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瞬間就冷了下來。

燕遲漆黑的瞳孔中倒映著女孩兒的身影。

他問：「買這個做什麼？」

在家，陸明雙生活多年完全不需要依靠盲杖。在外，去哪兒都有他陪同，也根本用不上盲杖。

再說了，不出半個月她的眼睛就能復明，完全沒必要。

除非，她是不想再和他有交集了。

就像剛剛他牽她，她躲避時一樣。

燕遲隻覺得自己心裡悶悶的，難受的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陣陣挫敗感湧來，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察覺到他的情緒，陸明雙忙道：「我的意思是，這段時間已經很麻煩你了，你也有你的事情要做，以後我再來醫院就不需要你全程陪著我，這樣……我心裡也很過意不去。」

她之前的盲杖在被綁架的那晚上就遺失了，不知道去了哪裡，買一個先用著，對她而言也能有不少的安全感。

燕遲能說什麼呢？

他帶著陸明雙進了那家店。

店老闆很是熱情，一看陸明雙是個盲人，立刻拿出了好幾款盲杖供她挑選。

陸明雙試了幾個，最後選了一個手感比較好，又稍微輕便一些的，在談好價格準備付錢的時候，她摸索著翻包，就感覺到眼前有道人影晃了一下，緊接著就是老闆的聲音。

「謝謝帥哥謝謝帥哥。」

很顯然，燕遲幫她給了錢。

陸明雙抿抿唇，什麼都沒說。

「走吧。」燕遲照例去牽她的手，想到她的抗拒，又改為拽她衣袖。

等下了台階離開了那家店，陸明雙從錢夾裡遞了四百塊錢捧在手裡，歉聲道：「謝謝你幫我墊付。」

燕遲看了她一眼，突然問：「要是我不收呢？」

陸明雙怔了一下，下意識回道：「奶奶從小教我，不能接受別人的施捨和饋贈，我很感激你的幫忙和同情，但我不能佔便宜。」

從小到大，遇到的好心街坊鄰居也會時不時照顧她們祖孫倆。

就算遇到有人不要錢的施捨，她也會悄悄的塞兩張錢過去，感謝別人幫忙是一回事，但大家都不容易，她不想佔便宜。

燕遲笑了一聲，原來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施捨？

「好吧。」

他隨手接過了陸明雙遞來的錢，然後道：「上車吧。」

有了盲杖，陸明雙基本上不需要他牽著，她方向感很好，即便停車場有些繞，可她依舊能走到正確的停車位置上。

燕遲看著，既有些心酸又有些心疼。

得摔過多少次，才能有這樣的本能和熟練？

他揉了揉太陽穴，隨後上了車。

等陸明雙系好安全帶後，燕遲將車開回了家。

兩人好歹是鄰居，一同上樓理所當然。

陸明雙站在樓梯口的方向，等著燕遲從車上下來，然而她聽見的只是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燕遲走了。

陸明雙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有認識的住戶喊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

「雙雙啊，你怎麼一個人杵在這兒發獃？」

「啊，沒有，可能是這幾天沒有休息好，我先上樓了阿姨。」

陸明雙牽起一抹禮貌的笑容，緊接著一步步踏上樓梯回了自己家。

家裡的一切還是和往常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冷清的可怕，更是再也聽不見燕遲找各種理由時不時來敲門的聲響。

陸明雙坐在沙發上，一旁的盲杖滑落在地板上，發出微微的碰撞聲，她回過神，才發現臉上有水。

怎麼能這麼沒出息呢……

陸明雙擦了擦臉，隨後吸吸鼻子站起身。

像往常一樣，她自己下廚，自己吃飯，自己洗碗。

一直到深夜，陸明雙依舊沒有聽到家對面的開關門聲。

這說明燕遲還沒有回來。

他應該是不會再出現了吧……

陸明雙窩在床上，伸手扯了扯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裹得緊緊的。

翌日上午。

陸明雙穿戴整齊打開房門準備出去，就聽見樓道口傳來熟悉的聲音，「好了？那走吧。」

「你，你回來了？」

陸明雙看向聲源處，眼中藏著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驚喜。

燕遲輕輕嗯了一聲。

昨天晚上他回了自己家，然後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反正翻來覆去，始終心煩意亂。今天起了個大早，早餐都沒吃就眼巴巴跑來了。

不管她需不需要他，總歸他都得帶她把眼睛治好才行。

「走吧。」

燕遲說完，率先往樓下走去。

陸明雙關了門，趕忙跟上。

兩人走到樓下上了車，在往葯廬開去的途中，車內氣氛沉寂，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陸明雙不安的攪動著手指，沉吟許久後，她低聲開口：「那個，你昨天晚上沒回來嗎？」

「嗯。」燕遲淡淡應了一聲，他想陸明雙應該是不在乎的，也就沒想要解釋。

陸明雙垂下眼眸，那些湧到嘴邊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很快，車停在了葯廬門口。

燕遲下了車，帶著陸明雙往裡走。

和昨天不同的是，他沒有牽她。

葯廬裡，南景正在檢查上次種的藥材生長情況，小星辰和小星祈圍在她身邊，兩個小傢夥也盯著藥材看，一副認認真真的小表情，又可愛又乖巧。

燕遲踏進去的時候，小星辰和小星祈揚聲喊了句：「燕叔，你來啦？」

「嗯。」燕遲應了一聲，原本漠然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終於浮現了幾分笑意。他朝著兩個小傢夥招手，「快來，燕叔抱抱。」

在朝著燕遲奔去的時候，小星辰看見了後面的陸明雙，於是乖巧喊了句：「陸姨姨好。」

「你好。」陸明雙回以一抹羞赧的笑。

南景洗洗手，挑眉道：「進去吧。」

「好。」

陸明雙昨天就已經來過一次，她記得大概的位置和路線，於是拿著盲杖在前，一點點踏進了葯廬裡。

南景見狀，不由地和小星辰對視了一眼。

——情況好像不對。

——我也覺得。

母女倆默契地眨眨眼。

隨後南景進了葯廬裡給陸明雙施針，小星辰則圍在燕遲身邊，仰著小腦袋問道：「燕叔，你怎麼看起來不開心呀，還有你那眼圈都快成熊貓了呢。是和陸姨姨吵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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