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京城皇城東郊，多是百官文武居住的府邸。

有一處相當不顯眼的宅邸，靜謐地躲在鱗次櫛比的房屋裡。

宅邸周圍有不少竹子，就算是冬日時節，也有些幽冷。

從極不起眼的小門進去之後，宅邸裡頭依然種滿了竹子。

竹子綿延向前，曲徑通幽，遠望去，平地生煙。

小路迂迴曲折了千百回，方見半畝方塘。

方塘有冰無波，幾許殘荷擎擎無蓋，幾株掉光了葉子的垂柳隨風搖擺，遮住了假山後的紅閣。

紅閣裡，隱隱有琴聲傳來。

順著琴聲而去，一個華服夫人正坐在琴邊，有一下沒一下地彈著，不成曲調。

「你好像有心事？」桃花眼的翩翩公子湊過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珠兒身上的味道總是那麼好聞。」

華服夫人彈琴的手一頓。

她嘆了口氣，「六皇子，都這時候了，你怎麼還有心情說這個？從姐姐捏開了信號爆竹後，已經兩天沒有消息了。這兩天，我一直心神不寧的，我差人去打聽了消息，秦府的下人們三緘其口，怕是……」

六皇子眼睛微微眯起，「這個局面，珠兒可算到了？」

閔珠點點頭，又搖搖頭，「前兒個我看到龜甲上的紋裂，是凶兆，紋裂並不是很大，證明凶兆可以避免。我生怕姐姐的性子誤事，匆匆忙忙去找她，千叮嚀萬囑咐，要萬般謹慎，奈何……」

她嘆著氣。

出現預兆的時候，她已經盡最大努力製止。

但，結果卻朝著與預計完全不同的方向發展。

「龜甲已經全部裂開。」她說，「證明此事已經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六皇子，我從未遇見過這種事。」

「你的意思是，這些事在你的推演之外？」六皇子的臉色嚴肅起來。

「是。」閔珠說，「我的推演很少出錯，最近這段時間卻屢屢不順，這件事著實太奇怪了。」

「六皇子，你那邊可有消息？」

六皇子的桃花眼眯起，冷光閃爍，「珠兒可知，前兩天有隻黑鴉逃了出來？逃出來的那個黑鴉，已經死了。」

「死了？」閔珠手一晃，琴弦被挑斷，她面帶驚訝，「可從逃出來的那隻黑鴉口中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沒有，他雖逃了出來，卻被擊中，強撐著逃回來後，沒能清醒過來。」六皇子道，「閔玉捏開了信號爆竹，附近的黑鴉一共有九隻，除了逃出來的這隻，剩下的八隻全部消失了蹤跡。也就是說，八隻黑鴉全部死在了秦府。」

閔珠聽得心驚肉跳，「九隻黑鴉全部葬送，這……這天下還有誰能有這種實力？」

六皇子垂下眸子，手指沾了沾水，在桌子上寫下三個字。

閔珠看到那個名字的時候，臉色變了好幾變，「的確，這世上，除了姬無煙，沒有人能做到這種事。」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六皇子，若姬無煙投靠到七皇子那邊，這事是我的失誤，我願意接受懲罰。」

「珠兒運籌帷幄，幫助我度過一個又一個難關，你是功臣。姬無煙有沒有投靠老七還是未知，這些都是猜測。這不是你的錯，我也捨不得懲罰你。」六皇子安慰道。

閔珠垂下眉，「可，若不是我提議利用姬無煙來除掉秦偃月，也不會出這種事。姬無煙此人性格無常，殺人如麻，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我本想利用他除掉秦偃月，卻沒想到，秦偃月不僅沒死，事情還朝著不利我們的方向發展，六皇子，此事是我所沒計算到的，若無敵的姬無煙站在七王爺那邊，那我們……」

「秦偃月能收服姬無煙，說明秦偃月抓到了姬無煙的把柄，這是天意，與你無關。」六皇子道。

「珠兒不必擔心。」六皇子聲音柔和，說出來的話卻極兇狠，「姬無煙那種人是不可能效忠某一個人的，此事還需要再調查，你也不必太過憂心。」

閔珠臉色很不好看。

這些年來，她預測了上萬件事，每每都能成功。

但，近期卻連連碰壁。

不管是姬無煙的事，還是閔玉的事，都與她所預測的事情大相徑庭。

「六皇子。」閔珠沉吟了一會，說，「我從未有過如此感覺。」

「我自小擅長推演，所推演之事幾乎沒有出錯過，可，最近這段日子，卻是連連出錯。」

上一次，她觀測到秦偃月身上的光芒璀璨耀眼，恰好那時，六皇子帶來了秦偃月是天靈道人弟子的事。

為了除掉秦偃月，她精心策劃了許久，推演了許久，不管推演幾次，秦偃月都是死相，她也篤定秦偃月會死。

但，詭異的是，秦偃月卻平安歸來了。

這一次推演到閔玉有災，只是小災，是能躲過去的，卻沒想到，這災禍變成了大災。

「六皇子，我的推演是不是不準了？我是不是沒用了？」閔珠憂心道。

「珠兒不必妄自菲薄。」六皇子眉眼閃閃，「這只是暫時的，別亂想了。」

說著，他一把將帷帳扯開。

「珠兒，你的身體可還撐得住？」過了片刻後，六皇子起身整理儀容，「還能否再推演推演？」

閔珠點點頭，「六皇子想推演什麼？」

「我想讓你推演一下，父皇的壽命。」六皇子的手指捏住她的頭髮，眉眼眯起。

閔珠臉色一變，「推演人的壽命是大忌，更何況是天子壽命。」

她頓了頓，嗓子發緊，「六皇子，你莫非是想……」

「臨近年關，在萬青寺有一場祭祀祈福活動。」六皇子的聲音隨著幔帳飄過，「若是父皇有個三長兩短……」

他看著閔珠灰白的臉，輕笑，「珠兒莫怕，我只是讓你推演一下事情的可行性。你應該知道我的性子，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會出手。」

閔珠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六皇子，請聽我一句勸，星盤顯示皇帝光芒極強，咱們若是碰觸，只會被吞噬殆盡，此時不是成大事的好時機。」

六皇子眼睛閃了閃，他湊到閔珠跟前，在她額間重重地點了一下，「嗯，我聽珠兒的。」

閔珠嘆了口氣，「說起來，原本光芒很暗淡的七王爺，最近光芒大盛，他與七王妃的光芒遙相呼應，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