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璃依然閉著眼睛。

剛才，視線受到影響，他並沒有看清秦偃月對他做了什麼。

唯一能感覺到的，針刺的疼痛之後，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注入到手臂裡，沒多久頭疼症便消失了。

就像是，一直在腦海中奔騰的狂風巨浪，遇見那冰涼的東西後，就變得溫順起來。

從患上這個病以來，第一次有如此輕鬆自在的感覺。

「你現在感覺如何？」秦偃月問。

「還好。」

「你的顱內壓正在恢復正常，恢復平穩後，就可以服用你常用的藥物了。」秦偃月說，「這個病很危險。」

她有些惋惜，東方璃一行一動自帶仙風道骨的氣場，就算髮病時也如玉山傾倒，好看得不像話。

這樣的人，竟會染上最麻煩的顱內病。

在這個時代沒有開顱的技術，只能保守治療，很容易英年早逝。

東方璃臉微變，「你知道我常服用的藥物？」

「不就在你的袖子裏？味道那麼濃，裏面的成分大概是三七、川芎、紅花、葛根等，是腦得生片的成分，對你的病症很有效。」秦偃月說完，身體稍稍一僵，「那什麼，我……剛才是信口胡說的。」

她看著東方璃明顯懷疑的表情，嘴角抽了好幾下。

剛才一時腦抽，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做了些不該做的事。

診斷病症，注射甘露醇這些事還可以用機緣巧合這種拙劣借口糊弄過去。

可，隨口說出他所吃的藥丸成分，專業性極強，不懂醫術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我覺得我可以解釋。」秦偃月認真地說，「我從小體弱，吃藥比較多，久病成醫，分辨草藥這種事也難不倒我。」

東方璃冷笑，「你心虛什麼？」

「沒心虛，就是解釋一下。」秦偃月襯度著，「今天的事，是巧合，反正你也別問。結果是好的，這就足夠了。」

「本王不會問。」東方璃抬起眸子，看著積雪覆蓋的宮殿。

「誰的身上都會覆蓋幾層白雪，用來遮掩住真實的自己，你我都不例外。」

「這樣最好。」秦偃月說，「昨天晚上你幫我的謝禮，今天我算是還了。以後的日子，我會將我所能還的還給你之後。」

東方璃掃視了她一眼，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嘲弄，「還？呵。」

秦偃月不知道該怎麼搭話。

欠東方璃的是原主，不是她。

她答應過原主，要讓三王爺和秦雪月那對渣男賤女付出代價。

在這個過程中，她會儘可能補償躺槍的東方璃。

東方璃閉眼休憩，秦偃月斜倚在一旁，心思沉沉。

兩兩沉默，在狹窄的空間裡有些尷尬。

「走吧。」過了一會，東方璃的力氣恢復了七七八八。

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瓷瓶，將一粒藥丸塞到嘴裏。

秦偃月點了點頭，「甘露醇的藥效能持續一個半時辰，必須要在一個半時辰內回到王府臥床休息。」

東方璃整理了衣衫，冷汗浸透了棉衣，就算穿戴整齊也有些狼狽。

「要不要先去換套衣裳？」秦偃月問。

東方璃沒有理她。

秦偃月自嘲一笑，她也真是多管閑事。

從假山後面繞過去看到一條小路，路兩邊種滿了梅花。

此時梅花盛開得正好，花白緋紅隨意散落在雪地裡，像花朵漂浮在雲朵之上，美不勝收。

秦偃月第一次看到這麼一大片盛開的梅林。

暗香浮動，風起時，散落在地上的梅花飄散，如雲層浮動。

「可以摘麽？」她眉梢高高挑起。

看到這璀璨若雲的梅林，壞心情瞬間消失。

她跑到梅林裡，冷香宜人，梅花紛紛如雨下，興緻也高昂起來。

東方璃動了動眉梢。

這女人，不久前還氣勢洶洶的，見到這梅林，性子就變了？

他不禁想起昨天晚上，危機解除後準備食材的她，也跟平常不太一樣。

人多有兩面，用虛偽的一面來示人，將真實的一面隱藏起來。

秦偃月則兩面不都掩飾。

「喂，可不可以摘？」秦偃月嘴裏問著，其實已經下手摘了。

「……」東方璃剛想說不可以，眼見她已經下手，也懶得再提醒。

他轉身，望著出月宮的方向。

那邊隱隱有尖叫聲傳來，緊接著是凌亂的腳步聲，多人喧嘩的聲音。

「回去。」他沉著臉，想起秦偃月說過的，出月宮裏有血腥味，那邊怕是真的出事了。

秦偃月也顧不得多摘梅花，匆忙跟上去。

出月宮外面已經站滿了禁衛軍，禁衛軍將外面圍得嚴嚴實實的。

「七哥，你可來了。」一個小人兒跑過來，神秘兮兮地說道，「出大事了。」

秦偃月低頭看去，正是問她要點心的那個小屁孩。

她記得，這孩子是十皇子，年紀雖小，卻也封了王的，名為東方瓔，號盛王。

「瓔兒，出了什麼事？」東方璃問。

「廬陽王家的孫女，也就是月露郡主在這院子裏被害了，說是被人先什麼後什麼，我沒聽明白，聽起來好像很慘的樣子。父皇很生氣，已經命人封鎖皇宮，廬陽王也來了，若是兇手被抓到，估計會很慘。」東方瓔道。

「廬陽王的孫女？」東方璃心思沉重。

廬陽王是唯一一個外姓王爺，曾經立下汗馬功勞，對東陸王朝忠心耿耿，深受父皇信任，也是目前唯一一個手握重兵的王爺。

他驍勇善戰，戰事生涯中幾乎沒有敗績，功勛高，恩怨分明，忠肝義膽，不管在朝中還是民間，都頗有威望。

但，這樣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對孫女卻極為寵溺，恨不能將月露郡主捧在手心裏寵著。

孫女是廬陽王的命，是那個暴躁老頭的底線。

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他冷著臉對禁衛軍說了幾句，禁衛軍踟躕了一會，還是放他進去了。

秦偃月也想跟進去，卻被禁衛軍擋在門外。

「你跟七哥幹什麼去了？」東方瓔倒背著手，像個小大人一樣問她，「你們的表情不對，身上也髒兮兮衣衫不整的，是不是幹什麼壞事去了？」

「大人的事，你少問。」秦偃月將他拽到一邊來，「小孩，我問你，是誰發現的屍體？」

「幹嘛要告訴你？」東方瓔昂起頭。

「那，你吃點心嗎？」秦偃月拿出一塊點心來，「你告訴我，我就把點心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