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陽王，我動手打人不對，我甘願領罰。」林飛鏡道，「但，剛才咱們已經立下了規矩，任何人不得在問話時插嘴，蘇夫人破壞了規則，我就算受罰也得打她。」

廬陽王早就看蘇夫人不順眼了，哼了一聲，「事情還沒個定論，懲罰暫且記著。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

「謝廬陽王。」林飛鏡拱了拱手。

林飛鏡將目光轉向蘇晉，「蘇首輔，決定權在你，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真相。至於要不要把真相說出來，全憑你。」

林飛鏡嘴角露出譏誚，「我的問題是，蘇首輔被謝家小姐救的時候，傷在何處？請回答。」

蘇晉的表情很複雜。

他盯著林飛鏡，目光中露出些許祈求。

林飛鏡置若罔聞。

蘇晉的嘴唇動了好幾下，他想開口說出真相。

但，真相就在嘴邊上。

他卻沒有說出口的勇氣。

如果說出真相，那就意味著落實了同床共枕的妻子的罪名。

意味著，他的兒子，他的女兒，他的一切，都是一場騙局。

可，若是不說出真相……

林飛鏡看出了蘇晉的猶豫，語氣裡全是嘲諷，「蘇大人不敢說了是不是？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你的傷口在什麼地方，應該沒什麼人比你更清楚吧？請回答問題。」

「姑娘……」蘇晉聲音悲痛，「是我的錯，我願意盡我所能來償還，你母親很善良，你是她的女兒，肯定也能寬宏大量，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最重要的是活著的人，你想要什麼都我給你，請你高抬貴手，放棄仇恨，放過他們吧。」

宜陽王記錄的手微微停頓。

蘇晉這話，算是已經承認了。

「我高抬貴手？我放過他們？」林飛鏡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蘇大人，世人都傳你公正廉明，現在看來，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

「你沒經歷過我的傷痛就勸我大度？蘇晉，他們殺了我母親！如果我殺了你女兒，你全家，別人勸你大度，你願意嗎？」

蘇晉說不出話來。

林飛鏡聲音淒厲，「當年，你奄奄一息，我母親不顧男女之別，不顧名聲救下你。到頭來她收穫了什麼？她被你強迫丟了處子之身，她因為你死在親生父母和親妹妹手裡。」

「你是我母親救的，不是謝丹青救的。相反，謝丹青是殺害我母親的兇手，你是非不分，將殺害你救命恩人的惡女當成妻子，讓她享受榮華富貴，真正救你的人卻受盡苦楚，死不瞑目。」

「到現在，你勸我大度？你勸我放棄仇恨？你勸我高抬貴手？你哪裡來的臉？」林飛鏡字字誅心。

「我母親今生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救了你這種忘恩負義之徒。你們吸了她的血，要了她的命，霸佔了她的一切，連個道歉也沒有。蘇晉，你想要補償我是嗎？好，那我原原本本地告訴你，你想要的是你們的命，你捨得給嗎？」

蘇晉聽到林飛鏡的指責，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林飛鏡說得不錯。

蘇夫人，不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娶的，不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是救命恩人的仇人。

蘇晉的表情很痛苦，「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蘇晉，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林飛鏡道，「請回答，當年，你的傷，傷在何處？」

蘇晉很痛苦。

他愧疚地看著林飛鏡，思慮再三，最終，低下頭來，「年限久遠，我已經忘了……」

蘇晉選擇了逃避。

林飛鏡輕笑，臉上的笑意在不停擴大。

果然。

如她所想的那般，蘇晉捨不得。

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捨不得責備髮妻。

「你說你忘了。」林飛鏡冷笑了好一陣才停下來，「那你是不是，連我母親救你命的恩情也忘了？」

「我沒有。」蘇晉忍不住反駁道。

「沒有啊，你什麼都沒忘，唯獨忘了你的致命傷在哪裡。」林飛鏡盯著他，「蘇大人，你可知道，你活得像個笑話。」

蘇晉身形晃蕩。

他捂住胸口，氣血上湧，生生吐出一些鮮血來。

「老爺。」蘇夫人被林飛鏡打得懵了好一會，雙耳失聰，頭腦一片空白。

緩和了一陣，這會兒已經恢復了聽覺。

蘇夫人聽到蘇晉奇奇怪怪的話之後，本以為壞事了，穿幫了。

聽到蘇晉說忘了傷口的位置之後，這才鬆了口氣。

「這個人就是來找茬的，為了咱們蘇家，一定要將這個人的真面目撕開，將她關進大牢！」蘇夫人眼神發狠。

只要將林飛鏡關進大牢，林飛鏡就別想活著出來。

只要林飛鏡死了，這件事就不會有人再提及。

「你在想，把我關進大牢，你再弄死我是不是？」林飛鏡直接拆穿了蘇夫人。

「誰敢！」東方玨呵了一聲。

僅憑一個蘇夫人，敢將他東方玨的妻子關進大牢？

當他東方玨是死人？

林飛鏡冷冷地看向蘇晉，「蘇晉，你聽見了嗎？你勸我大度。可，你的結髮妻子想的卻是如何殺人滅口。」

蘇晉看了蘇夫人一眼。

那張臉，越看越覺得噁心。

他索性閉上了眼。

「蘇大人既然不記得你當時是傷在何處，我知道。」林飛鏡道，「你的傷口，在後腦杓，那裡，應該還有疤痕。」

蘇夫人在蘇晉說忘了傷口的時候，已經篤定了蘇晉不會說出真相。

僅僅憑著林飛鏡的口頭言語，不能當做證據。

「人身上的傷口多了去了，就算老爺後腦有傷又如何？你能證明那傷口就是當年落下的？」蘇夫人被林飛鏡打怕了，就算說這些話，也躲到了很遠。

眾人看到這裡的時候，其實已經心知肚明。

蘇首輔的名望很高。

此刻的所作所為，卻並非君子所為。

一時間，人們眼中滿是鄙夷。

蘇晉痛恨自己的懦弱。

可若是承認了，他的兒女們怎麼辦？

為了孩子們，他只有這一個選擇。

「蘇晉。」宜陽王開口了，「你剛才已經承認了，在你眼前的這位姑娘，也是你的女兒。」

宜陽王的話一出，蘇晉像是被雷擊中了一樣。

眼前的姑娘，也是他女兒……

是他與救命恩人的女兒。

他現在在做的，是保護殺人兇手的女兒，迫害救命恩人的女兒……

他，到底在做什麼？。