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擺了一張鑲金紫檀八仙桌。

八仙桌上放置著金兔小火爐，火爐上則放著銅鍋。

銅鍋裡的湯頭正滾開，滿屋子裡溢滿了濃鬱的食物香味。

正中央的座位上，皇帝正端著一杯酒，與對面的宜陽王喝得暢快。

兩邊的座位上，分別坐著二皇子東方玨，還有一個不太認識的老頭。

四個人一邊喝酒一邊吃火鍋。

「啊，重華，重明，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偷偷摸摸在這裡喝美酒。」陸覲走上前來，「不喊我，不夠義氣。」

他努了努嘴，「重明，你往那邊挨一挨，我跟你坐一塊。」

「亞父坐在朕這邊。」皇帝笑道。

「我不想挨著你太近，免得被你的古板影響了。」陸覲嘴裡說著不願意，人已經在皇帝旁邊坐了下來。

皇帝知亞父的性格，也不予計較，將碗筷一併挪了，讓人上酒。

蘭公公重新拿了碗筷，斟酒倒茶。

陸覲率先喝了一杯，眼睛晶亮，「好酒。」

「重華，這酒好，你有這種好東西還藏著掖著，小氣。」

「這是朕從老七家庫房裡翻出來的。」皇帝笑呵呵地說道，「老七庫房裡藏著不少好東西。」

「老七，你不講義氣，我來了這麼多次，每次都是有好酒不捨得拿出來。小氣吧啦的樣子，跟重華你一樣一樣的。」陸覲吹著鬍子。

他連喝了三杯，重重地將酒杯放在桌子上，手舞足蹈的，「美。」

「再來一杯。」

蘭公公忙倒酒。

陸覲喝了不少，過了酒癮，老臉上泛出些許緋紅，這才問道，「重華，你們來這裡幹啥來了？」

「在宮裡憋得慌，出來溜達溜達。」皇帝道。

「對對，多溜達溜達，你那皇宮跟牢獄一樣，在那裡頭時間長了，人會變得抑鬱，出來透透氣活得長。」陸覲說著，目光落在東方玨對面的老頭身上。

他眨了眨眼睛，笑，「賀老頭？喲，你個老不死的還活著呢。」

「……」賀老頭臉一黑，「老祖宗都還活蹦亂跳的，我自然不能死。」

「哈哈哈，瞧瞧，還當真了。」陸覲拍腿大笑，「我聽說你跟老七相當不對付，幾年不見面的那種，這次怎麼主動來找你外孫了？」

秦偃月挑起眉。

老七是賀老頭的外孫子……

也就是說，這人是東方璃的外公，雲妃娘娘的父親？

是他們原本計劃裡想去拜訪的人？

東方璃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在剛進屋時就看到了賀老頭。

多年未見，賀老頭還是原本的模樣，看著就讓人火大。

「父皇，皇叔，二哥。」東方璃一一見禮，唯獨沒有理會賀老頭。

「喲，老七，還跟你外公生氣呢。」陸覲道，「事情過了這麼多年了，你也該氣消了。」

東方璃裝作沒聽見的樣子。

秦偃月覺得氣氛有些尷尬。

她拽了拽東方璃的袖子，低聲道，「你別這樣，我們本來是要去拜訪外公的，可巧他就來了，現在正是心平氣和坐下來談一談的好機會。」

雖然不知賀老頭為何而來。

但，她有種預感。

這老頭突然來這裡，與雲妃當年所經歷的事脫不了乾係。

她需要好好跟這老頭談談。

「聽話。」她道。

「老七家的，別跟老七嘀嘀咕咕的了，你回來的正好，快去給朕準備些點心。」皇帝道，「朕想吃，不對，是你皇叔要吃那個……」

「那個叫什麼慕斯的點心。蘭公公，你陪著七王妃一道，打打下手。」

宜陽王毫不留情地嘲笑，「皇兄，你這是要讓蘭公公去偷師啊。」

「別胡說。」皇帝大手一揮，「朕乃堂堂皇帝，才不屑去偷，快去快去，朕已經等不及……是重明嘴饞，他已經等不及了，你快去吧。」

秦偃月聽著皇帝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拙劣借口，額角抽了兩下。

皇帝光明正大要吃製作起來很麻煩的慕斯蛋糕，還特意指名讓她去做，擺明了是想支開她。

興許，他們是有什麼極重要的事要談。

「也好，您們先喝著，等喝完了再吃點飯後甜點正好。」秦偃月笑著行了禮，退下。

外殿的門很快就被關閉。

四周，隱隱有淡淡的氣息傳來。

那氣息，她很熟。

那是紫禦衛的氣息。

父皇讓紫禦衛把守著四周，更說明他們要談之事的嚴重性。

「蘭公公，廚房在這邊。」秦偃月聲音輕柔，眉眼含笑，「你說巧不巧，我將製作奶油和黃油的法子告訴翡翠之後，翡翠怕我嘴饞，提前熬出來一些放在寒冷的地方藏著了。」

「等下咱們能省不少力氣呢。」

蘭公公應著，有些擔心地看著她，「七王妃，您沒事嗎？」

「宣旨的時候，您的臉色相當差，奴才只是靠近您，就能感覺到您在高燒，奴才擔心了一路，生怕您燒壞了。」

「沒事。」秦偃月道，「我本來挺不舒服的，師兄到了之後，給我吃了一味葯，吃過葯之後已經沒大礙了，蘭公公別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蘭公公謝天謝地，「您沒事就好。」

秦偃月有點感激他。

蘭公公說了要向皇帝如實彙報她的身體狀況。

想來，皇帝能來這裡，也多少跟她有點關係。

她沒有再多問。

反正問了蘭公公也不說，平白添了尷尬。

他們一道走進廚房，準備做甜點的材料。

與此同時。

大門閉起的鳴玉宮裡。

宜陽王招呼著東方璃，「來，老七，別杵在那裡了，坐。」

東方璃眉頭微蹙，道了謝，坐到東方玨身邊。

「老七，瞧瞧你這愁眉苦臉的模樣。」東方玨拍著他的肩膀，「放輕鬆一點。」

東方璃看向皇帝，「父皇，您這次來這裡……」

「老七你煩人不煩人啊，放著好好的美酒好菜不用，非要說些討人煩的事。」陸覲很不高興，「先喝酒。」

「老七，先喝酒，別掃了亞父的興緻。」皇帝表情淡然。

東方璃心中有許多疑問。

奈何守著這些長輩，他年紀最小，沒有發言權，隻得耐著性子喝酒。

「南陸使者已從南陸都城出發，不久之後會抵達聞京城。」皇帝喝了兩杯酒之後，突然說。

前後沒有鋪墊，東方璃和東方玨他們都聽得一愣。

「這個時候？」東方玨不解，「已經是年底，他們這時候前來，所為何事？」

「和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