏繞,若隱若現,這些黑線都是蛇毒在身體經脈裡蔓延過留下的通道。

「噗!」我將嘴貼在女子的小腿上,用力一吸,嘴裡瞬間湧出一股發酸發苦的液體,將其吐在地上,黑色的液體竟然讓岩石地面冒起絲絲白煙。

隨著我的一吐一吸,女子小腿白凈皮膚下的黑線漸漸消失,原本黑紫色的傷口也變成紅色,蛇毒漸消。

在我為她吸出蛇毒時,女子靠著岩壁,一直靜靜地看著我。在我抬頭的不經意間,我看到她一對明眸中似有秋波流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好了,蛇毒已經幫你都吸出來了,死不了。」我站了起來,走向水池邊,用手打撈起一些江水,清洗著嘴,避免蛇毒殘留。

「謝謝你,唐天。」

我正蹲在水池邊,女子淡淡地聲音從我背後響起。

我連忙回頭看去,只見她費力地站起,手裡捧著我之前放在地上的銀盒。

「哦?你知道我?」眼見著銀盒被她拿在手中,我也不急,說實話,我對銀盒只是好奇,如果被搶走,最多有些遺憾罷了。

「你是我們家必殺之人。」女子盯著我,在說到必殺之時,臉上表露出一瞬間的痛苦,隨即被堅毅神色所替代。

「你們家。。。。。。你是江家人吧?姑娘名諱?要殺我,你在岷江江底早就殺了,何必留我到現在?」我說道。

「你。。。。。。你認得我?」女子黛眉輕揚,蘭口微張,一臉驚訝道。

「我叫江棹歌。」

「之前張獻忠江底沉銀處沒殺你,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不然我們怎麼能夠找到它。」江棹歌盯著手裡的銀盒說道。

「我就說怎麼總感覺有人跟蹤我,但到了果城後便消失了,原來是你們江家人。」

「那這樣便說得通了,你們之前故意讓我看清鹽使司印後再搶走,待我解讀出印紋後尋得白塔和王平墓,你們只需搶先一步便可。」我思索著道。

「可是為何要殺我?」我好奇道。

「我也不清楚,或許因為你是唐家家主吧?江家的仇人可不止你唐家,蜀中七門都得死。」江棹歌咬牙切齒道。

「哪來的這麼大仇恨這麼大怨?我記憶裡,唐家沒對江家做過什麼,甚至蜀中其餘六家都沒和江家有太多交集吧?」我不由得問道。

江棹歌聽我此言,眉目微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哎,罷了罷了,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那些老傢夥怎麼可能把齷齪事告訴你們。」江棹歌擺了擺手,不再言語,仔細的打量起手裡的銀盒。

我眉頭漸漸緊皺,身體甚至微微有些顫抖,不是因為憤怒,也不是因為恐懼,而是興奮。看來我這次來對了,老一輩的秘辛,千燈樹的疑惑,似濃濃霧氣,現在變得消散了許多,我距離真相更近了一步。

「你之前岷江江底未殺我,我剛救你一命,咱們現在兩不相欠。」我掃視了一下周圍,盯著江棹歌的眼睛,繼續說道:「眼下之急是想辦法出去而不是在這裡拚個你死我活,你可以殺我,但只要你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我也可以殺你。」

「呼!」江棹歌聽後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深吸一口氣,好似在做什麼艱難的決定。

「好!出了這個山洞,再見便是死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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