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鏡在發抖。

接下來的話，她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這戶人家女兒冒充兒子的事被神不知鬼不覺糊弄過去，謝家本家痛失了良才，給予了這一家不少錢財慰藉。同時，因名門公子的身份高貴，謝家本家以嫡女之禮將小女兒嫁過去。」

「他們一家人家犬升天，其樂融融，唯獨那個被犧牲的大女兒，無處伸冤，無處控訴，只能化為孤魂野鬼，死不瞑目。」

秦偃月聽得震驚。

很顯然，林飛鏡所說的這些，並不是在講故事。

「你口中的大女兒……」秦偃月襯度著。

「是我娘。」林飛鏡沒有隱瞞，「那個小女兒，就是大名鼎鼎的蘇夫人。我娘救下的那個男人，就是當今蘇首輔蘇晉。」

秦偃月無比震驚。

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是蘇首輔的女兒？」這是什麼狗血故事！

「我不是他的女兒，我只是我娘的女兒，我也不是蘇晉的私生女，蘇晉那種人渣不配。」林飛鏡厲聲道。

「我錯了。」秦偃月見她反應這麼激烈，忙道，「蘇晉忘恩負義娶了殺害恩人的女人，的確是個人渣。」

「東方玨他很好，很優秀，我從來沒想過要獨佔他，他會娶親，會有三妻四妾，我都不在乎，我所在乎的，是東方玨要娶那個女人的女兒！」林飛鏡的聲音提高，近乎控訴。

「他娶誰不行，為什麼非要娶那個人的女兒？我什麼都可以忍，唯獨這件事我忍不了。」

「你娘是怎麼逃生的？」秦偃月問了個關鍵問題。

「可能是上天可憐我娘，我師父恰好從那路過，救下了我娘，師父醫術高明，保住了我娘一條命。我娘本不想活了，直到她發現懷孕了，為了我她才拚命活下來。就算如此，她也沒撐幾年。」林飛鏡眼裏含著淚，身體都在顫抖。

秦偃月聽得心酸。

林飛鏡與蘇夫人的仇，不共戴天。

東方玨又陰錯陽差娶的是蘇夫人的女兒。

林飛鏡沒拿著刀去砍碎他們，已經仁至義盡。

秦偃月抱了抱林飛鏡。

林飛鏡先是一愣，卻沒有躲開。

「我聽二哥說，你比誰都想建功立業。」秦偃月眼眶泛酸，「你女扮男裝，不惜上戰場，是想建功立業為你母親報仇嗎？」

「是啊，我不甘心。憑什麼那個惡毒的女人擁有幸福，我母親什麼都沒做，卻要遭那種罪過？」林飛鏡不太習慣別人碰觸。

她輕輕放開秦偃月，「我母親替那個女人背了那麼多的鍋，替她挨了那麼多打，還為了那個女人丟掉性命。那個女人搶走了屬於我母親的一切，現在還要來搶走我的一切。」

「偃月，這些事，我本不想多說。但，若是我不告訴你，你或許會為了我跟東方玨做出千夫所指的事來。」

「我很感激你。」林飛鏡沒有了以往的鋒芒和毒舌，由衷地說，「我感激你為我們做的一切。但，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通過我自己之手做個了斷。」

「林姑娘。」秦偃月有些著急。

她聽了林飛鏡的講述之後，特別想將蘇夫人和謝家父母撕個稀巴爛，意難平。

林飛鏡勢單力薄，當年的事又相隔太久，形勢可能會很不利，甚至，可能會被蘇夫人反咬一口。

「你什麼都不要做，讓東方玨和蘇點晴的婚禮如期舉行。」林飛鏡似是看出了秦偃月的想法，「我母親孤苦一生，死不瞑目，我定要為她討回公道。我不會再讓鹿鳴名不正言不順地活在這個世上。」

「他們欠下的，就在那一天悉數還回來！」

「偃月，你幫我告訴東方玨，婚禮越盛大越好。我會準時出現，我會將蘇夫人和蘇晉的臉皮撕盡，讓謝家那對父母的醜陋行徑曝光於世。」林飛鏡用力咬著牙，「我想，東方玨會理解我。」

秦偃月依然很擔心。

「你不用擔心我，如果沒有把握，我也不會對你說這些。」林飛鏡說。

「偃月，你說得對，我一直相信東方玨。起碼，他不會跟蘇晉一樣，不認得自己的救命恩人。當初陸修軟磨硬泡讓我來滕王府，我其實很害怕，害怕他認出我，又害怕他認不出我。」

「結果，在我進府的第一天，他就認出我是救他的那個人。明明，我救他時，他已經神志不清，我用的也不是男人的臉，對東方玨來說，那張臉是完全陌生，聲音也是陌生的，任誰都聯想不到那個人是我，可他依然認出了我。就算蘇家和謝家勢力再大，也大不過東方玨，他會保護我。」

「飛鏡……」

「你不用勸我，為了鹿鳴，我什麼都能幹，就算皇帝判下罪來，我也甘願受罰。」

「我不會勸你，相反，我希望你能將那些惡人手撕了。」秦偃月說，「我想告訴你的是，父皇是個明君。」

父皇不僅僅是個明君，他還是個特別寵孩子的父親。

林飛鏡懂得秦偃月的意思。

秦偃月無非是想告訴她，她不僅有東方玨，皇帝也會給她主持公道。

「謝謝。」林飛鏡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五月初六，不僅僅是我跟東方玨在一起的日子，還是我母親的忌日。」

「我會在五月初六那一天做一個了斷。」林飛鏡說。

秦偃月點了點頭，「幸好我來見你了，不然我真的是在自作聰明。婚禮那天，我會做好我該做的事，你隻管放心大膽去做你想做的事就是了。」

林飛鏡回給秦偃月一個善意的笑容，「就算你不來見我，我也會找機會見一見你。謝謝你，我知道你們是真心關心東方玨和我。」

秦偃月沒法回應。

任誰都沒想到林飛鏡會與蘇家有如此不共戴天的恩怨情仇。

「偃月，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林飛鏡說，「我不想讓鹿鳴看到這些。」

「那孩子那麼聰明機靈，你覺得能瞞得過他嗎？」秦偃月想起那毒舌小娃，「他奶凶奶凶的。」

「的確瞞不過他。但，我不想讓他見到面目猙獰的我。請你將他留在七王府一段日子，等婚禮結束後，我會去接他，對他說明一切。」

秦偃月襯度了一會，「行，你專心做你的事。」

秦偃月又與林飛鏡說了半晌話，這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